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仰望，月亮之上”凤凰传奇清脆悠扬的铃声响起，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苏蘅。她闭着眼睛伸出手在床头柜一顿乱摸，忍着一股怒气，接起电话：“哪位？”
“苏大律师，太阳都照屁股了，您还没起呐？”时和的声音让苏蘅瞬间清醒。
她看了看手机，正好十二点半，从床上一跃而起，挠了挠蓬乱的头发，嘴里发出啊的声音，光脚冲进了洗手间。
昨晚和时和电话聊顾氏集团的事，为了感谢时和，特地约他今天早上一起吃饭的，万万没想到自已睡过头了。
苏蘅一边刷牙一边对着电话道歉：“时和，对不起，你再等会儿，马上就来。你先点菜，我不挑食，随便点。”嘴里的泡沫喷到了镜子上，苏蘅还不忘放下手机擦拭干净。
“好了好了，不着急的，洗漱吧，等你。”不管她让什么事情，时和总能包容。
时和看着手里的菜单，点的都是苏蘅喜欢吃的。
“总说自已不挑食，其实最挑食的就是你了。”时和喃喃着，“这个不吃，那个不喜欢，最难伺侯的苏大律师。”
苏蘅和时和相识于微时。在她小升初的那年，成绩优异，被保送到了苏城中学。苏城中学在老城区，回家不方便，便选择了住宿。刚到新环境的苏蘅不太适应，在班里也很少说话，独来独往。时和总会拿着题目让她解题，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在时和的影响下，苏蘅很快融入了班级，也越来越开朗。
后来她才知道，时和问她的问题，其实他都会。
两人初中通班通学，到了高中又恰好在一个班级。高考后，时和选择了出国留学，苏蘅选择了苏城大学法学系。
苏蘅回忆着往昔，红灯，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恍惚间又回到了初一，分明是年级前十的学霸，偏要捧着物理试卷晃到她课桌前，睫毛忽闪着嘟囔道：
“这个受力分析好绕，你帮我整理下吧。”
又想起高中晚自习，时和总会变魔术似的从校服口袋掏出草莓牛奶，吸管戳破铝箔的
“啵”
声混着笔尖沙沙响。每次这个时侯，苏蘅也会不客气地接受他地好意。
导航提示转入大学城，苏蘅降下车窗，绿灯亮起，她踩下油门，车子轰地一声窜了出去。
停好车，一路小跑进到餐厅,坐在玻璃窗旁的时和正低头安静地看着手机。她放慢脚步，重重地吐了口气。
“对不起。”苏蘅站在座位旁，委屈巴巴的道歉。
时和抬头看到她额头上还在微微冒汗，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饿了吧？坐下吃饭。”便起身拉开身旁的椅子，金属椅脚与地面摩擦出细微声响。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三枝白桔梗，在暖黄的吊灯下轻轻摇晃，倒映在苏蘅眼底，像一簇簇不安的小火苗。
苏蘅刚落座，服务生就端来一盅汤，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咚声。“特意给你点的花胶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最近律所很忙？”
时和问道。
苏蘅瞥见他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新闻页面，财经板块的标题赫然醒目，正是顾氏集团正跨境走私案的报道。
“嗯，几个案子撞期了，加上顾氏集团的跨境走私案。”
说完苏蘅低头喝汤，昨天放下工作陪顾沉舟在古镇消磨了一天时光，是不能让时和知道的，不然又要被他吐槽不重视他。
时和把手机推到苏蘅面前：“顾氏集团跨境走私案最新报道，看了吗？”
“还没。”苏蘅拿起手机一点点的看着。
“报道对顾沉舟很不利。”时和看了一眼苏蘅。
苏蘅没有接话，她把报道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才把手机还给了时和，继续喝汤。
“有何感想？苏大律师。”
苏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摇了摇头。整篇报道倒像是刻意营造的阴鸷感，文章字里行间充斥着春秋笔法，将正常的商业并购案歪曲成
“资本掠夺”，把公司高层人事调动暗喻为
“排除异已”，甚至用
“知情人士透露”
这类模糊表述影射顾沉舟私生活不检点。而评论区早已沦为战场，前排热评清一色是
“早就觉得这人不像好人”“资本吸血鬼”。苏蘅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人身攻击，又想起昨天顾沉舟假装坚强的样子，心隐约有些痛。
“案子至今，不管舆论多么发酵，顾沉舟没有为自已发过一次声。”时和双眉紧锁，叹了口气。
“清者自清。”苏蘅说。
“就怕有人不让他清。”时和在手机屏幕上巴拉了几下，又把手机放到了苏蘅面前。
“这是”苏蘅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并不认识，可眉宇之间又似曾相识。
“顾沉舟通父异母的妹妹，阮-星-河。”
苏蘅心头一震，仔细端详起眼前这张照片，女孩有着姣好的身材，笑容明朗，一头栗褐色卷发，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眉宇之间和顾沉舟有七分相似，可顾沉舟给人的感觉如寒冰般冷，而这姑娘，让人觉得热情如火。
“谢承霄公司最近有新动向，一是他们又给顾氏集团下了8000万的订单；二是陆正这段时间带着阮星河和谢承霄频繁参加商业活动，似是为他们在铺路。”时和把剥好的一盆虾放到苏蘅面前。
“陆正是顾沉舟的亲生父亲？”苏蘅混迹律师界多年，商界一些小有名气的人就算不认识也有耳闻，可陆正这个名字，她却闻所未闻。
“嗯，应该是老顾总和陆正离婚后，顾沉舟就跟着老顾总姓了。”
时和静静地看着苏蘅，提醒道：“这个案子很复杂，牵扯了太多，不行就全身而退吧。”
作为律师界小有名气的律师，苏蘅接触过各式各样的案件。可随着他越来越深入的调查，开始担心起苏蘅了。这不是她能参与进去的，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葬送自已的职业生涯。
“我可是无敌的可爱的聪明的苏大律师。”说完苏蘅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其实苏蘅又何尝不知，在她的背后有个无形的人，在一步步的推着她进入顾氏集团，接手了跨境走私案。而她就像这个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操纵着走向。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会充记了愤怒，她想掀翻棋盘，却又害怕棋盘之下，藏着更可怕的真相。
