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把试卷往后传!
数学老师的声音像初秋清晨的第一滴露水,清脆地砸在喧闹的课间里。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林清时猛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没睡醒的倦意。
她的刘海被压得有些凌乱,额前碎发软软地搭着,露出一双不算明亮却很干净的眼睛。
此刻,她的胳膊还垫在微凉的课桌上,压出几道浅浅的红痕。
刚打铃时趴在桌上补觉的架势还没完全散,肩膀微微耸着,像只受惊的小兽。
试卷传到最后一桌时带着油墨的温热,林清时的指尖刚要触到边缘,旁边组的黄俊杰突然伸手抽走了那张卷子。
这男生总爱穿件洗得发白的篮球服,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臂。
此刻正冲她挤眉弄眼,另一只手塞过来一张折了角的试卷。
……
林清时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还没完全清醒的脑子转得有些慢。
黄俊杰,你干嘛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黄俊杰憋着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颗小虎牙: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张更适合你。
他一想到等会儿林清时看到试卷上名字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整个班级谁不知道,七班的林清时喜欢八班的苏慕,这事儿从开学第一个月起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林清时一贯情绪稳定,此刻却被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搅得有些发懵。
她展开试卷,指尖划过纸面,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题目,而是字迹——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和她自己那略显潦草的字迹截然不同。
这也不是我的字啊……
她小声嘟囔着,目光移到卷首的姓名栏。
苏慕!
所有人都知道林清时单恋苏慕。
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她的一场实验。
刚上初中时,班里女生总聚在一起讨论谁长得帅,谁又给谁递了情书,连最内向的女生都能说出个暗恋对象。
林清时看着她们眼睛发亮的样子,突然好奇起来: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被人喜欢又是什么滋味她想试试,于是随便挑了个名字——苏慕。
选他的理由很简单:开学第一天在操场升旗,她站在队伍末尾,看见八班队伍里有个男生在笑。
他不算特别帅,个子很高,皮肤是那种干净的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就这一眼,林清时记住了他的名字——苏慕。
而苏慕,并没有明确喜欢或不喜欢林清时。
她没料到的是,自己只是在日记本里随手写了句今天看到苏慕在打球,好像还不错,就被借日记抄作业的女生看到了。
第二天,林清时喜欢苏慕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两个班。
更麻烦的是,她和苏慕几乎没有交集——七班和八班虽然只隔一条走廊,却像两个世界。
至于苏慕的态度,始终模糊不清。
他没说过喜欢,也没说过不喜欢,偶尔在走廊遇见,他的眼神会轻飘飘地扫过她,像风拂过水面,连涟漪都不会留下。
所以黄俊杰把苏慕的试卷换给林清时可不是在帮她,是赤裸裸的嘲笑。
啪啪啪~
教鞭拍打在讲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竹笋炒讲台~
嘈杂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数学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今天拿了一份八班的试卷评讲,让你们看看人家的卷面,要打分,把拿红笔出来。
把你们的名字写在试卷上,让人家知道是谁改的。
……
林清时有些无语,干嘛非要写名字啊。
呵呵~
笑声来自黄俊杰。
但还是快速写上自己的名字。
字不太漂亮。
对着黄俊杰,用口语:哥屋恩
。
苏慕的成绩中等水平。
林清时的数学是不好的。所以看见试卷上的计算结果是对的就打了勾。
改完试卷,窗外的阳光正好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卷面苏慕两个字上,钢笔水在光线下泛着蓝黑色的光泽。
林清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场莫名其妙的单恋里,这是她和他最近的一次距离。
——
最后一桌离后门很近,八班在走廊尽头。
伸头出去就看见苏慕,拿着五十斤容量的乳白色油罐(充当的水桶)。
架着走廊围栏倒水,用嘴接!
林清时顿时扶额!
