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带上了门。
龙文涛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他死死盯着那本证件消失的地方,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知道,今天这事,完不了了。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一种暴风雨来临前,能把人活活压死的死寂。
李向东动了。
他从头到尾,没理会龙文涛的咆哮和羞辱。
他只是走到了办公室另一头,那块记录着“龙吟”号改装方案的写字板前。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
“龙总工。”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一口冰冷的深井,兜头浇在龙文涛那即将烧穿理智的怒火上。
“我们复盘一次。”
“从头到尾。”
他没有证据。
他手里,没有任何能摆在台面上的证据。
他只是转过身,面对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开始了他的解剖。
“‘结构流体耦合共振’理论,苏晴提出的。”
他用笔,在写字板上画出一个简化的螺旋桨模型。
“这个理论是钥匙,解开了我们所有人几个月来的困惑。理论本身,没问题。”
他的笔尖,在模型旁,写下一串复杂的亥姆霍兹方程。
“问题,出在改装方案上。”
“五片扰流片,做成五把梳子,这个想法,是我提的。”
“但梳子的具体形状,厚度,安装角度,这些能决定生死的关键参数,是你的团队,在林默的主持下,经过上万次模拟运算,最终确定的。”
龙文涛冷哼一声,双臂抱在胸前,像在看一场拙劣的猴戏。
“你想说什么?说我的团队,说林默,故意算错数据?几百个顶尖工程师,陪着你这个黄口小儿演砸一台戏?!”
李向东没理会他的讥讽。
他的笔尖,在写字板上,点出了第一个疑点。
“第一个关键参数,扰流片的翼型曲率。最终方案,比我们的初始设计,略微增加了一点迎风面的弧度。”
“林默给出的解释是,提前规整水流,让水流以更‘平顺’的状态进入桨叶,最大限度消除空泡。”
“这个解释,在流体力学上,无懈可击。”
李向东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但它在另一个领域,也同样无懈可击。”
“声学。这个微小的弧度改变,让扰流片自身,在特定流速下,会产生一种极高频的结构性颤动。人耳听不见。”
“他把梳子,调成了一把小提琴。”
龙文涛的呼吸,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李向东的笔尖,移向了第二个点。
“第二个关键参数,扰流片的固定方式。”
“林默建议,为了结构强度,放弃整体铸造,采用分段焊接。并且在焊点处,使用了一种强度更高的,含钛的新型合金。”
“他的理由,依旧是为了安全。”
“但那种新型合金,它的固有振动频率,恰好,与我们螺旋桨主材的共振峰值,无限趋同。”
“他给那把调好弦的小提琴,配上了一根最顶级的,最敏感的弓。”
龙文涛抱着胸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李向东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的笔,点下了第三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