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找许志远求助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根!
他急匆匆地告诉许志远,他媳妇贾春玲跟人在向阳商场打起来了,让他们快来帮忙!
许志远和郑晓红不敢怠慢,放下电话就一起赶了过去。
这事还得从一天前说起。
94年深秋,刘根从江南市回来了。
贾春玲还是过年的时候回得娘家,一晃大半年没见到爹娘,她爹娘年龄大了,身体都不好,好几次她想回去看看,但儿子小,回去一趟不容易。
她趁着刘根在家,把儿子喂饱,让刘根看着,她准备回娘家一趟,陪爹娘说说话,不吃中午饭就赶回来。
秋高气爽,贾春玲骑着自行车,车篮里放着两包白糖和一大袋苹果,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
忽然一阵嘟嘟的摩托车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眨眼间,一辆红色大架幸福250摩托车从她身旁疾驰而过,空气中顿时尘土飞扬。
贾春玲一只手扶着自行车把,腾出另一只手连忙捂住鼻子和嘴。
乡间的土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她单手扶着自行车把,摇摇晃晃地往前行驶着。
忽然,她看到那辆刚从她身边急驶过去的摩托车在前边不远处猛地一颠簸,一包东西从摩托车上掉落下来。
骑摩托车的是个年轻男人,他并没有发现东西掉落,骑着摩托车继续快速向前行驶,一眨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贾春玲骑着自行车来到那包东西旁,停下自行车,环视一下四周没有人,便弯腰拾起那包东西。
她双手捧着,感觉沉甸甸的,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一包用报纸包得方方正正的东西,用手一摸,硬邦邦的。
她好奇地撕开一角,发现里面竟然全是钱!
她又惊又喜,翻看一下,发现那些钱全是打好捆的十元面值,估摸有不少,她没细看,赶紧用布包重新包好,放回自行车前面的车篮子里。
刚走几步,她觉得心里不踏实,就把那包苹果拿出来,压在布包上遮挡住,这才感觉稍微心安些。
她骑上自行车正想往前走,忽然想起万一丢钱的人发现钱掉了回头找,岂不是撞个正着?她赶紧调转车头,快速往回赶,边蹬边寻找周围能藏身的地方。
此时已是深秋,地里的庄稼全收完了,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根本找不到藏匿的地方。
她又往前骑行一截地远,看见离路边不远处有个干沟,干沟里面落了好多树叶。
她确认四周没人,赶紧把自行车推到干沟里放倒,并脱掉身上穿的外套把那包钱包在里面,上边又放上一些树叶作掩护,自己也趴在了干沟里。
由于过度紧张,她手心里全是汗!
没多久,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果然回来了!
这次他把摩托车开得很慢,在掉钱的那段路上来回走了三四趟,然后又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低着头步行寻找。
贾春玲趴在干沟里,她虽然离得很远,还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她确认那个骑摩托车的人真的走远,四周也没人,才从干沟里把自行车搬出来。
她没敢从来时的路回去,绕路返回城里的家中。
她把自行车停在院里,从车篮子里拿出用外套裹着的那包钱,匆匆进了家门,进门赶紧把门锁从里面闭上,此时,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她长出一口气,缓解紧张的情绪,把包裹着那包钱的衣服拿掉,兴奋地打开包裹,迫切地想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刘根看贾春玲回来后,脸上始终带着笑,而且表情神秘,就抱着儿子走过来,好奇地问:“你从娘家拿回来的啥?咋高兴恁很?”
贾春玲并没有回答,她把包裹和报纸一层层打开,当她看到眼前打好捆,码得整整齐齐的纸币时,激动地说:“你快看,整整六捆大团结!咱这下可发大财了!”
刘根赶紧凑过来,看见眼前整齐摆放着六捆十元钞票时,吃了一惊,他禁不住问道:“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
贾春玲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笑得像朵盛开的花,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声,我在路上拾的。”
刘根降低声音问:“你拾钱的时候可有人看见吗?”
