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顾言深手里捧着一大束白色的蔷薇,那是我最喜欢的花。
他捧着那束花,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花瓣被风吹得凋零,他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身离开。
他去了城南的那座画室,他将满院的栀子花连根拔除,
亲手栽上我喜欢的白蔷薇。
“娋娋,你看,这次我听你话了,我会记得给他们浇水,剪枝。”
“你记得回来多看看。”
他再次回到了我们最初的那个家,那个被我亲手砸得面目全非的家。
他用钥匙打开门,屋子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那天的狼藉。
他在客厅的废墟里,找到了那张被砸碎的婚纱照。
他跪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起碎片,想要把它们拼凑起来。
可照片碎得太彻底了,就像我们之间的爱情,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指尖被玻璃划破,鲜血直流,他却感觉不到疼。
桌上,静静地躺着那对银戒。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戒指握在掌心,冰冷的触感刺痛了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我。
他突然疯了似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从那以后,顾言深就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破产后受不了打击,自杀了。
也有人说他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吴妍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假孕骗钱的事情败露后,她被圈子彻底封杀,又背上了一身债务。
听说后来为了还钱,辗转在各个酒局,成了人人可欺的玩物。
一切都尘埃落定。
直到一年后。
我的主治医生,也是我遗嘱的执行人,去一个偏远的小镇出差。
在镇上最破败的巷子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衣衫褴褛,满身酒气,头发和胡子乱得像一团杂草。
他坐在墙角,面前摆着几张画。
画上是同一个女人。
有时是在画展的角落,眼神清亮,带着一丝羞涩。
有时是在大学的图书馆,捧着书,笑得温柔。
有时是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为一盆蔷薇浇水。
每一张画上的女人,都美得惊心动魄,眼里仿佛有星辰大海。
可无一例外,画中人的脸,都是模糊的。
医生走上前,蹲下身。
“顾言深?”
那个疯子一样的男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他看清了来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呢”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肯见我了吗?”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顾言深笑了,露出一口被酒精和尼古丁熏得焦黄的牙。
“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总有一天,能把她画出来的画出她原来的样子”
他低下头,又拿起画笔,颤抖着,在那张模糊的脸上,徒劳地涂抹着。
他要画出他的光。
可他忘了,那道光,是被他亲手熄灭的。
他将永远活在这座自己亲手建造的地狱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就是我为他准备的,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