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沈知衍的续命良药。
他抽干我的气运,只为滋养他的心上人。
我耗尽枯竭,死在他面前。
他却疯了,抱着我的牌位,熬白了头。
后来我携新欢归来,他拦住我,双眼通红。
我挽着身旁的男人,对他微笑。
先生,麻烦让让。
01
林溪,跪下,入阵。
冰冷的声音穿透祠堂的沉闷空气,砸在我耳膜上。
我睁开眼,看见了沈知衍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身穿黑色西装,站在七星灯阵外,像个审判我的神。
周围是沈家的长老,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即将完成使命的祭品。
我重生了。
回到为沈知衍献祭命格的这一天。
前世,我爱沈知衍,爱到疯魔。他是天煞孤星,我是祥瑞命格,我们林家世代传下的秘术说,我的命能保他一世顺遂。
所以我跪了,心甘情愿走进那座用我鲜血点亮的灯阵。我献出自己一半的命格气运,让他从一个病弱的继承人,变成京圈说一不二的掌权者。
而我,从此厄运缠身,做什么都错,喝水都呛。林家也迅速败落,父亲重病,哥哥投资失败,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我去找沈知衍,他正陪着他的白月光苏婉婉庆祝生日。
他递给我一张卡,声音和今天一样冷。
林溪,这些钱够了。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
原来,在他眼里,那不是爱,是交易。
我死在回家的路上,一辆失控的卡车,终结了我充满厄运的一生。
此刻,沈知衍见我没动,眉头皱起。
别耍花样,婉婉的身体等不了。
苏婉婉有先天心脏病,医生说需要运气。沈家的长老算过,只要沈知衍的气运强盛起来,就能分一些给苏婉婉,为她续命。
看,他的爱多伟大,连我的命,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
我不跪。
一句话,整个祠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沈知衍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像淬了冰的刀。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沈知衍,你的命,你的生意,还有苏婉婉的病,都和我没关系。
放肆!一个长老怒喝,林溪,你别忘了你父亲的公司还指望沈家!
我笑了。又是这套。
前世,我就是为了父亲的公司,才答应得那么快。
我爸的公司,不劳烦各位。我走到祠堂门口,拉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我的哥哥林墨正焦急地等待。
看到我出来,他松了口气,可看到我身后的沈家人,脸色又沉下去。
沈知衍跟了出来,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的光。
林溪,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难看我回头看他,沈知衍,你觉得我给你献祭是天经地义,还是你觉得我林溪的命就这么贱
他被我问得语塞。
我没再看他,拉着我哥就走。
哥,我们回家。
站住!沈知衍的声音带着压迫感,林溪,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林家的合作,全部终止。
我脚步没停。
他大概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为了他一句话就回头。
可惜,死过一次的人,心比石头还硬。
走出沈家大宅,我哥才忍不住问:小溪,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献祭
哥,就是一场骗局。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以后,我们和沈家,再没关系了。
我哥看着我决绝的脸,没再多问,只是握紧了我的手。
好,哥听你的。
手机震动,是沈知衍的短信。
给你一小时,自己滚回来。不然,后果自负。
我直接把号码拉黑。
一小时后,新闻弹窗铺天盖地。
【傅氏集团宣布,将与新晋女星苏婉婉小姐,于下月订婚。】
紧接着,是我哥的电话,声音都在抖。
小溪,我们公司所有的项目都被叫停了,银行在催贷,沈知衍釜底抽薪!
我看着窗外,天色阴沉。
哥,别怕。
前世的我,看到订婚消息,疯了一样跑回去质问沈知衍。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说:这是你逼我的。
然后,我为了林家,再次妥协,求他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我们。
他让我跪下求苏婉婉。
我跪了。
可林家最后还是没保住。
这一世,我不会再求任何人。
我挂了电话,打给另一个人。
喂,张律师吗我要申请个人破产,另外,帮我准备一份遗嘱。
对,遗嘱。
沈知衍,你想看我一无所有
那我就死给你看。
02
申请破产小溪,你疯了
我哥在电话那头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平静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哥,林家已经是个空壳了,沈知衍断了资金链,我们撑不过三天。申请破产,至少能保住爸妈的老宅。
可那是你的心血!你的设计工作室,你熬了多少夜才……
没了就没了。我打断他。
那个工作室,是沈知衍当初送我的礼物。里面的每一件作品,灵感都源于他。他高兴时,我画出明亮的色彩;他烦躁时,我画出压抑的线条。
我的整个艺术生命,都和他捆绑在一起。
现在,我要亲手剪断它。
哥,信我。我们林家,饿不死。
挂了电话,我走进那间曾经充满梦想的工作室。
墙上还挂着我获得金鹿奖的作品《星河》。那是我为沈知衍二十五岁生日设计的珠宝,灵感是他眼里的星光。
可笑。他眼里何曾有过我。
我拿起锤子,走到那幅作品前。
林小姐,您不能……助理惊慌地想拦我。
我没理她。
砰!
玻璃罩应声而碎,碎片溅了一地。
我一下又一下,把那件被誉为天才之作的《星河》砸得稀烂。那些璀璨的钻石和宝石,像我前世流干的眼泪,滚落一地,黯淡无光。
林溪!你发什么疯!
