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地下城最底层NPC,我的职责是每天被勇者屠杀。
直到发现所有勇者都会严格遵守我胡编的哥布林守则:
不能攻击戴蓝帽子的,必须捡起地上的铜币,要对母哥布林说你好。
我悄悄修改规则加入必须日行一善,第二天目睹了勇者团队内战。
现在,满身是血的勇者朝我鞠躬:尊敬的哥布林先生,请发布下一条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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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格隆,或者古尔,又或者是古拉克随便吧,一个哥布林的名字不重要,反正也没人记得。
我是这片地下城入口处最经典的新手福利,最称职的背景板,最兢兢业业的经验包。
日常工作就是蹲在这块划定的潮湿区域里,等着某个胸口能停龙、盔甲能当镜子用的勇者大人冲进来,用他那把看起来能屠龙实际上砍我这小身板都嫌浪费的剑,或者是一个火球术,把我送回刷新点。
然后明天,或者下一秒,再来一次。
枯燥,乏味,且毫无技术含量。
今天的主角是个金光闪闪的罐头…哦不,是骑士。他冲进来的气势很足,足到踢翻了我当凳子坐的半截木桶。
受死吧!邪恶的哥布林!以光明神的名义!他吼着千年不变的台词,双手巨剑抡圆了就劈下来,剑风刮得我脸颊生疼。
流程我熟。我应该尖叫着抱头鼠窜,或者英勇地(徒劳地)举起我的小木棒反抗,最后在一声凄厉的惨嚎中倒下,爆出几个铜子儿,说不定还有一小堆铜币——那得看地下城财务部今天批的预算充不充裕。
但今天,我大概是连续被刷新的次数太多,脑子有点锈了,又或者是被那反光的盔甲晃晕了眼,在他冲过来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把昨天从某个矮人尸体上摸来的、嫌丑没戴的那顶破旧蓝色三角帽,扣在了自己头上。
纯粹是手欠。
巨剑带着千钧之力,在我头顶一寸的地方猛地刹住。
是的,刹住了。
那骑士胳膊上的肌肉虬结贲张,硬生生止住了这必杀的一劈。剑风压得我头皮发麻。他盔甲下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我头上那顶脏兮兮、甚至还沾着点可疑油污的蓝帽子,表情像是生吞了一整只没拔毛的尖叫鸡。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脸憋得通红,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进行一场极其激烈的内心搏斗。砍,还是不砍这他妈似乎成了个问题。
几秒令人窒息的僵持后,他极其不甘地、几乎是痉挛般地,猛地收回了剑。力道之大,差点让自己往后踉跄一步。
哼!他重重哼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和困惑,目光极其别扭地移开,仿佛多看一眼我那顶蓝帽子都会玷污他高贵的视线,你…你不配死在我的剑下!邪恶…但也该有点…体面!
这话说得磕磕巴巴,毫无说服力。他像是为了完成任务,又或是给自己古怪的行为找个借口,视线飞快地在我这片窝棚地扫荡,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枚我用来垫桌脚、布满污垢的铜币上——天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上次爆出来的,我一直没捡。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捡起那枚铜币,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泥,郑重其事地放进腰间的钱袋。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仪式,长长舒了一口气,看也不再看我一眼,转身,昂首挺胸地走了。
脚步声消失在通往二层的甬道里。
我站在原地,头顶着那顶可笑的蓝帽子,半天没动弹。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这孙子什么毛病!
