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摔碎辣椒罐时,林月正把第四勺小米辣浇在蛋炒饭上。玻璃渣溅到她新买的碎花裙上,油渍像血一样晕开。
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踹翻凳子,手机屏幕还亮着张强刚发的消息：川菜馆那男的看着像医生,你老婆该不是怀孕了找下家吧
林月没抬头,抽了张纸巾按在裙子上。这女人最近半个月顿顿吃辣,冰箱里塞满红油调料,连刷牙杯都飘着辣椒籽。
我胃溃疡疼得整夜睡不着,她倒好,昨天半夜还偷点麻辣小龙虾。
陈默你发什么疯对门王婶抻着脖子往屋里瞅,月月这么贤惠的媳妇...
贤惠我抓起灶台上病历本摔过去,她明知道我胃出血刚出院！纸页哗啦啦散开,露出上周的检查单。
王婶撇撇嘴溜了,楼道里传来她扯着嗓子的嘀咕：现在这些小媳妇哟...
手机又在震。岳母的语音消息外放出来：我家月月嫁给你真是倒了血霉！连顿像样饭菜都吃不上...我直接关机,抬头看见林月把沾油的裙子塞进垃圾桶。
她手腕内侧烫了串水泡,红得刺眼。
你手上怎么回事
油溅的。她转身去盛第五碗饭,辣椒油漫过碗沿。我一把扣住她手腕,水泡边缘发黄溃脓,分明是反复烫伤。
张强的消息又跳出来：刚问了我表姐,市医院妇产科最近...我没看完就按灭屏幕。林月突然抽手,半碗红汤泼在检查单上,医嘱栏严禁辛辣四个字糊成一团。
你他妈到底想怎样
我扯开冰箱门,保鲜层挤满火锅底料,以前说好做饭清淡,现在...冷冻柜抽屉卡住了,我猛一用力,冰碴子哗啦啦洒出来。
十几袋中药包冻得硬邦邦,最上面那袋贴着标签：味觉恢复剂3号。
林月突然冲过来抢,我攥着药包撞上橱柜。她指甲在我胳膊刮出红痕,药袋嘶啦裂开,褐黄色药渣撒了一地。
谁病了我踩住她捡药渣的手,你天天吃辣就为这个她手指抖得厉害,碎冰渣混着药末黏在掌心。
我想起上周夜班回来,看见她蹲在楼道里啃生辣椒,满嘴都是血印子。
楼上传来重物拖拽声,接着是王婶故意拔高的嗓门：现在的男人啊,自己没本事还疑神疑鬼...我拽着林月往卫生间走,她踉跄时碰倒调料架,花椒罐滚到病历本上,密密麻麻的胃黏膜损伤盖满椒粒。
拧开水龙头,我把她手按在冷水下冲。烫伤处皮肉翻卷,她居然还在试图握拳。镜子里映出她嘴角的溃疡,已经烂到泛白。
疼不疼我挤了牙膏往她伤口上抹。她突然缩手,牙膏沫混着血丝流进下水道。窗外飘来王婶跟人聊天的声音：...肯定是外边有人了呗,天天吃香喝辣的...
我扯下毛巾裹住她手腕,发现上面还有道结痂的牙印。
上个月我妈化疗后发脾气咬的。林月突然抽回手,毛巾掉进湿漉漉的药渣里。
陈默。她第一次直视我眼睛,明天去民政局吧。她指甲掐进掌心溃疡,血珠渗到辣椒籽上。我这才发现她锁骨凹陷得能放硬币,婚戒在无名指上直打转。
客厅传来手机震动声。张强发了张照片：林月在川菜馆低头擦泪,对面坐着穿白大褂的男人。配文是下午三点拍的,孩子估计都...
我抬头时林月已经拎着垃圾袋走到门口,碎玻璃在她拖鞋底咯吱响。她弯腰捡病历本时,后颈脊椎骨凸得像串算盘珠。
等等。我踩住病历本一角,先把话说清楚。血从她拖鞋渗出来,在检查单上洇出圆点。她居然笑了,嘴角溃疡裂开道血口子。
陈默,你记不记得...她声音比洗碗水还淡,结婚时你说要带我吃遍天下美食。塑料袋突然破了,辣椒罐滚出来,在胃出血禁食辛辣的诊断结论上碾出红痕。
楼道里王婶尖着嗓子喊：402的快递！林月抹了把嘴角,血手印按在快递单上。纸箱里是我妈最爱吃的灯影牛肉,最上面那袋用马克笔写着：默哥不能吃辣,已做清淡版。
我扯开包装袋,辣椒粉簌簌往下掉。张强又发来消息：刚查到那医生是肿瘤科的...林月突然咳嗽,血沫子溅在牛肉干上。她用手背去擦,烫伤的水泡全破了。
你...
