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晓
导语:
穿成虐文里死最惨的哑巴炮灰,反派正掐着我脖子试毒。
我用心理学手势求生。
反被他盯上:治好本王,否则碎尸万段。
装哑、疗愈、周旋……我在疯批身边如履薄冰,直到他撕碎我伪装。继续装,本王准你‘安静’一辈子。
可真相揭穿那日,他竟为我血洗朝堂。
正文:
1
——我,沈忘忧,一个过劳而死的心理医生。
竟然穿进了一本昨晚刚吐槽过的古早虐恋小说里。
成了里面死得最潦草的炮灰!
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只被称为阿丑的哑巴丫鬟。
原剧情里,就因为她不小心撞见了瑞王萧玦——
本书最大的疯批反派——毒发时的狼狈模样。
就被当场拎去试药,一命呜呼。
而现在……
我摸了摸剧痛的脖颈,那里残留着被掐扼的疼痛感。
还不等我惊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是萧玦!他来了!
书中描写他性格阴晴不定,暴戾嗜血,尤其此刻他刚经历毒发或失眠,心情必然极差。
他要干什么
脚步声在我牢门前停下。铁锁哗啦一声被打开。
他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稻草里的我。
居然还没死真是……麻烦。
他缓缓抬起手。
完了!他要杀我!
心理学的本能让我在瞬间分析他的状态——极度失眠导致的狂躁,神经紧绷,对外界刺激异常敏感。
不能激怒他!要示弱!
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我脖颈的瞬间。
我猛地抬起头,手比划着我可以治好你,不要杀我。
同时,我模仿着现代放松训练中最深长的呼吸节奏。
极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细微地调整着呼吸,试图传递出平静信号。
他的动作顿住了。
那要掐断我脖子的手,缓缓放下。
我立马起身按了按他的太阳穴,那里青筋微凸。
看来本王的‘药’,倒是比柳依依开的些些废物点心有点用。
他对身后的侍卫道:带走。洗干净,送到本王院里。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2
我被两个嬷嬷粗暴地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丫鬟服饰,被带到了萧玦面前。
他斜倚在软榻上,脸色比在地牢时更加难看。
我跪在下方。心理学告诉我,长期失眠的人神经极度脆弱,极易被激怒。
突然,毫无预兆地,萧玦猛地一挥袖!
哐当——!
案几上一个价值不菲的白玉花瓶应声而碎,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殿内所有侍从瞬间跪倒一片,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冷冷的声音响起:都滚出去,你留下
宫人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迅速退下。
殿内只剩下我和他。
你,过来。他命令道。
我颤抖着,几乎是爬过去的,头始终不敢抬。
一只冰凉的手抵上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盯着我的眼睛。
吓傻了他嗤笑一声,倒是比那些只会尖叫的废物强点。
我立刻重新伏下身。
我悄悄抬眼,瞥见地上的碎片。
我小心翼翼地膝行到案几边,捡起一块稍大的碎片。
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张早就备好的、用来写药膳方子的粗糙纸条和一小块炭笔。
我的手还在抖,字写得歪歪扭扭,但还是努力写下了几个字
【殿下息怒,碎片伤身。】
写完后,我双手捧着纸条,高举过头顶,递向他。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纸条上,又落回我身上。
良久,他才伸手,抽走了那张纸条。
他随手将纸条扔在一边,重新靠回软榻,阖上眼,以后就在跟前伺候。
想办法治好本王的病,不然我会让你死的更惨。
……我无法回应,只能再次深深叩首。
3
在瑞王府的日子,我谨小慎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萧玦的失眠症比书中描写的更严重,脾气也是一点就炸。
整个王府都笼罩在一片恐怖里,生怕一点声响就惊扰了这位阎王,引来灭顶之灾。
这日清晨,当我端着洗漱用具,屏息凝神地走进内殿时。
看到的便是萧玦揉着额角,眼底布满红血丝。
地上又是一片狼藉,显然是昨夜又是一宿未睡
柳依依正战战兢兢地在一旁请脉殿下,您这是忧思过甚,肝火郁结,臣女再为您开一副更猛烈的安神汤……
滚。,那些废物汤药,除了让本王更难受,还有什么用
柳依依脸色一白,泫然欲泣,却不敢再多言。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是现在!
