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握着那份冰冷的文件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周叙白温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说他马上过来试婚纱,可她眼前却只剩下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和调查报告。
五年。
她以为逃离了顾景深的牢笼,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却可能只是从一个陷阱跳进了另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
周叙白是顾景深安排的人这五年所有的温暖、守护、求婚,都只是……一场戏一场由顾景深导演,周叙白主演的戏
那她的感情呢她好不容易重新敞开心扉的接纳,又算什么
胃里一阵翻搅,这次不仅仅是孕期的反应,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剧烈不适。她扶着沙发边缘,大口喘着气,努力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不行,不能慌。
她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只能无助逃离的沈微了。她是乐乐的母亲,是肚子里另一个宝宝的依靠。
她迅速将散落在桌上的所有文件、照片重新塞回文件袋,环顾四周,将其藏在了客厅书架最顶层,一堆乐乐的画册后面。
刚做完这一切,门铃就响了。
沈微的心猛地一跳。她深吸几口气,走到玄关镜前,快速整理了一下表情,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才打开了门。
周叙白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罩着防尘袋的婚纱,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和煦:等久了吧路上有点堵车。
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在她脸上,带着细致的观察。
沈微努力让嘴角上扬,侧身让他进来:没事,我也刚收拾好。乐乐睡午觉还没醒。
周叙白走进来,将婚纱小心地放在沙发上,很自然地想伸手抱她:脸色好像有点白是不是累了
沈微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避开了他的碰触,转身走向厨房:有点,可能是刚才整理东西站的久了。我给你倒杯水。
她的动作很快,心跳如擂鼓。
周叙白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眼神几不可查地暗了暗,随即又恢复正常,温和道:好,谢谢。婚纱最后收腰的地方按你的尺寸又改了一下,试试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我立刻让他们拿回去改,明天就是婚礼了。
沈微端着水杯回来,指尖微凉。她接过水杯,没有看他的眼睛:嗯,好,等下就试。
周叙白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微微,你是不是紧张或者……有什么事
他的观察力敏锐得让沈微心惊。
她强迫自己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露出一抹略显羞涩和疲惫的笑容:是有点紧张,也可能是产前焦虑医生说孕晚期情绪波动是正常的。
这个理由天衣无缝。
周叙白眼中的疑虑似乎消散了些,他放下水杯,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充满了安抚:别怕,一切都有我。明天之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曾经给予她无数安心。但此刻,沈微只觉得那温暖像是一层假象,烫得她想要立刻甩开。
一家人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该多么可怕
嗯。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我先去试试婚纱。
她拿起沙发上的婚纱,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卧室。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恐惧和颤抖。
那份文件……是谁寄来的顾景深吗他用这种方式来揭穿周叙白,破坏婚礼,是为了逼她回到他身边
还是……另有其人周叙白的仇家想利用她来打击周叙白
无论哪种可能,她都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中心。
她看着床上那件圣洁美丽的婚纱,只觉得无比讽刺。
第二天,婚礼当天。
天气晴好,阳光灿烂。
化妆师早早来到家里,为沈微上妆做发型。乐乐穿着小花童的小西装,兴奋地跑来跑去。
周叙白提前去了酒店做准备,他打来电话,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依旧温柔体贴,事无巨细地叮嘱她不要紧张,路上小心。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瑕。
沈微看着镜中盛装打扮、妆容精致的自己,心跳却越来越快。
私家侦探那边还没有消息。她对周叙白和顾景深的调查,如同石沉大海。
藏起文件袋的那一格画册,她早上偷偷看过,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周叙白似乎并没有发现。
但那种被无形目光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新娘子今天真漂亮!化妆师笑着恭维。
沈微勉强笑了笑。
接亲的车队准时到达楼下。沈微在伴娘(一位周叙白安排的、她并不算太熟悉的女眷)的搀扶下,抱着婚纱裙摆下楼。
乐乐被保姆牵着,跟在一旁。
坐进装饰着鲜花的头车里,沈微的心依旧悬着。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手心不断冒出冷汗。
婚礼仪式在一家顶级酒店的草坪上举行。宾客云集,大多是周叙白生意场上的伙伴和朋友,沈微这边几乎没有什么亲人。
音乐响起,婚礼进行曲庄重而浪漫。
沈微挽着周叙白的手臂(本该由父亲完成的部分,由他代劳),一步步走过铺满花瓣的甬道,走向前方的牧师。
阳光有些刺眼,宾客们带着祝福的微笑。
周叙白侧头看她,眼神深情款款,低声道:微微,你今天真美。
沈微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害怕看到那个不该出现的身影,也害怕看不到……生怕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戏。
仪式顺利进行,牧师开始宣读誓词。
周叙白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沈微女士作为你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周叙白凝视着沈微,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愿意。
沈微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周叙白先生作为你的丈夫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微身上。
她张了张嘴,那个我愿意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看到周叙白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某种冰冷的锐利。
台下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时刻——
她不愿意!
