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个。
妈妈疼大姐,宠小妹,唯独对我,永远只有刻薄的贬低和理所当然的压榨。
她生病,我出钱出力；
家里来客,我当牛做马；
甚至她中风瘫痪,也是我一个人照顾十年。
结果丈夫因为不满而离婚、女儿被妈妈打击讽刺到抑郁自杀……
可最后呢
她故意打翻水杯,冷眼看着我滑倒咽气。
转头就打电话给大姐和小妹,笑着说：终于熬死她了,以后她的房子存款,都是你们的。
重活一世,我扔下菜刀,摔门就走。
谁爱伺候谁伺候,这辈子,我不奉陪了。
1
檀檀真是勤快,知道心疼妈妈。
客人周阿姨笑眯眯地看着我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我正切着青椒,听到这话手指微微一顿。
上辈子也是这样,每次家里来客人,妈妈都会特意叫我回来做饭,就为了听这句夸奖。
她就切个菜也配叫勤快
妈妈徐丽华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榆木疙瘩脑袋,切个菜都能切得歪七扭八。姊妹三个里头就数她最笨,三十岁的人了连个科长都混不上,白瞎了我供她上大学。
菜刀在砧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道疤,上次切菜走神留下的。
当时妈妈怎么说来着活该！怎么没把你手指头剁下来
长得也是三姐妹里最丑的。
妈妈的声音继续传来,小时候带她们去照相馆,摄影师都说老大灵动老三可爱,就她,呆头呆脑的像根木头。
老二就是命里带衰,她出生那年老郁就出车祸走了。算命的说她克父克夫,果然她男人也……
砰！
菜刀被我狠狠剁进砧板。
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记忆。
是我重生了。
2
上辈子,生了三个女儿的妈妈疼爱的从来都是姐姐和小妹。
大姐郁心薇未婚先孕搬回娘家,却把儿子大宝丢给妈妈带。
小妹郁可玲拿着家里给的创业资金开美容院,整天不见人影。
而我,每天下班还要赶回来做饭,工资大半用来给妈妈买保健品。
我就像块夹心饼干,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妈妈厌弃我,却又事事依赖我。
无论她有什么病痛都要喊我出钱出力,甚至家里来客人了都要喊我回去招待、做饭。
即便她动不动跟我抱怨大姐如何不听话,小妹如何不懂事,却依旧不忘了顺带着数落我。
那时我一直念及她是我妈,所以处处忍让迁就。
直到最后,妈妈中风瘫痪,照顾她的任务便自然而然落在了我身上。
可笑的是,我那时还抱了一丝侥幸心理,幻想妈妈瘫痪了姐姐和小妹都不管不顾,我好好照顾她她肯定会认可我喜欢我。
但我错了,我接她过来照顾了十年,她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
不仅脾气越来越大,还打砸东西辱骂我。
老公忍受不了宁愿净身出户也要跟我离婚,最令我心痛的是芊芊。
我五岁的女儿,在我接妈妈来家里住后,每天听着小拖油瓶赔钱货长大。
长此以往,女儿在她的刻薄言语中得了抑郁症,最后自杀。
那时我看着女儿冰冷和的尸体神情恍惚,她却故意把水打翻害我滑倒,不仅不打急救,还冷眼看着我只剩最后一口气。
意识模糊前,我听到妈妈打电话给大姐和小妹,炫耀终于把我熬走了,说她最喜欢她们,以后我的房子存款都是小妹和大姐的。
我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没想到,老天爷却又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
3
围裙带子勒得我肋骨生疼。
我一把扯开它,抓起包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菜还没炒完呢！妈妈尖利的声音追上来。
让郁心薇和郁可玲来做吧。我站在玄关换鞋,声音平静得自己都害怕,我又笨又丑又不会来事,别糟蹋您的菜了。
妈妈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反了你了！有本事这辈子都别进这个门！
求之不得。我摔上门,还能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叫骂：白眼狼！当初就该把你扔尿桶里淹死！
