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主早死的白月光。
死后第十五年,一个自称守护灵的玩意儿把我从坟里薅了出来,第一项KPI就是阻止我那素未谋面的亲闺女跳楼。说是她如果从这上面一头栽下去,我就会因为任务失败而魂飞魄散。
我飘在二十层楼的天台上,看着那个站在栏杆外,风中凌乱的瘦弱身影。
她是您的亲生骨肉,您如果不管她……
我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桀骜不驯,只有别人看我脸色的份,哪儿轮得到一个系统来PUA我。
于是我慢悠悠地飘过去,一把拽住她的卫衣帽子：别跟这儿给我玩行为艺术,要死滚远点死,你妈没教过你别给社会添麻烦
她人呢我回来了,她就这么个态度,不知道来接我
01
你谁啊女孩被我拽得一个趔趄,差点从窄窄的栏杆外沿掉下去。
她回头,一张和我七分像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我这才意识到,她看不见我。
也是,我一个死了十五年的鬼魂,她能看见才怪了。
警告！警告！任务目标生命体征异常,情绪波动剧烈,请立刻进行安抚！脑子里的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
安抚这词我熟,但通常都是别人用来安抚我的。
我打量着眼前这个所谓的亲生骨肉,瘦得像根豆芽菜,脸色苍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死气。
啧,要死要活的,窝囊劲跟你妈一个德行。我不耐烦地撇撇嘴。
女孩似乎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她缩了缩脖子,眼神更加绝望。
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她喃喃自语,闭上眼,身体开始向前倾斜。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真的
系统警报拉得更响了,吵得我头疼。
闭嘴！我冲系统吼了一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了女孩一把。
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得跌回天台安全区域,一屁股坐在地上,懵了。
我也因为用力过猛,感觉整个鬼都虚弱了不少,身形都淡了一圈。
不是,你这爹当的也太硬核了,差点给你闺女送走。系统在我脑子里吐槽。
我没理它。
女孩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就在这时,通往天台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
小夏！男人冲过来,一把将女孩抱进怀里,声音都在发抖,你吓死我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
女孩在他怀里,身体僵硬,一言不发。
我眯着眼打量那个男人。四十岁上下,保养得不错,手腕上那块百达翡的表,是我当年亲手设计的限量款。
赵恒,我当年的好兄弟,也是我公司现在的掌控者。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叔叔,你放开我。女孩挣扎着,声音很冷。
小夏,别闹了,跟叔叔回家。赵恒的语气近乎哀求,你妈妈她……她快急疯了。
她女孩冷笑一声,她要是真的在乎我,就不会任由你把我关起来,逼我转学了。
关起来逼她转学
我眉头一皱。
那都是为了你好！赵恒加重了语气,你那个所谓的‘朋友’,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在利用你！
够了！女孩猛地推开他,站了起来,眼睛通红地瞪着他,赵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不过是想彻底控制我,控制我妈,好让你自己高枕无忧！
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我有点意外。这脾气,倒是有几分我的影子。
赵恒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抓住女孩,但又顾忌着什么,手停在半空中。
姜夏！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你别不识好歹！你真以为没有我,你和你妈能有今天你妈的公司早就垮了！你们现在住的房子,你上学的钱,哪一样不是我给的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我死了之后,我留给沈薇的公司……垮了
而现在,是赵恒在养着她们母女
这算什么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了兄弟,连带着老婆孩子都得靠他养
我气得差点当场魂飞魄散。
别跟我提钱！姜夏的反应比我还激动,我妈的公司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吗！是你设了局,骗她签了对赌协议！
赵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
他挥了挥手。
身后的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姜夏。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姜夏拼命挣扎。
带小姐回家。赵恒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背影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飘在原地,看着姜夏被两个壮汉拖走,她那双像极了我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这……这就叫霸王硬上弓系统在我脑子里小声哔哔,现在都流行这种‘为你好’的强制爱了吗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赵恒的背影。
十五年了。
很多事情,好像都和我死前以为的,不太一样了。
02
我跟着赵恒和姜夏回了家。
一栋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顶层复式公寓,装修风格是我最讨厌的土豪金。
呕。我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宿主,请注意你的鬼魂素养。系统提醒我。
姜夏被两个保镖请进了她的房间,房门咔嚓一声从外面反锁了。
赵恒站在客厅,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他端着酒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郁和疲惫。
这时,公寓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清冷的女人走了进来。
纵然十五年过去,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adece。她依旧是那么美,只是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像是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沈薇。
