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半身不遂的周叔,从河边捡回来一个被水泡得浮肿的男人。
村里所有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都围了上来,眼神贪婪。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用刀割下那男人的手臂、大腿,然后飞快地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第二天,那个被肢解的男人不见了。但是那些残疾人,都奇迹般地长出了新的肢体。
他们越是感激上苍,我就越是兴奋地发抖。
他们不知道,我周叔是太岁的养殖者。
活肉续命,断肢重生,只是需要更多的养料而已。
1
我们村叫断头沟,因为村后的山崖总掉石头,凶险得很。
更因为,村里的人,没几个是齐全的。
不是断了腿,就是少了胳膊。
这一切,都拜十年前那场私矿坍塌所赐。
村长李富贵为了多挖矿,瞒着上面,带人炸开了被封的危险矿道。
我爸和周叔,还有村里十几个青壮年,都被他用高价哄骗了进去。
结果,塌了。
我爸永远埋在了下面。
周叔被挖出来时,半边身子都压烂了,命是保住了,却也彻底瘫了。
而李富贵和他儿子李强,因为站在最外面,只受了点轻伤。
村里其他人,断手断脚,成了残废。
这些年,李富贵靠着那次私矿发的黑心财,在村里作威作福,没人敢惹。
那些残疾的村民,更是把李家当成了主子,只为能从他家漏下的一点油水里,多讨一口饭吃。
他们忘了是谁害他们至此,反倒对我这个孤女和半瘫的周叔,百般欺凌。
他们说周叔是活该,说我爸是贪钱的报应。
所以,当周叔从河里拖回那个泡得发白的男人时,我没有害怕,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周叔把他放在院子里的木板上,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回屋,擦拭着我爸的牌位。
血腥味很快引来了村里的野狗,也引来了比野狗更贪婪的人。
第一个来的是李强,十年前他被石头砸断了一条小腿。
他拄着拐,看着木板上那具完整却毫无生气的尸体,眼睛里放着幽光。
周瘸子,哪来的他问话的口气,像是审问。
周叔没理他。
很快,村里所有残疾人都聚了过来,他们围着那具尸体,像秃鹫围着腐肉。
我看到李强从腰间摸出一把剔骨刀,在男人完整的手臂上比划。
没人阻止。
他们的眼神里,只有渴望。
李强一刀割下男人的手臂,断口处没有流血,只有一层腻白的肉油。
他扔掉拐杖,一把扯开自己的裤腿,将那截手臂狠狠地按在自己空荡荡的截肢处。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手臂像是活物,肉芽疯狂滋生,瞬间与李强的伤口融为一体。
他动了动手指,那只不属于他的手,竟然真的动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他们疯了一样扑上去,用刀,用手,用牙齿,撕扯着那具尸体。
胳膊、大腿、血肉……他们抢到什么,就往自己残缺的身体上按。
院子里,一片鬼蜮般的狂欢。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一切,攥紧了拳头。
2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木板空了。
那个被分食的男人,连同那些碎肉残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场噩梦。
可村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提醒着我,那不是梦。
长出来了!我的手动了!
神迹!这是河神老爷显灵了!
李强第一个冲到我家门口,他扔掉了跟了他十年的拐杖,健步如飞。
他那条新长出来的腿,皮肤白皙,和他另一条饱经风霜的腿格格不入。
周瘸子!沈安!他一脚踹开我家的院门,满面红光,河神老爷赏的仙肉,还有没有
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痊愈的村民。
他们看着周叔的眼神,不再是鄙夷和嘲讽,而是赤裸裸的贪婪。
是啊周叔,那么大个人,你们爷俩也吃不完,分我们点怎么了说话的是王寡妇,她断了三根手指,如今十指健全,正得意地摸着自己新长出的手指。
就是,那本来就是河神给全村的恩赐,你们凭什么独吞
他们忘了昨天是谁把馊饭倒在我家门口,也忘了是谁指着周叔的鼻子骂他废物。
周叔坐在轮椅上,脸色灰败,一言不发。
我端着一盆水走出去,泼在他们面前,冷冷地说:没了,都喂狗了。
李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刚想发作,新长出的那条腿却猛地一抽。
他哎哟一声,差点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新腿,只见那腿上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游走,像一条条蚯蚓。
不止是他。
所有长出新肢体的人,都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们的新手臂、新大腿,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甚至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瘸子!你给我们吃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王寡妇尖叫起来,她新长的三根手指像鸡爪一样蜷缩着,怎么也掰不开。
村民们脸上的狂喜变成了惊恐,他们看向周叔的眼神,也从贪婪变成了怨毒。
你这个扫把星!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我就说这瘸子没安好心!他自己瘫了,也见不得我们好!