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我站在公交站台,浑身发抖。
上辈子这个时候,我应该正在厨房忍受油烟机的轰鸣,而妈妈在阳台给郁可玲打电话：还是老三贴心,老二就是个榆木疙瘩……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郁心薇：妈腰疼犯了,你赶紧回来带她去医院。
我直接关机。
到家时,芊芊正在客厅画画。看到我,她举着蜡笔跑过来：妈妈你看我画的小兔子！
我死死抱住她,闻着她头发上的奶香味。上辈子她就是用这幅画讨好外婆,却被讽刺画得跟鬼一样。
妈妈做噩梦了吗芊芊用小手擦我脸上的泪。
嗯,很可怕的梦。我亲了亲她肉乎乎的脸颊,但妈妈醒了,以后再也不会让噩梦成真了。
厨房传来香味,丈夫邵明探出头：这么快回来了
嗯,回来给你们做饭。我系上家里的围裙,今天做芊芊最爱的可乐鸡翅。
邵明惊讶地挑眉：那妈那边……
谁吃谁做。我把青椒倒进锅里,以后她的事都跟我没关系了。
油锅噼啪作响,就像我胸腔里重新点燃的那团火。
手机在餐桌上不断震动,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像催命符。
我正给芊芊剥虾,瞥了一眼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不接吗邵明夹了块鱼肉放进我碗里。
不用。我把虾仁沾了沾酱油,放到芊芊的小碗里,今天起,她的事都跟我没关系了。
邵明筷子顿在半空,眼神复杂地看了我几秒,突然笑了：早该这样。
我鼻子一酸。
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劝我,可我被孝顺二字捆住手脚,直到家破人亡。现在他眼里的欣慰,比任何安慰都让我温暖。
4
手机终于消停了,但不到五分钟,又疯狂震动起来。
这次是大姐郁心薇的号码。
肯定是妈让她打的。我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以前我居然会立刻放下碗筷接电话,真是蠢透了。
芊芊举起沾满饭粒的小手：妈妈,我还要虾虾！
好,妈妈再给你剥。我擦掉她嘴角的酱油渍,心里软成一团。上辈子这时候,我应该在妈妈家厨房吃她们剩下的冷饭。
电话自动挂断后,紧接着是郁心薇发来的语音消息。
我点开公放,她尖利的声音瞬间充满餐厅：
郁檀你长本事了是吧妈气得血压都高了！周阿姨还在咱家坐着呢,你赶紧回来把饭做完！
我按下语音键：大姐不是总说自己厨艺好吗正好露一手。说完就把她拉黑了。
邵明给我盛了碗汤：你妈会不会真犯高血压了
她上个月体检各项指标比我都正常。我冷笑,去年装心脏病骗我请了半个月假伺候她,结果我发烧39度她让我跪着擦地板。
芊芊突然从椅子上爬下来,跑到我身边抱住我的腿：妈妈不哭。
我这才发现眼泪掉进了碗里。赶紧擦干脸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妈妈没哭,是汤太烫了。芊芊身上暖暖的奶香味让我迅速平静下来。
饭后我主动去洗碗,邵明拿着干毛巾站在旁边等着擦。水声哗哗中,他忽然说：其实上周你妈给我打过电话。
她找你干什么我手一滑,盘子差点掉回水池。
说我不该让你报那么多兴趣班,浪费钱。邵明接过我洗好的盘子,还说芊芊学舞蹈将来准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
我攥紧洗碗巾。上辈子就是这些日积月累的贬低,让芊芊越来越沉默。后来她连最喜欢的芭蕾课都不肯去了。
你怎么回的
我说……邵明突然模仿起他工作时那种冷淡语气,‘阿姨,我女儿的事不劳您费心。’然后她就骂骂咧咧挂了。
我们相视一笑。这一刻我才真正感觉到,重生不是梦。
第二天上班时,前台说有我的快递。
拆开一看,竟是妈妈家的钥匙,用张皱巴巴的超市小票包着,背面潦草地写着：白眼狼别回来了！
我直接扔进垃圾桶。
上辈子我当宝贝似的把这钥匙贴身带了十年,随叫随到。现在谁爱伺候谁去。
5
午休时小妹郁可玲突然加我微信,发来一张妈妈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妈住院了,都是被你气的！
照片里妈妈脸色红润,正边输液边啃苹果。我回复：苹果挺新鲜,哪家医院我送果篮。
郁可玲立刻撤回了消息。