我的妻子。
她看到了被扔在沙发上的西装,眉头微蹙,然后径直走向赵恒。
姜夏呢她开口,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冷。
在房间里。赵恒转过身,抿了一口酒,今天又闹着要去天台,被我拦下来了。
沈薇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小孩子闹脾气。赵恒说得轻描淡写,我已经让保镖看着了,过两天送她去国外,换个环境就好了。
送出国沈薇的声音陡然拔高,赵恒,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赵恒放下酒杯,步步紧逼,沈薇,我容忍她一次次地挑战我的底线,是因为看在你的面子上。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让她出国,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我不同意。沈薇的态度很坚决。
你没有选择。赵恒冷笑,除非,你想让你那个死鬼老公留下的烂摊子,彻底完蛋。
你！沈薇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他。
赵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沈薇的脸都白了。
沈薇,别忘了,十五年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毒蛇吐信,他已经死了十五年了！你守着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我赵恒哪点比不上他姜澈
姜澈。
我的名字。
从我最好的兄弟嘴里说出来,此刻却充满了讽刺。
我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场大戏。
原来,这就是我死后,我爱的人和我信赖的人过的日子。
一个被愧疚和责任捆绑,活得像个木偶。
一个占有了我的一切,却依旧活在我的影子里,变得面目全非。
你永远都比不上他。沈薇一字一句地说,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这句话似乎彻底激怒了赵恒。
他猛地将沈薇推到墙上,俯身压了过去。
是吗那我就让你好好回忆一下,我和他,到底谁更强！
他的手开始撕扯沈薇的衣服。
赵恒！你疯了！放开我！沈薇拼命挣扎,但男女力量悬殊,她的反抗显得那么无力。
宿主,限制级画面,非礼勿视。系统及时给我打上了码。
但我依旧能听到沈薇压抑的哭声和赵恒粗重的喘息。
我感觉一股怒火从魂魄深处烧了起来。
我冲过去,想把赵恒从沈薇身上撕开,但我的手却一次次地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我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种无力感,比十五年前那场爆炸带给我的死亡,还要令人绝望。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我冲着自己怒吼。
检测到宿主情绪异常,能量波动剧烈,有魂飞魄散风险,请立刻冷静！系统警报再次响起。
冷静
我怎么冷静！
我的妻子正在被我的兄弟侮辱,我的女儿被他囚禁,而我,只能像个看客一样站在这里！
就在我即将暴走的时候,姜夏的房门突然被撞开了。
女孩手里拿着一个棒球棍,疯了一样冲向赵恒,用尽全身力气,一棍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背上。
放开我妈妈！
03
赵恒闷哼一声,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回头,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姜夏。
我让你放开我妈妈！姜夏举着棒球棍,小小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沈薇趁机推开赵恒,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快步跑到姜夏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赵恒,你别碰她！
赵恒看着对面的母女,突然笑了。
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疯狂。
好,好得很。他点了点头,沈薇,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宁愿相信一个死人,也不愿意接受活生生的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扔在沈薇面前。
照片上,是我,十五年前的我,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举止亲密。
照片的角度很刁钻,看起来就像是我在拥吻那个女人。
你以为姜澈是什么好东西吗赵恒的声音充满了恶意,他死前,早就已经出轨了！你不过是他摆在台面上,用来应付家族的工具！
沈薇看着照片,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
不……不可能……
不可能赵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问问你自己,他碰过你几次你们结婚一年,他有尽过做丈夫的责任吗你肚子里的这个孽种,你敢说一定是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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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闭嘴！沈薇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我飘在空中,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这张照片是伪造的。
那个女人,是我当年为了谈一个项目,和对方公司派来的代表逢场作戏。所谓的亲密,不过是借位拍摄。
这件事,赵恒是知道的。
可现在,他却用这张照片,来诛沈薇的心。
妈妈……姜夏扶住摇摇欲坠的沈薇,担忧地看着她。
我累了。沈薇突然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赵恒,我们谈谈吧。
她把姜夏推进房间,关上了门。
然后,她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赵恒,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想要什么
赵恒愣住了。他可能没想过,沈薇会这么快冷静下来。
我要你,完完整整地属于我。他说,忘了姜澈,做我赵恒的妻子。
可以。沈薇点头,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放小夏走。让她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许再干涉她。
可以。赵恒答应得很痛快。
第二,沈薇深吸一口气,把属于姜澈的公司,还给我。
赵恒的脸色变了。