一道嘶哑、疯狂、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男声,猛地从宾客席后方炸开!
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所有梦幻的假象!
所有人都惊愕地回头望去。
沈微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也猛地转头——
只见顾景深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似乎还是那天医院那套),头发凌乱,眼眶赤红,像是从某个深渊里刚刚爬出来。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开试图阻拦他的保安,一步步,如同濒死却凶狠的困兽,朝着礼台中央冲过来。
他的目光死死锁着沈微,里面翻滚着滔天的悔恨、痛苦、愤怒,还有一种近乎毁灭的偏执。
顾景深!周叙白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下意识地将沈微护在身后,声音冷冽如冰,这里不欢迎你!保安!
更多的保安涌过来。
但顾景深像是根本看不见那些威胁,他的眼睛里只有沈微。他猛地将手中的文件袋狠狠摔在礼台上!
周叙白!你他妈别再演戏了!顾景深指着周叙白,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激动而剧烈颤抖,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肮脏事没人知道!你以为你能骗她一辈子!
文件袋散开,里面掉出的,不仅仅是沈微昨天看到的那些关于周叙白背景的资料,还有更多……更多触目惊心的东西!
一些周叙白与境外可疑人物交易的模糊照片,几份资金异常流动的报表复印件,甚至还有……几张不同角度偷拍的、沈微这五年生活轨迹的照片!最早的一张,竟然是她刚离开时,挺着孕肚在出租楼下呕吐的狼狈样子!
微微!你看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谁!顾景深眼眶红得吓人,声音破碎不堪,他根本不是我安排的!我他妈也是后来才查到你的下落!但他!他从一开始就盯上你了!他接近你根本目的不纯!他那些生意见不得光!他需要找一个背景干净、能帮他洗钱转移视线的妻子!而你,刚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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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叙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他依旧维持着镇定,只是搂着沈微的手臂收得极紧,甚至弄疼了她。他冷眼看着顾景深:顾总,疯人院的门没关好吗让你跑出来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我的名誉微微,别听他的,他疯了。
我疯了顾景深惨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对!我是疯了!我快被后悔逼疯了!但我再疯,也比不上你周叙白处心积虑、玩弄人心!
他猛地看向沈微,眼神哀恸至极:微微……对不起……五年前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怎么求你原谅都不为过!但是……你不能嫁给他!他比我从前的混蛋一千倍一万倍!他给你的所谓温暖,全是毒药!他只会把你拖进地狱!
场面彻底失控。
宾客哗然,记者疯狂拍照(虽然很快被周叙白的人制止清场),保安试图强行拖走状若疯狂的顾景深。
沈微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看着散落一地的证据,看着两个面目全非的男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碎裂。
所以……周叙白不是顾景深安排的。
但他却比顾景深的安排更可怕。
他早就窥视着她的生活,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恰好出现,用长达五年的温柔织成一张巨网,只为了将她变成他洗白罪恶的工具
那枚她曾经以为代表新生的求婚戒指,此刻勒得她手指生疼,像一个冰冷的镣铐。
而顾景深……这个她恨了五年、以为早已摆脱的男人,却以一种最狼狈最偏执最不堪的方式,闯进来,撕碎了所有假象。
她该相信谁
信顾景深这个曾经给她堕胎药的前任还是信周叙白这个背景成谜、心思深沉的未婚夫
啊……她突然捂住肚子,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剧烈的腹痛猛地袭来,下身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流涌出。
孩子……
微微!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周叙白立刻想要抱起她。
顾景深却像疯了一样冲开保安的钳制,扑过来狠狠推开周叙白:别碰她!都是你害的!