沈知衍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苏婉婉。她穿着一身白裙,柔弱地靠在沈知衍怀里,看到一地狼藉,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惊呼。
沈知衍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谁给你的胆子砸它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骨头生疼。
我没挣扎,只是抬眼看他:我的东西,我想砸就砸。沈总有意见
你的东西他冷笑,林溪,你是不是忘了,这间工作室,包括你这个人,都是我沈知衍的。
以前是。我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现在不是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沈总,你和你未婚妻大驾光临,是来宣布喜讯的恭喜。不过我这里要清算了,麻烦你们让让,别被垃圾伤到。
我指着一地的碎片。
沈知衍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我,像是第一天认识我。
林溪,欲擒故纵的把戏,玩一次就够了。
我没玩。我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份文件,沈总,这是工作室的产权转让协议,现在我还给你。从此,我们两清。
苏婉婉走上前,声音柔柔弱弱:小溪,你别这样,知衍他也是为了你好。林伯父的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知衍很担心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吐。
我看向她:林小姐,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的心脏吧。毕竟,没了我的命格,沈知衍的煞气可镇不住多久。到时候,他自身难保,你这靠他气运续的命,怕是也快到头了。
苏婉婉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沈知衍一把将她护在身后,眼神阴鸷地看着我:你敢咒她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拿起我的背包,沈总,好好守着你的命和你的女人吧。祝你们,长命百岁。
我转身就走。
这一次,沈知衍没有拦我。
我听到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溪,你会回来求我的。
我没有回头。
走出大楼,阳光刺眼。我眯了眯眼,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
回不去了。林家老宅已经被法院贴了封条。
我报了一个地址,城郊的一座跨江大桥。
张律师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小姐,破产申请已经提交,遗嘱也已公证。您确定要这么做吗这几乎是……自杀式的商业行为。
我确定。
还有,您让我散播的消息,我已经放出去了。
好。
我挂了电话,点开财经新闻。
一条加粗的标题跳了出来。
【林氏集团创始人林溪,因公司破产、背负巨额债务,疑似于东江大桥跳江自杀,目前下落不明。】
车子停在桥边。
我付了钱,走下车。
江风很大,吹得我头发乱舞。
我看着桥下湍急的江水,拿出手机,拨通了沈知衍的电话。
响了很久,他才接。
怎么,后悔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的得意。
沈知衍。我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一无所有了。公司,房子,什么都没了。
……所以呢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所以,如你所愿。
我把手机放在桥栏杆上,然后翻身跃了出去。
身体失重下坠的瞬间,我好像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林溪!
无所谓了。
沈知衍,这一世,我用我的死,换我们两不相欠。
03
江水冰冷刺骨,瞬间将我吞没。
窒息感袭来,和前世死亡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我没有慌。
在离大桥下游五百米的地方,一艘不起眼的快艇正等着我。这是我计划的最后一步。
我奋力游向那里,被人拉上船的时候,已经冻得嘴唇发紫。
溪姐,你玩得也太大了。开船的小子叫阿飞,是我哥以前资助过的学生,靠得住。
我裹紧毛毯,咳出几口江水:不这样,怎么能让他信。
阿飞递给我一杯姜茶:沈知衍那孙子,现在估计疯了。我刚看到新闻,他调动了整个京城的水上救援队,把东江翻了个底朝天。
我喝着姜茶,没说话。
疯了还不够。
我要他一辈子都活在是我逼死了林溪的悔恨里。
我们在一个偏僻的码头上了岸,换了车,一路向南。
三天后,我出现在了南城。
这里气候温暖,和我出生的京城完全不同。
我哥林墨早就在这里等我。看到我,他红着眼圈冲上来抱住我。
你吓死我了!
哥,我没事。我拍拍他的背。
爸妈那边呢
我跟他们说你去国外进修了,他们信了。老宅……按照你的计划,被一个海外基金买下了,其实就是我们自己的钱。
我点点头。
林家虽然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妈当年的嫁妆,足够我们在任何地方东山再起。
小溪,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改个名字,换个身份,重新开始。我看着南城的天空,哥,我想开一间自己的工作室,真正属于我自己的。
好!哥支持你!
我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晚溪。
接下来的两年,我彻底从京城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用晚溪这个名字,在南城的设计圈里声名鹊起。我的作品不再有过去的压抑和束缚,充满了自由和生命力。
我拿的第一个国际大奖,作品名叫《新生》。
颁奖典礼上,记者问我:晚溪老师,您的作品总给人一种破而后立的感觉,请问您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我对着镜头,笑了笑。
来源于一段……失败的过去。
而此时的京城。
沈知衍的生活,彻底乱了套。
自从我死后,他的煞气再也压不住了。
他开始频繁生病,公司决策也接连失误。傅氏集团的股价,两年内跌了近百分之三十。
沈家的长老们急了,又找了无数玄学大师,都说他命里的祥瑞已经没了,除非能把我找回来。
可我去哪儿找
东江捞了三个月,连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所有人都认定,我死了。
沈知衍开始酗酒,整夜整夜地待在我那个被他收回的工作室里。他把我砸碎的《星河》一点点拼了回去,虽然裂痕遍布,但他当个宝贝似的锁在保险柜里。
他和我哥林墨打了一架,被我哥打断了两根肋骨,他没还手。
他只是红着眼问:她……真的那么恨我吗
我哥啐了他一口:沈知衍,你现在问这个,不觉得恶心吗
他和苏婉婉的婚事,也黄了。
没了我的命格镇着,沈知衍的煞气开始反噬到苏婉婉身上。她的心脏病越来越重,几次都差点没抢救过来。
苏婉婉怕了,哭着闹着要解除婚约。
沈知衍同意了。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苏婉婉,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婉婉,我好像……从来没爱过你。
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妹妹,一个……可以用来刺激林溪的工具。
他真正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那个被他亲手逼死的林溪。
他开始满世界地寻找和我相似的人。
看到一个背影,他会追出去几条街。
听到一个相似的声音,他会失魂落魄一整天。
他快疯了。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本国际设计杂志上,看到了我的作品——《新生》。
虽然署名是晚溪,但那种设计风格,那种灵魂深处的破碎感和生命力,他化成灰都认得。
是林溪。
她没死。
沈知衍当即订了飞往南城的机票。
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自己的新工作室里,给一株绿植浇水。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
他站在门口,两年不见,他瘦了很多,眼下的乌青很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的死气。
他看着我,嘴唇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放下水壶,平静地看着他。
先生,你找谁
04
沈知衍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我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眼里的红血丝密密麻麻,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
小溪……是你。
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微微一笑,客气又疏离:先生,您认错人了。我叫晚溪。
不,你就是林溪。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你的眼睛,你的作品……我都认得。
是吗我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份设计稿,那可能只是巧合。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两年前,东江大桥……你没死,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头也没抬,先生,如果你是来谈合作的,请跟我的助理预约。如果不是,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工作。
我的冷漠,像一把刀子,扎进他心里。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小溪,对不起。他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我抬起头,看着他。
沈知衍,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事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掉
他听到我叫他的名字,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急切地说:我知道不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沈氏集团,我的命,都给你!只要你回来!