叹了口气,这也太……下头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个男生还不错大概是那天的阳光太好了,把人照得模糊了吧。
清时,回宿舍晒水吗
同桌推了推她的胳膊。
同桌是个微胖的女生,脸上总带着点婴儿肥,叫张倩,是班里少数愿意跟林清时说话的人。
回。
林清时将试卷交给班干,跟着张倩往外走。
林清时从小在市里长大,因为叔叔婶婶在这所镇上的学校可以拿到助学补助。
所以初中就被安排回到镇上中学读书了,条件自然一般。
新生到高年级,宿舍从六楼往下排,林清时住在五楼,没有水是家常便饭了。
热水更是奢望,要去一百米外的食堂边上抬热水。
还要抬上五楼。
这哪是上学啊!明明是做苦力。
时间不多。
林清时和同桌跑回宿舍,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厕所。
由于五楼总是没水,所以林清时下楼之前把高一点的桶放在水龙头下面,矮的桶放在高的桶旁边。
这样高的桶水满了就会流到矮的桶里。
开着水龙头,只要宿舍楼没人了,水就能上到五楼。
来到厕所,林清时和同桌抬起一桶水就走到门口外面,将水桶放在走廊,此时阳光正好。
晒到下午五点水应该就热了吧。
就这点技巧还是学别人的。
全校大扫除。
林清时所在的教学楼很旧,楼中间有个六米宽的楼梯,一道台阶长三米,拐个弯又是三米,扶手是掉了漆的铁栏杆,摸上去硌得慌。
每个班轮流刷楼梯,这周正好轮到七班。
林清时拿着扫把,正费力地清扫台阶上的灰尘。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细瘦的手腕,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连台阶缝里的纸屑都要扫出来。
这时,一个女生从楼上走下来。
她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四几,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白色的针织衫,皮肤白得像瓷娃娃,眼睛很大,睫毛长长的,是那种很清秀的好看。
林清时认得她,黄丽花,八班的,成绩中上,性格也温和,好多男生都喜欢她。
因为假装喜欢苏慕,林清时自然也听过关于黄丽花的传闻——大家都说,她和苏慕才是一对,郎才女貌。
而且最新的一次排座位,黄丽花就坐在苏慕旁边,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黄丽花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声音细细的,带着点犹豫:我想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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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林清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扫把在台阶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苏慕好像喜欢的是我。
黄丽花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
林清时手里的扫把顿了顿,随即又加快了速度。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没事,我知道。
她是真的知道。上次在操场,她看见苏慕把自己的早餐分给了黄丽花;
还有一次放学,她在小卖部撞见苏慕给黄丽花买冰棍。
这些都足以说明问题。
而且,她对苏慕本就没什么感觉,黄丽花的坦白对她来说,更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
她也知道黄丽花不是坏心的人。
况且林清时也只是假装喜欢苏慕而已。
看林清时满不在乎。
黄丽花接着说:那你还喜欢苏慕
手里的扫把终于停下了。
因为刚才的加速,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漫天飞舞,像无数细小的金粉,直冲天花板。
林清时站在灰尘里,逆着光,黄丽花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从灰尘中传来,带着点刻意的倔强:
他有喜欢的人,也不妨碍我喜欢他啊!
她不能露馅。
这场单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要是突然说自己不喜欢了,肯定会被追问,到时候解释起来更麻烦。
她只能继续演下去,至少要撑到这个学期结束。
好吧!
也许是知道了答案,又或许是灰尘实在太多黄丽花下楼走了。
她们的对话被站在一楼楼梯口的张倩听见了。
张倩正靠在对面的榕树下休息,见黄丽花走了,就冲林清时喊道:
知道人家有喜欢的人还喜欢人家,你就是小三!
