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蜜毒钩子
年薪百万。
这三个字像裹了蜜毒的钩子,吊着我,让我吞下所有理智带来的尖叫和折返逃跑的冲动。这栋别墅,矗立在荒芜庭院深处的阴影里,每一扇窗都像死掉的眼珠,空洞地反射着黄昏将逝的惨淡天光。它看起来不像个家,像个巨大、臃肿的墓碑,埋葬着某些绝不该被惊扰的东西。
而我,是那个即将付费躺进棺材里的傻瓜。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干涩得令人牙酸的咔哒声。沉重的实木门向内荡开,一股冷风裹挟着尘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霉味和某种淡薄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管道有点旧了,偶尔会有噪音,像风声,又有点像……呃,女人哭。业主,一个脑门锃亮、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交钥匙时语速飞快,手指不安地搓动着,别自己吓自己。这世上哪来的鬼都是心理作用。签了协议的,对吧完整住满七天,评估报告写得‘没问题’,尾款一次性结清。
他几乎没敢多看这房子一眼,像逃离什么似的开车走了,引擎的轰鸣声迅速被四周死寂的树林吞没。
2
午夜哭声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厅,听着自己的心跳在过分宽敞寂静的空间里咚咚回响。年薪百万。我再次默念这句咒语,抬脚走了进去。
第一夜,那声音就来了。
不是风声。
它精准地出现在凌晨一点,从脚下深处渗上来,纤细,幽冷,断断续续。的确像女人的哭泣,被厚重的土层和水泥压抑着,扭曲了,但那悲伤和绝望的质感,尖锐地刺破一切物理阻隔,直接钻进耳膜,搅动脑髓。
我猛地从临时搭在客厅的行军床上坐起,浑身汗毛倒竖。手里的强光手电筒瞬间亮起,光柱扫过空旷的客厅,掠过蒙着白布的家具,它们在黑暗中显出奇形怪状的轮廓,像一群沉默的观众。
哭声还在继续,呜咽着,仿佛永无止境。
我强迫自己躺下,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业主说过,管道噪音。对,管道噪音。科学的解释。年薪百万。
3
地下室之谜
第二夜,我提前醒了。像等待一场注定降临的厄运。凌晨一点,分秒不差,那哭泣再次幽幽响起。这一次,似乎更清晰了些,甚至能听出那声音里的哽咽,每一次呼吸的破碎感。它盘桓在地下室入口的方向——一扇厚重的、带着老旧黄铜把手的门,此刻紧闭着,像通往地狱的入口。
我灌下半杯冷水,手指冰凉。心里那点侥幸开始崩塌。这不是管道。这绝他妈不是管道能发出的声音。
第三天白天,我仔细检查了那扇地下室的门。锁是旧的,但保养得不错。打开门,一股更阴冷、更潮湿浑浊的空气涌上来,带着浓郁的土腥和铁锈味。楼梯向下延伸,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我用手电照了照,能看到底下堆着些杂物模糊的轮廓。
我没下去。协议里没规定必须检查地下室。某种直觉,某种冰冷的预警在脊椎上爬行,阻止了我的脚步。
但晚上那哭声变本加厉。不再是单纯的哭泣,间或夹杂着模糊的、用尽气力般的抓挠声,还有……指甲刮过木板的长音,让人头皮发炸。
第四天,我从带来的装备里翻出一个小型红外摄像头。我得知道那下面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动物,是恶作剧,是任何可以被解释的东西……如果不是。
我把摄像头小心地固定在地下室门框内侧的阴影里,镜头对准向下的楼梯。线路顺着墙脚引到客厅,连接在笔记本电脑上。屏幕亮起,显示着门口一片静止的、被红外光罩上一层阴森绿光的区域。寂静无声。
那一晚,哭声依旧。我盯着电脑屏幕,那下面漆黑一片,但声音的源头,毫无疑问,就在那里。每一次啜泣都让我的胃拧紧一分。
4
幽灵相册
第五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哭声准时停止。我眼球酸涩,布满血丝,几乎一夜未眠。我拿过电脑,断开实时连接,点开了昨晚录制的视频文件。
快进。静止的绿色画面。只有偶尔因光线细微变化产生的噪点跳动。音频波纹平稳地起伏着,那是持续不断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哭泣和抓挠。我死死盯着屏幕,快进,快进……
突然,画面毫无变化,音频里那哭泣声却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松开快进键。
就在这寂静的间隙,一个声音,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古怪的亲昵,紧贴在我耳后响起:
你也听见了,对不对
血液瞬间冻结。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炸起,直冲天灵盖!那不是屏幕里的声音!那声音贴得太近了,气息几乎要吹动我耳边的头发!