我想要你死,你去吗
我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脸上的光瞬间熄灭。
他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沈知衍。我凑近他,压低声音,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毕竟,一个死人,才能让你永远记住,永远愧疚。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不是的……我没有……
你有。我打断他,你爱的不是我,是你想象中那个‘被你逼死的白月光’。你享受的是那种悔恨和痛苦带来的自我感动。现在我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打破了你的幻想,你是不是觉得……没那么有趣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吓人。
林溪!你一定要这么折磨我吗
折磨我笑了,眼泪却差点掉下来,沈知衍,我前世家破人亡,这辈子被你逼得跳江假死,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我用力推开他。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
他站在原地,不动。
滚出去!我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在他脚边。
水和玻璃碎片溅了他一裤腿。
他还是不动,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里面全是破碎的哀求。
小溪,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知衍。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每一次出现在我面前,都只会让我想起我是怎么死的。你懂吗
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我的工作室的。
南城的阳光那么暖,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没有回京城。
他在我工作室对面的酒店租了个房间,一住就是半年。
他每天做的事,就是看着我。
看我上班,看我下班,看我和同事说笑,看我……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一起吃饭。
那个男人叫陆砚桁,是南城一个新锐建筑师,正在疯狂地追求我。
沈知衍看到陆砚桁给我送花,看到陆砚桁在雨天给我撑伞,看到陆砚桁在工作室楼下等我到深夜。
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终于忍不住,在我一次和陆砚桁吃完饭后,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喝了酒,满身酒气,抓着我的胳膊。
他是谁
我皱眉:放手。
他是谁!他固执地重复,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陆砚桁上前一步,想把他拉开: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
沈知衍看都没看他,一拳挥了过去。
陆砚桁被打得后退几步,嘴角见了血。
我彻底怒了。
沈知衍!你疯够了没有!
我挡在陆砚桁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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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男朋友,我的未婚夫,我的丈夫,都轮不到你来过问!
男朋友沈知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指着陆砚桁,就他他哪里比得上我
你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轻蔑,沈知衍,你现在,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你拿什么跟他比比你逼死过一个爱你的人,还是比你现在像个疯狗一样纠缠不休
我的话,字字诛心。
沈知衍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我扶着陆砚桁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凄凉又绝望。
他终于明白,林溪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一点点,都不想要了。
05
那一晚之后,沈知衍消失了。
我以为他终于想通,回了京城。
陆砚桁的伤不重,但他借此机会,对我更加殷勤。
我哥也很看好他,劝我:小溪,陆砚桁那小子不错,家世清白,人也上进,最重要的是,他对你好。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
我对爱情这种东西,已经没什么期待了。
只是,沈知衍的消失,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不舍,而是一种……悬而未决的烦躁。
一个星期后,我哥突然神色凝重地来找我。
小溪,沈知衍出事了。
我正在画设计稿的手顿了一下。
他怎么了
他回京城后,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傅氏集团的股份,全部转到了你的名下。
我愣住了。
然后呢
然后,他一个人去了东江大桥。就是你当初……跳下去的地方。我哥的声音很沉重,他留了封遗书,说……他把命还给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
笔从指间滑落,在画稿上留下一道刺眼的墨痕。
我立刻订了回京城的机票。
我哥陪我一起。
飞机上,我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的云层。
我哥叹了口气:小溪,你别多想。他这是在用死来绑架你。你就算回去了,也……
哥,我不是想救他。我打断他,声音很轻,我只是想去告诉他,他的命,我不稀罕。
我要他活着,一辈子活在痛苦和悔恨里。这么轻易就死了,太便宜他了。
是的,这才是我的真实想法。
我恨他,怎么可能希望他解脱。
我们赶到东江大桥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人。
警察在维持秩序,救援队在江里搜寻。
我看到了沈知衍的车,就停在我当年停车的那个位置。
车门没锁,里面放着一份文件和一部手机。
文件是财产转让协议,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我的照片。
我走上大桥,风依旧很大。
我看着脚下翻滚的江水,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
一个警察走了过来,问我哥:请问是林溪小姐吗
我哥点点头。
警察把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递给我:这是沈先生留给您的遗书。
我接过来,没有打开。
找到人了吗我问。
警察摇了摇头:江水太急,希望渺茫。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站在桥上,站了很久。
直到天黑,救援队宣布暂停搜救。
所有人都以为,沈知衍死了。
和我一样,尸骨无存。
我哥劝我回去,我没动。
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哥不放心,但还是拗不过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偌大的桥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拆开那封遗书。
信纸上,只有一行字,是沈知衍的笔迹,写得凌乱又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小溪,桥下冷,我来陪你。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不是感动,不是原谅。
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的,被命运愚弄的荒谬感。
沈知衍,你以为这样,我们就能两清了吗
你错了。
你欠我的,你得用一辈子来还。
我把信纸撕得粉碎,扔进江里。
沈知衍,你给我听着!我对着江面大喊,你就算死了,也别想安宁!我会在你的坟头,嫁给别人,生儿育女,幸福一辈子!