沈薇,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你逼我的。沈薇惨然一笑,你不是想证明你比他强吗那就堂堂正正地在商场上赢我一次。如果你赢了,我任你处置。如果你输了……
我不会输。赵恒打断她,眼神里重新燃起了那种熟悉的偏执和好胜。
那是我最熟悉的眼神。
年少时,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一次次地向我挑战,又一次次地败给我。
好。沈薇点头,一言为定。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客房,再也没有看赵恒一眼。
客厅里,只剩下赵恒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了头发里。
我看着他。
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如今却变成了我最不认识的模样。
嫉妒,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它可以把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魔鬼。
宿主,现在怎么办系统问我,你老婆好像为了你女儿,把自己卖了。
不。我摇了摇头,她不是在卖自己。
那是在干嘛
她是在宣战。
我看着沈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看到那个在人前永远冷静自持的女人,此刻正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
傻瓜。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女儿吗
赵恒这种人,一旦得不到,只会选择彻底毁掉。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不能再当一个看客了。
我飘到姜夏的房门前,试探着伸出手。
这一次,我的手没有穿过门板。
我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门锁。
04
我花了点时间,才搞明白怎么运用我这虚无缥缈的鬼力。
简单来说,就是情绪越激动,能量越强,能对现实世界造成的影响就越大。
比如现在,一想到沈薇和姜夏的处境,我就怒火中烧,然后我就发现我能拧动门锁了。
咔哒。
门开了。
姜夏正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窗外。
听到开门声,她警惕地回头。
看到门口没人,她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探出头看了看。
客厅里空荡荡的,赵恒已经不在了。
她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回房,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飘在半空中的我。
为了让她看见,我几乎耗尽了刚才积攒的所有能量,身形淡得像一缕青烟。
我们父女俩,隔着十五年的生死,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三秒……
啊——鬼啊！
姜夏的尖叫声,差点把公寓的屋顶掀了。
闭嘴！我下意识地吼了一句。
姜夏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像是见了鬼……哦不,她就是见了鬼。
你……你是谁她哆哆嗦嗦地问,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棒球棍。
我是你爹。我说。
姜夏：……
她看我的眼神,从惊恐,变成了你在逗我玩吗,最后变成了这人指定有点毛病。
我爹早死了。她说,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那是因为没人打理。我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孝顺点,清明的时候去拔拔草,也不至于长那么高。
姜...夏的嘴角抽了抽。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她依旧保持着警惕。
我叫姜澈。
当我说出这个名字时,我看到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是姜澈
听你这语气,好像对我不太满意我挑了挑眉,这是我生前的习惯性动作。
姜夏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有震惊,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失望
他们说,你是个天才,温柔,善良,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低声说,可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
流里流气,吊儿郎当,还……还很凶。
我被她逗笑了。
温柔善良那是对外宣传的人设,你也信我飘到她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小丫头,别太天真了。你爹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姜夏似乎被我的坦诚给整不会了。
她愣愣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行了,别在这发呆了。我拍了拍她的头,手掌穿过了她的头发,感觉怪怪的,你妈现在有危险,我们得想办法帮她。
提到沈薇,姜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赵恒那个混蛋,他到底想怎么样
他想要他得不到的东西。我说,比如你妈,比如我曾经拥有的一切。
那我们该怎么办姜...夏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助。
怎么办我笑了,当然是……把他抢走的东西,一样一样,再抢回来。
我的目光,投向了书房的方向。
那里,有我当年没来得及公开的,最后一个项目的设计稿。
那个项目,是我为沈薇准备的,一份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礼物。
也是现在,唯一能让她反败为胜的底牌。
赵恒找了十五年,都没找到。
因为他永远也想不到,那份设计稿,被我藏在了哪里。
走吧,闺女。我冲姜夏勾了勾手指,带你去看点好东西。
05
我带着姜夏,来到了我曾经的工作室。
这里已经被废弃了十五年,到处都落满了灰尘。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姜夏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周围。
找东西。
我飘到一面墙前。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的是一片星空。
这是我亲手画的,送给沈薇的第一份礼物。
把画取下来。我对姜夏说。
姜夏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
画的后面,是一个隐藏的保险箱。
密码是多少姜夏问。
你妈的生日。
姜夏的手指在密码盘上顿了一下,然后输入了一串数字。