他们开始推搡周叔的轮椅,要他给个说法。
周叔被他们推得东倒西歪,却始终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说。
我护在周叔身前,看着这些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心中冷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
3
骚乱中,村长李富贵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看着儿子李强那条不断抽搐的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
都住手。
他一开口,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李富贵在村里积威甚重,没人敢不听他的。
他走到周叔面前,用拐杖点了点周叔那条萎缩的腿,皮笑肉不笑地说:周平,咱们几十年的邻居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见不得大家伙儿过上好日子
周叔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李富贵,我哥的命,我这条腿,你还得起吗
李富贵的脸色一僵,随即冷笑一声: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现在说的是这『仙肉』的事。你从哪儿弄来的,就从哪儿给我们找解药去!
要是解不了呢我冷不丁地开口。
李富贵眯起眼睛打量着我,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解不了他哼了一声,那你们叔侄俩,就得给全村人一个交代。
他话音刚落,村里的水井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个村民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上血色全无:不好了!村长!井……井里的水,都变成血了!
人群哗然。
所有人顾不上身体的异样,纷纷涌向村里唯一的那口老井。
井口,正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一桶水打上来,满满一桶,全是黏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液体。
天哪!这是怎么了
触怒河神了!一定是咱们分食了神肉,触怒了神明!
都是周瘸子害的!是他把那不祥之物带回村里的!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村民们再次把矛头对准了我们。
他们的肢体还在抽搐,井水变成了血水,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让他们认定了我们叔侄俩就是灾祸的源头。
李强更是暴跳如雷,他指着周叔,对众人吼道:把他绑起来!烧死他!烧死他祭天,河神就不会怪罪我们了!
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立刻冲了上来,用粗麻绳把周叔死死地捆在轮椅上。
周叔剧烈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嗬嗬的怒吼,却无济于事。
他们拖着周叔,就要往村口的空地去,那里是专门用来处理不祥之物的地方。
我冲上去想拦,却被王寡妇一把推倒在地。
小贱人,滚开!你跟你这瘸子叔叔,都是一丘之貉!
我摔在地上,手心被碎石子划破,鲜血直流。
我抬起头,看着被众人簇拥着、像英雄一样发号施令的李强,看着一脸阴沉、默许这一切的李富死,看着那些曾经受过我爸恩惠、此刻却面目狰狞的村民。
我的血,一滴一滴,渗入脚下的泥土里。
院子里那片空着的木板下,泥土,似乎轻微地耸动了一下。
4
他们把周叔绑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底下堆满了干柴。
李强手里举着火把,满脸狰狞地叫嚣着:烧死他!烧死这个灾星!
村民们的情绪被煽动到了极点,他们高喊着烧死他,仿佛这样就能平息神明的愤怒,让他们新生的肢体恢复正常。
周叔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绝望和悔恨。
我知道,他不是后悔捡回太岁,而是后悔没能护住我。
李富贵站在人群最前面,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要的不是祭天,而是要周叔死。
只有周叔死了,十年前的真相,才会随着他一起烂在土里。
点火!李富贵下了命令。
李强狞笑着,将火把凑向干柴。
就在火苗即将舔上干柴的那一刻,我站了出来。
住手。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一步一步,走到柴堆前,直视着李强。
放了我叔。
李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小丫头片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再不滚开,连你一起烧!
是吗我轻轻一笑,伸出还在流血的手掌,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顺着我的手看去,只见我掌心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鲜红的血肉翻涌,皮肤飞快地生长,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光洁如新的皮肤。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妖……妖怪!王寡妇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李强的脸色也变了,他握着火把的手,微微颤抖。
别怕!李富贵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他最先镇定下来,厉声喝道,她就是那个不祥之物的同伙!一个妖物!今天必须把他们一起烧了,才能永绝后患!
他的话给了众人胆气。
对!烧死她!
烧死这对妖物叔侄!
李强再次举起火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狠狠地朝着柴堆砸了过来。
我没有躲。
我只是抬起头,看着那些叫嚣的村民,看着他们身上那些不属于他们的、正在疯狂抽搐的手臂和腿。
我轻声说了一句:时间到了,该付代价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李强砸向我的火把,在半空中停住了。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那条新生的手臂,连带着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紧接着,所有长出了新肢体的村民,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僵立在原地。
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愤怒、疯狂的那一刻。
动啊!我的手动不了了!
腿!我的腿怎么回事!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凄厉的惨叫。
他们新生的肢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扭动,并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黑、腐烂!
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大块大块的尸斑,饱满的肌肉迅速萎缩,散发出阵阵恶臭。
啊——!李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条引以为傲的新腿,像烂泥一样瘫软下去,流出黄绿色的脓水,我的腿!我的腿!