周叙白被推得一个趔趄,眼神瞬间阴鸷得吓人。
沈微痛苦地蜷缩起来,意识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顾景深那张写满恐慌和绝望的脸,以及他颤抖着、想要抱她又不敢碰她的双手……
还有周叙白冰冷刺骨、蕴含着风暴的目光。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这场荒唐的、充满阴谋和背叛的婚礼,以最惨烈的方式,戛然而止。
……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沈微从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
醒了旁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沈微猛地转头,看到周叙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着简单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正削着一个苹果。他的表情平静温和,仿佛白天那场可怕的闹剧从未发生过。
如果不是他眼底深处那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冰冷,沈微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场噩梦。
孩子……沈微猛地想要坐起来,却因为无力又跌了回去,手下意识地摸向肚子。
孩子没事,只是动了胎气,医生说要绝对卧床静养。周叙白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到她嘴边,动作自然亲昵,吓坏了吧别怕,都过去了。
他的温柔,此刻只让沈微感到毛骨悚然。
她偏开头,避开那块苹果,声音沙哑:顾景深呢
周叙白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温和:他涉嫌扰乱公共秩序和故意伤人,被拘留了。放心,我不会让他再来骚扰我们。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沈微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顾景深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按下去的。
他说的……是真的吗沈微鼓起勇气,直视着周叙白的眼睛,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周叙白放下苹果,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然后才抬眼看向她,目光深沉:微微,你相信一个曾经逼你吃堕胎药、伤你至深的疯子,还是相信和你朝夕相处了五年、即将共度一生的丈夫
他没有直接否认,而是将问题抛了回来,甚至
subtly
地提醒她顾景深过去的伤害。
沈微的心不断下沉。
那些照片……他带来的那些东西……她不甘心地追问。
商业竞争对手的恶意抹黑,加上一个疯子的臆想拼凑而已。周叙白笑了笑,伸手想抚摸她的头发,却被沈微躲开。
他的眼神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而压抑。
微微,周叙白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力度,忘了今天的事。好好养胎,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补办一个更安静的婚礼。
这不再是商量,而是通知。
沈微看着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温和面具下,那冰冷坚硬的实质。
我需要休息,她闭上眼,拒绝再交流,请你出去。
周叙白静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站起身。
好,你休息。门口有人守着,有事随时叫他们。他语气依旧体贴,内容却让沈微遍体生寒。
他这是在变相软禁她。
脚步声远去,门被轻轻关上。
沈微立刻睁开眼,挣扎着摸向枕头底下——她的手机还在。
她快速解锁,看到私家侦探发来的几条加密信息,时间是在婚礼进行中,她当时根本没注意到!
【沈小姐,紧急!周叙白的背景比想象的更复杂,涉及跨国洗钱和几起失踪案,极度危险!建议立刻远离!】
【顾景深那边查到,周叙白最初注意到您,似乎与您已故生父留下的一件东西有关,具体还在查!】
【顾景深这五年一直在找您,动用大量人力物力,看起来……不像是作假。他身边人被买通,一直误导他您的消息,今天他才突破阻碍找到婚礼现场。】
沈微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
所以……顾景深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周叙白接近她,并非因为顾景深,而是另有所图和她生父有关
而顾景深……找了她五年
就在这时,病房的窗户传来极其轻微的叩叩声。
沈微吓了一跳,警惕地望过去。
只见窗外防火梯上,一个黑影扒在那里,竟然是去而复返的顾景深!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躲过了看守,爬到了六楼的窗外!
他脸上带着伤,嘴角淤青,眼神却亮得惊人,焦急地对她做着口型,并用手指急促地敲击玻璃。
沈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挣扎着下床,吃力地打开了窗户的锁扣。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微微!长话短说!顾景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促的喘息,周叙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的人马上会把我的人全部清理掉!我没办法长时间保护你!听着!
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塞进沈微手里,手指冰冷颤抖:这里面是他部分犯罪证据的备份!藏好!绝对不要让他发现!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悔痛和担忧: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说这些……但是,求你,信我这一次!找机会离开他!越快越好!为了孩子!