快递箱底露出半截检查单。我还没看清,林月就抢过去塞进垃圾袋。塑料膜哗啦一响,我分明看见抬头写着市肿瘤医院。
第2章
我攥着那张被血染红的快递单,手指发颤。**市肿瘤医院**四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林月伸手要抢,我猛地后退一步,纸箱里的灯影牛肉撒了一地。她蹲下去捡,碎玻璃扎进她手心,血混着辣椒粉,在地上洇开一片暗红。
谁的检查单我声音发哑。
她没回答,只是把牛肉干一袋袋塞回箱子,手指抖得厉害。
楼道里传来王婶的尖嗓门：现在的男人啊,自己没出息,还嫌老婆不贤惠……
我一把拽起林月,她瘦得像个纸片人,手腕骨头硌得我掌心发疼。
你他妈到底瞒了我什么！
她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我手机又响了。
是张强。
兄弟,我刚打听清楚了,那男的是肿瘤科的刘医生,专治胃癌的！你老婆该不会是……
我脑子嗡的一声。
林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从她嘴角溢出来。她用手背去擦,烫伤的水泡全破了,血和脓混在一起,看得我胃里一阵翻涌。
你病了我声音发紧。
她摇头,弯腰去捡地上的病历本。我抢先一步踩住,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
陈默……她声音很轻,明天去民政局,行吗
我盯着她,突然发现她眼角有泪,但很快被她用袖子抹掉了。
——她哭了
结婚三年,我从来没见她哭过。
哪怕是我妈化疗后脾气暴躁,把滚烫的粥泼在她身上,她也只是默默擦干净,然后重新盛一碗。
哪怕是我加班到凌晨,醉醺醺回家吐得满地都是,她也只是蹲下来收拾,一句抱怨都没有。
可现在,她哭了。
就因为我摔了个辣椒罐
就因为我吼了她两句
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
我弯腰捡起那张被撕破的检查单,可关键信息全被血糊住了,只能隐约看到胃镜活检几个字。
林月。我声音冷下来,你是不是得胃癌了
她猛地抬头,眼神慌乱了一秒,又很快平静下来。
没有。她说。
那你为什么去看肿瘤科
陪同事。
哪个同事
……你不认识。
我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拨号。
你干嘛她问。
给刘医生打电话。我盯着她,问问他是哪个同事。
她脸色瞬间惨白。
电话接通前,她一把按住我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我肉里。
陈默……她声音发抖,别打。
我挂断电话,心脏狂跳。
——她慌了。
——她在害怕。
——她真的有事瞒着我。
你到底怎么了我声音发紧。
她松开我的手,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背对着我喝了一口。
我这才发现,她肩膀瘦得凸出两块骨头,睡衣空荡荡的,像挂在衣架上。
林月。我走过去,扳过她的肩膀,说实话。
她抬头看我,眼圈通红。
我没事。她说,真的。
那你为什么……
话没说完,门铃响了。
是张强。
他叼着烟,斜靠在门框上,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哟,吵架呢他瞥了眼地上的辣椒罐,我就说嘛,你老婆肯定有问题。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滚。我说。
别啊。他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刚打听到,刘医生可是胃癌专家,你老婆要是没病,找他干嘛
林月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开张强。
你闭嘴！她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张强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大声。
急了心虚了他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看看,这是不是你老婆在肿瘤科门口哭
照片上,林月蹲在医院走廊,手里攥着一沓检查单,肩膀抖得厉害。
我脑子轰的一声。
——她真的病了。
——她可能快死了。
——而我他妈还在跟她吵架。
张强还在喋喋不休：要我说啊,这种女人就是……
