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几月前家族发现此矿,绝对是一大机缘,如今拿着用处不大。”夏成修轻微叹气。
他们如今委身的雾锁湖没有灵气才是天大的难题。
从家族逃生带来的修行灵丹逐渐减少,最终会陷入无法修行的境地。
更谈何复仇王家,振兴家族。
夏景行豁然起身,衣袂带起微凉的风。
“我去附近寻找灵脉。”
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
正与伤者低声商议的夏成修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惊疑与担忧。
“去哪找?景行!这鬼地方就是绝地!那孽畜还在湖里不知潜藏在何处!”
“不是绝地。”夏景行目光投向浓雾深处。
“药獾带回的寒铁是存在的。有寒铁矿脉,此地深处必有残缺灵脉支撑。灵气…就在雾中某处。”
他摊开手掌,金瞳寻药獾立刻兴奋地从他衣襟里钻出,跃上掌心,对着某个方向“吱吱”急叫。
而另一边,刚啃完一块低阶土灵石的岩甲貘幼崽,正用它覆盖着岩板状甲片的小鼻子,一下下拱着夏景行的靴子,黑豆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催促的光。
“你一个人?太危险!”夏苒苒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但紧蹙的眉头泄露了她的不赞成。
“我同去。”
夏景行摇头,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和悬着的左臂。
“营地需要你坐镇。若我和三叔都出去,人心会更乱。”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我有诸多法宝护身,由它们探路。”
他点了点两只灵兽,“此去不为厮杀,只为寻踪。若有异动,立刻回返。”
他瞥了一眼营地边缘那具新覆上粗布的尸体,那是昨夜不幸被一头钻出浓雾的筑基中期铁鳞鳄袭杀的守卫。
夏成修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了看疲惫绝望的族人,最终沉重地挥了挥手。
“…活着回来!哪怕带不回灵脉,你的命,是夏家最后的指望!”
“景行兄…千万小心!”族长夏志伟撑着伤体,沙哑地叮嘱。
夏景行不再多言,将金瞳寻药獾塞回衣襟,岩甲貘幼崽则灵巧地爬到他肩头,小爪子牢牢抓稳。
他掐诀一点,四象瓶悬于头顶,瓶身青光流转,洒下一道柔和的护罩,隔绝了部分寒气与湿意。
身影微晃,便如一道幽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中,瞬间被吞没。
……
一离开营地范围,浓雾的压迫感倍增。
可视距离不足十步,神识探出也如陷入泥沼,寸步难行。
风声、水声、乃至自己的呼吸声,都被这死寂的浓雾扭曲放大。
肩头,岩甲貘幼崽忽地抽了抽鼻子,背上的石甲缝隙中,流淌的土黄色灵光急促地明灭起来。
它用小爪子急切地扒拉着夏景行的脖颈衣料,低低地“叽”了一声,短小的尾巴指向右前方一处被厚厚枯叶覆盖的洼地。
“有土灵石矿反应?”夏景行心念一动,靠近洼地。
神识艰难下探,在湿冷泥沼之下丈许深处,隐约感应到几缕微弱的土系灵力波动,驳杂稀少,像是矿脉残留的碎屑。
“太残缺了,仅是少许。”夏景行摇头,示意小家伙继续感知更精纯、更庞大的灵源。
金瞳寻药獾从他衣襟中探出头,金色的竖瞳像两盏小灯,在雾气中闪烁着灵性的光芒。
它深吸一口气,小鼻子急促翕动,片刻后,发出一声比方才更兴奋的“吱吱”尖鸣,小爪子毫不犹豫地指向雾锁湖西北方向。
一种不同于湖畔湿寒气息的,更沉敛更精纯的寒性灵气味道,被它敏锐捕捉。
“发现了?”夏景行精神一振,立刻循着药獾指引的方向疾行。
岩甲貘也不再指向小矿渣,而是专注地用它感知地脉的能力扫描着更广阔的区域。
雾气在四象瓶的青光护罩外翻涌,脚下的土地从湿润变得坚硬,继而出现大片裸露的青黑色岩石。
越往西北,地势渐陡,隐约传来沉闷的水流声,似有暗河流淌。
突然,肩上的岩甲貘幼崽猛地绷直身体,发出急促的“叽叽”警告声。
它背上的石甲骤然增厚一圈,甲片缝隙的灵光转为代表高度警惕的暗金色。
几乎同时,夏景行也察觉不对,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混合着冰冷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瞬间止步,收敛气息,将身形藏在一块巨岩之后。
眼前是一处被浓雾半遮半掩的深潭,水色黑沉得如同墨汁,岸边散落着森森白骨,有兽类的,也有人形的,大多已被啃噬得不成样子。
潭中心寒气森森,潭水边缘竟诡异地结着一层薄冰。
“这里…”夏景行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善地。
然而,肩头的药獾却激动得上蹿下跳,死死指着深潭边一堵陡峭的黑色崖壁,发出渴求般的呜咽。
岩甲貘也用小爪子拍打着夏景行的肩膀,指向崖壁根部,同时传递出强烈的信息。
‘强大的能量源,就在那里面!’
