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狞的唇角始终没扬起过哪怕半点弧度,神色冷得吓人。
他站在白姝身边,黑发被风扬起,墨色眼眸沉如深渊,像是下一秒就能拖人进去。
四周那些目光太直白了,甚至夹杂了贪婪与评估。
他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杀意如暗流在血液中翻涌,一根根黑色细小触须在他脚边悄然爬出,想要撕裂所有视线源头。
但他不敢动。
他能忍耐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没法忍雌主生气的眼神。
她若不高兴,别说今晚,就是再过一个月,他都别想靠近她的床半步。
就在他眼底一点点阴郁下去时,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覆上来,轻轻牵住了他。
指尖细腻,掌心温软,那熟悉的气息轻轻卷入他鼻间。
是雌主!
白姝没看他,只是像随意一样,食指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下,又慢悠悠地抠了抠。
一个简单的动作,阿狞像是被人点燃了什么。
他的呼吸顿了一瞬,眼里的黑潮仿佛潮水退去,露出一抹极亮的光。
那光是灼热的、雀跃的、几乎压都压不住。
他愣了几秒,然后一点点低头看向那只牵着自己的手,喉结滚动,唇角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那双平日里带着野性和煞气的眼睛,此刻像被朝阳染色似的,泛出潮湿的明亮光芒。
是喜悦。
是真切的、压抑不住的欢喜,如同一只被亲手喂食的小兽,哪怕被人摸了一下头,都能高兴得晕乎。
阿狞怔怔盯着她的手,连身体都轻微颤了颤。
他没笑,但整个人像在笑。
不是嘴角扬起的那种笑,而是整具骨血在回应她的触碰。
一丝不苟地接纳,又小心翼翼地回馈。
森林的边缘渐渐远去,踏入深处的那一瞬,白姝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她原以为之前自己已经走过不少野林地带,可真正进入这片原始丛林时,才明白什么叫“野”。
这里的树木高得惊人,枝干粗得能藏下整整一个部族的房屋,藤蔓如蛇般盘绕在每一根枝干之上。
四周被茂密的植被几乎掩盖了天光,阳光只能从缝隙间斜斜落下几道线,像一根根断裂的金丝,挂在林间。
脚下不是泥土,而是一层厚厚的腐殖质,踩上去会微微陷落,草叶软软地包裹脚腕。
哪怕有人踏过,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藤枝重新爬满,看不出任何痕迹。
白姝看了看身边的四个雄性。
狼凛走在最前面,他耳朵高高竖起,浑身肌肉紧绷,每走一步脚下都带着野兽特有的低伏姿态。
阿狞则像个行走的黑色警告标志,他压根不看林子里的风景,只扫视每一个路过的人类和异兽,眼中闪着警惕的锋芒。
他浑身气息也是越压越深。
波塞走得偏后,他半边脚已经开始化成半透明的水,走起路来几乎没声。
潮湿的空气对他来说像是鱼返归水中,让他本能地放松了不少,呼吸间都带上点湿润的轻缓。
澈溟最沉默,他像是与这片森林格格不入,冰冷气息悄无声息在他四周流动,明明天气闷热,靠近他的人却总忍不住哆嗦一瞬。
而周围其他队伍的人,也已经处于紧绷状态。
白姝倒是没把这一趟森林深处的探索放在心上。
说到底,真正要操心的人不是她。
狼凛现在的实力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狼了,进阶后的兽族血脉正在觉醒,每走一步,脚下的野草都会悄悄避让。
他身上那种“能一口咬断敌人脖子的危险感”外人或许还看不出,白姝可再熟悉不过。
阿狞呢,更别提了。
虽然面无表情地走在队伍右侧,背影瘦削,但那一团又一团从他袖口缝隙中钻出来的怪虫,已经悄无声息地沿着地面蔓延开来,前探后巡,全方位无死角侦察,就像一支伏在地面上等待主人命令的幽暗部队。
有时候白姝低头,还能看到一只只长着细牙小眼的虫子趴在她鞋边摇尾巴——
说不出多好看,但莫名很有安全感。
而澈溟和波塞一个冰一个水,不动如镜,杀敌如洪,两人本就战斗力出众,现在能量又因“谷子”的滋养愈发稳定,根本无需她担心。
更不用说,她还有龙吟——
那种威慑感,一声震碎树梢,不是谁都能抗得住的。
所以说,整个队伍里最像度假游客的,可能就是她白姝了。
而她的放松,自然也被旁边一同行走的老狐娘看在眼里。
老狐娘远远望着自己女儿身边那几个雄性——
无论哪一个都长得让人咬牙,实力也强得离谱。
特别是澈溟,那气息她一眼就分辨出来。
这是灵族,而且还不是灵族底层支脉,而是极少数上位分支!
她原本还想着趁着这次组队,找个机会和女儿多亲近一下——
可现在,这亲近的机会怕是要靠边排。
老狐娘看着澈溟,又看了看那黑不溜秋但眼神戾气冲天的阿狞,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唉,自己毕竟是母亲,虽然也想和女儿多亲近,但总不能蹭人家的雄性吧?
那也太丢脸了!
老狐娘一边这么想,一边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雄性。
也都挺好的。
尤其是吃了女儿送过去的谷子之后,气色好得不行,连尾巴上的毛都油光发亮了。
前几天还打赢了旁边部落的雄性,回头就把一头凶兽拖回来了。
老狐娘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