我一拳砸在他脸上。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鞋柜,烟头掉在地上,烫出一个小黑洞。
操！你疯了！他捂着脸,鼻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滚。我声音冷得像冰,再敢造谣,我弄死你。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楼道里传来王婶的惊呼：哎哟！怎么打人啊！
我关上门,转身看向林月。
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张被血染红的检查单,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我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林月。我走过去,声音软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她摇头,眼泪砸在地板上。
你病了,是不是
她还是摇头。
我伸手去拿检查单,她猛地后退,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水洒在病历本上,墨迹晕开一片。
陈默。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离婚吧。
我愣在原地。
为什么
因为……她深吸一口气,我受不了了。
受什么不了
受不了一直被你怀疑。她抬头看我,眼泪止不住地流,受不了一直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可以改……
你改不了。她苦笑,就像我改不了吃辣一样。
我哑口无言。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灯影牛肉,轻轻放在桌上。
妈下周化疗,记得带这个去。她说,我做了清淡版,不辣。
我眼眶突然发热。
林月……
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她拎起包,走向门口。
我冲过去拦住她。
你把话说清楚！我攥住她手腕,你是不是得胃癌了！
她挣脱不开,终于崩溃地哭出声。
是！我快死了！你满意了吗！
我如遭雷击,手不自觉地松开。
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楼道里传来王婶的惊呼：月月你怎么哭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张被血染红的检查单,脑子一片空白。
——她快死了
——怎么可能
——她明明……
我低头看检查单,终于看清了被血糊住的那行字：
患者姓名：陈默。
第3章
我盯着检查单上自己的名字,手指抖得几乎捏不住纸。
患者姓名：陈默。初步诊断：胃部恶性肿瘤待排查。
耳边嗡嗡作响,林月那句我快死了在脑子里炸开。
——她骗我。
——生病的是我。
——她早就知道。
我抓起钥匙冲出门,楼道里王婶正扯着邻居说闲话：402那小媳妇跑出去的时候哭得哟,肯定是外面有人被发现了……
闭嘴！我吼了一嗓子,老太婆吓得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电梯迟迟不上来,我直接冲进安全通道,三步并两步往下跳。跑到一楼时,手机响了。
是张强。
陈默你他妈敢打我信不信我让你在公司混不下去！他鼻音很重,估计刚才那一拳让他挂了彩。
滚。我挂断电话,推开单元门。
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点。林月没带外套,这个点能去哪儿
我掏出手机定位她的共享单车——上次她加班到半夜,我偷偷给她装的。地图上一个小红点正往市医院方向移动。
——她去找那个刘医生了
我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刚踩油门,电话又响。这次是主管老周。
陈默！张强说你打人你现在立刻来公司解释清楚！
我请假。
请假你上个月绩效垫底,这个月再旷工就滚蛋！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兜里。后视镜里,司机斜眼瞄我：兄弟,跟老婆吵架了
我没吭声,盯着手机上那个小红点停在医院门口。
