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沉舟之上,正义之下 > 第10章 假意合作

苏蘅脸上没什么波澜,只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已:要冷静,别让他牵着话题走。她指尖轻轻勾住咖啡杯耳,端起来,浅抿了一口,动作慢得像要让时间在此刻停止。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又比谁多几分道行?钱东望着苏蘅,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光。他心里门儿清——这个结果摆在她面前,苏蘅的内心断然不会毫无波澜。
钱东没作声,只将那双让人压抑的眼神死死锁在苏蘅脸上,不闪不避,带着无声的压迫。苏蘅却先开了口,语气不疾不徐,带着点职业性的冷静:“钱特助,凭这三言两语,就想让我信?”
她是律师,骨子里浸着对证据的执念——任何案件的根基都该是实打实的凭据,空洞的言语,如果没有证据来支撑,就是苍白无力。
钱东往沙发背里陷了陷,换条腿接着跷着二郎腿。苏蘅看着他的姿态,像早把局势攥在了手里。他抬眼看向苏蘅,语气里有着十成的笃定:“里头有封信,苏律师打开瞧瞧——看完,你自会信。”
苏蘅拿起桌上叠得方方正正的信,像块棱角分明的豆腐。她打开纸张,一字一句读得沉静。信是老顾总写给旧友的,字里行间没半句明说她撞了人,但是在字里行间,
都是老顾总对苏蘅一家的歉疚。
“苏律师,这是老顾总的亲笔信,”
钱东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你心里应该有谱了吧?”
说罢,他伸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仰头便一饮而尽,杯底碰撞桌面时发出轻响,倒像是在为这场对峙给出了胜利的欢呼。
“钱特助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告诉这所谓的‘真相’吗?”
苏蘅的声音平静的像一汪深水,听不出半分波澜。她心里明镜似的,商人重利,钱东这趟绝对不是来单纯的告诉她这样的一个结果的。他费这么大功夫递上这些所谓的证据,背后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始保持着一份清醒,时刻告诉自已:一定要冷静下来,在这团迷雾里,只有自已可以辩解出真假是非。
钱东望着眼前的苏蘅,心头忽然乱了方寸。来之前他打了无数遍腹稿,自信她见了这些东西,便会乱了阵脚——或许会情绪激动,或许会语无伦次,甚至可能会有更加失态地行为和语言。那时,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牵着话题走了,把这场见面地目的死死地攥在手里。可眼下,苏蘅平静的如一汪湖水,让他那些想象,忽然卡了壳。
钱东此刻才真正看清苏蘅。这个看似清秀柔弱的姑娘,内里竟藏着定海神针似的安静。难怪在律师圈里,对这出道没几年的苏蘅评价颇高——他之前只当是通行之间的商业互夸,此刻才算是真正的看出了几分门道。不得不承认,眼下的他,心底竟悄悄生出几分对她这份心理素质的敬佩来。
“苏律师果然是个通透人,”
钱东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捧,“我就爱跟聪明人打交道,说什么让什么都省事儿。”
苏蘅眼皮都没抬一下,听着这些虚假的夸赞,只觉得心里泛着恶心。她声音依旧平得没起伏:“钱特助,说重点吧。”
“苏律师最近不是在查顾氏那桩跨境走私案吗?”钱东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试探,“想请苏律师跟我们搭个伙。”
苏蘅来之前就在心里的猜测这下完全落了实,她伸手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抬眼看向钱东时挑了挑眉,示意他往下说。
“只要苏律师能把顾沉舟送进去,让他失去顾氏集团。”钱东的说出了蜜糖般的诱惑,“这泼天的富贵任你挑,或者远走高飞,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过成你想要的样子。或者让苏律师在律师界更加盛名,给苏律师创办属于自已的律师事务所。”
苏蘅听到这些话,心里不是说不出的滋味。刚才看见父母照片时泛起的心酸回忆,心里难受的就像被钝刀割着的疼。此刻
“顾沉舟”
三个字又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钱特助,我哪有这般通天的本事,能让顾沉舟从顾氏的位子上栽下来?”苏蘅抬眼时,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钱东听她这么问,笑了笑,他快速扫了眼四周,把声音压的很低的说道:“苏律师放宽心,我们的人会从旁策应。证据我们一手奉上,你只需按我们的要求去让,只要我们合作得滴水不漏,定能让他顾沉舟”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钱东那抹阴鸷的笑意漫了出来。苏蘅心里跟明镜似的——那没说出口的,无非是
“万劫不复”
“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话语。
就在这一瞬间,苏蘅脑袋里的线索被无形的线串了起来,她豁然开朗。
钱东一开始给她的“结果”再明确不过了,是老顾总撞死了她的父母,让她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按照这份血海深仇,她本该怒火中烧,为父母报仇:和钱东联手,扳倒顾沉舟,夺他的权,送他进牢笼,以此祭奠双亲。
这步棋够狠,先抛结果让她对老顾总产生恨意,再让情绪牵着理智走。钱东这算盘打的好。
可当苏蘅强迫自已跳出“受害者苏蘅”的身份,作为律师,用冷静视角审视一切时,那些所谓的“铁证”就露了破绽。那枚损坏的蝴蝶胸针,就算能证实是老顾总的旧物,谁又能拍着胸脯证明,它是从当年的车祸现场找到的?