夏景行神念艰难地扫过黑沉崖壁。
壁上布满青苔,覆盖着厚实的沉积层,本平平无奇。
但当他的神念刺入崖壁深处丈余时,一股虽微弱却异常精纯冰冷的灵脉气息反涌出来。
气息纯净而凛冽,远超寻常水灵气,带着冰雪源头的厚重感,赫然是一条主水系的二阶灵脉。
虽然只是残脉,核心完好部分仅能支撑两三名筑基修士修炼,但对濒临绝境的雾锁湖营地而言,不啻于久旱甘霖。
“总算找到了!”夏景行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夏景行没有丝毫犹豫。
他立刻从须弥芥子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几套阵旗与阵盘。
牵引灵脉的“锁灵引脉阵”,以及防护用的简化版“厚土戊己阵”。
他行动迅捷如风。
岩甲貘幼崽也展现出惊人的地脉亲和力,它用小爪子扒开表层浮土,精准找出几处地气节点。
夏景行则将刻画复杂纹路的玉质阵盘,逐一稳稳埋入这些节点深处。
金瞳寻药獾警惕地在潭边巡逻,两只金眼不断扫视着墨色的潭水与浓雾,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在警告潜藏的威胁。
一道道阵旗精准插下,方位、角度分毫不差。
夏景行手指翻飞如蝶,灵动的法诀化作流光,一丝丝引动地脉之力,将阵盘与阵旗勾连。
很快,一个方圆十丈,内蕴聚灵、牵引之效,外有土行护罩的法阵雏形在潭边逐渐成型。
浓郁的戊土之力被阵盘聚集,如同一个倒扣的暗黄铜钟,散发出稳重的防御力。
然,就在夏景行取出最后一面主阵旗,准备将其深深插向牵引灵脉最关键的那处阵眼节点时,墨潭中央,那颗死寂般的水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
哗啦!轰!
不是涟漪,而是如岩浆喷发。
巨大的气泡炸开,墨绿色的污血裹挟着浓得发黑的恶臭尸气冲天而起。
冰冷刺骨的寒意和凶戾无比的妖气混杂着爆发,瞬间将潭边的薄冰层彻底粉碎。
腥气弥漫,令人作呕。
“呜嗷!”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嘶吼,轰然响起。
一个庞大的阴影,在墨绿色的血水和污浊的泡沫中,缓缓上浮。
先是两团在幽暗中点燃的惨碧色凶光巨眼。
紧接着,巨大如山丘的,布满坑洼疤痕和腐败苔藓的深褐色背甲破水而出,水流如瀑布般从甲壳边缘倾泻砸落。
“吞雾鼋!”夏景行眉头紧皱。
没想到竟然在这处遇到了这畜生,他心中涌起了狂热战意。
但此时的吞雾鼋,已不复第一次袭击时的全盛凶威。
狰狞的头颅显得异常僵硬,下颚处一个恐怖的血洞赫然在目。
洞口边缘血肉模糊、高度腐烂,甚至可见森森白骨。
无数漆黑如墨,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藤蔓,从这伤口内部钻出蔓延。
它们紧紧缠绕在巨鼋的颈部筋肉上,贪婪地汲取着它的血肉和妖力,每一次蠕动都令巨鼋痛苦地抽搐一下。
那惨碧巨眼甫一浮出水面,便瞬间死死锁定了夏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