——她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车刚停稳,我就甩了张钞票冲出去。急诊大厅人挤人,我推开几个挡路的,直奔肿瘤科。拐角处突然闪出个人影,我差点撞上——是王婶的闺女李娟,怀里抱着病历本。
陈哥她眼神躲闪,你也来看病啊
我没空理她,绕过她就跑,却听见她在背后喊：你老婆在二楼消化内科！
——消化内科不是肿瘤科
我刹住脚步折回来：你看见林月了
李娟支支吾吾：刚才在挂号处碰见的……她问我胃癌筛查怎么做。
我头皮一麻：她说是自己要查
不是……李娟压低声音,她说帮你问的。
我转身就往二楼跑,脑子里乱成一团。林月为什么撒谎我的检查单怎么会在她手里
消化内科走廊上,林月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话。我躲在拐角,听见她带着哭腔问：刘医生,如果是早期,治愈率有多少
刘医生翻着病历：你丈夫的胃镜显示溃疡面有恶变倾向,但活检结果还没出。你先别急。
——恶变倾向
——我他妈真要得胃癌了
林月突然弯腰干呕,刘医生赶紧扶住她：你又空腹吃辣椒了这样下去你的胃也得出问题！
她摆摆手,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您上次说的那个中药方子,我试了七种辣椒做药引,婆婆还是尝不出味道……
我浑身一震。
——婆婆
——我妈
刘医生叹气：化疗损伤味觉是永久性的,你别折腾自己了。
不行！林月突然激动起来,陈默最喜欢他妈做的辣炒蛤蜊,要是以后再也……她哽住了,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手腕上的烫伤红得刺眼。
我眼眶发烫,正要上前,肩膀突然被人拽住。
好啊陈默！张强肿着半边脸,身后跟着人事部的小王,上班时间跑医院泡病号老周让你立刻回去！
林月听见动静转过头,脸色瞬间惨白。
你跟踪我她声音发抖。
张强阴阳怪气：嫂子,你老公怀疑你偷人呢,专门追来抓奸！
刘医生皱眉：这位家属,请不要干扰医疗秩序。
家属张强来劲了,陈默,这医生跟你老婆啥关系啊
我抡起拳头就要揍他,林月突然冲过来挡在中间：陈默！你闹够了没有！
她眼眶通红,手里还攥着那个记满菜谱的笔记本。我瞥见最新一页写着：XX牌辣酱已停产,需找替代品（婆婆说必须这个牌子）。
人事小王冷着脸递来一张纸：陈默,无故旷工,公司决定给你停职处分。
张强得意地笑：绩效垫底的废物,早该滚蛋了！
我一把抓过处分书撕得粉碎：去你妈的！
林月突然晃了一下,扶住墙才没摔倒。刘医生赶紧扶住她：低血糖了！你早上是不是又没吃饭
我这才发现她嘴唇白得像纸,脖子上全是冷汗。
我没事……她推开医生,从包里掏出一袋东西塞给我,你的活检报告明天出,记得来拿。
袋子里是两盒胃药和一张字条：每天饭后吃,忌辛辣。
张强凑过来看：哟,嫂子挺贴心啊
我猛地推开他,抓住林月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抽回手,声音很轻：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像现在这样,工作丢了,人快疯了
人事小王不耐烦地敲手表：陈默,现在回公司还能争取留职察看。
林月突然弯腰又干呕起来,这次直接吐出了黄水。刘医生脸色变了：你必须做胃镜！这样下去要出大事！
张强还在煽风点火：装什么装……
我一脚踹翻走廊上的垃圾桶,医用垃圾撒了一地。
都他妈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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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医院走廊的灯管滋滋响,林月扶着墙干呕,冷汗把鬓角头发全打湿了。刘医生拽着她胳膊往诊室拖：必须马上做检查！
我冲过去要拦,张强突然从背后扯住我衣领：陈默！老周让你现在滚回公司签字！
滚！我反手一肘撞在他肋骨上,这孙子痛得弯腰干咳。人事小王吓得往后退,文件夹掉在地上,停职通知书散了一地。
林月突然推开刘医生,抓起包就往楼梯口跑。她瘦得跟纸片似的,白大褂没抓住,被她挣脱了。
林月！我追了两步,张强这杂种居然伸腿绊我。我膝盖磕在金属椅角上,疼得眼前发黑,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安全通道。
刘医生弯腰捡起个东西——是林月落下的笔记本。我抢过来翻开,最新一页密密麻麻记着：
7月3日：婆婆说默哥最爱XX牌辣酱炒蛤蜊（已停产）。走访老城区12家店,最后3瓶被海鲜城老板收藏,要价800/瓶。