我猛地扭过头,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身后站着一个人影。
窗外的天光勾勒出他略显透明的轮廓,五官却清晰得令人心脏停跳——是照片上那个人!那个前任房主,那个据说已经死了半年的人!他脸色是一种死寂的灰白,但嘴角却向上弯着一个温和的、异常愉悦的弧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着我脸上无法控制的惊骇和恐惧。
他微笑着,仿佛老友寒暄,然后缓缓抬起一只手。
他手里拿着一沓照片。
那种老式的,边缘微微卷曲的拍立得相纸。
他朝着我,又递近了些,声音轻柔得像毒蛇滑过脖颈:
想知道她为什么哭吗
他的笑容扩大了,几乎咧到耳根,那笑容里充满了某种难以形容的、疯狂的分享欲。
看看我在地下室做了什么。
我盯着那沓照片,胃里翻江倒海。空气凝固了,粘稠得如同冰冷的石油,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叶,带着地下室里那股特有的霉味和铁锈味。
他的手,苍白得没有一丝活气,就那样平稳地举着。嘴角的弧度固定着,像用刻刀划上去的。那双眼睛,空洞却异常专注,锁死在我脸上,捕捉着我每一丝惊惧的颤动。
跑我的腿像是灌了水泥,钉在原地。尖叫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年薪百万。这四个字此刻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脑子,荒谬又冰冷。
他往前又递了递,相纸的边缘几乎要碰到我的胸口。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礼貌。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慢慢抬起,冰凉的指尖触碰到那沓照片。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猛地窜入,不是低温的冷,而是一种……浸透了绝望和死气的阴寒。
我低下头。
最上面一张照片。
模糊的,晃动的光影。是地下室。红外摄像头般的绿色视野,但更昏暗,更混沌。角落里,堆着杂物,但焦点中央……是一个蜷缩的人形。穿着浅色的、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裙子,头发散乱,遮住了脸。她的肩膀瘦削,在剧烈地抖动。是在哭。就是那个哭声。
我的呼吸屏住了。
那只苍白的手伸了过来,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他替我翻开了第二张。
更近了一些。能看清那个女人被散乱头发半遮的脸颊,泪水在幽绿的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她的嘴巴张着,扭曲成一个无声尖叫的形状。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粗糙的绳索深陷进腕部的皮肉里。
第三张。
视角变了,像是从侧面拍的。她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蜷缩得像一只虾米。裙子被撕破了一角,露出青紫交加的小腿。地上,似乎有些深色的、泼洒状的痕迹。
第四张。
一只手入了镜,不属于那个女人。一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看着甚至有些文气。正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钳口沾着暗红色的东西。那只手,正朝着女人被反绑的手伸去。
我的胃猛地收缩,酸水涌上喉咙。我死死咬着牙关,才没吐出来。
第五张,第六张,第七张……
角度各异,清晰或模糊,全是那个角落,那个女人。无声的酷刑,漫长的凌迟。痛苦被定格在一张张小小的相纸上,凝聚成实体化的恐怖,劈头盖脸地砸向我。
最后一张。
不再是幽绿的视角,而是正常的闪光灯照片,但依旧昏暗。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脸歪向一边,眼睛空洞地睁着,望着镜头的方向,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那只文气的、拿着钳子的手,正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扭曲的温柔。
照片到这里结束了。
5
地狱入口
我猛地抬起头,剧烈地喘息,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他依然站在那里,微笑着,甚至显得更加……愉悦了。仿佛刚刚和我分享了一套绝佳的旅行照片。
她不太听话。他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像羽毛拂过耳膜,却带着血淋淋的钩子,总想跑。总想喊。这房子的隔音其实很好,非常好……但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传上来一点点,对不对像小猫一样,挠得人心痒。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回忆什么甜蜜的往事。
你得理解她,刚开始都这样。后来就安静了,你看,最后很安静。他指了指我手里的照片,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炫耀。
我手里的相纸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拿不住。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你……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变成一种近乎困惑的表情,好像我的问题非常奇怪。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般,因为你听见了啊。
他朝我走近一步,那冰冷的寒意瞬间浓烈起来。
他们都说是管道。之前的几个人,听了不到一晚就跑了,嚷嚷着有鬼,钱都不要了。懦夫。他语气里带着轻蔑,然后又看向我,眼神变得灼热,但你不一样。你听到了,你还想知道为什么。你装了摄像头……你想看。
他又笑了,这次带了点欣赏的意味。
你和我一样,都想弄个明白。
不!我不是!我猛地向后退,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无路可退。笔记本电脑从腿上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黑掉。
你是。他笃定地说,身影似乎凝实了一些,周围的温度还在下降,你留下来听了五个晚上。你很好奇。现在你知道了。
他目光扫过我扔在地上的那沓照片。
现在,你也看见了。
话音落下,地下室的方向,那扇紧闭的门内,毫无征兆地——
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抓挠声。
嗤啦……
像指甲划过木头。
一下,又一下,坚持不懈,带着某种永恒的绝望。
他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种无限温柔又无比疯狂的神情。