下班刚出公司门,就看见郁心薇牵着大宝堵在门口。五年没见,她眼下挂着两个大眼袋,烫坏的头发枯黄如草。大宝正闹着要买冰淇淋,把她的包带都扯断了。
郁檀！她一把拽住我胳膊,妈住院了你知不知道
我甩开她的手：撤得太快没看清,是协和还是301
你……郁心薇脸涨得通红,妈白养你这么大！
养我我冷笑,爸的赔偿金她全给郁可玲开美容院,房子过户给你,我大学学费都是助学贷款。这些话憋了两辈子,今天终于能说出口,对了,大宝的亲子鉴定有结果了吗
郁心薇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这是她最忌讳的秘密——大宝是她当小三时怀上的,对方根本不认账。
趁她发愣,我快步走向地铁站。身后传来大宝刺耳的哭闹：我要冰淇淋！我要小姨给我买！
原来在妈妈和姐妹眼里,我连人都不算,就是个随叫随到的ATM加保姆。
晚上给芊芊洗澡时,她突然说：妈妈,今天幼儿园老师夸我画的小兔子最好看！
真的呀我往她身上撩水,妈妈也觉得芊芊最棒。
老师说要贴在教室墙上呢！芊芊眼睛亮晶晶的,完全不像上辈子那个低着头说我什么都做不好的孩子。
邵明靠在门框上看我们：周六带芊芊去新开的儿童乐园吧
好呀！芊芊拍打着水面,我要坐旋转木马！
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才是我该珍惜的生活。
深夜,手机又亮起来。是妈妈换了个号码发来的长短信：
檀檀,妈今天说话重了。其实三个女儿里就你最踏实,你大姐不着调,小妹只顾自己。妈这些年不容易,你爸走的时候……
我没看完就删了。
上辈子这套说辞我听了几百遍,每次压榨完我就给个甜枣,然后变本加厉。
现在连演都懒得陪她演。
5
第二天周六,我们一家三口果然去了儿童乐园。芊芊穿着嫩黄色连衣裙,在旋转木马上朝我们挥手。邵明举着相机不停拍照,我则负责拿着她非要买的棉花糖。
手机在包里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郁可玲：妈确诊脑梗了！医生说要有人长期照顾,我和大姐商量了,还是你最细心……
我笑着把手机递给邵明看：她们商量得真快。
邵明挑眉：要回吗
回啊。我拿过手机,对着旋转木马上的芊芊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附言：没空,要陪芊芊坐旋转木马。
发完直接关机。旋转木马的音乐正好放到最欢快的段落,芊芊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这辈子,谁也别想破坏我的幸福。
周一早晨的办公室,咖啡香气混着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我正修改季度报表,前台突然打来内线：郁姐,有位自称您大姐的女士在前台闹,说您母亲病危。
键盘上的手指一顿。上辈子这天,妈妈确实中风了——在她打电话跟人炫耀如何逼我离婚时。当时我在厨房做饭,发现时她已经在地上躺了半小时。
告诉她,私人时间请打私人电话。我挂断内线,继续修改报表。
五分钟后,手机亮起陌生号码的来电。我接通后,传来郁心薇歇斯底里的哭喊：郁檀！妈晕倒了！救护车说要送协和,你快来啊！
我打开免提把手机放桌上：我在上班。
你还有没有良心！郁心薇声音陡然拔高,妈现在口吐白沫,医生说可能是脑梗！
所以呢我盯着电脑屏幕,你是她最疼的大女儿,这种时候不该你拿主意吗
data-fanqie-type=pay_tag>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推搡声,接着是郁可玲带着哭腔的声音：二姐,我和大姐都吓坏了……妈一直喊你的名字……
演技真差。我保存文件：喊我名字昏迷的人怎么喊
你！郁可玲语塞,马上又换了指责的语气,要不是你上周气妈,她能犯病吗
我直接挂断,顺手录音保存。上辈子她们也是这套说辞,最后所有医药费都落在我头上。
中午吃饭时,手机弹出郁可玲朋友圈更新：一张在高铁上的自拍,配文出差一周,希望回来一切安好。定位显示是去杭州的列车。
我冷笑。
上辈子妈妈中风,郁可玲躲去三亚玩了半个月,回来还让我报销机票。
7
下午三点,邵明发来微信：你妈真住院了。郁心薇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说你见死不救。
我回复：别理她。晚上想吃红烧鱼吗
做水煮鱼吧。他加了个笑脸,芊芊说幼儿园小朋友夸她裙子好看,非要再穿那条黄裙子。