下面贴着张当票,我妈的金镯子换了四千二。
我浑身发冷。那镯子是老太太的嫁妆,化疗疼到撞墙都没舍得卖。
张强揉着肋骨凑过来看：哟,嫂子挺能藏私房钱啊
我一拳砸在他脸上,鼻血溅到笔记本上。他踉跄着撞翻输液架,药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护士尖叫着喊保安,刘医生趁机把笔记本抢回去塞进白大褂。
你老婆胃溃疡快穿孔了！他揪着我领子吼,再拖下去就是胃癌！
我愣在原地。保安冲过来架住我,张强捂着鼻子嚷嚷：报警！把这疯子抓起来！
手机突然震动。掏出来一看,是林月发的共享单车定位——红点停在老城区海鲜市场。
我甩开保安就往楼下冲,身后张强跳着脚骂：傻逼！你被开除了！
出租车司机听我说去海鲜市场,从后视镜瞄我：兄弟,买辣炒蛤蜊啊那得认准王记的。
你怎么知道
嗨,上周有个瘦巴巴的小媳妇,天天来问XX牌辣酱。司机转着方向盘,那玩意儿早绝版了,最后三瓶在海鲜城老王家冰柜底下藏着呢。
我攥着手机没吭声。定位显示林月已经在那停留四十分钟。
车还没停稳我就跳下去,海鲜市场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拐过两个摊位,突然看见林月蹲在角落,正跟个秃顶老板说话。她面前摆着个保温箱,手里攥着一叠钞票往对方手里塞。
老板摇头推开钱：妹子,不是我不卖,这酱真只剩样品了……
林月突然跪下去磕了个头。我血管里的血全涌到头顶,冲过去拽她起来,她膝盖上全是泥水。
你他妈干什么！我吼得整个市场都安静了。
老板吓得往后缩：这、这酱是非卖品……
多少钱我翻倍！我掏出手机要转账,林月突然抢过我手机：陈默！这是妈的救命药！
我这才看清保温箱里根本不是辣酱,是六支贴着外文标签的药剂。
秃顶老板擦着汗解释：瑞士进口的味觉神经修复剂,国内根本买不着。你媳妇连着一个礼拜,天天拿不同辣椒来求我试药……
林月胳膊上新添了七八个针眼,有的还泛着青紫。她低头把药往包里塞,手抖得拉链都对不准。
所以……我喉咙发紧,你吃辣是为了试药
她没回答,转身又要给老板鞠躬。我一把扯住她,保温箱掉在地上,药剂全摔碎了。
林月突然崩溃地蹲下去捞玻璃渣,血从她指缝渗进药液里。我跪下去抓她手腕,才发现她掌心全是牙印——是我妈化疗疼疯时咬的。
够了！我掰开她手指,我妈的病不用你管！
她抬头看我,眼泪混着市场顶棚漏下的雨水砸在玻璃渣上：可你管得了吗你连自己胃癌早期都不知道！
海鲜摊的冰柜嗡嗡响,我这才注意到她手机屏幕亮着,是刘医生刚发的消息：
活检结果：陈默,胃窦部恶性病变（早期）。明日9点带家属来商讨手术方案。
林月摇摇晃晃站起来,从内衣口袋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半块干瘪的辣椒：最后一种墨西哥魔鬼椒……婆婆说尝到酸味了。
她嘴角还挂着呕吐物的残渣,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5章
林月晕在了海鲜市场。
她瘦得像个纸片人,倒下去的时候连点声音都没有。我接住她,才发现她轻得吓人,手腕细得能一把攥住。
让开！都让开！我抱着她往市场外冲,她嘴角还挂着血沫子,呼吸弱得像随时会断。
秃顶老板追出来往我怀里塞了张名片：去这个诊所！瑞士药就是他帮忙搞的！
出租车司机一看这架势,油门直接踩到底。后座上,林月手机不停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刘医生的未读消息：
林月,你的胃镜结果必须马上复查！贲门溃疡面有恶变倾向！
我脑子轰的一声。
——她也有胃癌
手机又震,这次是张强在公司群发消息：
陈默得癌症了！怪不得最近疯狗一样乱咬人！
下面跟着一排同事的,还有人发了个早死早超生的表情包。
我直接关机,低头看林月。她脸色白得像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个死人。
诊所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招牌都快烂了。穿白大褂的老头看了眼林月,立刻让我把她放床上,听诊器按在她胃部,眉头越皱越紧。
多久了他问。
什么
吐血。
我不知道她吐血！我嗓子发紧。
老头冷笑一声,掀开林月衣领,锁骨下一大片淤青：胃镜活检的按压伤,至少做过三次检查。他掰开她手指,指缝里还有没洗掉的血痂,呕血后自己擦的。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老头从冰柜里拿出支药剂,针头扎进林月手臂静脉。她疼得抽搐了一下,但没醒。
