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没理她，也没理那正在发疯的‘少夫人’。
她径直走到傅知衍面前，蹲下来轻声问：“还记得我吗？之前在湖里被你压垮的小阿姨。”
阿斯伯格的孩子，严重者会执拗于某一段记忆。
林小满自觉目前和他没有太深的感情，只能每次都提醒一下。
幸好有效。
湖水里那一救，孩子已经把她当成了救命绳索，逐渐停止哭叫，呆呆看着她，破碎哽咽到声音几不可闻。
“……我……怕。”
“不怕。”
林小满再次试着轻轻勾住他的手指，没被抗拒，逐渐握住半只小手。
孩子的手一团凉，像块冰疙瘩，被她握在手里，软软的，毫不挣扎。
“对了。”她忽然转移注意力，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扣握在手里：“你看，我刚刚找到一个东西……这上面有星星图案，像不像你的星舰探测器？”
傅知衍的眼神稍许聚焦了些，缓缓看向林小满的手……只看见了拳头，没有星星。
“星星当然要在黑洞里才能亮起来……”她拢着手，示意孩子‘偷偷看一下’里面。
随着瞳孔逐渐聚焦，傅知衍精神似乎也平静了不少。
他看着那颗夜光小星星在掌心的‘黑洞’中幽幽发亮，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
“这些碎片会扎到小星星，我们先把它们收起来，再让星星出来，好不好？”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就像给星舰清理太空垃圾一样。”
孩子慢慢松开手，迟钝许久，点了下头。
林小满立刻对傅知瑶说：“知瑶，去拿扫帚和簸箕，我们一起帮爸爸清理‘太空垃圾’。”
傅知瑶愣了一下。
她看了看满地碎片，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傅长安，转身跑向厨房。
刘凤香在旁边看得着急，忍不住插嘴：“哎呀林小姐，怎么能指使小小姐干活呢？该叫那些打扫卫生的保姆来……”
“闭嘴。”傅长安突然开口，眼神冷冷地扫向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刘阿姨的脸色一僵，讪讪地闭了嘴。
方晚晴看着家里来了新保姆，还和她儿子说话，一直沉默着。
直到傅长安说的这句话，她才呵笑一声。
“傅长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话里有话，你是觉得这没我说话的份是吧？”
傅长安沉默不语。
方晚晴见他不答，又一次冷笑出声。
“是啊，这个家本来就没有我的位置，”说着顿了顿：“但现在你也一样。你的一切都归了你弟弟，连你老婆让表弟来门口当个小保安，他都敢把人打一顿扔出去，不是吗？”
傅长安依旧不语。
方晚晴见自己一直被无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提高嗓音！
“傅长安！你别装没听见！你家老二报警说我弟寻衅滋事殴打雇主！现在被拘留一周！这一周我不跟你计较！但等他出来你必须让你二弟把人给我请回来！要不然就别怪我出去给人当情妇，让人都知道你是个满足不了老婆的废物！”
“……滚！”傅长安被刺激得狠了，猛地抓起一旁的水晶花瓶，啪的一声摔在她脚边：“滚出傅家！”
林小满此时已经带着俩孩子捡起了不少碎片。
小丫头拿着扫帚有模有样地扫着地……结果被这么一摔，剧烈的想动把俩刚哄好的娃又吓得浑身一抖！
“碎了……又碎了……”傅知衍猛地往地上一蹲，抱着脑袋，又开始发抖、念经：“都碎了……呜……”
小丫头也下意识丢开笤帚抱住哥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哥……不怕……”
林小满一阵高血压。
这样的家庭，孩子能好就奇怪了！
当然也认命了，蹲下来从先前的步骤开始哄，问他：“还记得我吗？之前在湖里被你压垮的小阿姨……”
……
方晚晴看着地上摔碎的水晶盏冷笑出声：“我是这个家的少夫人，未来继承人的妈！不是你说赶走就能赶走的！”
说完就拎着她的小包抬脚往楼上走去。
上楼时看到楼梯转角立着个大花瓶，不知怎么想的，抬起手来使劲一推！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那看起来十分名贵的古董花瓶被她推倒在地，当场碎成无数片。
“别以为就你会摔东西！”方晚晴拍了拍手后抬起头来嚷嚷：“我告诉你傅长安！把我惹急了，你们家接下来谁都别想好过！”
随后完全无视正在发抖的儿子和女儿，快步上楼回到主卧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
林小满看着孩子们第三次蜷缩到了一块，牙根都咬得发疼。
终于知道保姆为什么都跑了。
小孩子有问题是一回事，家庭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不爱孩子的保姆受不了这一点，爱孩子的保姆更受不了。
心都要碎了。
她只能尽可能放轻声音，满眼心疼地将所有步骤又从来一遍。
直到又一次说起帮忙收拾转移情绪，一旁的傅知瑶竟破涕为笑：“我去拿笤帚！”
再次屁颠屁颠跑向厨房，配合着林小满重演一遍。
林小满这才觉得被揪紧的心松泛了些。
刘凤香也完全被这场面惊呆了。
可其它佣人能跑，她却被老夫人指派专哄瑶瑶，小丫头在哪她就得在哪，她不能跑。
只能站在大门口，瞪眼看着林小满带着两个孩子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忙碌，很快将客厅里的碎茶盏收拾得差不多。
傅长安看着这一幕，胸口剧烈起伏的幅度慢慢变小。
等碎片彻底收拾干净，林小满小声对着傅知衍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傅知衍缓缓拿起最初那块包着碎片的手帕，走到傅长安面前，断断续续开口。
“爸爸……太空垃圾……清理完了。你别……生气……了。”
傅长安的身体僵了一下。
看着儿子递过来的袋子，又看了看旁边捧着扫帚、满脸期待的女儿。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伸出手接了过来。
客厅终于平静下来。
随着佣人们陆续进来收拾花瓶的大块碎片，换上新的茶几，一切恢复原样。
刘阿姨看着这一幕，凑到林小满身边，阴阳怪气地说：“林小姐可真有本事，刚来就把孩子们训得服服帖帖。”
林小满没理她，转身想去带孩子们走，却被傅长安叫住。
“林小姐留下，张妈带孩子先回房。”
张妈带着孩子离开，林小满回头看向傅长安，对上他复杂的目光。
“大少爷，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