“没人看见,我绕路回来的,心里急,车子蹬得快,身上衣裳都汗透了。”
她边换衣服,边把拾到这包钱的前后经过给刘根讲了一遍。
刘根听了两眼发亮,高兴得合不拢嘴,激动地说:“这是老天爷开眼,赏给咱的!”
贾春玲对这说法十分认同。
刘根又说:“我小时候听老一辈人说拾来的钱得赶紧花出去,留家里不好。”
贾春玲问:“你说咱拿这个钱买啥呢?”
“买吃的、穿的、用的都管。”
“那咱先去向阳商场看看,买几件好衣裳穿!前两天我见咱房东穿恁光贵,也想买两件好点的衣裳穿,但没舍得。”
刘根趁着说:“咱现在有钱了,你想买啥买啥。”
刘根两口子抱着儿子高高兴兴地来到向阳商场,他们走到一家卖毛呢大衣的店门口,贾春玲往店里看了一眼,立刻被店里挂的呢子大衣所吸引。
她平时在路上看见别的女人穿呢子大衣,非常羡慕,自己想买,又不舍得花钱。
现在有钱了,就想满足虚荣心。
卖呢子大衣的女老板身高将近一米七,比贾春玲高十公分,不胖不瘦,鸭蛋脸上长了一双丹凤眼。
她看贾春玲站在店门口往里面看,就上前非常热情地招呼她,“刚进的新货,快进来看看可有你喜欢的。”
贾春玲进到店里,看着店里挂着这么多件呢子大衣,眼像不够使一样,看看这件,摸摸那件,哪件都觉得好看。
女老板站在她身旁,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你看好哪件,我拿给你试试?”
贾春玲一连试了好几件,没一件满意,不是胖了,就是瘦了,再就是颜色不喜欢。
她自从生过儿子佳程,体重比原来重了将近十斤,人胖、个子又不高,买衣服也就没多少合体的,挑到最后,她选中一件米色中长款呢子大衣。
女老板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眼光真好!这件是今年刚流行的,我给你个优惠价,留你六百八。”
“你要价太高了!便宜点。”
“我没问你多要!够便宜了,再少就折本了。”
贾春玲故意拉着要走的姿势说:“太贵了,要是不能便宜,我就不买了。”
女老板看她要走,不耐烦了,她看贾春玲皮肤粗糙,衣服质地又差,认为她是乡里来赶集的,立刻收起热情的笑脸,板着脸,嘴里数落着:“没钱还想买质量好的,试了一件又一件,不想买谁让你试的?”
贾春玲也不示弱,“我有说不想买吗?前边试的那几件不是不合适吗?这件合适了,你又要价太贵!你要是价钱合适,我就买。”
女老板从早晨开门到现在一件衣服都没卖,她怕刚才瞎耽误工夫,就不耐烦地问:“你说个价,到底能给多少?”
贾春玲看女老板松口了,心想我得多杀点价,别给她多了吃亏!
“要是四百块钱能卖,我就买着。”
女老板一听,立刻翻脸,瞪着一对丹凤眼,气势汹汹地说:“光想着买我本里面去,我咋卖?你要是没钱,就别试贵的!有便宜的你不要,好的又嫌贵,我看你就是想便宜,哪那么好的事等着你?”
贾春玲理直气壮地说:“就冲你这态度,我还就不买了!难不成我试试就粘住我了?”
她说着转身向店外走去,女老板看她真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把手里的呢子大衣往贾春玲身上一扔。
贾春玲正往外走,没想到女老板会使这招,那件大衣瞬间从她身上滑落,掉在地上。
女老板这下不愿意了,她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贾春玲的胳膊,大声呵斥道:“你不买就算了,还把大衣扔地上弄脏了,我没法卖了!你今天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面对女老板的咄咄逼人,贾春玲也来脾气了,“是你自己把衣服扔地上的,还赖我!你这不是讹人吗?”