接下来的几天,我处于一种高度实验性的亢奋状态。
我翻出所有能找到的蓝色玩意儿——一条褪色的破布条,几颗可能是某任法师落下的劣质蓝水晶碎料,甚至尝试用捡来的蓝色浆果汁液往自己额头上涂了一道。
结果令人震惊。
只要是蓝色,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那些勇者、冒险者,无论是战士、法师、弓箭手,全都跟见了鬼一样,他们的攻击会在最后关头硬生生拐弯,砸在旁边的石壁上,或者干脆打空。最离谱的一个火球术学徒,差点因为强行扭转射偏的火球而炸到自己袍子。
他们每个人,毫无例外,都会在放弃攻击我之后,眼神直勾勾地、如同被线牵着一样,走向我附近地面任何显眼的、或者我故意扔下的铜币,弯腰,捡起,收好。动作标准得像是同一个流水线培训出来的。
甚至有一个三人小队,为首的战士在被我头上的蓝布条逼停后,他身后那个穿着暴露皮甲、身材火辣的女盗贼,竟然上前一步,对着我——一只标准的、龇牙咧嘴的雄性哥布林——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你、好。
我当时脸上的懵逼表情绝对不是装的。
他们仨然后齐刷刷地去抢着捡我脚边故意丢下的三枚铜板,差点为此打起来。
疯了。全都疯了。
我,地下城一层编号大概是GT-739或者其他的什么玩意儿的普通哥布林,似乎,无意间,卡到了这个世界的某种惊天BUG。
这些看似无敌的勇者大人,他们的大脑里,或者说约束他们行为的底层逻辑里,被写入了一套我必须遵守的规则而我,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居然能影响甚至利用这套规则
一个荒谬、疯狂,却又让我绿皮下的血液隐隐发热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
如果……我不是被动地等待他们来遵守,而是主动地……告诉他们,规则是什么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我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能让他们看到规则的地方。我的目光投向了洞穴入口处那块相对光滑的石壁。就是那里了。每个进来的人都会第一眼看到它。
没有笔,但这难不倒我。我捡起一块边缘尖锐的燧石,狠狠地、用尽我作为一只哥布林的全部力气,在那灰白色的石壁上刻划起来。
石屑簌簌落下。
第一行字歪歪扭扭,但却蕴含着一种令我浑身战栗的魔力:
【哥布林洞穴守则(神圣版)】
1.
禁止攻击佩戴蓝色标识之物(此为古老和平之色,攻击者将遭受厄运!)!
2.
地上之财,皆为试炼。见铜币必拾取(上缴团队领袖者可积美德)!不可遗漏!
3.
遇母哥布林(特征:獠牙较短,身材略纤细),须致以问候(语言:你好即可)!违者将触怒洞穴之灵!
写完最后一道夸张的惊叹号,我扔掉燧石,看着那几行丑陋却带着莫名威严的字迹,忍不住发出嘎嘎的怪异笑声。成了!管他什么来历,有用就行!
接下来的半天,我像个躲在暗处的幽灵,观察着每一个闯入者。
太奇妙了。
第一个是个扛着斧头的野蛮人,他莽撞地冲进来,第一眼甚至没看我,而是习惯性地看向那块石壁——它现在太显眼了。他眯着眼,嘴唇无声地翕动,艰难地读着上面的字。读完后,他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然后猛地转头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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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适时地指了指头上崭新的、用蓝浆果汁液涂得一道一道的破头巾。
野蛮人的脸扭曲了一下,斧头缓缓放下。他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目光开始像探照灯一样在地上扫射,最终锁定一枚铜币,冲过去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然后像躲避瘟疫一样绕开我,冲向了洞穴深处。
第二个是个精灵法师,她读规则的时间更长,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嘴里低声念叨着荒谬、低级趣味。但她抬起法杖准备对我发射奥术飞弹时,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我额头那抹刺眼的蓝。法术的光辉在她指尖明灭数次,最终熄灭。她极其优雅地(如果不看那微微抽搐的嘴角的话)用法师之手拾起地上另一枚我预先放好的铜币,轻轻一弹,铜币落入她腰间的锦囊。她甚至没忘了环顾四周,寻找根本不存在的母哥布林,最后带着一脸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快速离开。
规则……生效了!
他们真的会看!真的会遵守!哪怕觉得再荒谬,再不可思议,他们的身体也会优先于他们的意志去执行这些刻在石头上的话!
狂喜之后,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情绪攫住了我。那是一种长期被压迫、被无视、被随意屠戮后骤然获得力量的扭曲快感。
你们不是喜欢规则吗
好啊。
那就玩点更大的。
一个夜晚(地下城只有火把明暗区分的时间),我偷偷摸摸地溜到石壁前。大部分勇者不会在夜晚进入低级洞穴。四周只有滴水声和远处不知名魔物的低吼。
我再次拿起那块燧石,在那三条规则下方,用力刻下了第四条。这一次,我刻得格外深,仿佛要把某种恶意彻底凿进这个世界的根基里。
【4.