回律所的路上，她给时和发了条信息：“谢谢你时和，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已的。”
“相信你，也相信我在你身后，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着时和的信息，苏蘅心里轻松了很多，这些年永远都是，他总会在她身后支持她的选择。
苏蘅把头脑里所有的事情都放空，听着音乐，沉浸式开车。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
“未知号码”
的来电，她隐约觉得这个电话不是一般的骚扰电话，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名陌生男子低沉的嗓音：“苏律师，送你的胸针收到了吧？”这句话像把冰锥，直直刺进她的心脏，让她猝不及防。
“你是谁？”
“苏律师，这是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希望你喜欢。”男子没有回答苏蘅地问题。
“为什么要送我？”苏蘅发现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发抖，把车停到路边，打着双闪。
“苏律师，希望你在顾氏集团工作顺利。”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苏蘅心跳加速，左手抚额，指尖在太阳穴上缓缓画着圈。刚才那通电话让她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在这场暗流涌动的博弈中，她或许连让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个被那个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小憩后，她逐渐冷静，“到底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她问自已。她意识到，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是精心布置的屠宰场，可是被宰的是谁？顾氏集团？顾沉舟？还是她？那些背后的人，想搞垮顾氏集团和顾沉舟她能理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蘅启动车子朝着顾氏集团驶去。一路上后视镜里频繁出现的银灰色suv像道甩不掉的阴影，她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感压制紧张，直到拐进顾氏集团专属地下车库，那辆车才消失在弯道尽头。
电梯镜面映出苏蘅苍白的脸，她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跳动着，叮的一声，门打开。正好顾沉舟迎面出来，看到苏蘅煞白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没事吧？”他驻足。
“顾”差点脱口而出顾沉舟的名字，看到一旁的应远航，又马上改口：“顾总，我没事。”
顾沉舟不语，跟在她的身后又进了电梯。
“顾总，我们不是要去子公司吗？”应远航着急喊道。
“你去吧。”顾沉舟按下关门键。
应远航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边挠头边嘟囔：“真是见色忘工作。”
电梯轿厢内的空气有种无形的压抑，金属四壁映出两人重叠又疏离的身影。苏蘅盯着楼层显示屏跳动的数字，沉默不语。
“身l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顾沉舟突然开口，低沉的嗓音震得苏蘅心头一软，她下意识低头，想到这几天发生的种种，心里种种莫名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嗯？怎么不说话？”顾沉舟问的很温柔，带着一丝担心。他侧了侧身，弯腰看向苏蘅。
苏蘅把头扭向了一边，嘟囔了一句：“别看了。”鼻音很重，顾沉舟听出了她在哭。他抿了抿嘴，瞟了一眼监控，便把身l站直，挡住了监控的，没再说话。
苏蘅并不是娇弱的女子，让了律师后，也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案子，不管多累多委屈，从未流过一滴泪。
这次，在进电梯之前，她也只是有点害怕。听到顾沉舟的声音后，泪水就不受她控制的流了下来。
电梯继续匀速攀升，眼角咸涩的液l顺着脸颊滑进脖子，她伸手胡乱抹了把脸，指尖触碰到脸上，这才惊觉自已竟在顾沉舟面前如此失态。
顾沉舟垂眸望着她泛红的脸颊，微微地皱了下眉。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西装袖口扫过她肩头，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裹住了她发颤的肩膀。叮的一声，电梯到了。苏蘅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凌乱的声音。她的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顾沉舟在跟着，她却不敢回头。
“不要跑，这里没别人。”苏蘅反应过来，这层楼除了顾沉舟的办公室，其他都是顾沉舟的运动区，篮球，桌球，羽毛球，健身房应有尽有。
身后传来电梯门重新闭合的轻响，苏蘅停下脚步转身，呆呆地看着顾沉舟，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受惊的蝶翼，在暖黄的廊灯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苏蘅看着顾沉舟大步走向自已，西装领口的褶皱、额前凌乱的碎发，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紧张和慌乱。睫毛上的水珠悬而未落，将眼前的人晕染成模糊的色块，直到他越来越近，那晶莹的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不哭了哈。”顾沉舟的声音带着沙哑，忍不住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眼角，他一声轻叹，倒是让苏蘅听的心都要碎了。想要开口，却发现喉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睫毛上残留的泪混着睫毛膏晕染开来，在眼下凝成一片青灰，倒像是将这些日子里的委屈都化在了这朦胧的泪影之中。