……
林清时扶着扫把,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到底知不知道小三是什么意思啊
懒得跟她争辩,林清时拿着扫把上了楼,回到教室。
教室里空荡荡的,她想拿点东西就走,刚走到座位旁,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后门。
苏慕站在那里。
他今天穿着白色的薄款外套,牛仔裤,白色的鞋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
林清时正疑惑。
他突然把两只手反向插在了牛仔裤屁股后面的两个裤兜,外套都被挤到背后面夹在两条手臂的中间。
露出了里面的黑色T恤。
外套跟斗篷似的,随着苏慕的快步,飘飘乎。
见苏慕这样,林清时无奈:我看起来很像瘟神吗
到目前为止,初一开学三个月。
林清时从来没跟苏慕讲过一句话,甚至可以说不认识。
唯一的,就是同学间传开了林清时喜欢苏慕这件事而已。
这好,给人吓成这样。
她叹了口气,心里却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更能说明她的喜欢是单方面的,等学期结束,她就有理由放弃了——比如,看到他喜欢别人,我终于死心了。
到时候,自然有办法证明,其实林清时根本不喜欢苏慕。
因为镇上有小学,所以好多人都是小学同学一起玩的好的。
林清时没好朋友。
不然也不会刚说喜苏慕立马就被传开,也是碰上小团体了。
林清时有个闺蜜叫沈星月,两人小学就没有在一起,所以沈星月根本等不及下学期了,知道林清时在这学校吃苦了。
各种申请,就算还有两个月就放假了,还是硬挤来了。
沈星月成绩可是很好的,长得漂亮,家里还很有钱,林清时父亲不靠谱,母亲早逝,有个后妈。
天差地别的两人关系却是很好。
若不是这样,H市四中校长的女儿,怎么会屈尊来到小镇上读书啊。
两人的父亲曾经是小同学,由于家境悬殊逐渐拉开距离。
但林清时和沈星月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十分要好。
林清时站在校门口,接过沈星月的行李箱,本来应该有保姆帮忙的,但沈星月一向低调。
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了。
好姐妹,你可算来了。
林清时泪点低,情绪上头泪水直流。
好了,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嘛,姐带你飞。
沈星月随即抬起手,将林清时的眼泪扫过脸颊,往两边空地上弹。
又抽出湿巾擦干净。
沈星月一来,正好赶上换座位。
她提前跟老师打过招呼,直接坐到了林清时旁边。
第一节课,她就给林清时来了个下马威:
清时,你得好好学习了。我可不想以后跟你只能在有空的时候见,我希望你能凭本事和我一直在一起上学。
两人坐在第一桌,讲台上的老师用着方言和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讲着课
。
沈星月自然听不懂,但是底子好,好多内容都请私教教过了。
一看就能明白。
林清时可不行了,听得懂语言弄不明白知识。
沈星月慢慢讲给她听。
林清时逐渐领略。
月考时原本中下的成绩一下上到了中等。
她其实很聪明,只是需要更详细的讲解才能听懂。
后来,本该发下来的数学月考试卷,发到隔壁班去了,因为上个月七班改了八班的,所以这一次七班的试卷就去了八班了。
等林清时拿回自己的试卷时,发现试卷上自己名字后写着
苏慕!
这是闹哪出啊
直到沈星月从她手里抽走试卷,林清时才回过神。
拿来让我看看,本姑娘一个月的劳动成果有多厉害,让你这么激动。
沈星月看着试卷答题内容,但凡写上的都对了,没写的是因为沈星月没教。
她又看看分数,大概年级二百多名吧,正打算夸奖,突然瞥见林清时名字后面写着苏慕。
立马转过面询问:清时,这个
不会就是那个苏慕吧!