每日必行一善(帮助同伴、分享战利品、救助伤者等皆可)!心诚则灵,方得赐福!】
刻完,我丢下石头,搓着发酸的手腕,咧开嘴无声地笑了。我想象着那些道貌岸然的勇者团队内部会因为这条规则发生什么。谦让分享哈!我见过太多为了一件蓝装就背后捅刀子的同伴了。
让我看看,你们的善良有多真。
第二天,我特意找了个更隐蔽的角落窝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兴奋地等待着开箱时刻。
我没等太久。
一队标准的冒险者组合进入了洞穴:战士顶在前排,法师和弓箭手跟在后面。他们装备精良,表情轻松,显然没把一层的小怪放在眼里。
战士习惯性地看向石壁,读着规则。当他读到第四条时,明显愣了一下,回头和同伴们交换着疑惑的眼神。法师耸耸肩,似乎觉得是无稽之谈。弓箭手则不耐烦地催促着。
战士转过身,准备像往常一样清理我这个障碍。我的蓝头巾让他再次僵住。流程走完:他悻悻地收回剑,目光开始搜索地面。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名女弓箭手,似乎是想践行日行一善,又或是单纯觉得战士效率太低,好心地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嘴里说着:约翰大叔,我帮你杀了那只哥布林吧,算我日行一善!
箭簇闪着寒光对准了我。
那战士(约翰大叔)脸色骤然一变,猛地回头怒吼:不!规则说不能攻击蓝色!你会触怒洞穴之灵!而且那该是我的‘善行’!
他似乎认为亲手结束一个邪恶但受规则保护的生物,算是一种扭曲的善。
迂腐!那明显是哥布林的诡计!法师尖声叫道,法杖开始亮起红光,烧掉它!净化邪恶才是最大的善!
闭嘴!你想害死我们吗战士咆哮着,竟然举盾撞向了法师!
你敢撞我!法师猝不及防被撞得一歪,法杖顶端的红光失控地射向洞穴顶部,打落一片碎石。他尖叫着,蠢货!我在行善!
你的善是伪善!战士红着眼睛反驳。
都别吵了!弓箭手试图劝解,手指一松,那支原本瞄着我的箭嗖地射了出去,却因为战士的冲撞而射偏,擦着法师的袍角钉入石壁。
法师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暴怒:你想杀我!你这恶徒!毫无善心!
他不管不顾地,一个灼热的火球直接砸向弓箭手!
保护我!约翰!这是恶行!弓箭手尖叫着躲到战士身后。
战士举盾抵挡火球,轰隆一声,他被震得后退两步,盾牌一片焦黑。你们……你们都疯了!他嘶吼着,眼中血丝密布,突然挥剑砍向法师,先制服你这个混乱之源!
是你先动的手!
是你要违规!
我在行善!
洞穴里瞬间变成了血腥的角斗场。剑光闪烁,法术乱飞,箭矢呼啸。怒吼声、咒骂声、惨叫声、肉体被撕裂的声音、法术爆裂的声音取代了原本轻松的氛围。
我缩在角落里,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出远超我预期的大戏。鲜血飞溅到石壁上,流到地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滩。那名女弓箭手最先倒下,胸口插着战士的剑,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难以置信。法师紧接着被战士劈碎了护身法术,惨叫着被拦腰斩断。战士最后站着,拄着剑剧烈喘息,浑身是血,有自己的,更多是同伴的。
死寂。
浓重的血腥味压过了洞穴原本的馊味。
他喘着粗气,茫然地环顾四周同伴的尸体,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藏身的方向。
他看到了我。
那一刻,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愤怒、有崩溃,但最后,竟然全都转化成为一种扭曲的、疯狂的虔诚和敬畏。
他松开剑,摇摇晃晃地,一步一个血脚印地,朝着我走来。
我吓得往后一缩,绿皮都快变白了。玩脱了他要过来砍死我
他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住。
