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却冷笑一声,拱手道:“朝廷用人,自古讲究‘一失足,千古恨’,一次不忠,终身不用。周彦恒既能暗里转投圣上,那日后又怎能保证,不会再背主一次?此等人,用得心安吗?”
兵部尚书眉心微蹙,仍觉可惜:“此言固然不假,可如今我党势已衰,正是用人之时。纵使他已投向圣上,但与郑党早结下死仇,左右不过是个借力之人。多一个人,总归不是坏事。”
工部尚书冷声反驳:“养虎为患,岂不更糟?”
二人唇枪舌剑,僵持不下。
而主位上的连次辅,始终端坐如山,既不驳斥,也不附和。
只是轻抚几案,神色淡漠,仿佛未曾将这场争执放在眼里。
相较于那边的争执,郑首辅这边却是鸦雀无声。
他脸色阴沉,气势逼人,厅内诸臣屏息,不敢轻声喘气。
“打探出来了吗?他同圣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户部尚书战斟酌着用词:“圣上屏退了所有人,只留曹大伴在殿内我等的人实在靠近不得。只是,周彦恒如今得了圣命,以一介白身入上书房,给小皇子和皇孙们讲学。”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抬眼看了郑首辅一眼,低声补充:“听闻圣上送他离宫后,反而什么都未做,只给威远侯府的双生子赐下十盒点心。或许岭南的事,他并不知情。”
郑首辅仍不作声,似在沉思。
礼部尚书苗益恭忍不住开口:“不管他知不知情,难不成还要我们去赌不成,恩师,不如咱们直接让人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他说着,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户部尚书连忙低声道:“可若他真的不知情,那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厅内一时死寂,落针可闻。
良久,郑首辅才开口,声音低沉:“圣上已经知道了。”
“什么?”
二人齐声惊呼。
郑首辅眸色深沉,缓缓道:“我们这位圣上,越是装作平静,他心里越是惊涛骇浪。”
苗益恭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急声道:“那还等什么?恩师,徒儿这就去安排人”
郑首辅缓缓抬眼,冷冷望了他一眼,却始终未言。
苗益恭瞬间醒悟,是啊,以恩师杀伐果断的性子,若是能这么简单杀了周彦恒,恩师必不会等到现在。
郑首辅缓缓开口,语声不疾不徐:“莫急,”
他抬手轻抚须髯,眸色深沉:“事已至此,推一个人出去挡一挡便是。”
只是这周彦恒着实烦了。原本一只小蝼蚁,却硬生生蹦跶到今日,扰得人不得安生。
得先把他身后的侯府搅浑后,寻机会下手才行!
郑首辅的眼神在烛影下显得阴鸷,半明半暗,似笑非笑。
当天,琉璃才传来全新进展,郑浩源正兴冲冲地想着邀功,便被叫回府里,劈头盖脸挨了郑首辅一顿臭骂。骂到后半,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老爹问的是:对威远侯府的计策,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郑浩源灰头土脸回去,立刻让人送信去给陈槐书。
信里寥寥几句,全是咒骂:办事拖沓!不是说过,不论什么女子,都逃不出你手掌心吗?
末了,只重重添了一句:
——此事若再迟缓,莫怪老子让人阉了你吃饭的家伙。
可郑浩源万万没想到,这信,却没能到陈槐书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