我心里一暖。上辈子芊芊直到六岁都只敢穿深色衣服,因为妈妈说小姑娘穿鲜艳就是骚。
下班时,郁心薇居然带着大宝堵在公司车库。她眼睛红肿,大宝正用鞋尖踢我的车胎。
郁檀！她冲过来抓住我包带,妈确诊是脑梗！现在在ICU,医生说再晚送来半小时人就没了！
我掰开她手指：所以呢
所以郁心薇声音尖得刺耳,你要照顾妈啊！我和郁可玲都走不开,大宝马上要上小学,郁可玲美容院刚开业……
我拉开车门：让开,我要接芊芊。
你眼里就只有那个赔钱货！郁心薇口不择言地尖叫,妈白养你三十年！
我猛地转身,手机录音界面亮在她眼前：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我发家族群让大家评评理
郁心薇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脸涨成猪肝色。大宝突然扑上来咬我手腕：坏女人！不许欺负妈妈！
我甩开他,看着牙印冷笑：真是你亲儿子。
开车驶出车库时,后视镜里郁心薇正坐在地上撒泼,大宝在旁边学着她跺脚。
晚饭后,邵明洗碗时突然说：芊芊幼儿园下周组织亲子游,去青岛三天。
我知道,报名表我签好了。
我是说……他擦干手转身,我们请年假带芊芊多玩几天正好避开你妈那边的事。
我眼眶一热。上辈子他提过类似建议,被我以妈妈需要照顾拒绝。后来他再也不提了。
好。我抱住他,订后天早上的机票。
8
深夜,手机再次亮起。
这次是妈妈病房的座机号。
我接通后,传来她虚弱但依然尖刻的声音：
檀檀……妈这次……差点死了……
我打开录音功能：医生怎么说
全身……动不了……她喘着粗气,你大姐……没良心……小妹……跑杭州……
所以
你来……照顾妈……她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你最……孝顺……
我打开扬声器,播放下午录的郁心薇语音：‘妈白养你三十年！’这是你大女儿今天亲口说的。又播放郁可玲朋友圈语音：‘出差一周,希望回来一切安好’,这是你小女儿发的。
电话那头死一般寂静。
对了,我补充,医生说您这次比一般脑梗严重,是因为延误治疗。郁心薇没告诉您吧她发现您晕倒后,先花二十分钟给我公司打电话,又花十五分钟跟郁可玲吵架谁叫救护车。
嘟—电话被狠狠挂断。
第二天上班,我向HR提交了年假申请。中午吃饭时,郁心薇连发十几条语音,最后一条带着哭腔：郁檀！妈全身瘫痪了！医生说连轮椅都坐不了！你现在满意了！
我回复：你们轮流照顾吧,我和邵明带芊芊去青岛。
发完就把她们全拉黑。上辈子我请了半年假照顾妈妈,结果郁心薇天天带大宝来蹭饭,郁可玲装模作样来探望,临走顺走我给妈买的蛋白粉。
晚上收拾行李时,芊芊抱着她的小黄鸭泳圈满屋跑：妈妈！我要在海边堆城堡！
好,妈妈给你买小铲子。我叠着她的小黄裙子,想起上辈子直到芊芊死,我都没带她看过海。
邵明突然从背后环住我：机票酒店都订好了,明天早上八点的车去机场。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稳健的心跳。上辈子这时候,他正在跟我冷战,因为我坚持要把妈妈接来家里住。
对了,他亲了亲我发顶,我查了天气预报,青岛下周都是晴天。
窗外夕阳正好,金色的光透过纱帘照在芊芊欢快的身影上。这一次,我终于学会了把最好的爱,留给最值得的人。
青岛的海风带着微咸的气息,芊芊赤脚在沙滩上奔跑,嫩黄色连衣裙被风吹得像朵盛开的小花。我按下快门,镜头里她举着刚捡到的贝壳朝我们挥手。
妈妈！爸爸！看我找到的宝贝！
邵明蹲下身张开双臂：慢点跑,别摔着。
这一幕要是被妈妈看见,准会说惯孩子没规矩。
我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打开手机查看——关机三天,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9
开机瞬间,微信像爆炸般弹出99+消息。
最多的是郁可玲,从哀求到辱骂应有尽有：
二姐你回来吧,大姐要把妈房子过户给大宝！
你以为自己多清高妈说你才是最虚伪的！
最新一条是两小时前：郁檀你够狠！等着收律师函吧！
我嗤笑出声。
上辈子我掏空积蓄给妈妈治病时,怎么没人提律师函
邵明抱着玩累的芊芊走过来：怎么了
郁可玲说要告我。我把手机递给他看,猜猜罪名是什么
遗弃罪他挑眉,可惜你每周转账记录都在,够不上刑事。
我惊讶地看着他。上辈子他从不参与我家这些破事,现在居然查过相关法律。
