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安心头一紧,下意识看了眼得意的六公主,眯了眯眼,便急忙跟了上去。
夜色渐深,灯影远去,两人一路跑到湖边僻静处。
冬夜的湖面覆着薄薄一层冰,寒风拂来,带着水汽的凉意。
林破晓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停下脚步,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湖岸的青石上,双手撑膝,大口喘气。
湖水映着点点灯火,却被她眼泪模糊成一片。
林季安站在她不远处,欲言又止,终究没开口,只是沉默地守着。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人。
良久,还是林破晓先哽咽出声:“二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小气,很不招人喜欢?”
她说话时已经带了哭腔,纤细的肩膀轻轻颤抖,眼泪一颗一颗落在膝盖上
林季安眉心一拧,声音低沉却笃定:“怎会?二姐姐为何要妄自菲薄。你可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莫说家中长辈们,就是那些铺子里的掌柜,家中的那些下人,甚至庄子里的农人,哪个不喜欢你?”
林破晓却委屈得更狠,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可为什么,魏家人都不喜欢我为什么明明说是要送我的东西,又能转手给别人。”
她抬起泪眼看向弟弟,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那人是六公主我是不是真的不该跟她争?”
林季安沉吟片刻,正色道:“二姐姐,我觉得你家规没有背好。回去我会告诉祖母,让你罚抄一百遍。”
林破晓泣不成声,委屈到极点,眼睛哭得通红,湿漉漉的,像只被雨淋的小猫。她呜咽着:“连你也欺负我”
林季安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讲一个笑话,二姐姐压根没听懂。
见平日在家里张牙舞爪、几乎横着走的二姐姐,如今哭得眼泪鼻涕一把、几乎要成了个小泪人,林季安心头微微一酸。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走上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少年的眉眼还带着青涩稚气,可神情却难得认真:
“二姐姐,祖母常说,凡事不要先从自己身上找错。我以前总觉得不对劲,和圣贤书里讲得南辕北辙。”
他停了停,稚嫩的嗓音却格外笃定:“但今日见了你这档子事,我忽然明白了几分。”
林破晓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眨巴着眼睛看他。
林季安抿唇,继续道:“这件事,那六公主摆明了是冲着魏二哥去的,他若当真没有那攀龙附凤的心,就该在六公主第一次开口时,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灯是他特意要送给你的。”
“六公主到底是女儿家,他若敢当众讲清楚,她还能明目张胆地去抢送给另一位姑娘的东西吗?”
林破晓想到上回六公主的跋扈蛮横,低声辩道:“可你不知她的性子她真的做得出来。”
林季安唇角却扯出一抹冷笑,那笑容明明稚嫩,却带着几分少年的倔强:“那就更简单了。直接让六公主来找你要不就成了吗?”
见林破晓愣愣望着自己,他耐心解释:“花灯是魏二哥赢的,可他亲手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六公主要,便来找你讨,你愿不愿给,由你自己说了算。”
他目光一闪,认真地盯着她:“二姐姐,你真正放在心上的,其实是魏二哥的心意。只要心意在,哪怕那花灯转头给了六公主,又能如何?”
话音一落,林破晓胸口猛地一酸,眼泪一下子决堤似的滚下来,比方才哭得还大声。
林季安慌了,手脚无措地在原地打转:“二姐姐,我、我不太会说话,要是说错了,你打我就是!别哭啊,别哭”
可林破晓根本没理会,反而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她将脸深深埋在弟弟怀里,泪水汹涌,打湿了他一半衣襟。
她只是不明白——季安才多大点年纪,他都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景澄哥哥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就偏偏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