风把我的声音吹散。
我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桥下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他浑身湿透,头发上还在滴水,脸色苍白得像鬼。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我,眼睛里,是死寂的绝望,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相信的星光。
是沈知衍。
他没死。
或者说,他跳下去了,但又自己游了上来。
他大概是想死,却又……舍不得。
舍不得这个,还有我的世界。
06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江风吹过我们之间,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知衍就那么站着,像一尊被水浸泡过的雕塑,破碎又脆弱。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被我刚才那番话刺穿的痛苦,还有一丝不敢奢求的,微弱的希望。
他嘴唇翕动,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你……哭了
我迅速抹掉脸上的泪痕,表情恢复了冰冷。
风太大,迷了眼。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任何一丝一毫的软弱。那会成为他得寸进尺的资本。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可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啊,风太大了。
他慢慢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小心翼翼,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水珠顺着他的裤腿滴落,在干燥的桥面上留下一串湿痕。
小溪,我刚才……他停在我面前,不敢靠得太近,像一只怕惊扰到蝴蝶的野兽,我不是想用死来逼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茫然。
我把一切都给你,你不要。我离你远远的,你也不快乐。我想,是不是我死了,你心里的那根刺,才能拔掉。
拔不掉。我冷冷地打断他,沈知衍,你死了,那根刺只会扎得更深,变成我一辈子的噩梦。你以为这是解脱不,这是你给我最恶毒的诅咒。
他浑身一震,像是被我的话惊醒。
我……他看着我,眼里满是痛苦的挣扎,那我该怎么办小溪,你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才能看我一眼
他此刻的样子,卑微到了尘埃里。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视我为玩物的沈知衍,如今像个迷路的孩子,向我乞求一个方向。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疲惫。
想让我看你一眼我问。
他猛地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好。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从这座桥上,原路走回去。回到京城,回到你的沈家,把你送出去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回来。然后,好好活着。
他愣住了,不明白我的意思。
好好活着,看着我。我的声音平静却残忍,看着我没有你,过得有多好。看着我嫁给一个爱我的男人,看着我们生儿育女,看着我们白头偕老。你就这么看着,一直看到你死的那一天。
这就是,你对我,唯一的赎罪方式。
他的脸,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这比让他死还难受。
让他亲眼见证我的幸福,而那幸福里,没有一丝一毫他的位置。这是一种凌迟。
他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欲坠。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好。
只有一个字。
却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然后,他转过身,真的就那么一步一步,拖着湿透的身体,向桥的另一头走去。
他的背影,在路灯的拉扯下,显得无比孤单和萧索。
我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都结束了。
我靠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是的,都结束了。
从他答应好好活着的那一刻起,我和他之间,就只剩下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惩罚和被惩罚。
回到南城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沈知衍没有再来打扰我。
他似乎真的在履行他的诺言。
我从财经新闻上看到,他撤回了所有的财产转让,重新接管了沈氏集团。他用雷霆手段,稳住了动荡的股价,甚至比以前更加拼命地工作。
他再也没有任何花边新闻,生活两点一线,公司,老宅。
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苦行僧。
陆砚桁对我的追求,也越来越猛烈。
他向我求婚了。
在一个很浪漫的餐厅,他单膝跪地,举着钻戒,眼神真诚。
晚溪,我知道你有一段不愉快的过去。我不在乎。我只想告诉你,未来的路,我想陪你一起走。嫁给我,好吗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
嫁给他!嫁给他!