先止血。老头写了个地址给我,带她去市医院找刘主任,贲门癌早期现在手术还能活。
我攥着纸条发愣：她……真是胃癌
老头突然暴怒,抓起病历本砸我脸上：你老婆胃里烂出三个洞！你他妈是瞎还是没心！
病历本散开,掉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林月的胃癌筛查预约单,日期是半年前。
高危因素：长期空腹摄入超量辣椒素+过度疲劳
我手抖得拿不住纸。这半年来,她每天半夜偷偷啃辣椒,原来是在……
老头突然拽着我到病床前,一把扯开林月领口。她胸口密密麻麻全是烫伤水泡,有的已经发炎化脓。
知道这是什么吗老头指着最严重的几处,墨西哥魔鬼椒直接贴皮肤测试！神经麻痹剂研发的土办法——她拿自己当实验品！
我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冲到厕所吐得昏天黑地。吐完抬头,镜子里的人满眼血丝,嘴角还挂着血丝——和林月一模一样。
回到诊室,老头正在开药：她醒了就送医院,再拖必死无疑。
林月手机突然在我兜里震动。掏出来一看,是岳母的来电。我刚接通,对面就破口大骂：
陈默！你是不是把月月攒的手术费糟蹋了她表哥看见你在海鲜市场发疯！
什么手术费
装什么傻！她卖房的钱！
我如遭雷击：卖房
岳母哭出声：你们婚房她半年前就挂中介了！说你要做胃癌手术……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我妈的声音：小陈啊,月月给我的辣酱特别好吃,我尝出味道了……
我耳鸣得厉害,电话什么时候挂的都不知道。
病床上,林月眼皮动了动。我扑过去握住她的手,她手指冰凉,掌心全是茧子。
XX牌辣酱……她气若游丝,老王答应……给样品了……
我眼泪砸在她脸上：房子呢
她瞳孔一缩,别过头去。
卖房的钱在哪！我吼得屋顶灰簌簌往下掉。
林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从指缝往外渗。老头冲过来打镇静剂,她挣扎着抓住我衣角：
存折……衣柜第三件羽绒服内衬……密码是你生日……
针头扎进去的瞬间,她最后看了我一眼：陈默……明天记得……去做活检……
老头掰开她手指,塞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瑞士银行的转账凭证,80万,收款方是市肿瘤医院。备注栏写着：
陈默胃癌手术押金（全款）
第6章
林月在诊所打了止血针,昏睡过去。老头医生塞给我一板药片：她再吐血就喂这个,能撑到去医院。
我背着她往家走,她轻得像一捆柴火,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又细又弱。
到家门口,王婶正扒着我家猫眼往里看。听见脚步声,她扭头看见我背着林月,立刻尖着嗓子喊：哎哟！这是怎么了偷人被抓现行了
滚！我吼得整层楼声控灯全亮了。
进屋把林月放床上,她眉头皱了皱,没醒。我掀开衣柜找那件羽绒服,手指摸到内衬夹层,果然有个硬东西——是存折,打开一看,余额还剩六块三毛二。
——八十万全转给了医院。
——一分没留给她自己治病。
床头柜上摆着半碗冷掉的粥,飘着几粒枸杞。我认得这个,是林月每天给我妈熬的药膳。
手机突然震动,是公司群消息。张强在里面发了个红包,备注：庆祝陈默癌症晚期！
下面一排人抢红包,发恭喜。
我攥着手机,屏幕都快捏碎了。突然弹出一条私聊,是人事部小王：默哥,张强把你病历拍照发群里了……
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我的胃镜报告,上面红笔圈出恶性病变四个字。
——林月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我翻箱倒柜找她的病历,最后在厨房米缸底下摸到个塑料袋。里面厚厚一沓检查单,最上面那张写着：
林月,贲门癌晚期,确诊时间：比我早三个月。
我腿一软跪在地上,纸页散了一地。三个月前,正是她开始疯狂吃辣的时候。
手机又震,是刘医生：陈默,你妻子半年前就确诊了,她求我瞒着你……
我抖着手拨通我妈电话,老太太接起来就笑：小陈啊,月月给我的辣酱真灵,我今天尝出咸味了！
背景音里有个男人在嚷嚷,声音耳熟——是海鲜市场那个秃顶老板。
妈,谁在咱家
月月找的王师傅呀,来教我做辣炒蛤蜊,说这是你最爱吃的……
我挂掉电话,看见林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我。她嘴角还挂着血痂,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
