那一声玻璃断裂般的脆响,余音未绝。
整个车间,像被抽走了空气的真空罐头。
钱师傅那把砸在铁砧上的八角锤,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嗡”响,然后,便再无声息。
死寂之中,第一个打破这片凝固的,不是欢呼,也不是质问。
而是一声呻吟。
“呃”
那声音,像是从一个被捅穿了的肺里,挤出的最后一口气。
干涩,嘶哑,充满了破败感。
皮埃尔·博纳尔。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仿佛一个刚刚从车祸现场爬出来的幸存者,每一步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身旁,那位权威的杜邦博士,脸色苍白如纸,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他,手却在半空中僵住了。
所有人都看着皮埃尔。
看着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挪到了那台冰冷的铁砧前。
他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伸向那堆破碎的、闪着诡异晶体光芒的金属碎片。
他捏起了一块最大的。
那块碎片,边缘锋利如刀。
他把它举到眼前,凑得很近,很近。
他看清了。
看清了那砂糖一般粗大的晶粒。
看清了那毫无金属韧性、只有玻璃才会呈现出的、致命的断口。
那一瞬间,他眼中最后的一丝神采,彻底熄灭了。
“当啷!”
一声轻响。
那块致命的铁证,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归于沉寂。
紧接着。
皮埃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骨头,双腿一软,向后重重地瘫坐下去。
身后的一把椅子,接住了他。
他陷在椅子里,双目失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布满灰尘的灯泡。
嘴里,开始无意识地、反复地呢喃。
“不可能科学不可能”
“我的报告tv认证”
“不可能”
他的技术圣殿,他引以为傲的科学信仰,在他眼前,被一柄来自东方的铁锤,砸得粉碎。
连废墟,都未曾留下。
“赢了!”
不知是谁,用嘶哑的嗓音,低吼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
中方团队这边,压抑到极限的情绪,瞬间引爆!
“我们赢了!!!”
“哈哈哈哈!赢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化作了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欢呼!
几个年轻的技术员,再也控制不住,抱在一起,激动得又哭又笑!
王主任的身体,晃了一下。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股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他快步冲到李向东面前,双手紧紧抓住李向东的胳膊,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一句话都说不连贯。
“向东向东同志!”
“你你”
他想说“谢谢”,想说“你救了我们”,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最终,这位在项目里一向沉稳威严的负责人,眼眶一红,重重地拍着李向东的肩膀。
“好小子!好小子!”
周围,所有的中方人员,都围了过来。
他们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从最初的怀疑,到会议上的惊骇,再到实验前的焦虑。
此刻,全部化作了最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