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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顶蒙古包受损程度不容乐观。一侧支架被积雪压断了好几根,外面防风的毡子被撕裂,连带着屋外羊圈也塌陷了一角。
苏日勒说,这家昨夜损失了三只羊,幸亏损失不算特别严重,不然回头在兵团那边不好交代。
确实。如今牛羊马群都已成为公家财产,不管病死还是意外死都要写说明汇报。可是很多牧民根本就不会写字,所以兵团在草原的工作一直很难开展。
草原上,每家每户都是亲戚邻居,一般灾后整理都要互相搭把手。只是这次的白毛雪规模太大,营地里其他牧民家情况也不好,就一时抽不出人手来帮忙。
苏日勒不养牛羊,空闲些,便主动来干活。屋主见他来了,就端了杯热奶茶出来给他喝。
“哎,苏日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有点事等会儿再来?”
看到苏日勒身后的白之桃,屋主连忙又去端茶,脸上笑容亲切又有些局促。
苏日勒把白之桃往自己身前一揽,“——噢,我说的事就是她。把她带过来了,心里就没事了。”
这下就轮到白之桃浑身局促了。她向面前的屋主点点头,见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太太,就现学现卖喊了声额吉。
“真是个好姑娘!你叫我额吉,你就是我的好孩子!”
老太太名叫乌兰卓雅,是营地里有名的裁缝。苏日勒说她男人在县城里做生意,孩子跟着一起,都不常回来这边住,所以老太太平时大多独自生活。
“苏日勒,真是每回都麻烦你,”乌兰卓雅搓搓手,“你看,这家里乱糟糟的,都没法招待你们”
“没事,阿妈。”
苏日勒摆摆手,再次检查了下房屋的破损情况,“木头我刚锯好,先帮你把支架换了。羊圈也得赶紧弄,不然晚上牲口要冻坏。”
苏日勒说着就利落脱下外袍,开始搬运木材。白之桃突然明白刚才男人怀中味道来自哪里,原来就是眼前这堆松木。
白之桃站在一旁,见苏日勒忙忙碌碌这么久也不喘气。他力气很大,一个人就能扛起粗重的木杆,且干活时十分专注,眼神锐利,有种不同于平日慵懒轻佻的沉稳魅力。
这时,乌兰卓雅又端来一盆奶皮子。她递给白之桃一块,就笑眯眯的打量着她。
“姑娘,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阿妈,我姓白,名字写作之桃,今年过完夏就十九了。”
“是不是桃子的那个桃?”
“对对!阿妈你原来识字?”
乌兰卓雅笑了笑,脸上露出一点骄傲的神情。
“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和他阿布在县城里做生意,上次他给我带了东北人种的桃子,粉嘟噜的,可好吃了!”
说起老公孩子,乌兰卓雅的话匣子就好像彻底打开了似的,一直说个没完。白之桃静静倾听,适当点头应是,最后才礼貌的问了一句。
“阿妈,那您老公孩子都在城里工作,你想他们,为什么不去看看,或者一家人一起搬进城?”
乌兰卓雅喉咙忽然一哑,嘴里说不出半个字。
正巧苏日勒过来拿毛巾擦汗,见两人之间气氛凝滞,就道:“阿布在外做生意很忙的,阿妈也是怕打扰他们才不过去。”
话毕,还转头对乌兰卓雅笑笑,“我说的是吧,阿妈?”
乌兰卓雅缓慢的点了点头。
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白之桃很有眼水的没再多问,低下头吃东西,小脸鼓鼓囔囔,像个囤粮的小动物。
苏日勒勒看着,就跟她哎了一声。
“哎。”
“你、叫我?”
“嗯啊。”
“苏日勒同志叫我做什么?”
白之桃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为难的说,“如果是干重活的话恐怕不行,因为我扛不动木头的”
“谁叫你扛木头了?”苏日勒好气又好笑,就问,“你吃什么呢?我也要。”
“这是阿妈做的奶皮子——喏,就是盆里这些,你要就在盆里拿。”
“我手脏。”
“那你洗了手再来吧。”
白之桃认真道。
说罢,似乎觉得还不够妥,就再次重复道:“一定要洗了手再来哦,不洗手不能吃东西。”
苏日勒皱了皱眉。
他插着腰,居高临下俯视白之桃,目光紧盯在她脸上,盯着盯着就盯出声来:“笨。”
白之桃莫名其妙,又被男人说得有点委屈。
“你、你凭什么骂我?”
“我没骂你。”
“你说我笨——”
“你就是笨。”
苏日勒笑笑,放下毛巾重新站起身,“我手脏,你手又不脏。”
他说完话就走,也不管白之桃有没有明白过来。
只是白之桃脑子转了圈也反应过来了,才知道苏日勒是想她亲自喂他吃东西。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才不干呢!边上还有人看着呢!
白之桃于是小声哼道:“不想采侬。”
咕咕哝哝的一句,糯米腔调,好嗲。也别说什么不想理人了,酥都要先把人酥死了。
乌兰卓雅又恢复了笑意,就看着苏日勒的背影道:“这小伙子好着呢!谁家有事他都会来帮把手,打狼是大大的厉害,干活也是大大的厉害!谁跟了他,都会有大大的福气!”
说着说着,又对着白之桃笑,也不忘夸夸她。
“白姑娘,你也大大的厉害,又能救人又能钻狼洞!你降得住苏日勒!”
白之桃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乌兰卓雅却道:“白姑娘,你就放心吧,苏日勒都和我说好了的,你们那件事呀,我一定给你们办妥帖!”
白之桃微微一愣。
“阿妈,您说的是什么事?我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