保险箱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设计稿,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旧的MP3。
这是什么姜夏拿起来,一脸困惑。
你爹我的遗物。我说。
姜夏撇了撇嘴,把耳机戴上,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起,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但很快,她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因为在音乐声中,还夹杂着我和另一个人的对话。
是赵恒。
阿澈,你真的决定要公开‘星辰’计划
当然。这是我送给薇薇的礼物,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我姜澈的女人。
可是……董事会那边……
我才是公司的老板。他们有意见,可以滚蛋。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位置抢走吗
你要是能抢走,算你本事。不过赵恒,我劝你一句,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别怪兄弟没提醒你。
……
录音很长,记录了我和赵恒从合作到决裂的全过程。
最后一段,是爆炸发生前,我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
赵恒,‘星辰’的核心数据,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有本事,就来地狱找我要吧。
录音结束,姜夏久久没有说话。
她取下耳机,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所以,那场爆炸……
是他干的。我平静地说,为了抢走‘星辰’,也为了抢走你妈。
姜夏的拳头,瞬间握紧。
这个畜生！
现在骂他没用。我看着她,这份录音,是你妈反击的武器。但还不够。
那……那核心数据呢姜夏急切地问。
我笑了笑,指了指那个MP3。
数据,就在这里面。
啊姜夏懵了。
‘星辰’计划的核心,是一种全新的加密算法。我把算法的源程序,用音频的方式,隐藏在了这首钢琴曲里。我说,除了我,没人能解开。
这是我留下的,最后的保险。
我从没想过,这个保险,会在十五年后,由我的女儿亲手开启。
那我们快把它交给妈妈！姜夏说着就要往外跑。
等等。我叫住她。
怎么了
你觉得,你现在能见到你妈吗
姜夏的脚步停住了。
是啊,赵恒把她看得那么紧,她连门都出不去,更别说去见沈薇了。
而且,就算你把东西交给了她,以她现在的处境,也很难对付赵恒。我继续说,赵恒经营了公司十五年,根基早就稳了。你妈想夺回公司,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怎么办姜夏彻底没了主意。
我们需要一个帮手。我说,一个……能让赵恒伤筋动骨的帮手。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陈默。
我当年的特助,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死后,他第一时间就辞了职,从此销声匿迹。
所有人都以为他拿了赵恒的钱,找地方养老去了。
只有我知道,他在等。
等一个机会,为我报仇。
06
想找到陈默并不难。
我让他去查一个十五年前的公益基金,那个基金是我用他的名义匿名成立的。
果然,姜夏很快就通过基金会的联系方式,找到了陈默。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很偏僻的茶馆。
陈默比我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有了白发。
他看到姜夏的时候,愣了很久。
你……是姜董的……
我是他女儿,姜夏。姜夏开门见山。
陈默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像,真像……他喃喃自语。
陈叔叔,姜夏把那个MP3放在桌上,我爸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听到我爸两个字,陈默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他说,时候到了。我通过姜夏的嘴,把话传了过去。
陈默死死地盯着姜夏,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我的影子。
最后,他拿起那个MP3,戴上耳机。
听完录音,他沉默了很久,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压在心头十五年的巨石。
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他看着姜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小夏,你告诉你爸,他没信错人。赵恒欠他的,我会让他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陈默利用我留下的录音和星辰计划的核心数据,联系了当年被赵恒排挤走的公司元老。
那些人,都是跟着我一起打江山的老伙计,对我忠心耿耿。
他们早就对赵恒的所作所为心怀不满,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和机会。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正是反击的最佳时机。
一场针对赵恒的商业围剿,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而这一切,赵恒还被蒙在鼓里。
他正忙着和沈薇培养感情。
他包下了整个餐厅,准备了鲜花和烛光晚餐,想给沈薇一个惊喜。
沈薇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冷着脸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
薇薇,你今天真美。赵恒深情款款地说。
我飘在一旁,差点吐出来。
宿主,注意你的鬼魂素养。系统又开始提醒我。
赵恒,你到底想怎么样沈薇终于开口。
我想娶你。赵恒说,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明天就知道了。赵恒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沈薇面前,这是公司的股权转让协议,只要你签了字,明天你就是公司最大的股东。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点钱沈薇冷笑。
你不在乎,但姜夏在乎。赵恒的眼神变了,我查过了,她最近在偷偷联系国外的学校,想出去读书。你说,如果我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她还能走得了吗
你无耻！
我还可以更无耻。赵恒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我还可以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个婚内出轨,最后玩脱了把自己炸死的渣男。你猜,她会不会信
沈薇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
