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夏城。
这座曾经属于黄祖的坚城,如今已经插满了“孙”字大旗。
城外的长江之上,江东水师的战船,遮天蔽日,肃然而立。
城内,数万江东将士,刀枪如林,甲胄鲜明,将中央的校场,围得水泄不通。
校场周围,则是被勒令前来观刑的江夏百姓和被俘的荆州降卒,他们一个个面带恐惧,噤若寒蝉。
校场中央,一座高大的祭台,已经搭建完毕。
祭台之上,摆放着一个灵位,上面用斗大的黑字写着:“先父讨逆将军乌程侯孙公文台之灵位”。
孙策一身孝服,按剑立于祭台之下,面容肃穆,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郭独射、周瑜、程普、黄盖等一众江东文武,分列两侧。
时至午时三刻。
“带人犯,黄祖!”
随着行刑官一声高喝,五花大绑、披头散发的黄祖,被两名如狼似虎的虎卫,推搡着押上了校场。
曾经不可一世的江夏太守,此刻却像一条丧家之犬,面如死灰。
他看着那高台上的灵位,看着台下那个与孙坚极为相似的年轻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跪下!”
虎卫一脚踢在黄祖的腿弯处,黄祖一个踉跄,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孙策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黄祖,你可有遗言?”
黄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他嘶哑地吼道:“孙策小儿!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恨,当年没能将你孙家,斩草除根!”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孙策身后的韩当怒喝一声,就要上前。
孙策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他看着黄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父亲孙坚,一生光明磊落,英雄盖世。
他讨伐董卓,身先士卒;他匡扶汉室,赤胆忠心。他何曾有负于你?
你却因一己之私,与袁术勾结,在岘山设下埋伏,用暗箭将他射杀!”
“此等卑劣行径,人神共愤!”
“今日,我孙策,以人子之名,在此为父报仇!”
“我江东,以霸主之名,在此立威!”
“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看,犯我江东者,是个什么下场!”
说罢,他从行刑官手中,接过一把鬼头大刀,高高举起。
阳光下,刀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斩!”
孙策怒吼一声,手起刀落!
“咔嚓!”
一颗人头,冲天而起,滚落在地。
鲜血,染红了祭台。
“哦——!”
校场之上,数万江东将士,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激动和自豪。
压抑在江东集团心头多年的那口恶气,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吐了出来!
程普、黄盖、韩当等一众跟随孙坚征战一生的老将,更是老泪纵横,跪倒在地,朝着孙坚的灵位,放声大哭。
“主公!您看到了吗!少主为您报仇了!”
孙策扔下大刀,走到灵位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再起身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郭独射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上一块白布。
“伯符,逝者已矣。接下来,你要做的,是继承你父亲的遗志,开创一番前无古人的霸业。”
孙策重重地点了点头,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这一刻,他仿佛真正地长大了。
……
江夏城头,黄祖的人头,被高高地悬挂起来。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迅速传遍了整个荆州,传向了天下。
襄阳城,州牧府。
刘表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笔,都掉在了地上。
“什么?黄祖……黄祖死了?三万大军,全军覆没?江夏……也丢了?”
他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方的蒯越、蒯良、蔡瑁等人,也是一个个面色凝重,大厅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主公,孙策军锋芒太盛,又有那郭独射为其谋主,如今连下沙羡、江夏二城,兵锋直指我襄阳,我等……我等当早做准备啊!”蒯良忧心忡忡地说道。
蔡瑁此刻的心情,最为复杂。
他既为黄祖这个死对头的覆灭而暗自窃喜,又为江东军那恐怖的战斗力而心惊胆战。
郭独射的信,他收到了。
他也确实如郭独射所愿,按兵不动,坐视黄祖败亡。
可他没想到,江东军,竟然赢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现在,火已经烧到了自家门口,他这个“看客”,也快要变成“盘中餐”了。
“德珪(蔡瑁字),”刘表颤抖着声音,看向自己的小舅子,“我荆州水陆大军,皆在你手。你……你可有把握,挡住孙策?”
蔡瑁心中叫苦不迭。
挡住?怎么挡?黄祖的三万精锐,说没就没了。我手下的兵,难道比黄祖的还强?更何况,那个郭独射,用兵如神,鬼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
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主公,孙策军,士气正盛,势不可挡,暂避锋芒,方为上策。”
“暂避锋芒?怎么避?”刘表急了,“难道要我把襄阳城,也让给他不成?”
一直沉默不语的蒯越,此时终于开口了。
“主公,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刘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议和。”蒯越缓缓吐出两个字。
“议和?”刘表一愣。
“没错。”蒯越分析道,“孙策军虽胜,但连番大战,必然人困马乏,也需要时间休整,消化战果。他们未必就真的想立刻与我们决一死战。”
“我们可以遣使前往江夏,向孙策求和。一来,可以拖延时间,加强城防;二来,也可以试探一下他们的胃口。”
“只要能保住襄阳,保住荆州基业,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刘表沉思了许久,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也罢!就依子柔(蒯越字)之言。”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颓然地挥了挥手,“你们去办吧。告诉孙策,只要他退兵,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很快,荆州的使者,便带着刘表的亲笔信和大量的金银珠宝,赶到了江夏。
使者见到的,不是孙策,而是郭独射。
郭独射看着使者呈上的礼单和刘表的求和信,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想议和?”
“是是是,”使者点头哈腰,满头大汗,“我家主公,愿与孙将军永结秦晋之好,再不刀兵相向。”
“可以。”郭独射出人意料地爽快,“我们也不想打了,打仗太累。”
使者闻言大喜:“多谢郭司徒!多谢郭司徒!”
“不过嘛……”郭独射话锋一转,“我们这么多将士,从江东大老远跑过来,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使者连忙将礼单又往前递了递,“我家主公,已经备下了厚礼!”
“不够。”郭独射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地画了一个圈。
“回去告诉刘景升,想要我们退兵,很简单。”
“把这个地方,送给我们。”
使者凑上前去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郭独射手指圈住的地方,赫然是——南阳郡!
南阳郡,是当时天下最大、人口最多的郡,户籍人口数百万,富庶无比,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是荆州的北大门。
把南阳郡割让出去,等于是把半个荆州,都送给了江东!
“这……这……”使者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不愿意?”郭独射的眼神,瞬间变冷,“那也行。我们自己去取。”
“你回去告诉刘表,给他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如果我的人,没有在南阳宛城,见到来交接的官员。”
“那我的大军,就会出现在襄阳城下。”
“到时候,我们要的,可就不是一个南阳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