然后,这个满身血污、刚刚手刃了两名同伴的勇者,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对着我——一只瑟瑟发抖的哥布林——弯下了他高大的身躯,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抬起头,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谦卑和渴望,声音嘶哑而颤抖:
尊敬的哥布林先生……
请……请您发布下一条规则。
那躬鞠得极深,几乎对折,盔甲接缝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混合着他粗重、带着血沫的喘息声。浓稠的、尚带温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
尊敬的哥布林先生。
请发布下一条规则。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绿皮下的血液像是瞬间冻住,又在下一秒疯狂燃烧。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病态的兴奋感交织着,攥紧了我的心脏,捏得它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
他叫我……先生。他向我鞠躬。他满身是他同伴的血肉,却向我,一只哥布林,请求下一个指令。
那石壁上的规则,不仅仅是约束,它成了一种……信仰一种他们无法抗拒、必须遵循的绝对律令甚至超越了同伴的性命
我看着他那双充血的眼睛,里面翻涌着崩溃后残存的理智,以及一种近乎癫狂的、寻求指引的饥渴。他需要下一个规则,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需要一根稻草,一个信徒需要神谕。
我的喉咙发干,燧石粗糙的触感还残留指尖。我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规则……第四条……日行一善……
我是在提醒他,他刚刚做了什么。那算善吗
战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扭曲,似乎在哭,又像是在笑:是…是的…我…我制止了他们的…恶行…他们的伪善…我维护了…规则的…纯洁…他语无伦次,试图为自己刚刚的屠杀行为找到一个合乎规则的解释,一个能让他不至于彻底疯掉的借口。这…这一定是…必要的…善…
他的目光更加炽热地投向我,几乎要将我烧穿:但…但一条…不够…不够明确…请您…请您明示!何为真善!下一步…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他需要更具体的指令。他的大脑已经无法自行判断。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种危险的、迷人的权力感顺着脊椎爬升。我,格隆(我决定就叫这个了),地下城一层的哥布林,正在主宰一个强大勇者的意志。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他身后那惨烈的修罗场,又看向洞穴入口。不能让他留在这里。更多的勇者随时会进来。看到这一幕,规则的权威可能会被质疑。而且,我需要他……去传播。
我抬起颤抖的手,不是指向石壁,而是指向通往地下城更深处的、那条幽暗的甬道。我的声音压低,努力模仿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语调,尽管听起来可能只是哥布林的嘶嘶声:
规则五…忏悔…与…传播。
战士猛地抬起头,眼神专注得像最虔诚的学生。
于此地行…必要之善…需以…忏悔净化。我指了指那满地的鲜血和残骸,携此…善行…深入…黑暗之地。
我的手指坚定地指向那条甬道。
将…规则…告知…所见之…每一个…冒险者。
告诉他们…规则…即…生存。
规则…即…真理。
违背者…即为…恶。当…行善…以…除之。
我一字一句地说完,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神棍,但又有一股寒气从尾椎升起——因为我看到,他信了。他眼中所有的混乱和挣扎都在这些话里迅速沉淀,凝固成一种可怕的、坚定的狂热。
忏悔…与…传播…他喃喃重复着,仿佛得到了无上福音。他再次深深鞠躬,幅度比之前更大:谨遵您的教诲…尊敬的哥布林先生!