姜夏是她的软肋。
赵恒,抓住了她唯一的软肋。
看着沈薇痛苦挣扎的样子,赵恒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以为,他赢定了。
可他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他逼迫沈薇签字的时候,餐厅的门被推开了。
陈默带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几个公司的元老,后面还跟着几个警察。
看到这阵仗,赵恒的脸,瞬间就白了。
07
赵恒,你涉嫌十五年前的一起爆炸谋杀案,以及多项商业犯罪,请跟我们走一趟。警察上前,亮出了逮捕令。
赵恒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看着沈薇,又看了看陈默,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你们……是你们设计的我……
设计陈默冷笑一声,我们只是把你做过的事情,公之于众而已。
赵恒被警察带走了。
临走前,他死死地盯着沈薇,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沈薇,你别得意！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姜澈的死,你也有份！
沈薇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餐厅里,很快就只剩下沈薇和陈默。
沈董,都结束了。陈默说。
沈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飘到她身边,想看看她的表情,却只看到了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滴在黑色的裙摆上。
十五年了。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复仇的快感,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悲伤。
第二天,赵恒犯罪的证据就被公之于众,整个商界为之震动。
公司的股价应声大跌。
在陈默和几位元老的支持下,沈薇临危受命,重新接管了公司。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重启星辰计划。
消息一出,原本动荡的股价,奇迹般地开始回升。
所有人都说,沈薇是力挽狂狂澜的商业奇才。
只有我知道,她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沈薇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和姜夏进行了一次长谈。
我不知道她们谈了什么。
我只看到,姜夏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那是十五年来,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像阳光,穿透了所有的阴霾。
母女俩的关系,似乎在那一刻,达成了和解。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以为,我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
可系统却告诉我,我的任务进度,还停留在50%。
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还有一个心结,没有解开。
心结
什么心结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沈薇带着姜夏,来到了我的墓前。
这是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来。
她清理掉坟头的杂草,放上一束我最喜欢的白玫瑰。
然后,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墓碑上我的照片,一看,就是一下午。
姜夏陪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夕阳西下,余晖将她们母女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夏,沈薇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很没用
姜夏摇了摇头。
以前是。她诚实地说,但现在不是了。
沈薇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其实,你爸爸的死,不全是赵恒的错。她说,也有我的责任。
我愣住了。
0.8
你……什么意思姜夏也愣住了。
沈薇看着我的墓碑,眼神悠远,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你爸爸是个天才,但他也是个疯子。她轻声说,他太骄傲,太偏执,他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当年,他为了‘星辰’计划,几乎投入了所有的心血和资金。公司很多元老都反对,觉得风险太大了。赵恒……就是其中反对声音最大的一个。
他们为此吵了很多次。你爸爸觉得赵恒是嫉妒他,想抢他的功劳。而赵恒觉得你爸爸是被项目冲昏了头脑,会把公司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我劝过你爸爸,让他慢一点,稳一点。但他不听。
沈薇的声音,越来越低。
爆炸发生前一天,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说他自私,说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家,不在乎我……他说,他对我太失望了。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他出事的消息。
沈薇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
所以,赵恒说得没错。是我,是我把他推向了深渊。如果我当时能多理解他一点,多支持他一点,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原来,这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赵恒的背叛,也不是生活的艰辛。
而是这十五年来,日夜折磨着她的,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她把我的死,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傻瓜。
我怎么可能怪你。
我从头到尾,想保护的人,只有你一个啊。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如刀割。
我想抱抱她,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可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不,不是你的错。
就在这时,姜夏突然开口。
她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沈薇。
