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阮懿心去了一周,大哥就领着人闹了一周。
连绵几日的雨下得人心头烦闷。
这会儿,听说大哥又在大堂跟人吵起来了。
我开完会,保安没拦住,还是让人给闯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一丝兴奋,“霍慎,你好日子到头了。”
他把一部破手机甩到我面前。
一则最新的新闻弹出来。
某市盘山公路突遇山体滑坡,几十辆过路车辆被掩埋。
大哥喜不自胜,“我找人打听过了,阮懿心的车就在里头。霍慎,你是不是扫把星啊?”
我盯着屏幕上滚动的评论,沉默了会儿,说:“召集相关人手,组织捐款救灾,联系媒体跟进报道。”
大哥一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霍慎你有没有心?你老婆生死不明,你只想大出风头?”
我一顿,面无表情地指着摄像头,“把刚才的视频拷一份给我。”
“天灾人祸,你还在嬉皮笑脸,不想我曝光出去,就闭嘴。”
这场意外迅速上了热搜。
相关部门组织了抢救队赶赴灾难现场。
我忙活到深夜,人都散了。
才抱起外套,从会议室走出来。
走廊里的灯灭了一半。
只剩下我的脚步声,笃笃地回响。
我走到一处拐角,突然扶住墙,慢慢蹲下来,给阮懿心打了出事以来第一通电话。
打不通。
压抑很久的情绪才在此刻,突然破溃出了一个口子。
窗外又在下雨。
雾蒙蒙的水汽透过半开的窗户,散进来。
秘书恰好打来电话:“霍总,记者采访三个小时后开始,稿子发您了。”
我靠着墙,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
才撑着墙壁,重新站起。
“好,我马上下楼。”
阮懿心失联的第三天,我在两个公司之间来回奔波了三天。
一车车救援物资运往了事发地。
两家公司市值大涨。
不少人看着我的采访,议论纷纷:“不是说霍慎和阮懿心是夫妻吗?他怎么这么淡定,还有心情作秀。”
“你管人家呢,至少人家真的捐了物资和钱,不像你,在网络上指点江山。”
“啧啧,这男人薄情啊。”
不光他们这么想,我父母也这么想。
他们看着大哥在办公室撒泼的视频,脸黑成了锅底。
“霍慎,你敢把这事抖出去,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我面无表情地开口:“那就拿钱买啊,我说得很清楚了,你们手里的股权,给我。”
公司目前风头正盛,他们无奈,最终还是松了口。
走出家门的时候,张诀等在门外。
他脸色有点不好看,“霍慎,你对阮懿心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此时,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我把包递给他,“等我一会儿。”
说完我走向远处等候的心腹,简单交代几句后,扭头拉开了张诀的车门。
“送我去机场。”
“去机场干什么?”
我压抑很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崩溃,“闭嘴!现在!立刻!送我去机场!”
秘书在电话里跟张诀絮叨了很多。
她不放心我,陪着我去了事发地。
公司支援的人力和物资早在几天前就到达了这里。
救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下了车,我直奔救援队去。
雨天路滑还摔了几跤。
膝盖都磕破了皮。
张诀在后面拉着我,“霍慎,你冷静点,我刚才接到消息了,阮姐可能还活着。”
我陡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推了他一把,“你为什么不早说?”
张诀第一次见我发脾气,缩了缩脖子,“事发地有好几段,老大可能没被压在下面,而是被堵在某一段路中了。这不是泥石流冲垮了电线杆,没信号吗”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好一会儿,红着眼朝他吼:“等阮懿心出来,我让她开了你!”
我走到物资队旁,套上马甲,帮她们给救助队发放物资。
张诀和我都上了,也跟着开始干活。
连绵阴雨天,冷意如附骨之疽,冻得人难受。
我累了就去帐篷里歇一会儿。
醒来,就继续干。
反正大后方的事,我早就安排好了,不怕生出事端。
眨眼又三天。
我最后一件干净的衣服,也裹满了泥泞。
远处的搜救队突然喊:“出来一拨人,喊医生过来。”
我下意识抬头望去。
绵绵细雨中,有个高挑的人影挣脱人群,攀上了一处高坡。
医生很快涌了上去。
阮懿心望着这边,几乎瞬间,就锁定了我的身影。
她拨开人群,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翻过了一个小土堆,还被绊了一跤,可怜又滑稽。
阮懿心最终走到了我眼前,刚想说话。
张诀凑过去,“阮姐!”
阮懿心扶着物资车,用那条好腿踹过去,“你他妈敢把他折腾过来?想死?”
说完,阮懿心看着我红肿的膝盖,又凶巴巴训我:“这是什么地方!好日子过够了——”
我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往阮懿心手里一塞,扭头就走。
“阿慎”
阮懿心声音里都带了颤音,态度一秒软下来,跟在后面,“别往前走了,都是泥水,脏。”
我一边掉眼泪,一边泄愤般,狠狠踩进泥塘里,溅得阮懿心满身泥点子。
她终于追上了我,将我搂在怀里,“别跑了,你腿疼不疼啊?”
她的掌心过于温暖。
贴在我脸颊上,盖过了阴雨带来的濡湿。
我眼眶一热,泪就滚下来,带着哭腔说:“我霍慎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凭什么要为你吃这么多苦啊?”
这些天的寝食难安,担惊受怕,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阮懿心垂下头,小心翼翼地蹭着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发誓,不让你吃苦了。”
我闷得胸口发疼,很快眼泪把阮懿心的胸口洇湿了一片。
阮懿心的心脏跳得飞快。
一下下撞击着肋骨。
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头顶,阮懿心声音低头挨近我,“阿慎,该睡觉了,去休息,好不好?”
阮懿心把我推进了帐篷,拾掇出一方干净的小床。
她干活细致。
不到几分钟,小床就变得柔软又舒适。
阮懿心就蹲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不住地推她,“去看医生,断了腿的不要。”
“好。”
阮懿心吻了吻我的额头,待我睡着,才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