王寡妇那双新生的手,十根手指齐齐断裂,掉在地上,像几条死掉的虫子。
他们身上的神迹,在这一刻,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他们想把那些腐烂的肢体从自己身上砍掉,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部分,在自己眼前腐烂、发臭。
恐慌和绝望笼罩了整个断头沟。
他们看着站在柴堆前,毫发无伤的我,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你……是你干的!李富贵指着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周叔身边,轻轻一拂,那捆得死紧的麻绳就寸寸断裂。
我扶起虚弱的周叔,轻声说:叔,我们回家。
然后,我转过身,看着这群被贪婪和恐惧吞噬的人,缓缓地揭开了谜底。
你们吃的,不是什么仙肉。
那只是『太岁』抛出的一点诱饵。
而我,我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才是真正的『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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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太岁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所有村民的脑子里炸开。
他们或许没见过,但谁都听过关于太岁的传说。
那是一种活在土里,食之可以长生的肉灵芝。
但传说也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必遭横祸。
他们分食了太岁,如今,报应来了。
不……不可能……李富贵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失,太岁怎么会是人形……
为什么不能是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人类为了活命,可以分食同类。我为了长大,为什么不能长得像你们一点
我的话,让他们想起了昨晚分食那具浮尸的疯狂场景,一个个面如土色。
那个男人……李强颤抖着问。
哦,那个啊。我想了想,说,那是我用河边的淤泥,加上我的一块肉捏成的。味道怎么样
呕——
好几个村民当场就吐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奉为神迹的仙肉,竟然是泥巴和一块不知名妖物的肉块混合而成。
你……你这个妖怪!李强又惊又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摊了摊手,表情无辜,我只是饿了,需要一点『养料』而已。你们身上的新肢体,就是我的根须。它们帮我汲取养料,让我快快长大。
说着,我抬起手,轻轻一勾。
李强那条腐烂的腿,忽然像有了生命一样,猛地抬起,狠狠一脚踹在他自己的胸口。
李强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撞在老槐树上,昏死过去。
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身上长出来的,不是什么恩赐,而是催命的毒瘤。
这些肢体,是我的。
我想让它们动,它们就动。我想让它们烂,它们就烂。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王寡妇跪在地上,朝着我拼命磕头,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放过你们我笑了,笑声里满是冰冷的寒意,十年前,矿洞塌了,你们为了活命,踩着别人的尸体往外爬。我爸为了救人,被埋在里面,你们有谁想过去救他
周叔为了拉你们一把,被砸断了半边身子,你们又是怎么对他的骂他瘸子,骂他废物,把馊饭倒在他碗里!
你们的残疾,是报应!是你们自作自受!可你们不思悔改,还妄想不劳而获,靠着吃别人的肉来弥补自己的残缺!
我每说一句,村民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现在,报应来了。你们想活命,可以啊。
我指了指地上那些腐烂的肢体,又指了指他们自己完好的身体。
这些根须,已经扎进了你们的身体里,它们会慢慢吸干你们的精气、血肉,直到你们变成一具干尸。
这就是你们吃掉『养料』的代价。
绝望,彻底的绝望,像一张大网,将所有人死死罩住。
他们哀嚎着,咒骂着,却无能为力。
只能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从体内流逝,感受着那些新生的肢体,如何像寄生虫一样,啃食着自己的宿主。
6
恐慌之后,是疯狂。
一个村民忽然拿起地上的柴刀,面目狰狞地朝着自己那条正在腐烂的新手臂砍去。
我不要了!我还给你!
噗嗤一声,血光四溅。
手臂应声而落,掉在地上,迅速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
那村民惨叫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断口,瘫倒在地。
他虽然又变回了残疾,但身上那种被吸食生命的感觉,似乎减轻了许多。
其他人见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纷纷效仿。
一时间,村口空地上,刀光血影,惨叫连连。
他们为了活命,亲手斩断了自己前一天还视若珍宝的神迹。
断臂,断腿,断指……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恶臭。
很快,大部分人都重新变回了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他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只有李富贵,他没有动手。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和怨毒。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他忽然冷笑起来,你是个妖物,等我上报给镇里的道长,你和你那瘸子叔叔,都得被收了!
是吗我看着他,有些怜悯,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去报信吗
李富贵一愣,随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身上并没有长出新的肢体,所以也没有腐烂。
但他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正从脚底升起,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起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也动不了了。
我没对你做什么。我淡淡地说,只是,所有的『根须』都需要一个主根来依附。而你,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最合适不过了。
我话音刚落,地上那些被砍下来的、已经化为黑水的腐肉,忽然像活了一样,蠕动着,汇聚成一股,朝着李富贵流了过去。
不!不要过来!
李富贵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他想跑,身体却不听使唤。
那股黑水顺着他的裤腿,迅速地向上蔓延,所过之处,他的血肉飞快地消融,露出森森白骨。
啊——!