我看着那枚闪亮的戒指,有些恍惚。
我该答应吗
陆砚桁是个很好的人,嫁给他,我应该会幸福吧。
就在我准备点头的时候,餐厅的门,被推开了。
沈知衍站在门口。
他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黑衣,头发凌乱,眼里的红血丝比上次更重。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有一种……近乎哀求的平静。
他像是在说:求你,别答应。
又像是在说:如果你答应了,我会遵守诺言,看着你幸福。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烦躁。
我站起身,对陆砚桁说:对不起,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
说完,我没有看沈知衍,径直走出了餐厅。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
我只知道,在沈知衍那样的注视下,我说不出我愿意三个字。
他就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
拔不掉,也烂不掉。
只要他出现,就会隐隐作痛。
07
我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陆砚桁的电话和信息一条接一条,我都没有回。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说我忘不了一个曾经把我害死的人说我看到他卑微的样子,心里竟然会动摇
这太荒唐了。
我哥推门进来,把一杯热牛奶放在我桌上。
和陆砚桁,说清楚吧。他开口,声音很平静。
我没作声。
小溪,哥知道你恨沈知衍,哥也恨他。但是,他顿了顿,你如果真的能放下,就不会在求婚现场跑掉了。
他的话,像一根针,扎破了我一直以来用冷漠伪装起来的气球。
我没有……我的反驳苍白无力。
你有。我哥坐在我床边,你不敢接受陆砚桁,是因为你心里清楚,你对他不是爱,是感动,是选择一个‘正确’的选项。但你的心,还被那个错误的人占着。这样对陆砚桁不公平。
我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忍不住地颤抖。
是啊,不公平。
陆砚桁那么好,他不该成为我用来对抗过去的工具。
第二天,我约了陆砚桁见面。
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看到我,还是露出了温柔的笑。
想好了吗他问。
我把那枚戒指盒推回到他面前。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这三个字。
陆砚桁的笑容僵在脸上,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只是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是因为他,对吗
我点了点头。
他苦笑了一下:我早就该想到的。一个能让你在南城蛰伏两年,重新站起来的过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翻篇。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我一眼。
晚溪,我还是想说,我爱的是现在的你,和你的过去无关。我等你,等到你真正放下的那一天。
他走了。
我一个人在咖啡馆坐了很久。
放下
我真的能放下吗
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时间和我刻意的疏远,能磨平一切。
可沈知衍就像我命运里的错误,删不掉,杀不死,只要一出现,就会让我的整个世界系统紊乱。
我辞退了几个试图打探沈知衍消息的私家侦探。是的,我一边拒绝他,一边又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消息。
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我开始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我接了一个很大的项目,为一个国际品牌设计亚洲区旗舰店的内部空间。这个项目需要去欧洲出差一个月。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也许会好一点。
就在我出发去机场的那天,我接到了我哥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小溪!你快回来!爸……爸他晕倒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立刻改签了回京城的机票。
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我看到了我爸。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灰败。
医生把我哥叫到一边,神色凝重。
苏先生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在不明原因地衰竭。这……这不像是单纯的病理现象。
我哥的脸瞬间白了。
我扶着墙,身体发冷。
我懂了。
这不是病。
是命。
前世,我献祭了命格,林家家破人亡。
这一世,我保住了自己,可那份与沈知衍命格的纠缠,并没有断。他的煞气找不到宣泄口,开始反噬到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身上。
命运,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林家。
我哥冲了进来,抓住我的肩膀:小溪,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不是病理现象
我看着他,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病房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沈知衍。
他像是连夜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的,西装皱巴巴的,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
他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爸的病房,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痛苦。
他什么都知道。
他走到我面前,声音沙哑。
让我来。
08
你来我哥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把揪住沈知衍的衣领,沈知衍!你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爸这样是不是你搞的鬼!
沈知衍没有反抗,任由我哥的拳头落在他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他嘴角立刻见了血。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愧疚和痛楚。
是我的错。他擦掉嘴角的血,声音平静得可怕,林家的厄运,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终结。
你拿什么终结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得像冰,再用一条人命去换吗
他身体一僵,看着我,摇了摇头。
不。他从怀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古籍,递到我面前,我查了沈家所有的密卷。天煞孤星和祥瑞命格,并非只有献祭一条路。还有一个办法,叫‘同命归一’。
我接过那本书,翻开。
上面用晦涩的古文记载着一种阵法。
这种阵法,不需要任何一方牺牲,而是将两个纠缠的命格,彻底融合,从此同生共死,气运相连。
成了,则两人共享祥瑞,煞气自解。
败了,则两人一同魂飞魄散。
风险极大。
你疯了我看着他,同生共死沈知衍,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把我的命,和你绑在一起
就凭,这是救苏伯父唯一的办法。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小溪,我不会逼你。选择权在你手上。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用我的命,去换苏伯父的命。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要试试。
他指了指医院顶楼。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眼神告诉我,只要我摇头,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我看着他,又看看重症监护室里气若游丝的父亲。
心里像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命运把我逼到了绝境。
要么,看着我爸死。
要么,和沈知衍,从此生死与共。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好。
我听见自己说。
我答应你。
沈知衍的眼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沉重的释然。
我哥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小溪!你不能答应他!这太危险了!
哥。我看着他,眼神坚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信不过他,这个阵法,必须由我来主导。
是的,我不能把我的命,完全交到沈知衍手上。
林家传下来的秘术,比沈家的记载更完整。
同命归一阵,主阵之人,可以掌控另一个人的生死。
沈知衍把书给我,是把他的命,也交到了我手上。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没有任何犹豫。
都听你的。
阵法设在了京城郊外,沈家的一处老宅里。这里灵气最足。
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这四十九天里,我和他都不能离开阵法半步。
我哥不放心,在老宅外守着。
我们盘腿坐在八卦阵的阴阳两极,中间隔着一盏长明灯。
阵法启动的瞬间,我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们笼罩。
