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州府。
时近正午,州府主街人声鼎沸,车马粼粼。
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酒肆茶楼的喧嚣,交织成一片繁华市井的图卷。
然而,在这片喧闹之中,却有一家客栈显得格格不入。
匾额高悬,门面开阔,桌椅擦得锃亮,却偏偏没什么客人。
掌柜和店小二,百无聊赖地靠在柜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忽然,门口的光线一暗。
一个身影堵住了大半门扉。
来人身材极其魁梧,几乎与门框同高,肩宽背厚,将一身粗布劲装撑得鼓胀。
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
嗒,嗒,嗒。
脚步如闷鼓,
魁梧汉子径直走到柜台前,“砰”的一声拍在台面上。
小二被惊得一个激灵。
那汉子却看也没看他,目光落在掌柜脸上:
“开十间天字号房。”
小二平复了下心情,正准备回应,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没等他回答,掌柜便抢先一步。
掌柜是个面皮白净的中年人,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是慢悠悠地拨弄了一下算盘珠,眼皮微抬:
“十间天字号房没有。给你开十间人字号房,要不要?”
“那得再给我请十个大美人过来,一间房一个。”
掌柜闻言,点了点头:
“好,马上给你请到,贵客里面请!”
——
某处,地下空间。
掌柜已换了副神情,眼神锐利,动作干练。
他从一个上了锁的铁柜中取出一叠文书,递给眼前的陈断。
“好,从现在起,你就是这‘血武台’的成员,陈断。”
掌柜,或者说,血武台管事胡求,指着文书上的朱红大印,说道:
“这是你的新户籍,州府衙门认证过的。不过,寻常官府差役看到‘血武台’的名号,多半也不会细查你。”
这胡求乃是伏虎武馆钱长春的旧识。
钱长春提前来信打了招呼,请他帮陈断在州府弄个稳妥的身份。
此事对胡求来说,不过举手之劳,顺水人情,他便应下了。
只是让他略感诧异的是,陈断坚持要继续使用本名。
按陈断的说法是: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须藏头露尾!
胡求经办过的“身份”,多是些犯下滔天大案,急于抹去过往的亡命之徒,无一不是要求将身份掩盖得越深越好,最好如同人间蒸发。
像陈断这般浑不在意,甚至主动要求保留原名的,他却是头一回见。
不过也无所谓,天下同名同姓者何其多?
青州地广人稠,黑水城那等边陲小城的是非,未必能传到州府有心人的耳朵里。
只要文书手续齐全,大抵是无碍的。
若眼前这汉子真惹下了捅破天的大祸,引得大人物铁了心要深究,那任他如何伪造身份,也是纸包不住火。
“既入了血武台,有些规矩你得明白。”胡求收起思绪,正色道,“‘血斗场’,每半个月,你至少得上一次。能做到吧?”
所谓“血武台”,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江湖门派,而是一个游走于灰黑色地带的半非法组织。
大梁尚武,好勇斗狠之辈甚多,嗜血喜死斗的武师更是不少。
然朝廷明面上严禁死斗,尤其在州府这等地方,官面文章总要做得好看。
武师死了就死了。
就是这武师死斗,火气一上来,动辄摧墙毁屋,波及无辜,影响恶劣。
于是,“血武台”应运而生。
它网罗四方嗜血好斗的武师,提供名为“血斗场”的合法擂台,既满足了那一拨武师的厮杀欲望,也将破坏控制在固定场所。
由于血武台的打点,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太大风波,死几个“自愿签状”的武师,并非不可接受。
“有次数限制吗?”陈断问道。
“上限?这个倒没有。”胡求摇头,他注意到,在听到这个回答时,陈断那双眸子里,燃起两簇期待的火焰。
胡求心头一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钱长春。
他不由得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这伏虎拳的杀性,果真是一脉相承。
师父和徒弟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