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断头沟。
其他村民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连滚带爬地远离这个人间地狱。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李富贵,这个在村里作威作福了一辈子的村长,被那滩活着的烂肉,一点一点地吞噬,最后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黑水吞噬了李富贵后,体积似乎壮大了一些,它在原地蠕动了一会儿,最终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地上,只留下一个人形的、被腐蚀过的痕迹。
我走到昏迷的李强身边,他那条烂掉的腿已经脱落,伤口处血肉模糊。
我蹲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7
李强是被活活吓醒的。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自家院子的柱子上。
而我,正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把剔骨刀,就是他昨天用来割肉的那把。
你……你要干什么他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恐惧。
不干什么。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只是觉得,断头沟这个名字,不太吉利。我想给村子,换个新名字。
比如,叫『养料场』,怎么样
李强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了他父亲被黑水吞噬的恐怖场景,身体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求求你,放了我……你要钱吗我爸……我爸藏了很多钱,我都给你!
钱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要钱做什么我只要『养料』。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刀尖轻轻划过他那条完好的腿。
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你……你不是说,代价已经付清了吗他颤抖着问。
那是他们的代价。我摇了摇头,你的,还没开始呢。
十年前,是你怂恿你爸炸开禁采区。矿难发生后,你第一个跑出来,还堵住了唯一的出口,让很多人错过了最佳的逃生机会。
这些年,你仗着你爸的势力,在村里横行霸道,欺负周叔,欺负我,这些账,我们该一笔一笔地算了。
我举起刀,对准了他那条好腿。
啊!不要!李强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我没有理会。
刀光落下,血光迸现。
我没有砍断他的腿,只是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后,我割下自己的一小块指甲,弹进了他的伤口里。
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
我的指甲一进入他的血肉,就像种子一样,迅速生根发芽,无数细小的肉芽从伤口处钻出,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肉。
李强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缩,干瘪。
而那伤口处,却在慢慢地、重新长出一块全新的、粉嫩的肉。
这块肉,就是新的太岁。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李强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和那种被啃食的痛苦,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哀嚎。
没什么。我收起刀,后退了几步,欣赏着我的杰作,我只是把你,变成了新的『养料』供给站。
从今天起,你不会死。你的血肉,会源源不断地供养它长大。等你被吸干了,它就会从你的尸体里破体而出,成为下一个『我』。
而你,将永生永世,承受这血肉被啃食的痛苦。
这,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8
我处理完李强,回到了家。
周叔已经醒了,他坐在轮椅上,看着院子里那块空荡荡的木板,眼神复杂。
安安,都结束了他声音沙哑。
嗯,结束了。我走到他身后,轻轻地帮他捶着背。
院子里很安静,再也听不到村民的叫骂和哀嚎。
整个断头沟,都陷入了一种死寂。
他们……周叔欲言又止。
罪魁祸首已经解决了。其他人,也付出了代价。我说,叔,我们以后,可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了。
周叔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值得吗
为了复仇,把整个村子都拖入了地狱,真的值得吗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蹲下身,握住周叔那只萎缩变形的手。
他这只手,是为了救人才废掉的。
他是英雄,却被当成废物欺辱了十年。
我将他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
一股温和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力量,从我的身体里,缓缓流入他的体内。
周叔浑身一震。
他感觉到,那条早已失去知觉的胳膊,竟然传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僵硬的手指,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周叔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
安安,你……
叔,我说过,活肉续命,断肢重生。我看着他,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以前,是他们需要『养料』。
现在,是我需要你了。
我的存在,是断头沟的诅咒。
但对周叔而言,或许是唯一的救赎。
他浑浊的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几天后,镇上的人发现了断头沟的异常。
这里太安静了。
当他们走进村子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村里的人,几乎全都变成了残疾。
他们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麻木。
村长李富贵失踪了。
他的儿子李强,疯了。
他被发现时,正被绑在柱子上,对着自己那条完好无损、却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腿,又哭又笑。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吃了……求求你别吃了……
没人知道断头沟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成了镇上的一桩悬案。
后来,有人说,在断头沟那条河里,看到过巨大的、像肉团一样的怪物。
也有人说,晚上路过断头沟时,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像是有人在被活生生地啃食。
断头沟,成了一个谁也不敢靠近的禁地。
而我和周叔,离开了那里。
周叔的身体,在我的力量滋养下,一天天好转。
他那条瘫痪了十年的腿,已经能轻微地活动了。
我们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住了下来。
周叔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铺,我每天就在店里帮他看看店,读读书。
日子平静得像一碗水。
有时候,周叔会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他知道,我不是人。
我是太岁。
是需要养料才能活下去的怪物。
他担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了活下去,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明白他的担忧。
我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叔,你就是我的『养料』。
只要有他在,我心中的那头嗜血的怪物,就永远不会醒来。
我们会像最普通的叔侄一样,平静地生活下去。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不,或许,连死亡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