我看到无数纷乱的画面涌入我的脑海。
是前世。
是我为他献祭后,他登顶商界,意气风发。
是他陪着苏婉婉,看烟花,看电影,做着所有情侣会做的事。
是他听到我死讯时,在办公室里,摔碎了所有东西,然后一个人,枯坐了一夜。
是他后来查明真相,把苏婉婉送进监狱,然后开始疯狂地想念我。
是他无数个夜里,抱着我的照片,叫着我的名字。
原来,他不是不爱。
是爱得太晚,也太蠢。
与此同时,沈知衍也看到了我的记忆。
他看到了我重生后,砸碎《星河》时的决绝。
看到了我跳下东江大桥时的解脱。
看到了我在南城,如何一点点把自己从泥潭里拔出来。
也看到了,我在拒绝陆砚桁求婚后,一个人在房间里,无声的哭泣。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小溪……他看着我,眼里流下血泪,对不起……对不起……
阵法的力量,将我们最深处的痛苦和秘密,都暴露在对方面前。
无处遁形。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却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我们,都被困在了过去。
09
四十九天,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们没有语言交流,但通过阵法的连接,彼此的每一个念头,每一寸情绪,都无所遁形。
我看到了他童年的孤独。作为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背负着克亲的命格,在沈家大宅里,像个透明人一样长大。
他唯一的温暖,是那个会偷偷给他塞糖吃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他也看到了我所有的暗恋心事。
看到我为了追上他的脚步,放弃了心爱的画笔,去学那些枯燥的金融和管理。
看到我在他的生日宴上,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众星捧月,不敢上前。
看到我每一次的欣喜,每一次的失落,都与他有关。
我们像两个赤裸的灵魂,被迫坦诚相对。
恨意,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窥探中,被慢慢磨平,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无法言说的疲惫和……理解。
我开始理解他的冷漠,那是他从小用来保护自己的壳。
他也终于明白,我的爱,曾是多么卑微而炽热。
阵法进行到最后一天。
长明灯的火苗,突然开始剧烈地跳动。
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心魔入侵。
我看到眼前出现了幻象。
我爸妈,我哥,还有陆砚桁,他们都笑着对我说:小溪,离开他,跟我们走,我们带你回家。
我的意识开始动摇。
是啊,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伤害我至深的人,绑在一起
我只要现在收手,中断阵法,我就可以回到我平静的生活里。
就在我的手,快要掐断法诀的时候。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握住了我。
是沈知衍。
他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我身边。
他脸色惨白,嘴角挂着血丝,显然也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别怕。他看着我,眼神却无比清明,看着我。
他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黑夜,却有一点星光,在为我指引方向。
林溪,你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父亲,为了你自己。他的声音,通过我们的精神连接,直接响在我脑海里,守住本心。
我看着他,混乱的思绪,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是啊,我不是为了他。
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和这段该死的过去,做一个了断。
我重新闭上眼,稳住心神。
而沈知衍,却承受了双倍的心魔反噬。
我看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
沈知衍!我惊呼。
他对我虚弱地笑了笑:别分心……这是我欠你的。
他竟然在用他的神魂,为我抵挡心魔。
如果我的心魔战胜了他,他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我看着他越来越透明的身体,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不。
不能这样。
我不能再欠他一条命。
沈知衍!我用尽全力,大喊出他的名字,你给我回来!
我主动分出一半的神魂,去迎击那些冲向他的心魔。
那是无尽的黑暗,充满了怨恨,绝望,和痛苦。
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吞噬了。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个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
是沈知衍。
他反过来,用他仅剩的力量,护住了我。
我们的神魂,在那一刻,彻底交融在一起。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轰——
一声巨响,整个阵法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我们两人,同时失去了意识。
10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我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盈和力量。
小溪!你醒了!
我哥冲了进来,一脸的惊喜。
哥,我睡了多久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三天三夜。我哥给我倒了杯水,爸已经醒了,医生说他身体好得很,比我还健康。
我松了口气,喝了口水。
沈知衍呢我问。
我哥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在你隔壁。他比你早醒一天。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到隔壁房间,推开门。
沈知衍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花园。
他瘦了很多,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
以前的他,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利刃,锋芒毕露,带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现在的他,洗去了所有戾气,像一块温润的玉,沉静而内敛。
他听到声音,回过头。
看到我,他微微笑了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
不带任何目的,不带任何算计,只是一个纯粹的,温柔的笑。
你醒了。
嗯。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没有了恨,没有了怨,甚至连尴尬都没有。
就好像两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
我感觉……我开口,……很平静。
我也是。他点头,我能感觉到你的情绪。你现在,不恨我了。
是的,不恨了。
在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与共,灵魂交融之后,恨这种情绪,显得太多余了。
但不代表,我原谅了你。我补充道。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
我知道。他说,林溪,我从来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求,能让我用余生,来弥补。
我没说话。
我哥在门口咳了一声,走了进来。
沈知衍,既然小溪和我爸都没事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我哥对他的敌意,还是很深。
沈知衍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哥点了点头。
好。
他没有丝毫纠缠,干脆得让我有些意外。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林溪,以后,好好生活。
说完,他走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回到了南城。
沈知衍真的没有再来打扰我。
他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会给我寄一样东西。
有时候是一本我喜欢的绝版画册,有时候是一张他去某个地方拍的风景照,有时候,只是一片他亲手做的,形状很好看的枫叶书签。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张卡片,写着:
祝好。
我没有回过,也没有扔掉。
只是把那些东西,都收在一个盒子里。
一年后,我的工作室,拿到了业内最高的设计奖项。
颁奖典礼上,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无数闪光灯。
我说:这个奖,我要感谢一个人。他曾让我跌入谷底,但也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新生’。
所有人都以为我说的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只有我知道,我说的是谁。
典礼结束后,我在后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砚桁。
他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恭喜你。他笑着对我说。
谢谢。
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他递给我一张请柬,希望你能来。
我接过请柬,新娘的名字很陌生,但笑得很甜。
