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
苗五去而复返。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尸横遍地的惨状,依旧让他心脏狂跳,头皮发麻。
他看向主位上那个安然的身影,只见陈断拳锋之上的血迹尚未干涸,衣袍更是被血渍浸透了大片,此刻却对着他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这一幕,让苗五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同时又感到无比的庆幸。
幸好,自己是他的朋友,而非敌人。
他迅速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快步上前:
“陈师傅,唐府已肃清。府库,账册等正在加紧清点盘查,最迟明日,所得钱财宝物清单便会奉于您过目。”
“嗯。这个你自个儿安排就好。”陈断放下酒碗,转而问道:“钟守人呢?”
“他正在偏厅会客室等候。”
“好,我去见他。这里你自己收拾干净。”陈断起身,吩咐一句,便大步朝外走去。
望着陈断那高大背影消失在廊道尽头,苗五眼中充满了敬畏,随之而来的是激动与狂热!
发了!
这次真是赚得天翻地覆,一举吞并整个唐家!
虽然他也清楚,此事动静太大,必然很快会惊动官府以及其他豪强势力的觊觎,后续麻烦定然不少。
但这同样是天大的机遇,州府之地,哪个豪族的上位之路不是铺满鲜血?
今日他苗五踏着唐家的尸骨崛起,足以立下凶名,真正在这州府之地站稳脚跟。
起初他尚有诸多顾虑,畏首畏尾。
但当真正踏入唐家,看到唐家的资产,内心的欲望便被无限放大。
而唐家,尚且只能算州府豪强中的末流。
现在已是骑虎难下,既然如此,只得拿出全部心神去驾驭这头猛虎,不断向前!
不进,则必亡!
不过当下首要之急,便是全力压下舒心湖的事。
将这宴厅安排人清理干净,苗五便去着手处理此事。
——
“钟师兄,此番多谢了。”陈断抱拳。
钟守随意地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洒脱:
“别谢我,我拿钱办事而已!此番我打的是源象宗的名头,已经慢慢放风出去,让你那姓苗的朋友心里有点数,后续的风波可不轻松,让他自己兜住了。”
唐家虽只是州府一个二流家族,但其与赤流宗那点拐弯抹角的关系,以及源象宗与赤流宗日的矛盾,恰好让这件事变得微妙起来。
“对了。”钟守话锋一变,看向陈断,“再过些时日,州府要举办‘武林盟会’,这事儿你应该听说了吧?”
“有所耳闻。”
“你怎么看这事?”
“无非是以武会友,广结豪杰,扬名立万的场合罢了。”陈断回答得干脆。
“你倒是想得单纯。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哦?钟师兄此话何意?”
“这‘武林盟会’,更像是在释放某种信号。具体内情,我也不便多说,更说不清楚。
但我建议你,最好莫要深入卷入,尽早从中脱身为妙。”
“钟师兄这是,准备离开宗门了?”
钟守闻言,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这州府的局势要乱起来了,不再是个安稳之地了。我得尽早将家里那些小家伙们,带到别的地方去落脚。”
陈断闻言,不由轻笑:“安稳?这天下纷乱,何处还有真正的安稳之所?”
“谁知道呢。但至少眼下看来,继续留在州府,风险太大。
我跟你说这些,是觉得你挺对我胃口,所以多嘴提醒你一句。听不听,在你。”
“多谢钟师兄好意。”陈断拱手,“不过,陈某暂时尚无离开的打算。”
“话已带到,你好自为之。”钟守也不强求。
“钟师兄准备何时动身?”
“就这几日吧。各项事宜已安排得七七八八了。”钟守笑了笑,“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这最后一桩买卖,倒是给我凑了不少盘缠路费。”
陈断郑重抱拳,“既然钟师兄去意已决,你我相识一场,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一路保重!”
钟守此人,虽看似贪财重利,实则做事极有原则,拿钱便必定办妥,更难得的是重情重义,收养照料故友遗孤。
这般品性,值得敬重。
“借你吉言!”钟守爽朗一笑,同样抱拳回礼,“你也万事小心,早日抽身,方为上策!”
他今日破例多废话了一句,叮嘱陈断。
“陈某自有分寸。”陈断点头。
“如此便好,告辞!”钟守行事干脆,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拒绝了陈断的相送。
望着钟守的背影消失在院落尽头,陈断独立廊下,心中不由想起昔日与柳镖头分别时的场景。
江湖路远,聚散无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