爸爸,什么是遗弃罪呀芊芊歪着头问。
邵明亲了亲她晒红的小脸：就是不负责任的大人会犯的错。
回酒店路上,一个本地号码打进来。接听后是个陌生的女声：是郁檀女士吗我是协和医院神经内科护工林姐。
我警觉地放慢脚步：我妈怎么了
您母亲情况稳定,但……她压低声音,您大姐和三妹昨天在病房打起来了,把输液架都撞倒了。您母亲让我转告您,她只认您这个女儿。
我差点笑出声。上辈子妈妈也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对象是郁可玲——当时我正在给她擦身子。
林姐,她们为什么打架
好像是什么房产证……她犹豫片刻,郁女士,您母亲今早偷偷给了我一个信封,说务必亲手交给您。
我握紧手机。妈妈惯用的挑拨离间伎俩,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现在在外地,能麻烦您拍个照发给我吗
挂断后不到五分钟,微信收到林姐发来的照片。信封里是妈妈银行卡和一张字条,歪歪扭扭写着：檀檀,卡里有56万,密码是你生日。别告诉她们。
我盯着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钟。上辈子妈妈临终前,可是当着我的面把存折给了郁可玲。
怎么了邵明把睡着的芊芊放进酒店婴儿床。
我把手机递给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邵明皱眉：会不会是……
话音未落,林姐又发来一段录音文件。
点开后,妈妈熟悉的声音传出,中气十足哪像病人：
老三就是个白眼狼！老大更不是东西,带着拖油瓶还想分我房子呸！早知道就该把她们都打掉！檀檀虽然蠢,好歹伺候我十年……
10
录音戛然而止。我和邵明面面相觑。
这是……他斟酌着用词,苦肉计
我摇头,拨通林姐电话：录音怎么回事
您母亲不知道病房有监控。林姐声音更低了,她每天半夜都会这样骂人,我……我觉得您应该知道。
挂掉电话,我打开家族群幸福一家人。这个由妈妈创立,专门用来晒母慈子孝的群里,最新消息是郁可玲发的：妈说房产证要给大宝上学用,大姐凭什么独占
下面跟着郁心薇的语音：放屁！妈明明说给我当婚房！你那个美容院赔得底掉,别想打房子主意！
我翻出前天录的郁心薇骂妈妈老不死的那段录音,精心剪辑后配上文字：大姐三妹辛苦了,妈有你们照顾我很放心。
点击发送。手机瞬间像炸了锅,七大姑八大姨全冒出来：
小薇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
丽华不是最疼玲玲吗
檀檀你在哪你妈到底怎么样了
我关机前最后看到的,是二舅发的：造孽啊！丽华躺床上都没人管,你们还有脸争房产
碧海蓝天间,我深吸一口气。上辈子妈妈精心维持的完美家庭假象,终于崩塌了。
第二天中午,我们带芊芊去海洋馆。她趴在巨型玻璃前看鳐鱼滑翔,小脸贴得都快变形。邵明趁机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等她们狗咬狗结束。我给他看林姐刚发的照片——病房里,郁心薇和郁可玲各站一边,妈妈躺在床上脸色铁青。
护工说她们今早又来了,带着律师。我放大照片角落,指着郁可玲包里露出的文件袋,猜猜是什么
邵明眯眼看：好像是……公证书
正说着,林姐又发来消息：郁女士,您母亲今早签了赠与协议,把房子给您大姐了。但刚才律师走后,她让我帮找银行卡,发现不见了,正大发雷霆。
我冷笑。那56万果然是诱饵,想骗我回去当活靶子。
傍晚回酒店路上,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妈妈虚弱的声音：
檀檀……妈错了……她喘着粗气,你大姐……要送我去养老院……你回来……妈什么都给你……
海浪声中,我平静地回答：妈,您还记得芊芊五岁生日那天,您当着所有亲戚面说她长得像她爸前妻,是‘野种’吗
11
电话那头死寂。
我现在带着芊芊看海呢。我看着不远处正在买冰淇淋的父女俩,您就在养老院好好休息吧。
挂断后,我快步走向芊芊。她举着双色冰淇淋跑过来：妈妈！这个给你吃！
我蹲下咬了一口,甜中带酸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上辈子芊芊从不敢这样奔跑,因为妈妈说女孩子要端庄。
好吃吗她眼睛亮晶晶的。
特别好吃。我抱住她,闻着她身上阳光和海水的气息,明天还带你来好不好
