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的报告还捏在苏晓糯手里，纸张边缘被她无意识攥得发皱。
门口光线一暗。
云钦走了进来，黑色风衣下摆带起一阵微寒的气流，他目光扫过林舟，落在苏晓糯苍白的脸上，最后定格在她手中那份报告上。
“说。”他吐出一个字，没有废话。
林舟立刻站直，语速飞快地汇报：“老板，高兰诊所的采购记录绝对有问题！大量非常规管制试剂，审批签名疑似伪造。尤其是这个l7型溶剂，混合特定催化剂能产生剧毒气l，根本不是心理诊所该碰的东西！”
云钦接过报告，视线快速扫过，眼神一寸寸冷下去，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他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清脆的叩击。
“林舟，反向追踪这批l7溶剂和催化剂的流向，我要确切地址，十分钟。”
“是！”林舟应声，掏出手机飞快操作起来。
云钦这才看向苏晓糯，她的不安显而易见。
“怕了？”他问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晓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迎上他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不怕，是愤怒，如果这些东西被滥用…”
“那就抓住滥用的人。”云钦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你辨认出的消毒水气味，和林舟追踪到的试剂流向，交叉定位了一家挂名的地下黑诊所，十分钟后行动。”
他顿了顿，目光审视着她：“你，跟我去。”
苏晓糯一愣：“我？”
“超忆症对气味、环境细节的捕捉比警犬更可靠。”云钦转过身，声音冷硬，“别浪费你的天赋，还是说，你只想待在安全的实验室？”
这话瞬间刺破了苏晓糯那点残余的犹豫，她猛地抬头道：“我去！”
云钦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那份报告塞进风衣内侧口袋，动作利落。
九分半钟后，几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城西一片待拆迁的旧城区，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云钦下车，扣好风衣扣子，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面前那栋破旧的三层小楼。
窗户蒙着厚厚的灰，门口挂着模糊的“社区健康服务站”牌子，看起来毫无生气。
“一组堵后门，二组跟我正面进入。苏晓糯，”他侧头，声音压得很低，“跟紧我，只看，不说，指出任何你觉得不对的地方。”
行动队员们无声点头，迅速散开占据有利位置。
云钦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上前，猛地撞开那扇看似老旧的铁门！
“警察！临时检查！所有人原地不动！”
里面光线昏暗，混杂着药味、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明的化学制剂气味。
七八个穿着病号服或普通衣服的人或坐或站，表情麻木，看到冲进来的警察，顿时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中年男人慌忙从里间跑出来，脸上堆着笑：“警官，误会，一定是误会！我们这都是正规的…”
云钦根本没听他废话，视线快速扫过全场。
苏晓糯紧跟在他身后，超忆症让她的大脑像一台高速扫描仪，瞬间捕捉着一切细节：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形状、墙壁上细微的划痕、每个人衣服上的纤维磨损、那些“病人”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惊慌而非痛苦…
“左边第三个，‘病人’，”她声音极低，几乎只有云钦能听到，“他指甲缝很干净，没有长期服药的痕迹，但虎口有老茧，经常握东西。右后方那个女的，病号服下穿着价格不菲的限量版运动鞋。”
云钦目光微动，没有任何质疑，直接朝队员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两名队员立刻不动声色地靠近那两人。
突然，那个虎口有老茧的“病人”猛地向后退去，伸手似乎想摸向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消防栓！
“拦住他！消防栓有问题！”苏晓糯几乎通时喊了出来。
一名队员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将那人扑倒制服！另一人迅速检查消防栓，轻轻一拉，那消防栓竟然是伪装的！后面露出一道狭窄的暗门，通向更深的内部！
“妈的！”那个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嘶吼一声。
现场气氛瞬间绷紧！
“二组，控制所有人！一组，跟我进！”云钦下令，第一个侧身进入暗门，苏晓糯随后毫不犹豫地跟上。
暗门后是一条更昏暗的走廊，混合着更浓烈的化学试剂气味，走廊尽头有微光和人声。
云钦打了个手势，队员们默契地屏息前进。
就在快到尽头时，旁边一扇虚掩的铁门因他们的快速经过而晃动，顶上摞着的几个金属器械箱摇摇欲坠！
“小心！”苏晓糯眼角瞥见阴影落下，下意识喊出声。
几乎在她出声的通时，走在前面的云钦仿佛背后长眼，猛地回身，直接向前一步，瞬间将苏晓糯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已与墙壁之间！
“哐当！”一声巨响！金属箱重重砸落在云钦刚才站的位置，碎片四溅。
冲击的气流吹起苏晓糯额前的碎发。
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云钦的身影下，鼻尖几乎碰到他风衣冰冷的面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震动和热量，还有一丝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气息，混合着硝烟与试剂的味道。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他的手臂还护在她身侧，隔开了飞溅的碎片。
“没事？”他低头问，声音擦着她的头顶传来，比平时更沉。
苏晓糯心跳如鼓擂，慌忙摇头：“没、没事。”
云钦立刻松开她，退后半步，表情恢复一贯的冷硬，仿佛刚才那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从未发生。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眼神更冷：“行动继续！”
队员们迅速清理通道，冲向尽头的房间。
接下来的行动顺利得出奇，里面的两个操作人员几乎没让抵抗就被控制。
这个隐蔽的操作间里堆记了各种化学仪器、半成品和封装好的药剂。
搜索证物时，苏晓糯在一个打开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硬壳账本，她戴上手套拿起，随手翻开。
账本记录着一些看似普通的收支，但当她翻到某一页时，指尖猛地顿住。
页面右下角，用一种特殊的红色墨水，清晰地画着一个符号——
交错尖锐的棘刺，构成一个充记不详感的图案。
荆棘符号！
和她之前在云珊案卷宗照片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呼吸一窒，几乎能听到自已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她猛地抬头，想要寻找云钦的身影。
云钦此时正站在房间另一端，听取队员的初步汇报，他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转过头。
苏晓糯举起手中的账本，指向那个符号，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云钦的目光落在那个鲜红的荆棘符号上。
刹那间，他周身的气息变了。
之前的冷静锐利瞬间冻结，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怒意和某种深切的痛苦从他眼中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云钦几步跨过来，一把夺过账本，死死盯着那个符号，眼神骇人。
周围的队员都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纷纷停下动作，屏息不敢出声。
房间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微嗡鸣。
云钦猛地合上账本，发出“啪”一声脆响，打破了死寂。
他抬起眼，目光像冰锥一样钉在苏晓糯脸上，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个符号……你从哪里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