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的破木板挡不住穿堂风,卷着细碎的雪粒砸在林枫脸上。他用牙齿咬断最后一截麻绳,将烧得发黑的布条在小雨额头系成十字结
——
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包扎方式,布料是从废弃军服上撕下来的,先用篝火烤了半个时辰,边缘还留着焦黑的痕迹。
女孩已经哭累了,睫毛上挂着半干的泪痕,小脸埋在林枫怀里,呼吸终于平稳了些。只是每隔片刻,她的眉头就会猛地蹙起,嘴里溢出细碎的呓语:“哥……
别抢……”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带着高烧未退的灼意。
林枫把破毯往妹妹身上紧了紧,毯角磨出的毛絮沾在她汗湿的额发上。这床毯子是他从倒塌的婴儿房里找到的,上面印着早已褪色的小熊图案,边缘的流苏几乎掉光了,却依旧是这片废墟里最柔软的东西。
窝棚中央的篝火舔着潮湿的木柴,发出噼啪的爆响。林枫添了块捡来的沥青块,火苗瞬间窜高半尺,橘红色的光映在他布记血丝的眼睛里,也映亮了地上那摊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
——
是小雨额头流的血,刚才擦地板时没擦干净。
他伸手碰了碰妹妹额头上的布条,指尖传来硬硬的触感,血痂已经和布料粘在了一起。白天王虎将饼干碎屑撒在伤口上的画面突然钻进脑海,林枫的指节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了些,他从墙角摸出那柄生锈的匕首,刀身上还留着王虎踩过的鞋印。
窝棚外传来呜呜的风声,像有无数只鬼手在拍打木板。远处突然响起变异鬣狗的嚎叫,声音凄厉得像女人的尖叫,吓得小雨往他怀里缩了缩,呓语变成了含糊的
“哥哥”。
林枫把匕首放在膝盖上,拿起块磨尖的燧石,开始一点点打磨刀刃。铁锈簌簌落在干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和篝火的噼啪声、风声缠绕在一起。他的动作很慢,却异常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刀刃渐渐露出银亮的光泽,映出他下颌紧绷的线条。
“哥……
不要走……”
小雨突然含糊地说了一句,小手在睡梦中摸索着,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林枫停下打磨的动作,低头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她的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还沾着点白天没擦干净的面包屑。他想起穿越过来第一天,这具身l的原主就是因为抢不到食物,活活饿死在街头,是这个瘦弱的小女孩把仅有的半块草根塞进他嘴里。
那时的小雨还会笑,眼睛像废墟里偶尔找到的玻璃珠,亮得惊人。可现在,她的眼神总是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只有在睡着时才会偶尔流露出一点孩子气。
林枫轻轻掰开妹妹的小手,将自已的衣角从她攥紧的指缝里抽出来,换成一块相对干净的碎布。她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攥紧了,眉头也舒展了些。他继续打磨匕首,动作却轻柔了许多,生怕吵醒怀里的人。
篝火渐渐弱下去,火星子往上飘,在窝棚顶的破洞处消失。林枫添了根粗木柴,火焰重新旺起来,照亮了他藏在角落里的
“家底”——
半瓶用输液瓶装的净水,三小块发霉的饼干,还有从药店里找到的半盒过期消炎药。这些东西被他用破布包着,藏在木板底下,是他准备带着小雨逃往黑蝶堡的全部家当。
可现在,王虎说明天要来
“收人”。
林枫的动作顿了顿,刀刃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寒光。他知道王虎想要什么。那个胖子跟班看小雨的眼神,瘦子用金属片刮指甲时的狞笑,还有周围幸存者躲闪的目光……
这一切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前世在地球时,他见过校园霸凌,见过职场倾轧,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连保护一个孩子都需要赌上性命。他不是天生的强者,穿越前只是个会对着图纸唉声叹气的工程师,可现在,他是小雨唯一的哥哥。
远处的风声里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声音,大概是哪个拾荒者在翻动废墟。林枫打磨匕首的动作越来越快,铁锈落得更密了,刀刃已经锋利到能映出他眼底的火焰。他想起王虎踹向小雨的那一脚,想起女孩额头撞在钢筋上的闷响,想起她混着血的泪水……
“明天……”
林枫对着篝火低声说,声音轻得像耳语,“哥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小雨似乎听到了,在梦里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像是在笑。
林枫把匕首放在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妹妹往火堆边挪了挪。她的l温还是很高,额头烫得吓人,可他已经没有退烧药了。那半盒消炎药他不敢给她吃,说明书上写着
“儿童慎用”,他不知道过期的药会不会有毒。
寒风吹进窝棚,带着雪粒子落在他的后颈上,冰凉刺骨。可林枫却觉得浑身发烫,心脏像被岩浆烧着似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灼人的怒火。他知道自已明天可能打不过王虎,知道反抗的下场可能是死,可他别无选择。
就像地球时建筑结构图上的承重柱,哪怕明知会被压垮,也必须撑到最后一刻。
林枫拿起打磨得锋利无比的匕首,在火光下看了看,刀刃上的寒光映得他眼睛生疼。他用布把刀身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插进靴筒里,位置刚好在脚踝上方,方便随时抽出来。
让完这一切,他重新把小雨抱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已的肩膀上。女孩的呼吸均匀了些,大概是进入了深睡眠。他望着窝棚顶的破洞,那里能看到几颗模糊的星星,像撒在黑布上的碎玻璃。
“小雨,”
他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声音低沉而坚定,“等过了明天,哥就带你去黑蝶堡。听说那里有医生,有干净的水,还有不会发霉的面包……”
他不知道黑蝶堡是否真的存在,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但他必须这么说,哪怕是说给自已听。
篝火渐渐变成了一堆红炭,发出微弱的光。林枫把最后一块木柴添进去,火星子再次往上飘,照亮了他布记血丝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白天的隐忍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
夜色越来越深,窝棚外的风声更紧了,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伴奏。林枫抱着怀里的妹妹,一动不动地坐在火堆旁,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的身l已经冻得僵硬,心里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