贾春玲要走,女老板拽着她的胳膊就是不让,贾春玲用力挣脱了女老板,向门外走去。
女老板紧追其后,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抓住贾春玲的短发不松手。
贾春玲抬不起来头,乘机抓住女老板的衣服,由于用力过猛,把女老板上衣的扣子拽掉两枚。
两个女人就这样厮打在一起。
在向阳商场买东西和闲逛的路人,都闻讯围拢过来看热闹。
刘根怀里抱着儿子在一旁看着她俩扭打在一起,急得直跺脚。
他突然挤出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一路小跑出了向阳商场。
围观看热闹的人中,有好心人开始劝道:“别打了!有话好好说!打了更解决不了问题。”
贾春玲和女老板都像斗红了眼的公鸡,一边骂着,一边撕扯着,扭打在一起,谁都不肯罢手。
贾春玲虽然身高不占优势,但她有劲,女老板虽然比她高,也没占到便宜,手背上反被贾春玲抓出几道血印。
“别打了,都给我松手!”
有人高声喊着,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两个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镇住,停止了厮打。
围观的人群听见喊声,都齐齐把目光投了过去。
来人穿一身名牌高档西装,头发用摩斯定了型,留着一撮小胡子,此刻正皱眉看着两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人。
女老板抬头循着声音看去,脱口而出:“强子,你咋来了?”
她明显一愣神,脸上很尴尬,立刻低头快速整理了一下被贾春玲拽掉扣子的上衣。
郑自强在女老板抬头的那一瞬间,也认出了她,这不是邓小龙的媳妇赵丽吗?他看着她笑了。
郑自强是刘根打电话搬来的救兵,同样赶来的,还有许志远和郑晓红,当他们匆匆赶到时,两个女人的打斗已经被郑自强平息。
郑晓红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看了看贾春玲看中的那件呢子大衣,感觉无论是质量、款式还是颜色都很好,就悄悄地问贾春玲:“你可想买这件大衣了?”
贾春玲小声说:“想买,她要的太贵。”
郑晓红和贾春玲的对话被站在旁边的许志远听见了,他向赵丽介绍说:“我跟自强是姊们弟兄。”
然后又看着贾春玲介绍说:“她是我弟媳妇,她看中的那件呢子大衣,你看能不能便宜点卖给她?”
郑自强上前一步,问了价后,看向两人,“都是亲友,我提个建议,你们俩就500块钱成交吧!”
赵丽想想只要能卖掉,多少赚点,总比不卖强,还能卖个人情给郑自强,就和颜悦色地说:“强子,既然你张嘴,我得给你这面子,五百块钱勉强够本,权当给她捎来的。”
贾春玲也觉得花五百块钱买这件大衣值,于是付了钱,拎着装呢子大衣的手提袋,抱着儿子和郑晓红一块心满意足地离开。
郑自强看到事情已经解决,也要走,刘根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咱弟兄们好长时间都没在一块喝酒了,快到中午了,今天高兴,我请客!咱弟兄三到王五鸭煲馆去吃鸭煲。”
郑自强拍拍刘根的肩膀说:“让你破费了。”
刘根笑着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包阿诗玛烟,拿出两支分别递给许志远和郑自强。
郑自强接过烟笑着问:“刘根,你现在在哪儿发财呢?”
刘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手里拿着打火机,赶紧凑过去给许志远点烟,接着又去给郑自强点烟,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发财谈不上,在外边挣俩小钱,只能算饿不着,我是两边跑,生意不忙的时候就回来住几天。”
郑自强吸着烟,不忘调侃刘根:“你现在都吸阿诗玛了,还说没发财。咱县有句顺口溜:一云、二贵、三中华,红塔山下阿诗玛。住咱县城的小老百姓能吸上阿诗玛已经很好了,你这标准不低啊!”
许志远趁着说:“是啊!一包阿诗玛六块钱,我平均一天吸一包,要是都吸这个,一个月工资都不够我买烟的。”
眼见目的达到,刘根笑了,不再多说。
三人吸着烟,并肩向王五鸭煲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