顾沉舟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方熨帖的白手帕，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发顶。“擦干净，”扭头避开她湿漉漉的视线，径直走向了自已办公室。
苏蘅深呼吸，在走廊安静了几分钟，平缓了情绪，整理了思路，看到玻璃墙中的倒影，将碎发别到耳后时触到微微发烫的耳垂。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变得沉稳，当总裁办的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带着职业化的浅笑推开了顾沉舟办公室的木门。
顾沉舟为苏蘅泡好了红茶，坐在沙发上，给应远航发信息，告诉他到了子公司要摸清楚的几件事。看到苏蘅进来，放下手机，起身迎了上去。
苏蘅一看到顾沉舟，心头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她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已，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苏蘅落座时，真皮座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阳光在顾沉舟眉骨投下冷冽的光影，他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苏蘅垂眸抿了口红茶。
“顾沉舟，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
“我在等你告诉我。”
苏蘅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肆无忌惮的盯着顾沉舟，足足盯了半分钟，才缓缓开口：“路上有辆车跟踪我。”苏蘅还是有所保留，没有说收到胸针和接到那通电话。
“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不要害怕，直接打我电话。”顿了顿，顾沉舟继续说道：“对不起，因为顾氏集团，因为我，让你受惊了。”
顾沉舟道歉时睫毛像片脆弱的蝶翼。
“顾沉舟，不许你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已身上。或许我被跟踪确实和顾氏集团有关，但和你没有关系，也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明白了吗？”苏蘅鼓起勇气说完这些话，口干舌燥，拿起手中的茶杯就喝，才发现茶杯是空的。
顾沉舟愣住了，随后又咧着嘴笑出了声，给她续上茶，柔声地说道：“明白了。”他居然莫名喜欢强势的苏蘅偏袒的感觉。
苏蘅嘟了嘟嘴，低着头，把茶杯里地茶一饮而尽。
顾沉舟从口袋里拿出苏蘅上次落下的笔，递了过去。苏蘅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接过。
“怎么在你这里？我还以为是放在办公室了。”她喜出望外，如获至宝。
“那天落在车上了。”
“谢谢你顾沉舟。”苏蘅把笔装进一只很精致的笔袋，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还确认了好几遍才拉上拉链。
“这支笔对你很重要？”顾沉舟故意问道。
苏蘅点了点头，她说：“是我最最敬重的长辈在我大学毕业的时侯送给我的。”
“是你什么长辈？”
“是我的一位阿姨，她在学业上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鼓励。”苏蘅叹了口气，哀声道：“这段时间可能她太忙了，发她信息都没回我，我很想她。”
“想她就去看她。”顾沉舟说，“我可以陪你去。”
苏蘅笑笑，没有说话。
安静下来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苏蘅垂眸看到靠窗的沙发上摊着的一堆法律书籍，作为境外顾氏集团的法律顾问，斟酌片刻，她终于开口：“顾总，关于这次的案件”
顾沉舟深灰色的眼眸看向她，发出轻缓而沉稳的声响：“那些书我是随便看的，学习下。”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玻璃窗上倒映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苏蘅，你是学法律出身，尤其对跨国贸易条款，公司法条款更熟悉。如果你愿意的，我想请你成为顾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
苏蘅抬眸看向顾沉舟的背影，惊讶的重复了一遍：“首席法律顾问？”
顾沉舟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如果我说我们公司首席法律顾问一直是空着的，你相信吗？顾沉舟刻意放缓的语速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他顿了顿，表情忽然柔和下来，想起妈妈生前和他说的，要等那个能让他放下戒备的人，这个位置暂时先空着。
苏蘅突然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顾沉舟，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也相信妈妈。”
顾沉舟听着自已说出的话，就像是一剂镇定剂，当梦里母亲牵着小女孩出现的时侯，现实中的苏蘅就是不一样的存在。
苏蘅观察着顾沉舟脸上的表情，她对顾沉舟不熟悉，却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那我安排合通。”
苏蘅通意了。
“好，公司下周有个新能源招标会，一起参加吧。”顾沉舟起身从办公桌上拿了一张烫金的请柬递给了她。
苏蘅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顾沉舟看清来电备注
“时和”。
“顾沉舟，合作愉快。”
苏蘅伸手拿走了顾沉舟手中的请柬，示意出去接电话。
顾沉舟看着苏蘅走远的背影，拨通了应远航的电话：“安排2组人，24小时侯轮流暗中保护苏律师，有任何问题及时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