他直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开始行动。他首先走到那法师和弓箭手的尸体旁,单膝跪地,低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忏悔。然后,他极其仔细地、甚至是恭敬地,从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搜刮走所有值钱的物品——战利品。或许在他看来,这是善行的一部分,是规则允许的。
做完这一切,他扛起染血的巨剑,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再无迷茫,只有一种被彻底指引后的平静与疯狂交织的火焰。然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那条通往更深黑暗的甬道,脚步声坚定而沉重,逐渐远去。
洞穴里只剩下我,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我瘫软下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刚才强装出来的镇定瞬间瓦解,只剩下后怕和……兴奋的颤栗。
我做到了。我不仅活了下来,我还……操控了他。
但没等我缓过气,入口处火把晃动,又有新的身影出现了。
是一个小型冒险队,两男一女,看起来经验并不丰富,装备普通,脸上带着新手特有的紧张和好奇。他们一进来,立刻就看到了石壁上那新增的、染着血手印的规则。
快看!这里有字!女法师惊呼。
哥布林洞穴守则神圣版男战士念出声,眉头紧锁,这什么玩意不能打蓝色的必须捡钱还要对母哥布林说你好他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第四条…每日必行一善另一个盗贼打扮的男性摸着下巴,这地方有点邪门啊。
然后,他们的目光自然落在了洞穴里——那一片狼藉,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以及散落的破碎肢体。
呕——女法师第一个没忍住,弯腰干呕起来。
战士和盗贼也瞬间脸色煞白,握紧了武器,惊恐地四下张望。
发…发生了什么这里刚经过一场大战吗盗贼声音发颤。
看那里!还有一只活的!战士眼尖,发现了我,立刻举起了剑,但动作迟疑,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石壁,又看向我额头那抹刺眼的蓝。
他陷入了巨大的矛盾。眼前的惨状让他警惕,但石壁上的规则又散发着诡异的力量。
蓝…蓝色的…他喉咙滚动,剑尖微微颤抖。
规则说不能攻击!女法师缓过气,急忙拉住他,脸色苍白地指着石壁,而且…而且这里刚死了人…我们…我们是不是该做点‘善事’比如…帮他们收敛一下
收敛盗贼尖声道,你疯了!谁知道凶手还在不在这里!而且这明显是规则提到的‘善行’之一!万一…万一做不好触怒了什么怎么办!
就在他们争吵、恐惧、犹豫不决的时候,我,躲在阴影里,心脏再次提了起来。
他们看到了死亡,看到了规则。他们在尝试理解,尝试遵守。
但还不够。他们还需要一点……推动。
我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角落,将一件东西踢了出去——那是一个小巧的、染血的护身符,是从刚才那个女弓箭手脖子上掉下来的,滚落到那片血泊的边缘,微微反光。
那…那是什么眼尖的盗贼立刻发现了。
女法师顺着看去,脸上露出怜悯:好像是…死者的遗物。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它收好,也许以后能交给她的家人这…这算善事吧
可…可是…战士依旧犹豫,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就在这时,那通往二层的甬道里,突然传来了沉重的、有节奏的脚步声。
咚…咚…咚…
伴随着铁靴踩踏石地的声音,还有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某种诡异狂热语调的吟诵声,由远及近:
规则…即生存…
规则…即真理…
违背者…即为恶…
当行善…以除之…
是那个战士!他回来了!不,不对,这声音…更像是在布道
在入口处那三个新手冒险者惊恐的目光中,一个高大的、浑身浴血的身影缓缓从黑暗的甬道里走了出来。
正是刚才离开的那个战士约翰。
但他的状态…更加不对劲了。他脸上的血污没有擦拭,眼神直勾勾的,瞳孔深处燃烧着某种虚无的火焰。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巨剑拖在身后,剑锋在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无视了那三个吓傻的新手,先是走到那片血泊前,再次单膝跪地,低声忏悔般念叨了几句。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三个新手身上。
三个新手吓得挤成一团,武器都拿不稳了。
战士约翰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在宣读神谕:
尔等…可见证规则之力。
可见证…违逆之下场。
可见证…吾所行…必要之善。
他抬起血手,指向那石壁:
此乃…古老洞穴之灵…借由哥布林先知…降下之神圣律法!
遵循它!传播它!
每日…必行一善!
见蓝色…不伤!
见铜币…必拾!
见雌性哥布林…问好!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般压向那三个瑟瑟发抖的新手:
尔等…今日…行善否!
那女法师几乎是哭着回答:行…行!我们正打算…帮…帮他们收敛…收殓遗物…
战士约翰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但那股压迫感丝毫未减:善…然,不够。
他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的眼睛,越过空间,再一次…精准地锁定了藏在阴影中的我。
他一步步走来,沉重的脚步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他在我面前停下,再次,深深地鞠躬,盔甲嘎吱作响:
尊敬的哥布林先知…
请启示…
此等迷茫羔羊…
当下…应行…何种确切的…善
所有的目光,战士约翰的狂热,三个新手的恐惧与茫然,全都聚焦在我身上。
血腥味、火药味、还有那越来越浓郁的、名为规则的疯狂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
我看着他低垂的头颅,看着那三个几乎要崩溃的新手,看着这片因为我随手刻下的几行字而彻底改变的地狱绘图。
燧石的冰冷触感,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我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