一定。我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你呢他问,找到你的答案了吗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送走陆砚桁,我一个人走到会场外。
夜色很美。
一辆黑色的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
我知道,是沈知衍。
这一年来,每一次我的重要场合,他都会在。
不靠近,不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
像一个最忠诚的守护者。
我看着那辆车,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过去。
我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沈知衍那张熟悉的脸。
他看到我,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知所措。
有事吗他问。
上车说。
11
我坐进了副驾驶。
车里的空间很安静,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还是我先开了口。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吗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如果你不想,我明天就离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着他,沈知衍,你这样,不累吗
他沉默了很久,才转过头,看着我。
他的眼神,像一片深邃的海。
累。他坦诚地说,但是,能这样看着你,我觉得……很安心。
安心
嗯。他点头,我能感觉到,你过得很好,很开心。这就够了。
因为同命归一,我们能模糊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我开心,他也会感到愉悦。
我难过,他也会感到心痛。
他用这种方式,参与着我的人生。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沈知衍,你有没有想过,为你自己活一次
他愣住了。
我……
你的人生,不该只有赎罪和弥补。我说,你也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
他看着我,眼神里,慢慢涌上一层水光。
林溪,他声音沙哑,没有你,我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我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地撞了一下。
我转过头,看向窗外。
送我回家吧。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我公寓的路上。
一路无话。
到了楼下,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林溪。他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
他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我。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不是钻戒,而是一枚很素雅的铂金戒指,上面用碎钻,拼出了一片小小的星河。
是《星河》。
是那个被我亲手砸碎,又被他一点点拼凑起来的《星河》。
他把它,做成了一枚戒指。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急忙解释,我只是想……把它还给你。它本来就属于你。
我看着那枚戒指,眼眶有些发热。
我把它拿了出来,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沈知衍的呼吸,停滞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我对他笑了笑。
沈知衍,明天早上七点,在这里等我。
……去哪里
民政局。
12
沈知衍彻底傻了。
他像个被设定错误的机器人,僵在驾驶座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民政局,九点开门,我们早点去,排第一个。我重复了一遍,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明天天气很好。
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只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很轻,很软,像羽毛拂过。
然后,我推开车门,下了车。
明天见。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公寓大楼。
但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把我的背影烧穿。
回到家,我靠在门上,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或许是看到陆砚桁找到了幸福,我有些触动。
或许是看到沈知衍那副苦行僧的样子,我有些……心疼。
或许,只是因为那枚《星河》戒指,让我想起了,我最初爱上他时,那种纯粹的心动。
恨过了,怨过了,也报复过了。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
我不想再和过去纠缠,也不想再把他推开。
我们的命,已经绑在了一起。
既然分不开,那就试试看,能不能好好地,走下去。
第二天早上,我六点五十下楼。
沈知衍的车,已经停在了那里。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他靠在车门上,看到我,立刻站直了身体,紧张得像个要去面试的学生。
早。他开口,声音还有些不真实。
早。我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去民政局的路上,他开了几次口,想说什么,又都咽了回去。
直到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他才终于鼓起勇气问我。
林溪,你……想好了吗你不用为了我……
沈知衍。我打断他,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想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领证的过程,很快。
拿到那两个红本本的时候,沈知衍的手,还在抖。
他翻来覆去地看,像是在看什么绝世珍宝。
走出民政局,阳光正好。
沈太太,他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家。我说。
回哪个家
我们的家。
我带他回了林家老宅。
我爸妈和我哥,都在。
看到我们手里的结婚证,三个人,表情各异。
我爸是欣慰,我妈是担忧,我哥是……想打人。
最后,还是我爸发了话。
沈知衍,以前的事,我们既往不咎。但是,你如果再敢让我女儿受一点委屈……
爸,您放心。沈知衍对着我爸,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用我的命保证。
那天中午,我们一家人,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沈知衍不停地给我夹菜,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哥全程黑着脸,但也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这是我的选择。
13
婚后的生活,平淡又安稳。
沈知衍搬进了我的公寓,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打包了过来。
他学着做饭,学着做家务,学着……如何去爱一个人。
他做得很好。
他会记得我的所有喜好,会在我工作累了的时候给我按摩,会在下雨天,提前到公司楼下等我。
他把我宠成了一个孩子。
我们很少提起过去。
不是刻意回避,而是真的,都放下了。
有时候,我午夜梦回,还会梦到前世的种种,惊出一身冷汗。
他会立刻把我抱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
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心。
我知道,我曾经受过的伤,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完全愈合。
但现在,有个人,愿意陪着我,用余生的时间,来慢慢抚平那些伤疤。
这就够了。
一年后,我怀孕了。
是个男孩。
沈知衍高兴得像个傻子,把所有能买到的育儿书,都搬回了家。
孩子出生的那天,他守在产房外,比我还紧张。
护士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他看了一眼,就急着问:我太太呢她怎么样
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有选错。
这个男人,是真的,把我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还重。
我们给孩子取名叫沈溪安。
愿他一生,平安顺遂。
也愿我们,此后余生,相安无事。
14
傅念安三岁生日那天,我们在林家老宅的院子里办了一场小小的派对。
初秋的阳光透过桂花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满是甜甜的香气。念安穿着一套小西装,像个小大人一样,正被我哥林墨举在肩膀上,咯咯地笑着去够树上的气球。
沈知衍系着一条可笑的卡通围裙,正在烧烤架前忙碌。他曾经是那个在商界翻云覆覆雨、说一不二的沈总,如今却能熟练地分辨出哪块牛排是七分熟,哪串鸡翅需要再刷一层蜂蜜。他的侧脸在烟火气中显得格外柔和,眉眼间是我从未在前世见过的、属于父亲和丈夫的温柔。
我妈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看着院子里的一幕,感叹道:小溪,看到你现在这样,妈就放心了。
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是啊,连我自己都觉得,现在的生活,像一场过于美好的梦。
林墨抱着念安走了过来,把孩子塞进我怀里。小家伙立刻搂住我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抱!
