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修协议,是为合格的产品准备的。”
“如果这是一个从出厂开始,就被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那我们现在讨论的,就不是保修。”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
“而是一场重大的,足以载入工业史册的安全事故,和一次性质恶劣的国际商业欺诈!”
球,被他用一种最犀利的方式,狠狠地踢了回去。
他看着克劳斯,继续说道。
“我想,以严谨著称的贵公司,宁愿立刻召回一台有问题的电机,洗刷掉潜在的污点。”
“也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品牌,因为一场即将发生的灾难,而彻底声名扫地吧?”
一番话,掷地有声。
直接将问题的性质,从金钱损失,上升到了品牌信誉,甚至是国家工业尊严的高度。
克劳斯那张死灰般的脸上,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看着李向东那双清澈得可怕的眼睛,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敬畏的情绪,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在被连续三次,用匪夷所思的方式证明错误之后,克劳斯对李向东,已经产生了一种近乎于迷信的信任。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这个年轻人下一秒,就会把这件事捅到报纸上,捅到大使馆去。
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去身上的灰尘,快步走到他那名同样脸色煞白的同伴身边,用德语飞快地,焦急地交流着。
车间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两名决定着最后命运的德国人。
几句急促的交流之后。
克劳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领,走到老厂长王德发面前,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用一种带着颤音,却又无比坚定的语气,通过翻译,说出了那句足以改变一切的话。
“王厂长,我们同意开箱!”
“如果这位李先生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们会立刻向德国总部报告此事,彻查到底!”
“如果”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如果他说的是错的,那么撕毁协议的一切后果,所有经济损失,都由我们承担!”
轰!
最后的障碍,被以一种最决绝的方式,彻底清除!
刘金福听到翻译转述的这句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那肥胖的身体。
他整个人,像一滩烂泥,彻底瘫软了下去。
幸好王胜利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架住了他,才没让他当众出更大的丑。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没有人再理会他。
在克劳斯的亲自监督下,钳工组的张国栋老师傅,这位之前还对李向东横眉冷对的老技术员,此刻却满脸通红,带着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虔诚,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崭新的钢丝钳。
他走到伺服电机前,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中,双手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铅封。
然后,一咬牙。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斩断了旧时代的声响。
铅封,断了。
紧接着,他换上套筒扳手,小心翼翼地,一颗一颗地,拧开了固定着伺服电机外壳的六角螺丝。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