醒了我嗓子哑得不像自己声音,王老板去咱妈那儿了
她点点头,把塑料袋递给我。里面是两瓶XX牌辣酱,标签都发黄了。
最后两瓶。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够妈教你做到……我走之后。
我一把扯过她,塑料袋掉在地上,辣酱瓶摔得稀碎。浓烈的辣椒味冲上来,呛得她弯下腰咳血。
你他妈早就知道自己病了是不是！我吼得窗户玻璃都在震,卖房卖嫁妆,就为了给我攒手术费！
她瘫在地上,血从指缝往外渗,却还在笑：你看……多巧,你胃窦,我贲门……咱俩拼一起,能凑个完整胃癌……
我抱起她就往外冲,电梯迟迟不上来,直接走楼梯。她在我怀里轻得像个孩子,血滴在我衬衫上,烫得皮肤生疼。
楼下停着辆出租车,司机正是白天那个。他一看这架势,直接开门：市医院是吧坐稳了！
车开出去没五百米,林月突然抓住我手腕：陈默……看群……
我掏出手机,公司群炸了。张强发了条长消息：
陈默老婆得癌快死了！他打人是因为急疯了！老子不该拿这个开玩笑！
下面跟着人事部通知：张强造谣生事,即刻开除。
一群同事开始刷默哥对不起,还有人发起捐款接龙。
林月冰凉的手指划过屏幕,停在一张照片上——是我妈和王师傅的合影,老太太举着锅铲笑成一朵花。
你看……她咳出一口血,妈能尝出味道了……
出租车急刹在医院门口,我抱着她冲进急诊室。护士推来担架床,刘医生跑过来一看就骂：早干嘛去了！贲门癌拖到现在才送医！
林月突然抓住我领子,把我拽到她面前。她呼吸带着血腥味,一字一句地说：
陈默……你听好……
衣柜底层……有盒巧克力……
别等……情人节了……
现在……就吃……
刘医生把她推进手术室,门关上那一刻,我手机响了。是房产中介：陈先生,您太太加急出售的房款到账了,扣除违约金还剩79万……
我瘫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摸出林月手机。屏幕壁纸是我们结婚照,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相册里有个加密视频,密码提示：你第一次喂我吃的糖。
输入巧克力,画面跳出来——是林月对着镜头说话,背景是肿瘤科诊室。
陈默,如果你看到这个,我大概已经不行了……
别哭啊,我给你留了礼物……
咱家衣柜的巧克力盒里,有张卡……存了我这半年跑滴滴挣的十二万……
密码是你生日……
记得……按时吃饭……
视频最后几秒,她突然凑近镜头,轻轻亲了一下。
第7章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
我攥着林月的手机,视频已经循环播放了三遍。刘医生推门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口罩拉到下巴：贲门切除完成,但癌细胞扩散到淋巴了。
能活多久我嗓子哑得不像人声。
三个月。他递给我一张纸,签个字,马上给你做胃部肿瘤切除。
我盯着手术同意书,突然笑了：不做了。
刘医生愣住：你疯了早期胃癌治愈率90%！
钱不够。我把林月的银行卡塞给他,先紧着她的。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我妈拎着保温桶小跑过来,后面跟着海鲜市场的秃顶老板。老太太一把抓住刘医生：大夫！我媳妇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刘医生皱眉看王老板,您是
味觉神经科专家！王老板掏出一支药剂,瑞士最新配方,能缓解化疗后味觉失灵——这丫头试了七十多种辣椒才确定的剂量。
我妈突然哭出声,从保温桶里端出个饭盒：月月最爱吃的清汤面,我……我尝着咸淡做的。
面条的香气飘过来,我胃里突然绞痛,弯腰吐出一口血。刘医生一把拽住我：你必须立刻手术！
先救她。我抹了把嘴角,她比我严重。
护士跑过来给我打止疼针,我推开她,掏出手机拨通张强电话。
默哥这孙子声音虚了八度,我错了,我真不知道嫂子她……
公司给我买的重大疾病险,我打断他,保额多少
二、二十万……
现在帮我走理赔流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传来键盘声：我他妈这就弄！人事系统我还能登！
挂掉电话,我翻开林月的笔记本。最后一页记着：瑞士药每月3万,已付24万（8个月）。陈默手术押金80万。余款：无。
数字旁边画了个小笑脸。
我红着眼翻到扉页,上面写着：陈默的命值多少钱——我所有的。
护士突然冲出来喊：病人醒了！非要见家属！