楼下隐约传来保安的呵斥和脚步声。
顾景深脸色一变,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爱,有痛,有悔,有不舍。
对不起……微微……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敏捷地顺着防火梯向下滑去,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沈微紧紧攥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U盘,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酸涩胀痛得厉害。
窗外寒风凛冽,她站在风口,却觉得手里的那个小东西,滚烫得吓人。
真相如同迷雾,一层层揭开,却越来越骇人。
前夫偏执疯狂,却可能握着救她的钥匙。
未婚夫温柔体贴,却是藏在深渊里的恶魔。
她到底,该相信谁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
不,她谁也不能完全相信。
她只能相信自己。
她必须逃出去。
沈微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U盘,顾景深仓惶离去时那双悔痛交加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信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狠狠掐灭。
五年前那杯水和那片白色的药,早已将所有的信任碾碎成灰。如今的他,哪怕看起来再真诚、再痛苦,也无法轻易取信于她。
但是,周叙白……
沈微看向紧闭的病房门,门口隐约透出看守的身影。周叙白温和面具下那双骤然冰冷的眼睛,比顾景深的疯狂更让她胆寒。
她谁也不能信。
指尖用力到泛白,U盘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迅速环顾四周,最终将U盘塞进了病号服胸口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口袋里。这是她怀孕后习惯性缝上的,用来放最重要的证件和零钱,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刚藏好U盘,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周叙白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笑容无懈可击,仿佛刚才短暂的冰冷只是她的错觉:微微,喝点牛奶助眠,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她脸上,带着细致的审视。
沈微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挤出一丝疲惫的虚弱:谢谢,放那儿吧,我没什么胃口。
周叙白没有坚持,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体贴地为她掖了掖被角:好,那就不喝。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他在床边的椅子重新坐下,拿出手机似乎在处理公务,一副要守她一夜的架势。
沈微闭上眼,却能感觉到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周叙白起疑了。他在监视她。
这一夜,沈微几乎一夜未眠。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脱身的可能。周叙白看得太紧,门口有人,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硬闯绝无可能。
唯一的突破口,或许就在那枚U盘,以及……顾景深。
天亮时分,护士进来查房,测量胎心。
周叙白暂时退到了门外。
趁着这个间隙,沈微压低声音,飞快地对年长的护士说:护士小姐,能帮我个忙吗我丈夫看我看得太紧,我有点产前抑郁,想联系一下我的心理医生,能不能借您的手机用一下我的手机好像没电了。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脆弱又焦虑的表情。
护士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又瞥了眼门外气场强大的周叙白,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飞快地将自己的备用工作手机递给了沈微,低声道:快点。
沈微心脏狂跳,迅速凭着记忆输入了那个五年没有拨过、却如同刻在骨子里的号码——顾景深的私人手机。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头传来顾景深沙哑紧绷的声音:喂
是我,沈微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U盘我拿到了。周叙白看得太紧,我出不去。你想办法制造混乱,引开门口和他的人,就在今天上午。还有,给我准备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要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顾景深压抑着激动和斩钉截铁的回答:好!等我消息!小心!
沈微立刻删除了通话记录,将手机塞回护士手里,低声道谢。护士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继续记录数据。
周叙白重新走进来时,沈微正闭着眼,仿佛从未醒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上午九点左右,医院楼下突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和推搡,还隐约有警笛声由远及近。
周叙白的手机立刻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什么闹事记者怎么也来了……顾景深!拦住他们!绝对不许他们上楼!
他猛地站起身,看了一眼似乎被吵醒、茫然睁眼的沈微,语气尽量温和:楼下有点事,我处理一下,很快回来。你好好待着,别出去。
说完,他快步走出病房,对门口看守低声厉色交代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机会来了!
沈微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立刻掀开被子,忍着腹部的不适,快速脱下病号服,换上了自己昨天穿来的那件宽松的孕妇裙。她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
门口只剩下一个看守。
沈微深吸一口气,猛地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然后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啊……好痛……我的肚子……
看守闻声立刻推门进来查看情况。
就在他靠近病床的瞬间,沈微用尽全身力气,将藏在手中的镇定喷雾(这是她之前备着用于产前焦虑的,一直放在随身小包里)对准他的眼睛猛地一喷!
看守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踉跄后退。
沈微看准机会,如同灵活的兔子,猛地从他身边冲出了病房!她头也不回地朝着与楼下喧闹声相反的安全通道跑去!
脚步声、呼喊声、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腹部传来阵阵抽痛,但她顾不上了,只能拼命地跑。
安全通道楼下似乎也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沈微的心一沉,难道周叙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安全通道上一层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清洁工衣服、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一把拉住她:这边!快!
是顾景深的声音!
他带着她迅速向上跑,推开天台的门!
凛冽的风瞬间吹乱了她的头发。
天台上,一架直升机正轰鸣着盘旋下降,巨大的气流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上去!顾景深将一个大信封塞进她手里,里面是新的身份证、护照、银行卡和一部无法追踪的加密手机,还有一个厚厚的现金袋。他指着直升机,语速飞快,飞行员是我的人,他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快走!