听,他轻声说,像在分享一个秘密,她邀请你下去呢。
那抓挠声,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进我的耳膜,刺进脑髓。
她邀请你下去呢。
他的声音还黏在空气里,带着那股子挥之不去的、亲昵又疯狂的甜腻。我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的墙皮,粗重地喘息,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盯着几步之外那个微笑的幽灵。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滴进衣领,冰得我一哆嗦。
跑往哪跑大门在客厅另一端,他堵在我和门之间。窗户都封死了,业主说为了防止有人从外面闯进来——现在看,更像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什么东西出去。
地下室的抓挠声停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那扇厚重的、带着黄铜把手的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干涩的——
咔哒。
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轻轻拧了一下锁舌。
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没有风,没有光,只有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陈年尘埃、潮湿水泥、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甜腥的气味,从那道缝隙里汹涌而出,瞬间灌满了整个客厅。
我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他,那个幽灵,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满足,仿佛嗅到了世间最美好的芬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陶醉。
她等不及了。他转向我,朝那道门缝偏了偏头,动作优雅得像是在邀请我共进晚餐,请吧总得有人……下去陪陪她。她一个人太久了。
我喉咙发紧,拼命摇头,牙齿咯咯作响。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淡去,露出一丝不耐,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某种非人的冰冷开始凝聚。
是你自己好奇的,他轻声说,声音压低了,带着威胁的嗡鸣,你听了,你看了……现在想说不
他朝我飘近一步。
那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几乎能感觉到灵魂都在打颤。
不……我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他笑了,声音骤然变得尖利,这房子,进来容易,出去……得看‘她’答不答应!
话音未落,客厅里唯一的灯——那盏我自带的充电露营灯——猛地闪烁起来,光线急剧明灭,映得他本就惨白的脸如同快速切换的鬼面!
啪!
一声脆响,灯管彻底爆裂,碎片四溅。
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笔记本电脑摔裂的屏幕,还顽强地亮着一小块惨白的光,像一只窥视的独眼,微弱地照亮附近一小片区域,反而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浓重深不可测。
我的心跳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中疯狂擂鼓。
看不见他。
但能感觉到。
那股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存在感,就在附近,没有移动,只是在……等待。
还有,从那道门缝里渗出的……东西。不仅仅是气味,还有一种情绪,庞大、粘稠、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怨毒,几乎要压垮我的神经。
然后,那抓挠声又响起来了。
嗤啦……嗤啦……
这一次,不再是从门后。
那声音,近在咫尺。
仿佛就在……我的正前方……黑暗里……
有什么东西,正用指甲,慢慢地,一下下地,刮擦着客厅冰冷的地板。
朝着我来了。
我猛地抬手捂住嘴,把冲到喉咙口的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得生疼。全身的肌肉绷紧如石头,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逃离,却动弹不得。
黑暗中,那刮擦声停了。
极近的距离。
我甚至能听到一种极其微弱的、不均匀的呼吸声,带着湿漉漉的杂音。
它就在那里。
在我面前。
看着我。
时间凝固了。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紧我的脖子,剥夺我思考的能力。
那一小块电脑屏幕的微光,勉强照亮地板上的一小片区域。
有什么东西,缓缓地、蠕动着,进入了那惨白的光圈边缘。
那是一缕头发。
湿漉漉的,沾着暗色的污渍,黏在地板上。
接着,是几根手指。
苍白,浮肿,指甲破裂翻起,指尖糊满了黑红色的干涸物和水泥碎屑。它们抽搐着,用力抠抓着光滑的地板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它爬过来了。
一点一点,挪进那微弱的光里。
我看到了一小片额头,青灰色的皮肤紧贴着颅骨。然后,是一只眼睛。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的、死寂的空白,直勾勾地望着我所在的方向。
无声无息。
却比任何尖叫都令人胆寒。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四肢冰冷麻木。
背后的墙壁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东西,我却恨不得能把自己彻底融进去,消失掉。
那只空白眼睛的主人,继续用那种缓慢、扭曲的姿势向前蠕动,更多的身体部分从黑暗里显现出来——破碎的浅色裙子,扭曲的肢体,以一种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角度折叠着……
它离我越来越近。
那腐败的甜腥味几乎要熏晕我。
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带来的那股冰冷的、带着无尽怨恨的场,让我的皮肤像被无数细针扎刺一样疼痛。
就在它几乎要触碰到我的鞋尖时——
啪。
身后,那扇地下室的门,突然猛地撞在內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整个门洞彻底敞开了。
如同一个沉默的、漆黑的巨口。
门内深处,那持续了五夜的哭泣声,陡然变了调子!不再是幽怨的悲泣,而是转化成一种尖锐、狂乱、充满恶意的——
嘶嚎!
