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血腥气混着烟草的焦糊味,呛得人胸口发闷。
陈岩没管墙上炸开的裂纹,也没理会拳头上往外渗的血珠子。
他像一头被困死的野兽,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猛地停在电话机旁,一把抓起了话筒。
他的动作里没有半分迟疑,手指在拨盘上划出一串只有他自己清楚的号码。
“我。”
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淬着火。
“立刻,要一份名单。”
“所有能进核心车间废液处理系统和后勤通道的人。从技术员到扫地的,一个都不能漏。”
“对。现在,马上。”
电话那头只有一声短促的回应,没有任何废话。
陈岩摔上电话,房间里又一次掉进了死寂。
苏晴已经擦干了眼泪,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到可怕的女科学家。她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到李向东嘴边。
李向东没推辞,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惨白的嘴唇这才泛起一点活人的颜色。
他的精神像是被抽干了的海绵,可脑子却因为这极致的消耗,清醒得吓人。
不到十分钟。
房门被极轻地敲了两下。
陈岩拉开一道门缝,接过一个牛皮纸袋,门“咔”地一声又锁死了。
他撕开封条,从里面抽出一叠印着人名和照片的资料,重重拍在桌上。
“二十七个。”
陈岩的指节在那叠纸上叩了叩,声音闷得砸心口。
“高级技术员,三个。普通技术员,五个。后勤主管,一个。剩下的,都是些搞清洁、拉板车的。”
他的视线直接盯死了那三份高级技术员的资料。
“周斌,负责废液系统维护调试。有本事,也有权,去改那个分拣装置。”
“孙立,设备口的,玩传感器和自动控制是他的强项。给他个零件,他能给你装进墙里去。”
“吴建国,老资格了,整个后勤通道的技术保障都归他管。想从里面掏条道出来,他闭着眼都能干。”
苏晴凑过来,盯着那三份履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单看技术,就他们三个嫌疑最大。”
“没错。”
陈岩眼里冒着凶光。
“立刻查!最高级别!我要知道他们三个这三个月,每天每分每秒在哪,花的每一分钱,打的每一个电话!”
命令下去。
第九局在研究所布下的暗线,像一台战争机器,绕着这三个人开始疯狂绞杀。
可两个小时后。
当一份份加密报告传回来,陈岩的脸色,一寸一寸地灰白下去。
周斌,那晚在跟老婆吵架,整栋楼都能作证。
孙立,正为儿子上学的事跑断了腿,通话记录全是各大学校的招生办。
吴建国,最没可能。他儿子就在军队核心单位,政审严得扒层皮,他拿儿子的命去赌?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堵冰冷的墙。
他们都不是。
调查,又一次栽进了死胡同。
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陈岩手下一个精干的年轻人站在旁边,满脸都是挫败。
“头儿,会不会是咱们想岔了?这条道,会不会又是那帮孙子放的烟雾弹?”
这个猜测,太合理了。
所有人的神经,都快被那层出不穷的陷阱给磨断了。
再多一层烟雾,谁都不觉得奇怪。
陈岩没吭声,只是把视线投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的李向东。
李向东缓缓抬起头。
他没看桌上的资料,也没看墙上的地图。
他的视线,扫过屋里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了那个提出疑问的年轻队员身上。
“你们都想错了。”
声音不大,还带着病态的沙哑,却让所有人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干这活儿的人,他用不着是技术专家。”
李向东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划了一下。
“他甚至用不着懂什么光刻胶,什么聚合物。”
“他只需要干一件事。”
李向东的眼神变得锋利,像一把解剖刀,剖开了所有人的思维惯性。
“当一个拾荒的。”
“在固定的时间,去固定的垃圾桶旁边,捡走那个被人做好了记号的,特定的垃圾袋。”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垃圾袋,运出大门。”
“这个活儿,要技术吗?”
李向东摇摇头,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不。”
“他要的,不是技术。”
“是隐身。”
“是一种能让他一天到晚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你却下意识把他当成空气的能力。”
那个年轻队员下意识地反驳。
“可这可是‘龙芯’!偷的是咱们的命根子!敌人怎么可能把最后一棒,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后勤工?风险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