沈微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他为了今天仓促安排的这一切,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那你呢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断后!顾景深推了她一把,眼神决绝而痛楚,周叙白的目标是你和我!我们分开走更安全!走啊!
直升机的梯子放了下来。
沈微不再犹豫,抓住梯子,在飞行员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了上去。
直升机迅速爬升,远离天台。
她透过舷窗向下望,看到顾景深站在天台边缘,身影越来越小,很快,周叙白带着人冲上了天台,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对峙和冲突……
她的心揪紧了,但很快又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这是他欠她的。如今这一切,都是他该承受的。
直升机没有飞往机场,而是降落在邻市一个偏僻的私人农场。
那里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沈微在那里度过了最后一段孕期,足月后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取名安安。
期间,她通过加密手机和那位私家侦探单线联系。顾景深似乎暂时拖住了周叙白,但代价是他自己因为经济问题和暴力冲突被暂时限制出境,处境艰难。周叙白则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直没有放弃搜寻她的下落,但他的势力似乎受到顾景深的拼死反扑和警方某些秘密调查的牵制,动作不敢太大。
沈微利用顾景深给她的资金和资源,在私家侦探的帮助下,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查父亲去世的真相。
原来,她父亲生前曾是一位颇有声望的会计师,无意中接触到周叙白背后势力进行非法资金流转的关键证据。他试图揭发,却不幸意外身亡。那份关键证据不知所踪。周叙白怀疑证据在沈微身上或她父亲留给她的某件遗物里,所以才处心积虑地接近她、监视她,甚至不惜娶她,一方面是为了控制她寻找证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她的背景洗白,为己所用。
而顾景深,在失去沈微的五年里,的确疯了一样找她,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手段激进,树敌众多。他查到周叙白可疑时已经晚了,这才有了婚礼上那疯狂的一幕。
真相水落石出,沈微的心冰冷而坚定。
她将U盘和父亲遗物中隐藏的线索结合,通过侦探秘密交给了国际刑警和国内经侦部门。
一年后,周叙白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多条罪名成立,锒铛入狱,新闻轰动全国。而他背后的跨国犯罪网络也被连根拔起。
庭审那天,沈微没有去。她只是通过新闻看到了那个曾经温润儒雅的男人,戴着手铐,面色灰败,眼神阴鸷地被押上警车。
至于顾景深,他在与周叙白的斗争中元气大伤,家族企业也受到波及。他试图联系沈微,寄来无数忏悔的信件和礼物,甚至在她小区外一等就是一夜。
沈微只通过律师给他回了一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勿扰。
她卖掉了周叙白买给她的房子,将所得捐给了妇女儿童保护基金会。她用顾景深给她的启动资金(算作借的,立下字据日后归还)和自己敏锐的商业头脑,结合孕期学习的母婴知识,创立了一个高端母婴护理品牌。
她事必躬亲,从产品研发到市场推广,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和智慧。曾经的苦难和经历,都化为了她创业路上的铠甲和动力。
品牌因为其高品质和创始人略带传奇色彩的背景(她巧妙地利用了这点,却从未详细说明)迅速打开市场,获得了巨大成功。
三年后,沈微的公司成功上市。
敲钟那天,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裙,妆容精致,气场强大。一手牵着已经上小学的帅气儿子乐乐,保姆抱着咿呀学语的可爱女儿安安站在她身旁。
镁光灯闪烁,她笑容自信而从容,眼中是对未来无限的笃定和掌控感。
没有依靠任何男人,她凭借自己的力量,给了孩子最稳固的依靠和最好的生活。
发布会结束后,她在保镖的护送下准备离开。
人群外,一个熟悉又落寞的身影静静地站着,是憔悴了许多的顾景深。他手里拿着一个送给乐乐的限量版汽车模型,眼神复杂地看着被记者和闪光灯包围、如同女王般闪耀的她,眼中充满了悔恨、失落,以及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仰望。
沈微的目光淡淡扫过他,没有任何停留,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弯腰抱起女儿,亲了亲她粉嫩的脸颊,然后牵着儿子的手,步伐坚定地走向那辆等候已久的、属于她自己的劳斯莱斯。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所有过往的喧嚣与纷扰。
夕阳的余晖洒在车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车内的沈微,看着身边一双儿女安然甜睡的侧脸,嘴角扬起一抹真正释然而满足的笑意。
她的世界,从此由她自己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