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小小的发票,漂洋过海而来。薛姨说,这么点小钱,她的子女不在乎,幸亏手慢没扔。又问:“娃娃坏了,小闺女伤心没?”
江素棠说没有,她第二天就把娃娃的头给缝了回去。现在娃娃的头有一点歪,像落枕了一样。娃娃是彻底摔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关于这一点,江素棠觉得挺好的,金发碧眼的外国洋娃娃,突然说一句外国话,吓人。
薛书敏让花朵接电话,说:“小闺女你别伤心,东西坏了就坏了,奶奶给你买扒皮娃娃。”
江素棠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的,人要是被扒皮就成血葫芦了,娃娃被扒皮嗯,外国人的想法是古怪。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芭比娃娃”。
不大一点的娃娃,细胳膊细腿的外国姑娘。江素棠想不通这有什么好玩的,花朵却喜欢的不行,缠着江素棠给娃娃做衣服。
那张发票上全都是英文,江素棠看不懂,只能翻着英文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查。查明白了,亦是十分惊讶,那个会说话的洋娃娃,竟然价值五百美元!换算一下,要七八百块!
太贵了,陈爱梅的男人是连长,工资大概在八十到一百之间。如果要他们赔偿,不吃不喝也得赔上大半年。洋娃娃是陈爱梅摔坏的,她必须承担责任。
明知道别人家的东西贵重,还要故意损坏,岂不是罪加一等?
江素棠绝不会退让,善良的性格让她仁慈,不必做货币的换算,照发票上的价格赔偿就可以。
江素棠这边证据确凿,政委也只能劝她再退一步,
给陈爱梅家留一些吃饭的钱,马连长也不容易。
江素棠点点头,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心中有些微词,这位马连长,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娶了两个老婆,他有什么不容易的呢?
陈爱梅身上常常散发着一种烟酒的臭味,烟酒的臭味混合着廉价的香水味,又香又臭的。不必猜,夫妻两个都是抽烟喝酒的人。
所以他们有什么不容易的呢,不明白。
兵,兵和兵也不一样,有好兵、孬兵、逃兵、刺头兵、痞子兵。
那马连长便是又孬又刺头,自从得知自己每个月要扣一半工资赔偿之后,整个人便愈发暴躁。逢人就说:“难怪顾师长家有钱,原来是贪污的。”
话这样传着,传到顾铭锋的耳朵里。
顾铭锋把马亮揪了出来,提着他的衣领子:“来,你给我解释解释,我贪污什么了?”
“我让你解释!”
马亮身高不到一六五,顾铭锋身高一八五有余,不止身高差异大,颜值差异更大,两人站在一起,像大树和杂草。
队列里有几个当兵的,年纪小,性格本就活泼,见这样的场景,差点憋不住笑。
马亮怂了:“顾师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这事就怨你媳妇,女人嘛,都贪心。尤其是嫂子那种长的好看的女人,红颜祸水。你呢,你没错,你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给你支个招,你回去打她一顿,这事就算了。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顾铭锋把马亮给拎了起来:“你在这放屁呢?”
“我告诉你,我媳妇没有错,我媳妇不可能有错。我媳妇就是道理,道理就是我媳妇。”
马亮仍然在狡辩:“顾师长,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女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你说得对。”顾铭锋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连长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我看你,不太行。”
“明明是你那二婚媳妇抢我闺女的洋娃娃,现在让你们赔偿有什么不对?”
“说话!”
如此威严的气场,太吓人了,几个笑嘻嘻的兵也不敢笑了。
马亮慌了:“顾、顾师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铭锋的表情更加凶狠:“你作风有问题,我要降你的职,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回答,是或者不是!”
“你你你,你没有资格!”
“我是师长,我没有资格?”
马亮面色惨白:“那你也不能降我的职,我专业素质过硬!”
顾铭锋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满地都是蔑视:“你专业素质过硬?你哪一点过硬了?”
这么多兵里面,他还没发现谁专业素质过硬。
至少,都不如他。
都不如他这个瘸子。
“攀爬!”马亮大声地喊出这两个字。
顾铭锋仍然拄着木头拐杖,攀爬,肯定爬不过他。两人比试,顾铭锋肯定输,输了就没有脸跟他耀武扬威了。
“攀爬!顾师长,我要跟你比攀爬!”
队列里好几个兵发出嘘声,顾师长的腿脚不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马亮也太阴险狡诈了,比攀爬,怎么不敢比射击?
有不少年轻的兵是崇拜顾铭锋的,大声地维护着顾铭锋。
“不公平,你明知道顾师长腿脚不好!”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安静!”顾铭锋呵叱一声:“什么叫公平,什么叫不公平?上了战场,敌人会管你腿脚好不好?你们给我记住,咱们是当兵的,不管有什么困难都得上!”
仍有人在维护顾铭锋:“可是”
“不许可是,没有可是!”顾铭锋把手中的拐杖扔到一边。
“攀爬而已,我跟你比!”
“我输了我滚蛋,你输了你滚蛋!”
“听清楚没有?回答我!聋了?还是哑巴了?”
马亮支支吾吾:“比,比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