妈妈,这不是你的错。她认真地说,爸爸他……从来没有怪过你。
沈薇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一直都在啊。
姜夏抬起头,目光穿过沈薇的肩膀,看向了我。
她冲我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愣住了。
她……能看见我
不,不对。
她不是能看见我。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慰她的妈妈。
也是在,替我安慰她。
他告诉我,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姜...夏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温柔。
他说,‘星辰’计划,是他送给你,也是送给我的礼物。他想给我们一个,更好的未来。
他说,他后悔了。后悔那天和你吵架,后悔没有好好地抱抱你。
他说,他爱你。一直都爱。
沈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姜夏,放声痛哭。
积压了十五年的委屈,思念,和痛苦,在这一刻,尽情地宣泄出来。
我飘在她们身边,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谢谢你,闺女。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09
那天之后,沈薇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冰冷坚硬的女强人,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柔软起来。
她开始学着放慢脚步,学着享受生活。
她会陪着姜夏一起逛街,看电影,吃路边摊。
会因为一部搞笑电影,笑得前仰后合。
也会因为一个感人的情节,哭得稀里哗啦。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我看着她一点点地,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来,重新变得鲜活,生动。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姜夏也放弃了出国的念头。
她说,她想留在妈妈身边。
她还说,她想继承我的遗志,成为一名像我一样优秀的设计师。
于是,我这个死了十五年的鬼魂,被迫重新上岗,当起了我亲闺女的免费家庭教师。
这个结构不对,承重有问题,推倒重来。
你这配色什么审美土得掉渣。
没灵感了没灵感就去跑个十公里,看看能不能把脑子里的水跑出来。
……
姜夏每天被我打击得体无完肤,却越挫越勇。
她的进步,一日千里。
就连陈默都对她赞不绝口,说她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平静而又温暖地过着。
我感觉,我整个鬼都快被这幸福的氛围给泡发了。
系统提示的任务进度,也终于,从50%涨到了99%。
只剩下最后1%。
我知道,这意味着,我该走了。
离别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那天,是姜夏十八岁的生日。
沈薇亲手为她做了一个大蛋糕。
姜夏在烛光中,许下了她的生日愿望。
我希望,妈妈永远开心。
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设计师。
最后一个愿望……她睁开眼,偷偷地看了一眼我所在的方向,我希望……爸爸也能看到。
我笑了。
傻丫头,我当然看得到。
吹完蜡烛,沈薇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姜夏。
生日快乐,小夏。
姜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
吊坠,是一颗星星。
这是……‘星辰’
嗯。沈薇点头,这是你爸爸当年,亲手设计的。本来,是想在你出生的时候送给你……结果,迟到了十八年。
姜夏拿起项链,眼圈红了。
妈妈,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沈薇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柔,谢谢你,小夏。也替我……谢谢你爸爸。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任务完成度100%。守护任务已结束。宿主姜澈,你可以选择回归虚无,或者……留在她们身边,成为她们真正的守护灵。
我愣住了。
还可以这样
当然。系统说,这是对你超额完成任务的奖励。
回归虚无,意味着彻底的安息。
而成为守护灵,则意味着,我将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地陪伴着她们。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我选择,留下。
我看到姜夏和沈薇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仿佛,她们听到了我的回答。
窗外,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
我知道,那不是流星。
那是我送给她们的,迟到了十五年的,晚安。
10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这个家名副其实的守护灵。
我看姜夏考上了最好的设计学院,看着她一步步崭露头角,拿遍了国内外所有的大奖,成为了比我还要出色的设计师。
我看着沈薇彻底放下了过去,她没有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但她活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自由和快乐。她把公司交给了陈默打理,自己背着画板,走遍了世界各地,画下了无数美丽的风景。
她们的生活里,处处都有我的痕迹。
姜夏的设计室里,挂着我那幅星空油画。
沈薇的每一幅画的角落,都会有一个小小的澈字签名。
她们默契地,用自己的方式,纪念着我,思念着我。
而我,也一直都在。
在姜夏灵感枯竭时,偷偷给她一点提示。
在沈薇登山遇险时,悄悄帮她挡开落石。
我们就像是生活在两个平行时空,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和爱。
有一年清明,她们又来看我。
姜夏靠在墓碑上,絮絮叨叨地跟我讲着她最近遇到的趣事和烦恼。
沈薇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嘴角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爸,你说,人真的有来生吗姜夏突然问。
我飘在她面前,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管有没有,沈薇替我回答了,我们只要过好这一生,就是对逝去的人,最好的告慰。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冲我笑了笑。
那笑容,和十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模一样。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