林清时缓了口气淡淡的说:是的。
沈星月同样疑惑:他不是不喜欢你吗就没打算把试卷给别人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别人恶作剧呢,也许不是他本人呢。
林清时自嘲将试卷收起。
沈星月见林清时这么说了,也没再问什么。
而是立马转移话题:嘿嘿,看看我的吧。
年级第一。
一共就八个班每班六十多人,沈星月这成绩去一班都可以。
要不是沈星月提点林清时,她还在四百名飘着呢。
月考榜上,林清时距离苏慕不过十名。
若是两人互相喜欢,看起来也还挺浪漫的。
林清时成绩虽然不太好,但是画画十分厉害。
元旦的黑板报是林清时在负责,沈星月字好看所以就一起了。
写黑板报的时候,遇到了苏慕,他们的黑板报就在旁边。
有天苏慕找人借尺子,周围一圈都问遍了也没借到,林清时没转头。
那个,林清时,你有尺子吗
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苏慕从来没有喊过她的名字,他们也从来没有说过话。
林清时在站着的书桌里摸了一阵,掏出一把尺子。
给。
林清时把尺子递给他,眼睛从尺子对面那只手滑到他的脸,她第一次那么正正好地望着苏慕。
微微冒着汗的额边,透红的脸颊,高高直直的鼻梁,带着弧度的嘴。
还有那双亮亮的笑着的,同样也望着林清时的眼。
真是漫长却又迅疾的三秒钟啊,林清时想。
手都要举酸了,苏慕还没拿过去。
林清时见他发呆,就直接放旁边的桌子上了。
等苏慕回过神,林清时已经开始继续写了。
也许这一刻苏慕的眼里开始有了林清时的影子。。
他拿起尺子退回隔壁。
一会还你。
……
林清时没什么表情。
转眼到了期末,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全校要组织一次联欢晚会。
每个班都要出节目,七班报了个大合唱,林清时被拉去充数,站在最后一排对口型。
晚会在操场举行,搭了个简易的舞台,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风一吹晃晃悠悠的,像串会发光的葡萄。
各班同学搬着凳子围坐在台下,说说笑笑,气氛热闹得很。
林清时和沈星月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啃了两口苹果,就听见主持人报幕:
接下来,请欣赏八班苏慕带来的吉他弹唱——《青春》。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尤其是女生,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毕竟镇上的学校有点才艺格外让人激动。
沈星月和林清时自然有些见怪不怪了。
但是林清时咬苹果的动作还是顿了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舞台。
苏慕抱着把木吉他,从后台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戴在头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手指修长,拨弄琴弦时动作流畅又好看。
灯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身后的幕布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
林清时突然觉得,苹果有点酸。
前奏响起,是首轻快的民谣。
苏慕的声音干净清澈,带着点少年特有的青涩,唱到副歌时,台下好多女生跟着一起唱,气氛格外热烈。
林清时没跟着唱,只是看着舞台上的人,心里有点复杂——原来他会弹吉他,原来他站在台上是这个样子,原来……他真的挺受欢迎的。
沈星月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怎么看入迷了
林清时摇摇头,把剩下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没有,就是觉得……他弹得还行。
还行
沈星月挑眉,我刚才看有女生都快哭了,这叫还行不过说真的,他这长相加才艺,在咱们这破学校,确实算顶配了。你当初眼光还不错。
林清时没接话。
她突然有点想结束这场单恋了。
两个月前觉得麻烦,现在却觉得有点可笑——她连人家会弹吉他都不知道,这场所谓的喜欢,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甚至连戏服都是借来的。
歌曲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苏慕站起来鞠躬,目光无意间扫过台下,正好和林清时的视线对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认出了她,对着她的方向,轻轻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林清时心里漾开一圈涟漪。
但也仅此而已。
林清时也回了个淡淡的笑,然后转头对沈星月说:有点冷,咱们回去吧。
不等看完了后面还有老师表演呢。
不了,林清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明天就要放寒假了,我想早点收拾东西。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宿舍楼下时,沈星月突然说:清时,其实你不用装了吧我看你刚才那表情,根本就对他没感觉。
林清时脚步顿了顿,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笑了:
嗯,是没感觉了。以前觉得他笑起来好看,现在觉得……也就那样吧。
那之前传得那么热闹……
说来话长。
林清时耸耸肩,反正从今天起,林清时不喜欢苏慕了,这事就翻篇了。
沈星月看着她释然的样子,也笑了:翻篇好,翻篇了咱们明天就回去市里玩,我请客,吃火锅!
好啊!