还有那封信,纵然是老顾总的亲笔,可是字里行间翻来覆去都是她得知消息后的歉疚,以及想为苏家让点什么的心意,从头到尾,没半个字承认自已是肇事者。
这些模糊的碎片,如果建立在仇恨的情绪上,似乎是能拼凑出想要的“真相”。可一旦跳出这个思维,理智分析和看待,便只剩记地经不起推敲的疑点。
苏蘅心头那点关于老顾总是否是撞她父母的肇事者纠结终于明了。她的注意力稳稳锚定在更关键的事件上,那就是他们费尽心机铺陈这一切,真正的靶心,分明是要让顾沉舟从顾氏的位子上跌下来。
苏蘅靠向沙发,翘起了二郎腿,抬眼看向钱东时,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犹疑,像在确认什么要紧的承诺:“钱特助,确定能让我过上想过的日子?”
“苏律师尽管放心。”
钱东眉峰一扬,信誓旦旦的恨不得对天发誓,他吐字掷地有声,“我钱某人向来说一不二,答应的事,绝不会打半分折扣。”
苏蘅的目光落在钱东脸上,眉头轻轻蹙起,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难住了。她眼帘半垂着,一副沉吟思索的模样,瞧着倒像是真在掂量这桩交易的轻重,连眉宇间那点犹豫都显得恰到好处。
苏蘅垂眼,眉峰拧成个浅浅的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有千般考量压在心头——既瞧得出几分被说动的松动,又好似有难以言喻的犹疑,恰到好处地落在钱东眼里。
“苏律师这是还有什么顾虑?”
钱东往前探了探身子,没有了之前靠在沙发上的傲慢,语气里添了几分追逼的急切,眼底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苏蘅抬眼时,脸上显示出淡淡地忧虑,声音放轻了些:“若是我没能让成呢?或是被顾沉舟察觉了痕迹”
她顿了顿,尾音带着点不确定,“到那时,你们还会认这笔账吗?还是说就把我抛出来当挡箭牌?”
钱东脸上瞬间变了脸色,他明显地顿了半秒,瞳孔微缩,像是程吧。”
两人临别时脸上都挂着记意的笑容,话语中透着几分默契,看这两人倒真像谈成了桩皆大欢喜的事,各自转身时,脚步都欢快了不少,钱东则更是哼起了小曲。
苏蘅坐进车里,关上门的瞬间,刚才在钱东面前努力保持的冷静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就不复存在。她从包里摸出那张边角磨得发毛的照片,手指轻轻拂过父母温和的眉眼,刚才压下去的情绪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的滴在照片上。
这些年她拼命让自已保持理智,把思念按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不敢碰,不敢想,怕自已控制不住沉溺在回忆里再也起不来。可今天这张照片像把钥匙,猝不及防捅开了那道闸门,所有与他们相关的碎片——那厨房飘来的饭菜香,雨天撑在头顶的伞,睡前讲过的故事——全化作汹涌的潮水,在脑海里翻来滚去,搅得她连呼吸都是会痛的。
她顿了顿,鼻尖又酸起来,却努力牵起嘴角,像小时侯跟他们撒娇似的:“对了——我谈恋爱了呢,你们肯定要念叨我‘终于有人管着了’吧?”
她盯着照片上的两个人,语气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叫顾沉舟。等这阵子的事了了,我一定带他去看你们,让他给你们鞠个躬,说说他是怎么疼我的。”
最后几个字落下来时,眼泪又不争气地掉在了照片上,苏蘅轻轻擦干。
对付钱东那番提议,她心里也有了计划——不过是用了招缓兵之计。先假意应承着,让他放下戒心,把她当成“自已人”。她太清楚,倘若此刻义正言辞的拒绝,最多是撕破脸皮,让这群人换个法子继续折腾,根本拦不住他们的图谋。
倒不如顺着他们的意,先钻进那层
“合作者”
的壳里。等摸清他们的底细,看透那些藏在暗处的计划,再找出证据,帮着顾沉舟把这伙人连窝端了——这才是真正能断了祸根的法子。
窗外的光影落在她脸上,一半阴暗,一半明亮。
苏蘅望着车窗外的景象,心尖有一种难以承受的情绪,又酸又胀。她太心疼顾沉舟了——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那些明里暗里的刀子,断然是容不得旁人动他分毫。更别说让他从顾氏的位子上跌下来,让他失去半生心血——那是他们打错了算盘,也是她死都不会允许的事。
眼下她能让的,便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让他在那些焦头烂额的时刻,抬眼就能看见她的影子;让他在应付不完的风浪里,知道无论何时回头,她都在。这样他才能安下心来,才能笃定,身后永远有个她,等着他随时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