我冲进病房,林月躺在仪器中间,脸色白得像纸。她看见我,手指动了动。
我握住她的手,冰凉得像块铁。
手术……做完了她气音微弱。
嗯,好了。我撒谎。
她突然皱眉：你……没做
我僵住。她太了解我了,一眼就能看穿。
钱不够……我嗓子发紧。
林月突然挣扎着要起身,监测仪疯狂报警。她扯掉氧气管,血从嘴角溢出来：陈默！你他妈……敢放弃治疗……我做鬼也……
刘医生冲进来按住她：病人不能激动！
她死死抓着我的手,指甲抠进肉里：衣柜……巧克力……密码是……我们第一次……
监测仪发出刺耳长鸣,刘医生大喊：室颤！除颤器！
我被推出病房,最后看见的是林月伸向我的手,和无声的口型：
活下去。
第8章
林月被推进手术室后,我瘫在走廊长椅上,手里攥着她留下的钥匙。
刘医生走过来,递给我一份手术同意书：你的肿瘤切除,现在做还能赶上最佳窗口期。
我摇头：钱先紧着她。
你他妈真想死他一把揪住我领子,你老婆拼了命给你留的活路！
我掰开他手指,掏出手机看公司群。张强已经把理赔材料发上来：默哥,保险金三天到账！
下面跟着财务小王的私信：大家凑了八万六,先打你卡里了。
我红着眼关机,钥匙插进家门锁孔时,手抖得对不准。
屋里飘着辣椒炒蛤蜊的香味,我妈系着林月的围裙在厨房忙活。王老板在旁边指导：火再大点！XX牌辣酱得爆香！
小陈回来啦我妈举着锅铲笑,月月教的法子真灵,我尝出辣味了！
我冲进卧室拉开衣柜,最底下果然有个巧克力盒。拆开一看,里面是张银行卡和……我们的结婚戒指。
戒指内侧刻着CM&LY
1314,沾着点辣椒粉。
银行卡背面贴了张便签：密码：第一次约会你请我吃的糖——薄荷硬糖0713。
我胸口发紧,抓起戒指就往医院跑。
——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连戒指都擦干净放好了。
——就等着哪天自己走了,我能好好活下去。
冲进医院大厅,迎面撞上张强。这孙子抱着个募捐箱,身后跟着几个同事。
默哥！他鼻梁还肿着,声音却透着狠劲,全公司给你和嫂子募了十二万！谁他妈再敢说闲话,老子撕了他的嘴！
我攥着戒指没吭声,电梯门开时,刘医生冲出来喊：陈默！你老婆大出血！
手术室的红灯刺得眼睛生疼。护士塞给我病危通知书,签字笔在我手里打滑。
还有希望吗我声音哑得不像人。
刘医生摘了口罩：除非三分钟内找到匹配的AB型血。
我猛地站起来：我是！
抽血时,针头扎进血管的疼根本不算什么。我看着自己的血顺着管子流进血袋,突然想起林月掌心的针眼——她这半年,是不是也这样一次次抽血卖钱
血袋送进手术室没多久,刘医生又出来：止住了！但需要家属签字做胃全切！
我签完字,手机突然震动。是银行短信：
您尾号1314的账户转入800,000.00元,余额812,006.30元。
——房款到账了。
——刚好够两个人的手术费。
我瘫在椅子上,摸出林月的戒指套在自己无名指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她最后看我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灯灭了。刘医生走出来,白大褂上全是血：两个好消息。
第一,你老婆活下来了。
第二,你的活检报告拿错了——是胃溃疡伴良性息肉。
我愣在原地。
那……我的胃癌……
误诊。刘医生拍拍我肩膀,你老婆三个月前就发现了,偷偷找专家会诊,没告诉你。
我冲进病房时,林月身上插满管子,监护仪滴滴响。她眼皮动了动,没睁开。
我跪在床边,把戒指戴回她手指上。她指尖冰凉,我握在手里哈气暖着。
陈默……她气若游丝,手术……做完了
嗯,做完了。我贴着她耳朵说,良性。
她嘴角微微翘起来,眼泪顺着太阳穴滑进鬓角。
我妈突然推门进来,端着保温桶：月月！妈学会辣炒蛤蜊了！
王老板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瓶XX牌辣酱：最后一箱库存！老子从博物馆偷的！
林月眼皮颤了颤,我蘸了点辣酱抹在她唇上。她伸出舌尖舔了舔,突然笑了：
咸了……
三个月后,林月能喝半碗粥了。张强来医院送部门奖金,看见我给她梳头,扭头就往外走。
站住。我喊他。
这孙子低着头：默哥,我以前不是人……
交给你个任务。我扔给他车钥匙,去老城区,把所有辣椒酱店给我跑一遍。
干啥
找XX牌的替代品。我看向病床,我媳妇的嘴,刁着呢。
林月笑着咳了两声,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无名指上,戒指亮得像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