那声音具有可怕的穿透力,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头脑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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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我面前地板上正在蠕动爬行的那个东西,像是被那嘶嚎声召唤,或者是激怒了,猛地加快了速度,湿黏的头发和破碎的肢体摩擦着地板,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窸窣声,直扑我的脚踝!
而那个男人的轻笑声,也同时在极近的黑暗中响起,紧贴着我的后脑勺:
瞧,她喜欢你。
前有无法理解的恐怖之物爬来,后有冰冷的幽灵低语,脚下是深渊的入口,里面传出癫狂的嘶嚎。
我被困在了死亡的三角中心。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
然而,就在那冰冷粘稠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脚踝皮肤的刹那——
我胸前口袋里,一直开着的、用于记录环境音的专业录音笔,因为之前剧烈的动作,金属外壳不小心擦碰到了墙壁上裸露的一小截老旧金属线管。
刺啦——!
一簇极其微小、转瞬即逝的电火花,猛地炸亮!
伴随一声短促尖锐的静电爆音!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尖啸,猛地从我面前地板上那东西的方向爆发出来!
那爬行的怪物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缩退,瞬间没入了黑暗里,只留下一地湿黏的拖痕和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
几乎同时,我脑后那冰冷的压迫感和轻笑声也骤然消失。
只有地下室门内传来的嘶嚎,还在持续,但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的波动。

它们怕电或者说……怕这种突然的、强烈的能量脉冲
我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求生的本能在这一瞬间压倒了麻木的恐惧。
机会!
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我猛地弯腰,不顾一切地扑向地上那台屏幕碎裂的笔记本电脑!它的电池!它的电源适配器还连着墙上的插座!
我一把扯下适配器线,裸露的铜线头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我抓着电脑和线头,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跄着扑向那扇大敞的地下室门!
门内是彻底的漆黑,那嘶嚎声源似乎就在下面不远的地方,充满了暴戾和一种被惊扰后的狂怒。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黑暗。
我知道,那短暂的停滞不会持续太久。
它们还在。
它们一定会再来。
下去下面是已知的、更浓郁的恐怖。
留在上面黑暗里有两个无法理解的东西等着把我撕碎。
没有选择。
我一咬牙,将还在微弱发光的电脑屏幕朝下,狠狠砸向地下室的入口!
同时,将手里扯下的、裸露的电源线头,猛地按向门框上冰冷的金属合页!
刺啦——!!
又是一阵更剧烈的电火花爆开,闪烁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向下延伸的、布满灰尘的木质楼梯,也照亮了门口一张一闪而过的、极度扭曲痛苦的灰白女人面孔!
啊——!!!
凄厉到极点的尖啸从门内和身后的客厅黑暗中同时炸响,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就是现在!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趁着这短暂的、由痛苦和愤怒尖啸制造的间隙,连滚带爬,直接冲进了那扇门,踏上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身后,客厅里传来那个男人幽灵暴怒的咆哮,和某种东西急速爬行追来的恐怖声响!
我向下狂奔,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黑暗。
浓稠得几乎实质的黑暗。
还有那扑面而来的、足以令人昏厥的恶臭和怨毒。
我扑进了地狱的最底层。
而地狱,正在下面等着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