回酒店后,我打开三天没看的家族群。消息已经刷到999+,最上面是二舅@我的：檀檀,你妈房子的事我们商量了,不能由着她糊涂。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面跟着三姨的语音：小薇和小玲太不像话了！今天居然在病房抢你妈手镯！
我翻到郁可玲最后发的照片——妈妈躺在病床上,手腕处有道血痕,配文大姐干的好事！
正要回复,林姐突然来电：郁女士,您母亲刚才突然血压升高,医生说要家属签字……
找郁心薇或者郁可玲。
她们……林姐压低声音,抢完东西就走了,说再也不来了。
我望向窗外。暮色中的海面泛着金光,远处有海鸥掠过。
林姐,我轻声说,麻烦您告诉医生,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费用从我给您的卡里扣。
挂断后,邵明从背后抱住我：要改签机票吗
不用。我转身靠在他肩上,明天按计划去极地海洋世界,芊芊想看企鹅。
他吻了吻我额头：好。
浴室传来芊芊玩水的笑声,还有她荒腔走板的儿歌：……爱我你就抱抱我,爱我你就亲亲我……
这一刻,我终于确信：重生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学会真正去爱,和接受被爱。
养老院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我站在301室门前,透过小窗看见妈妈——现在该叫徐丽华了——正歪着头看窗外。三年时光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曾经精心保养的脸如今布满老年斑,嘴角歪斜地挂着口水巾。
郁女士来啦护工林姐端着尿盆从隔壁出来,今天精神还不错,早上喝了半碗粥。
我点点头,从包里取出新买的羊毛袜：天冷了,给她换上吧。
林姐接过袜子欲言又止：那个……您大姐上周出狱了,来要钱,被保安赶走了。
12
我动作一顿。
郁心薇诈骗养老金的案子判了两年半,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推门进去,徐丽华浑浊的眼珠转向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自从全身瘫痪后,她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但眼神里的刻薄丝毫未减。
郁心薇出狱了。我拉开窗帘,阳光照在她枯枝般的手指上,不过您放心,她偷不到您的养老金了——法院已经判给我代管。
徐丽华突然激动起来,左手无规律地抽搐——这是她表达愤怒的方式。三年前我把她送进这家养老院时,特意选了前世她住过的那间。连护工都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上辈子是我求着林姐多关照,这辈子是我花钱请她特别关照。
郁可玲上周确诊了宫颈癌。我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您记得她开美容院时用的劣质化妆品吧检测出超标致癌物。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真讽刺,她上辈子总骂芊芊是‘短命相’。
徐丽华的眼睛瞪得极大,歪斜的嘴角抽动着。我把苹果切成小块,一块块摆在她面前的餐板上。
医生说您最多还有一个月。我拿起一块苹果在她眼前晃了晃,想想真是报应,上辈子您故意打翻水让我摔死,这辈子您连自己喝水都做不到。
徐丽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按下呼叫铃,继续道：不过您比郁心薇郁可玲强,至少有人给您送终。
林姐进来给她拍背,我走到窗边。窗外正对儿童游乐区,几个老人被推出来晒太阳。前世芊芊死后,我曾在这站了一整天,看那些被子女抛弃的老人。
等林姐出去,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徐丽华眼前：芊芊上周参加市少儿芭蕾比赛,拿了金奖。
照片上芊芊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笑容明媚如朝阳。徐丽华死死盯着照片,喉咙里发出怪声。