期末考试成绩,林清时的成绩在家里收到的,还在一百二十名趴着呢。
肚子里就那点墨水了。
慢慢悠悠吸。
后来林清时的爸爸在沈星月爸爸建议下考了教师编。
林清时的成绩也名列前排了,虽然还是一百多左右不上不下。
至少整个家庭氛围清明了点。
初二的时候由于成绩偏差较大,林清时和沈星月被安排到二班了。
主要是苏慕也来二班了(年级八十名)。
小升初的时候苏慕六年级后半学期状态不好,没考好,但底子还是有。
这也是林清时后面才知道的。
沈星月原本是去一班的,但是作为第一名还是有点话语权的,说不去就不去。
升入初三,学业压力像潮水般涌来,林清时却过得比从前更笃定。
她和沈星月的学霸姐妹花组合越发稳固,课间总能看到两人凑在一堆刷题,放学路上讨论的不是明星八卦,而是函数曲线和化学方程式。
这天晚自习,林清时正对着一道物理大题皱眉,沈星月突然用笔戳了戳她的胳膊:
哎,你看那边。
她抬头望去,只见苏慕拿着一支笔在写着什么,偶尔抬头往林清时的方向望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他好像在看我们。沈星月压低声音,自从上次表彰大会后,我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林清时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题目上:管他呢,还有三个月就中考了,哪有功夫想这些。
话虽如此,笔尖却在草稿纸上顿了顿。
她不得不承认,苏慕最近的存在感确实有点强——食堂排队会偶遇,操场跑步会同圈,
甚至有次她去办公室交作业,刚巧撞见他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和她一样的物理练习册。
听说他要考市一高。
沈星月突然说,跟你目标一样。
林清时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市一高是她和沈星月约定好的目标,也是全市最好的高中,竞争激烈到残酷。
那更得加油了。
她勾了勾嘴角,笔下的解题步骤瞬间清晰起来,总不能被他比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林清时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备考中。
她不再刻意避开苏慕,遇到了就坦然点头示意,遇到难题甚至会主动请教——毕竟他的物理确实比她好。
这个力的分解,你可以把它想象成……
苏慕站在走廊上,拿着笔在她的练习册上演算,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纸上,形成细碎的光斑。
林清时认真听着,偶尔打断提问,两人的距离很近,却再没有从前那种莫名的紧张,只剩下纯粹的同学间的讨论。
有次模拟考,林清时的物理考砸了,趴在桌子上丧了半节课。
苏慕不知从哪听说了,竟然让人给她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最后一道大题的陷阱在参照物,你把地面当成惯性系了,其实应该以滑块为参考。放学后我在图书馆等你,给你讲讲
她捏着那张纸条,愣了很久。
最终还是去了图书馆,却不是为了听题——她想把话说清楚。
苏慕,她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摊开的笔记本,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了。
林清时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以前是我幼稚,把好奇当成喜欢,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们的目标都是市一高,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各自加油,考场见真章。
苏慕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清时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点低:你说得对。那……这道题你还是听我讲完吧,确实是个易错点。
那天的图书馆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清时听得格外认真,不是因为题目有多难,而是因为她突然明白——成长或许就是这样,坦然面对过去的荒唐,也珍惜当下的清醒。
中考结束那天,林清时走出考场,看到沈星月和父母在不远处等她,苏慕站在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两支冰棒。
见她出来,他走过来,把其中一支递给她:市一高见。
市一高见。
林清时接过冰棒,笑了笑,转身朝着沈星月跑去。
阳光正好,蝉鸣聒噪,她知道,前方有更值得奔赴的风景,而那些青春期的小波澜,终究会像冰棒上的水珠,在夏天的风里,悄悄蒸发成回忆。
后来在市一高的开学典礼上,林清时又见到了苏慕。
他站在国旗班的队伍里,身姿挺拔,而她和沈星月坐在观众席上,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有些故事,不必圆满,却能让人在回望时,清晰地看到自己成长的痕迹。
就像林清时终于明白,最好的青春,不是追着谁的影子跑,而是找到自己的方向,然后,坚定地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