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陈师兄指教!”
一名身着粗布短打的年轻弟子,揉着微微发麻的手臂,心悦诚服地朝陈断抱拳行礼。
他眼中虽有挫败,却更多是感激与钦佩。
这已是今日第三位主动找陈断切磋的入门弟子了。
关于陈断击败碧落堂一练武师陆颖的传言,在伏虎武馆的底层弟子间悄然流传。
虽不少人嗤之以鼻,认为是无稽之谈。
但“未入流武夫击败一练武师”这个噱头本身,就足以勾起同层次弟子的好奇与一丝侥幸。
大家都是未入流的武夫,切磋起来毫无身份负担,权当积累经验了。
几场切磋下来,这些弟子们的心态悄然转变。
“嘶~陈师兄这拳力,沉得吓人!”
“这才可是心服口服!他才来武馆几天?伏虎拳竟已练得如此精熟,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
“说来也怪,陈师兄虽出手凌厉,但指点起人来却意外地实在?那两句点拨,直指我拳法衔接处的破绽,琢磨了一下,豁然开朗!”有人低声议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是啊,原以为传言说他性情暴戾,如今看来,倒还真有几分武师的气度。”
这些敢于上前挑战的,多是武馆中家境寻常,想靠着学武改变命运的弟子。
被陈断干脆利落地击败,非但没让他们心生怨怼,反而因其简洁却一针见血的指点而获益匪浅,无形中消解了传言带来的负面印象。
而陈断,此时正看着自己眼前变化的面板。
【伏虎拳(69,入门)】
‘果然。’
‘与人实战交锋,也会对功法进境的有所推动。’
虽然眼前这些弟子弱爆了,但不得不说,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丝作用。
也不枉自己给他们指点两句了。
“陈师弟!”
郑成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开外,目光复杂地上下打量着陈断。
“郑师兄,何事?”
“钱师唤你过去一趟。”郑成说道,眼神却依旧停留在陈断身上。
‘陆颖那个纸糊一练,怕是根基不稳,徒有虚名,竟栽在一个未入流手里,真是丢人。’
他心中有些不屑,随即又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不过,能正面击溃一个纸糊一练,陈断这份实力在未入流中也算惊世骇俗了。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当时,若非钱长春的限制,或许自己也有机会尝试在武夫的时候挑战武师?那该是何等扬名的机缘!
‘啧!’郑成心中暗叹一声,旋即又燃起新的野望:
‘无妨!待我境界更高,以一练挑战二练,或以二练挑战三练,岂不是同样能震动四方?此计甚妙!’
“郑师兄?”陈断的声音将他从臆想中拉回。
“啊?哦!”郑成猛地回神,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随我来吧,莫让钱师久等。”
依旧是那株老槐树,树荫下那张熟悉的摇椅兀自轻轻晃动着,椅上却空无一人。
呼!
陈断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毫无征兆地拧腰旋身,一记凌厉刚猛的黑虎掏心直捣身后空处。
拳风呼啸。
啪!
拳锋落空,只击碎了空气。
“嗯!力道沉凝,劲发一线,气势也够凶。不错,不错!”钱长春那带着几分赞许的声音,却从陈断正前方悠悠传来。
不知何时,他立于前方三步之处。
嘶——
陈断瞳孔微缩。
即便他这几日苦修不辍,实战磨砺,却依旧未能捕捉到钱长春移动的丝毫轨迹。
这老家伙的身法,快得匪夷所思。
不过,陈断心中并无挫败,反而涌起一股更强烈的期待。
这才是真正的四练高手!
若真被轻易伤到,那陈断就要考虑是否改换门庭了。
‘呼~好险好险,这后生怎么几天不见,变得这般敏锐了,差点就托大了,看来以后对这后生,得再认真两分才行。’钱长春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心却是不安稳。
“别动。”钱长春踱步上前,在陈断的几处关节按压。
那指力看似轻柔,却蕴含着洞察入微的劲道。
随着探查,钱长春的老眼中,一丝惊喜飞快掠过,旋即又归于沉寂。
‘骨节松动,筋膜舒展,竟真有重塑之兆!这后生,还真让他撞上了那万中无一的契机。’
‘不过,眼下只是萌芽,能否真正破茧,还得看他能否突破‘练皮’这一关!’
“咳咳~”钱长春捋胡问道:“前些日子分发给你的‘血养散’,可都按时服用了?”
“回钱师,都已服用。”陈断答道。
“感觉如何?细细道来。”
陈断略作沉吟,回道:“服用后,腹中如燃烈火,气血奔腾燥热难耐,周身皮膜滚烫泛红。
需得全力运转伏虎拳,方能将这股狂躁气血疏导宣泄。”
“嗯,这正是药力化开之象。”钱长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而后侃侃而谈:
“此药乃我伏虎武馆秘制,专为你这种根骨定型者所备,它能引动你体内潜藏之力,助你撕裂旧有桎梏,重塑根基。只要你勤练不辍,以此药相辅,假以时日,必有脱胎换骨的一天。”
“弟子明白。”陈断沉声应道。
他尝试活动了一下筋骨,确实感觉关节处比最开始松活了一些,皮肉下的筋膜也似乎更有韧性。
这“重塑根骨”之说,看来并非完全虚言。
所以,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那夜斩杀严刀时,那股几乎吞噬理智的暴戾杀欲,绝非凭空而生。
这“血养散”的药性,绝非钱长春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突然间,像是猜中了陈断的想法一般,钱长春眼中精光一闪,话锋陡转:
“除了气血燥热,你在运功化药之时,可还曾感应到别的东西?”
来了!陈断心中一凛。
这老家伙,果然藏着掖着。
他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思索,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
时间一点点流逝,小院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钱长春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顿住,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到底有还是没有?”钱长春忍不住追问,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陈断这才像是灵光乍现,猛地抬头:“经您这么一提似乎,确有那么一丝异样!像是”
陈断又陷入了回忆。
这混小子,说话咋一节一节的,真是磨人!
“就是杀人的欲望,是不是有想要杀人的冲动!”
“对!好像就是这种感觉!”陈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就对了,这正是我伏虎拳的精髓所在!”
钱长春盯着陈断的眼睛,一字一句:“记住!下回再出现此念,切莫抗拒,要细细体味,融入其中。
去感受它,尝试驾驭它!此念,关乎你此后的武道,至关重要!”
陈断眉头紧锁,正欲开口询问,钱长春却已重新躺回摇椅,随手丢过来一个熟悉的油纸包。
“拿着,回去好生练功,老夫倦了。”
他挥挥手,眼皮耷拉下来,一副送客的姿态。
陈断只得将满腹疑问压下,接过药包,抱拳一礼,默默退出了小院。
待陈断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一直侍立一旁的郑成才凑到摇椅边,一脸茫然:
“二伯,您刚才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这练拳怎么还练出杀心来了?”郑成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说多少遍了,称我钱师!”
“哼!”钱长春眼皮都没抬,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不耐,“没见过血的雏儿,跟你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滚去练你的拳!等你哪天手上见了血,自然就明白了!”
“那您倒是带我去开开血光啊!每次您都这么说,但每次又不让我出去跟人打!”郑成撇了撇嘴,不快地说道。
钱长春翻了个身,背对着郑成,没搭理他。
很快,那摇椅便再次发出均匀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