您还记得上辈子她最后的样子吗我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浴缸里那摊血,您当时怎么说来着‘死了干净’
徐丽华的身体突然僵直,接着开始剧烈颤抖。监控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林姐和医生冲了进来。
血压骤升！准备抢救！
我被请到走廊上。透过玻璃,我看见医生在电击,徐丽华瘦小的身体被电流弹起又落下,像条脱水的鱼。
半小时后,医生走出来摇头：器官衰竭,家属可以进去告别了。
徐丽华躺在病床上,眼睛瞪得极大,呼吸像破风箱般艰难。我坐在床边,看着她扭曲的手指。
知道吗我握住她冰冷的手,上辈子您死前,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说最疼郁心薇郁可玲,让她们分我的房子存款。
一滴浑浊的泪从她眼角滑落。
现在您想起来了吧我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您是怎么虐待芊芊,怎么逼死她,又是怎么害我摔死的。
徐丽华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
监控仪上的心电图开始疯狂波动。
啊……啊……她突然发出嘶哑的声音,歪斜的嘴角拼命想说话。
我冷笑：晚了。您就在地狱里慢慢赎罪吧。
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医生宣布死亡时间时,徐丽华的眼睛还睁着,里面凝固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我确信她在最后一刻,全都想起来了。
13
我伸手合上她的眼睛。触感冰凉,像摸到一块潮湿的大理石。
走出养老院时,手机响了。是芊芊的班主任：郁女士,下周家长会您能来吗芊芊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当然。我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我和她爸爸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我拨通邵明的号码：结束了。
我接芊芊放学后过去接你背景音里传来学校放学的铃声。
不用。我走向停车场,我想先去趟花店。
回家路上,我买了一束白色满天星——芊芊最喜欢的花。上辈子她的葬礼上,我连买花的钱都被郁心薇借走了,最后只能放几朵野花。
等红灯时,手机弹出郁可玲的短信：二姐,妈是不是走了医药费……能借我点吗
我直接删除。上辈子她骗走我最后存款时说过：病鬼的钱最好骗。
到家时,芊芊正在练钢琴。邵明从厨房探出头：马上开饭。
我放下包,走到芊芊身后抱住她。她身上有阳光和糖果的味道,小马尾辫扫过我脸颊。
妈妈,我今天数学考了100分！她仰起脸,眼睛里盛满星光。
真棒。我亲了亲她的额头,下周家长会你要发言,想好说什么了吗
嗯！她重重点头,我要说我最喜欢爸爸妈妈,因为你们从来不拿我和别人比。
我眼眶一热。上辈子家长会,妈妈当着所有家长面说芊芊笨得像她妈。
晚饭后,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阳台看星星。芊芊突然问：妈妈,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吗
邵明紧张地看我一眼。我摸摸芊芊的头发：有些人会,有些不会。
为什么呀
因为……我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只有真心爱过别人的人,才有资格变成星星。
芊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又被飞过的萤火虫吸引了注意力。
邵明悄悄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养老院发来的消息：徐丽华女士遗物已整理完毕,请于三日内领取。
我关上手机,仰头看向星空。
恍惚间,似乎看见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就像某些人,来过,恨过,最终连一点光都不配留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