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孙策和周瑜脸上的敬佩之色还未褪去，立刻就被一层浓浓的警惕所取代。
曹操的使者，天子的圣旨。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就意味着麻烦，天大的麻烦。
“让他进来。”郭独射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挥了挥手，示意貂蝉先退下，然后好整以暇地坐回了主位。
很快，一名身穿朝服，头戴官帽，神情倨傲的中年官员，在一队虎卫的“护送”下，走进了书房。
来人正是曹操麾下的重要谋士，时任侍中的荀攸。
荀攸，字公达，是荀彧的侄子，以深谋远虑著称，乃是曹操智囊团的核心人物之一。
曹操派他前来，足见对此事的重视。
“宛城孙策，何在？”荀攸一进门，便昂着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仿佛他代表的不是曹操，而是整个大汉朝廷。
孙策眉头一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火气。
他好歹也是一方诸侯，刚刚大破荆州，威震天下，这个什么狗屁使者，竟敢直呼其名，如此无礼！
他刚要发作，却被郭独射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便是孙策。”孙策压下火气，沉声说道，“不知天使驾到，有何见教？”
荀攸这才将目光转向孙策，又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郭独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黄色的绸缎，高高举起。
“讨逆将军孙策，接旨！”
孙策和周瑜对视一眼，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要下跪。
“慢着。”
郭独射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荀攸一愣，皱眉道：“郭司徒，天子圣旨在此，尔等安敢不跪？”
郭独射笑了笑，站起身，走到荀攸面前，却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他手中的那卷圣旨，啧啧称奇。
“荀侍中，我只是好奇。这圣旨，是从许都的皇宫里发出来的，还是从你们曹司空的丞相府里写出来的啊？”
此言一出，荀攸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郭独射！你……你休要胡言！此乃天子诏令，岂容你在此污蔑！”他色厉内荏地喝道。
“污蔑？”郭独射的笑意更浓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觉得，咱们这位天子，真是勤政爱民啊。
我们江东军，刚在荆州打了个胜仗，他老人家远在许都，就第一时间知道了，还特意派了荀侍中您，不远千里地跑来祝贺，真是……太体贴了。”
他这番话，阴阳怪气，字字诛心。
在场的谁不知道，现在的汉献帝，就是曹操手里的一个傀儡？
天子的旨意，就是曹操的意志。
郭独射这番话，等于是在当众扒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底裤，让荀攸这位“天使”，尴尬得无地自容。
孙策和周瑜在一旁听着，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父师就是父师，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却能把人噎得半死。
荀攸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跟眼前这个以一张嘴搅动天下的郭独射讲道理，是自取其辱。
他干脆不再理会郭独射，直接对着孙策，展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讨逆将军孙策，英勇善战，忠心可嘉。
近日南征荆州，大破黄祖，扬我国威，朕心甚慰。
特晋封孙策为吴侯，食邑五千户，钦此！”
念到这里，荀攸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念了下去。
“另，荆州乃汉室疆土，南阳郡更是天下要冲。
今刘景升年迈体衰，无力管辖，以致战火频仍，民不聊生。
朕已下旨，命扬州牧刘繇，暂代荆州牧之职，接管南阳郡，安抚百姓。
望吴侯深明大义，以国事为重，即刻将南阳郡防务，交予刘繇将军。
待天下太平之日，朕必有重赏。钦此！”
圣旨念完，整个书房，死一般的寂静。
孙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张脸，已经气得发紫。
周瑜的眼中，也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好一个曹操！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道圣旨，简直是毒辣到了极点！
先是给你一个“吴侯”的爵位，给你一颗甜枣，堵住你的嘴，让你在道义上，挑不出毛病。
紧接着，话锋一转，就要拿走你刚刚用数万将士的性命，才打下来的南阳郡！
而且，接管南阳的，还是刘繇！
刘繇是谁？
是孙策的手下败将，是当年被孙策从江东赶出去的丧家之犬！
让孙策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拱手让给自己的手下败将？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这是把孙策的脸，按在地上，来回地摩擦！
“曹贼！欺人太甚！”孙策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就要上前撕了那道圣旨。
“伯符！”郭独射低喝一声，制止了他。
孙策停下脚步，双目赤红地看着郭独射，牙齿咬得嘴唇都渗出了血。
“父师！这口气，我咽不下！”
郭独射没有理他，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脸色发白的荀攸。
“荀侍中，这圣旨，我听完了。很精彩。”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问题。”
“第一，曹司空让我们交出南阳郡，可以。
但是，我们数万将士，为了打下南阳，流血牺牲，粮草军械，耗费无数。
这笔账，谁来算？总不能让我们自己掏腰包，给汉室打白工吧？”
荀攸一愣，他没想到郭独射会提出这么一个流氓的问题。
他硬着头皮说道：“为国尽忠，乃臣子本分，何谈钱粮？”
“说得好！”郭独射抚掌大笑，“那我们也不要钱粮了。
我们就要地。南阳郡，是我们拿命换来的，那就是我们的。
想要？可以啊，让曹司空，也拿一块跟南阳郡一样大的地盘来换。
比如，他老家兖州就不错，我们不嫌弃。”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荀攸气得浑身发抖。
“第二个问题。”郭独射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圣旨上说，让刘繇来接管南阳。我很好奇，刘繇他人呢？”
“他……他现在何处？”
荀攸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刘……刘繇将军，目前……尚在豫州。”
“哦——在豫州啊。”郭独射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光杆司令一个，手底下，一兵一卒都没有。
曹司空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南阳郡打扫干净了，再恭恭敬敬地，请刘繇这位‘荆州牧’，过来当大爷？”
“我们江东军，什么时候这么下贱了？还要负责给别人打江山？”
郭独射的目光，陡然变冷。
“荀攸，我也不跟你废话。”
“你回去告诉曹操。”
“圣旨，我们接了。吴侯的爵位，我们收下了。这代表我们，还认他刘家这个天子。”
“但是，南阳郡，是我们江东的。谁也别想拿走一个子儿！”
“他曹操，有本事，就自己派兵来取！”
“我郭独射，就在这宛城，等着他！”
一番话说完，掷地有声，霸气无双！
荀攸被他这番软硬兼施，连消带打的话，说得是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他知道，这次出使，已经彻底失败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文弱，却比任何猛将都更具压迫感的男人，心中第一次，对曹操的未来，产生了一丝动摇。
有此人在江东，主公的霸业，真的能一帆风顺吗？
他不敢再多说一句，狼狈地收起圣旨，拱了拱手，便想告辞。
“等等。”郭独射又叫住了他。
荀攸的身子一僵。
郭独射从桌案上，拿起一样东西，扔给了他。
那是一根用竹子削成的条状物，打磨得十分光滑。
正是当初，郭独射送给曹操的“礼物”——厕筹。
“荀侍中，远来是客，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
郭独射的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
“这根厕筹，你带回去，送给曹司空。”
“告诉他，他那道圣旨，在我看来，就跟这玩意儿一样。”
“闻着臭，擦屁股，都嫌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