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光,撕裂了仓库里凝固的黑暗。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苏晴的大脑,像一台被瞬间灌入亿万行冲突代码的计算机,彻底死机。
她看见了。
她看见那个平日里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和蔼可亲、受万人敬仰的钱老,在那一瞬间,脸上迸发出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如同野兽般的狰狞与疯狂。
她看见了那簇在黑暗中亮起的,致命的火柴光。
然后,她看见了神兵天降。
那些从破碎的窗口闪电般扑入的黑影,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冰冷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效率。
撞击,压制,缴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像一场排练了千百遍的默剧。
当钱振华那张扭曲的脸被死死地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时,苏晴才感到自己的肺,终于重新开始工作。
她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耳边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你们”
“你们是什么人?”
苏晴的声音因为缺氧而发颤,却依旧尖锐。
“你们凭什么抓钱老?!”
这是她最后的,试图维系自己那片早已崩塌的世界的,徒劳的挣扎。
没有人回答她。
那些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用一种冷酷的效率,卸掉了钱振华身上所有的东西。
撬棍,油桶,火柴盒。
每一样东西,都被小心地装进证物袋,像是在处理一件致命的生化武器。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只有钱振华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如同野兽般的粗重喘息声。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一道脚步声,从苏晴身后的阴影里,不疾不徐地响起。
哒。
哒。
哒。
那脚步声很轻,却像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精准地砸在苏晴那根即将崩断的神经上。
她僵硬地,缓缓地,转过身。
一道年轻的身影,从那片最浓郁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踏入了那片惨白的灯光里。
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沾着灰尘的帆布鞋。
一张过分年轻,也过分平静的脸。
李向东。
苏晴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这个被她轻蔑地,当成垃圾一样,发配去看管废纸的实习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向东没有看她。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如临大敌的黑衣人。
他的视线,穿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钱振华的身上。
他走到钱振华的面前,停下。
然后,他蹲了下来。
他与那个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老人,平视。
“钱老。”
李向东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古井。
“您输了。”
这三个字,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也没有半分胜利者的炫耀。
它只是一种陈述。
一种对既定事实的,冷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
可这四个字,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苏晴的耳朵里!
荒谬!
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颠覆她二十多年认知体系的荒谬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一个实习生。
一个连毕业证都还没拿到的,十八岁的男孩。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用这种如同神明宣判般的口吻,去对一位国宝级的专家,说出“你输了”这三个字?!
他有什么资格?!
就在苏晴的理智即将被这股荒谬感彻底撕碎的瞬间。
另一幕,更加让她无法理解的场景,发生了。
陈岩,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一看就是这群黑衣人头领的男人,大步走到了李向东的身后。
他没有对李向东发号施令。
他只是微微俯下身,用一种近乎于汇报的,压低了的音量,沉声开口。
“人赃并获。”
“仓库外围,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
李向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个点头。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轻描淡写的动作。
陈岩便直起身,退到了一旁,像一个完成了任务,等待下一步指令的忠诚卫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