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沉闷得像一块凝固的铅。
高华坐在首位,面前摊着那份完美的检测报告。
他身边的核心专家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试图重新振作的勉强。
他们正在讨论,如何将项目从昨夜那场荒谬的闹剧中,拉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刻整理数据,向上级汇报阶段性成果”
“对,不能再拖了,时间不等人。至于李顾问那边,我看就是精神压力太大”
“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室内脆弱的平衡。
所有交谈戛然而止。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李向东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眼眶下是浓重的青黑色。
可他的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像两簇在黑夜里燃烧的,幽冷的火焰。
陈岩和苏晴紧随其后,一左一右,如同两尊沉默的护法。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电流的嗡鸣。
李向东没有理会任何人投来的复杂视线。
他径直走到长条会议桌的尽头,走到高华的面前。
一张写满了字的报告纸,被他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纸张的边缘,还带着一丝未干的,暗红色的印记。
“高总工。”
李向东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
“这是我的,最终测试方案。”
高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盯着那张纸,又抬头看了看李向东,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戒备。
他没有伸手,只是对身旁软件组的负责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名叫钱文博的严谨中年人,示意了一下。
钱文博点点头,拿起那张纸。
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锁了起来。
第二眼,他脸上的表情从专业性的审慎,变成了无法掩饰的错愕。
第三眼,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竟控制不住地,失声笑了出来。
“噗嗤”
笑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高总工。”
钱文博扶了扶眼镜,将那张纸举起来,像是在展示一件荒诞的艺术品。
“这不是代码。”
“这是对我们呕心沥血造出的这颗处理器的,一种极致的侮辱!”
他转向李向东,语气中充满了属于顶尖程序员的傲慢与愤怒。
“你知道你写的是什么吗?”
“自相矛盾的指令集!同时要求一个寄存器既读又写!”
“指向不存在的内存地址!会导致系统瞬间崩溃!”
“还有这个,无限制的递归调用!你是想让芯片在零点零一秒内,就因为过载而瞬间烧毁吗?”
他每说一句,会议室里其他专家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他说完,整个房间已经充满了愤怒的低语。
“疯了!他彻底疯了!”
“这是蓄意破坏!他想毁掉我们唯一一批合格的晶圆!”
一位负责硬件的老专家痛心疾首地看着李向东,摇着头。
“小李同志,你之前帮我们找到问题,我们都感谢你。但现在,你这是在做什么?这跟拿一把锤子,直接砸在芯片上,有什么区别?”
斥责声,质疑声,失望的叹息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般要将中间那三道身影淹没。
苏晴的身体绷得笔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看不懂那段代码,但她看得懂钱文博脸上的表情。
科学,再一次,站在了李向东的对立面。
可她没有后退。
李向东对周围的声浪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像一把锥子,牢牢钉在高华的脸上。
“高总工。”
他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瞬间安静。
“一段健康的程序,在遇到这种垃圾代码时,会立刻报错,甚至崩溃。”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但一个心里有鬼的程序,一个被植入了‘硅剑’的后门,为了隐藏自己,它最高优先级的指令,就是自我保全。”
“所以,它不会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