我哥看着沈知衍,眼神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充满敌意,但还是带着几分审视。他递给我一瓶果汁,低声说:这几年,他倒是没变。
我明白我哥的意思。沈知衍对我的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哥,我看着他,你……还怪他吗
林墨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正被念安指挥着去拿蛋糕的沈知衍身上。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怪又有什么用。小溪,哥不怪他了。只要他对你好,对念安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说完,朝沈知衍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烤串,说:我来吧,你去看孩子。
沈知衍愣了一下,随即眼眶有些泛红。他对我哥点了点头,那一声迟到了许多年的谢谢,终于说了出口。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从我怀里接过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儿子。他低头亲了亲念安的额头,然后抬头看我,眼神亮得像星辰。
他……终于肯理我了。
我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表现得不错,这是你应得的。
他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小溪,他轻声说,谢谢你。
我知道,他谢的不是我让我哥原谅他。
他谢的是,我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一个可以赎罪,可以去爱,可以被爱的机会。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看着院子里我最爱的家人们,我第一次觉得,命运在夺走了我很多东西之后,终究还是待我不薄。
15
念安五岁那年,沈知衍带我去了趟瑞士。
我们把孩子留给了我爸妈,过一次迟到了许多年的二人世界。
我们没有去那些著名的景点,只是在一个湖边的小镇住了下来。每天散散步,划划船,或者只是坐在阳台上,喝着咖啡,看着远处的雪山发呆。
一天下午,我们沿着湖边散步,沈知衍突然牵着我,走进了一片很安静的墓园。
我有些不解。
他带着我,停在一块很干净的、没有刻字的墓碑前。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
这是……我问。
这是‘林溪’的墓。他看着那块无字碑,声音很轻,五年前,我以为你死了,就在这里,为你立了这块碑。我不敢刻上你的名字,我怕……我怕那是真的。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蛰了一下。
后来找到你,我也没有把它撤掉。他继续说,我想,就让那个曾经被我伤害、活在痛苦里的林溪,安息在这里吧。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
而站在这里的你,是我的妻子,晚溪,是念安的妈妈。是一个全新的,应该拥有全世界所有幸福的你。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
原来,他什么都懂。
他懂我心底最深的伤疤,也懂我最想要的解脱。
我们站在碑前,静静地站了很久。
一阵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
我前几天,看到新闻了。我轻声开口。
沈知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苏婉婉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加上病情恶化,被批准保外就医。但她出来后没多久,就因为并发症去世了。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嗯。傅承-砚应了一声,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
对于那个曾经搅乱了我们两世人生的女人,我们心中,都只剩下了一片漠然。
她得到了她应有的结局。
而我们,也早已走出了她的阴影。
沈知衍。我叫他的名字。

我们回家吧。
好。他握紧我的手,我们回家。
回家的路上,夕阳正慢慢沉入雪山之后,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最终交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问他的那个问题。
我想要你死,你给吗
现在,我有了答案。
我不要他死。
我要他好好地活着,和我一起,和我们的孩子一起,把这一生,过得热烈而漫长。
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爱,真的可以战胜一切。
16
二十年后。
京城,林家老宅的后院。
又是一个桂花飘香的秋日午后,阳光温暖得像是融化的蜜。
我坐在廊下的摇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画册,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岁月在我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也沉淀出了一种风霜之后的温润与平静。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晚溪,也不是那个被仇恨裹挟的林溪,我只是我,一个享受着午后阳光的普通女人。
沈知衍端着一壶刚沏好的普洱茶走过来,在我身边的另一张摇椅上坐下。他如今已年近五十,两鬓染上了些许银霜,但身姿依旧挺拔。那双曾令整个京城商界为之胆寒的深邃眼眸,如今看我时,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
在看什么他为我续上茶,动作自然而熟稔,像是重复了千百遍。
看念安小时候的照片。我笑着翻过一页,照片上,三岁的傅念安正骑在沈知衍的脖子上,笑得一脸灿烂,你看他那时候,多调皮。
现在也不省心。沈知衍嘴上抱怨着,眼底却满是骄傲,昨天还打电话回来,说他和他导师的课题拿了国际大奖,今年寒假不回来了,要去欧洲做交流。
我们的儿子,傅念安,今年二十岁,在顶尖学府攻读天体物理。他阳光、开朗、优秀,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我们过往的阴霾。我们的命格在融合之后,所有的煞气与厄运都已化解,留给他的,是最好的气运和最完整的爱。
由他去吧,我说,年轻人,总该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沈知衍嗯了一声,握住我放在扶手上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一如既往地让人安心。我无名指上的那枚《星河》戒指,经过二十年岁月的打磨,光芒愈发内敛柔和。
小溪,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这二十年,你……幸福吗
我转过头,看着他略带紧张的侧脸,不禁失笑。这个问题,他每隔几年就会问一次,像个总怕考不及格的学生。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呢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看着院子里那棵我们结婚时亲手种下的银杏树,如今已亭亭如盖,满树金黄。
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无尽的征服,去掌控沈家,去掌控商界。他缓缓说道,直到遇见你,失去你,再找回你,我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不过就是现在这样。
他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和你坐在一起,喝一壶茶,聊聊儿子,等一场日落。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余生。所以,我很幸福。
我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我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眼角的细纹。
沈知衍,我轻声说,我曾经以为,我的‘新生’,是在东江大桥跳下去的那一刻,是改名换姓,是重新开始。后来我才明白,我真正的新生,是在民政局门口,决定和你重新开始的那一刻。
是你,让我学会了如何去治愈,如何去爱,如何与过去和解。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了他最初的问题。
所以,我很幸福。从未有过的,幸福。
他眼中的光芒,瞬间被水汽氤氲。他俯过身,在我额上印下一个虔诚的吻。
远处,我哥林墨正陪着我年迈的父母散步回来,一家人笑语晏晏。夕阳的余晖将整个院子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
我靠在他的肩头,看着天边流转的云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那条星河,曾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曾是我亲手砸碎的痛。
而现在,它就在我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每一个平凡日子里。
它是我丈夫眼中的温柔,是我儿子爽朗的笑声,是我家人闲坐的灯火,是我与这个世界,最终的和解。
我们的命,曾是死结。
如今,却成了彼此生命中最温暖的羁绊。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