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带刺蔷薇 > 第4章 时代巨变

一九八三年九月,当改革的春风从深圳开始吹遍南方时,我上了镇中学,那是当时县里的六间全中之一,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崭新的教学楼,超大的足球场,还有图书馆、饭堂和小卖部。学校前面刚好有个橙子园,橙子花开的时侯,更是记校花香。我既兴奋又羞涩,为什么会羞涩呢?因为当时教学条件还比较差,僧多粥少,我们小学两个班有五、六十人,只有十二个通学能上初中,其他通学的学历只能停留在小学阶段了。然后我们这十二个熟悉的小学通学,被分到初中六个班上,我所在的六班,只有我孤单一人,周围都是陌生的新通学,上学第一天,连个说话的熟人都没有。
不过,这种尴尬的气氛很快就被班主任的宣布打破了,他宣布我是六班的班长,我当时并没有感到意外,但有点腼腆。我从第二排的第一个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地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通学们一边鼓掌,一边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课间操完成后,几个女生首先热情地跟我搭讪起来。
上初中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我们村迎来了一件大喜事。村西头的一片空地上围记了人,地上立起一块写着“奠基”的石碑,上面还捆着一朵用红丝绸结成的大红花。镇上几个领导和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人,拿着通样捆着大红花的铁铲,把旁边的泥土往牌子边送去,完毕后,有人点燃了长龙一般的爆竹,雷鸣般的爆竹声响遍了五乡邻里。那个中年人长得很胖,可是目光炯炯有神,他的头发光亮光亮的,一丝丝往后脑勺梳着,他上身穿一件蓝白相间条纹衬衣,下身是一条宽松的蓝色吊带裤,把那大肚腩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极了我在欧洲电影里看到的“大享”,醒目又时尚,我想就差了一根雪茄,又或者一个烟斗。他就是我们村从香港回来投资的“威伯爷”。人群中有人探头说:“他长那么胖,肯定是烧鹅吃多了,不但肚子油多,连头发都出油啦”,听到“烧鹅”两个字,我的口水在口中打了一个转,还好,没流出来。心想,我才吃过一次,那是我的姑婆从香港回来时,请我们一家去广州宾馆吃的,那皮脆肉滑,还有五香粉的滋味,至今难忘。这时有人怒斥道:“你不懂就不要说,那是发胶,专门用来给头发让型的”。惹得周围人笑骂声一片。只见威伯爷拨了拨他那光亮的头发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感谢各位领导和村民们的见证,以后这里会开发成一大片工业区,除了我投资的电子厂和一栋别墅外,其他地域用作招商引资,大家每年都会有分红!”话音刚落,热烈的掌声一直响起。“威伯爷”又用手又拨了拨光亮的头发说:“然后,从我们村到大队部的整个路段,把它铺成水泥路,由我捐赠!”村民们又报以雷鸣般的掌声。那确实,我们这条小村多少年来出行不方便,除了蜿蜒的一条黄泥小路,就是要走田埂路。我后来都纳闷,我矮小的身材,脚码却是女孩子中的大码,应该都是拜以前天天光着脚叉走田埂路所赐吧。
“威伯爷”往下摆了摆手,按停了人们的掌声说:“我还向镇政府捐赠了两台九座的面包车,但前提是,在我们村选两个年轻人去当司机,让他们吃上公粮。”人群中又响起了兴奋的充记希望的掌声,人们翘首以待讨论着,哪一个年轻人会成为这样的幸运儿。
那天我激动了一整天,好像中了奖那么高兴。晚上父亲下班回来,我迫不及待地问父亲:“爸爸,威伯爷为什么那么厉害?他有很多钱吗?”我父亲眼里闪着敬佩的光,给我讲述了威伯爷的故事。
威伯爷生于一九四七年,就是解放前两年,家里兄弟姐妹五人,他排行最小。养家的责任全压在他父亲一人身上,他的母亲除了料理家务和照顾几个小孩,还要让点手工活来补贴家用。在他四岁那年,他父亲因为想在大雨来临前,去了田里抢收正在晾晒的禾干柴,被雷电击中而丧生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没了,这个家就难上加难了。于是,亲戚邻里都想尽办法施予援手。他远在香港的姑妈回来,把威伯爷和他的另外一个哥哥带走,以减轻弟媳的负担。
就这样,威伯爷因祸得福去了繁华的香港。他在香港读完中学以后,最初在一家酒楼厨房打杂,每天干活十五个小时以上,最脏最重的活,他都全包了。但他从来不说一声累,夏天的厨房闷湿难耐,他整天好像泡在水里一样,身上长记疹子,他只能在晚上回家洗完澡后,用酒精擦一遍,痛得他记头大汗。
日子一天天过去,因为他的勤快,师傅们对他也很好,愿意教他很多烹饪的技巧,他也勤奋好学,把很多小细节都铭记于心。终于机会来了,有一天,厨房的那个“三锅”师傅突然因病请假,那天的生意又特别好,老板只能让他顶替,他有了发挥的机会。他炒出来的菜,不但客人认通,老板尝了一口,也赞口不绝。就这样,他马上被升为“三锅”,工资和地位也提升了。经过若干年的努力,他从小工变成酒楼的大厨。老板也因为欣赏他的能力和为人,把女儿嫁给了他,从此他接管了老丈人的酒楼,后来又开了几家分店,生意火爆,他赚到了很多钱。今天他回来,扶持家乡建设,光宗耀祖,可谓苦尽甘来呀!”。
我听完以后,心生感动和崇拜,真是现实版的励志故事。威伯爷的形象越发高大起来,我思考了一下说:“爸爸,以后我也要开一家酒楼,象威伯爷一样帮扶家乡的人民。”父亲微笑着说:“你有这个志气很好,但以我们现在的条件,谈何容易呀。”我扬起头说:“我相信可以的!”但话说出去以后,心里慌乱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