我放下水盆,跪倒在地,从袖中掏出纸条和炭笔,飞快地写下几味常见的安神食材
百合、莲子、酸枣仁、小麦……并简单写了做法,强调文火慢炖,取其温和安抚之效。
然后,我膝行上前,将纸条高举过头顶。
萧玦目光扫过来:这是什么
一旁的柳依依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尖声道:好个不懂规矩的贱婢!殿下面前,岂容你胡乱递东西谁知道你写的是什么东西一个哑巴,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萧玦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知道,解释越多,漏洞越多。在纸条背面飞快地写下:【家乡土方,母亲失眠时用过,有效。奴婢愿先行试毒。】
柳依依还想说什么,却被萧玦一个眼神制止。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缓缓开口:照她说的做。
柳依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殿下!这来历不明……
本王的话,需要说第二遍
柳依依瞬间噤声,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不甘地退了下去。
4
那碗药膳是我在小厨房亲眼盯着炖好的。在送给萧玦之前,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先舀出一小碗,自己喝了下去。味道清淡,带着淡淡的谷物清香,至少绝不会有毒。
半个时辰后,殿内传来消息,王爷用了小半碗,竟然……睡着了。
虽然只是浅眠,但足以让整个王府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当我再次被传唤时,萧玦已经醒了,虽然依旧疲惫,但眉宇间的躁郁似乎缓和了。
他没看我,只是对总管吩咐道:以后她的份例,按一等丫鬟来。准她随时用小厨房。
是。总管恭敬应下。
药膳风波之后,我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
表面上,王府的下人对我客气了许多,但我能感觉到暗地里的打量和嫉妒。
柳依依更是几次三番想找我的茬,都被我借着哑巴人设装傻充愣混了过去。
但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萧玦。
他默认了我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功效。
有时他烦躁不堪时,甚至会让我只是安静地跪坐在不远处。
他不说话,我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精神的高度紧张,终于在一天夜里反噬了。
我做了噩梦。梦里又是地牢那双冰冷的手,又是萧玦审视的目光,还有柳依依尖厉的指控声……它们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唔……不……我不是……
我拼命挣扎,在要尖叫出声的最后一刹那,猛地将我从梦境边缘拽回!
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捂住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同屋的丫鬟睡得正沉。
必须冷静下来……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试图用专业的呼吸法平复失控的心跳。
就在此时,我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窗外——一道极快的黑影一闪而过!
像是一只夜鸟,又像是……一个人影
5
是谁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直到天色微明。那个黑影再也没有出现。
我知道。这座王府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从此我更加谨慎。甚至在自己独处时,都不敢轻易放松。我害怕睡觉,害怕做梦,害怕任何不受控制的时刻。
几天后,王府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夜宴。似乎是招待几位宗室子弟和得力的武将。
我被吩咐在萧玦身后不远处侍立。
宴席之上,丝竹管弦,觥筹交错,看似一派和谐。
但我知道,萧玦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他虽嘴角噙着笑,与众人周旋,但眼底的冰冷和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他的手一直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这是他又开始烦躁的信号。
我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背景板,心里只盼着这场宴会赶紧结束。
然而,变故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乐声稍歇,众人举杯的间隙,异变陡生!
一名捧着酒壶上前添酒的内侍,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凶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掉酒壶,手中寒芒一闪,直刺萧玦心口!
有刺客!
保护王爷!
惊呼声、杯盘碎裂声、刀剑出鞘声瞬间响成一片!
宴席大乱!女眷尖叫着躲闪。
武将们纷纷拔剑迎敌。那刺客身手极为了得,显然是死士,不顾自身,招招直取萧玦要害!
萧玦反应极快,猛地掀翻案几挡开第一击,顺手抽出腰间软剑,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躲到柱子后面去。
这不是我能参与的场面!保住小命要紧!
就在我慌乱后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另一个原本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暴起!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趁着萧玦被第一个刺客牵制住所有注意力的空档,从他侧后方扑了过去!
6
小心!这两个字几乎要冲口而出!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求生本能告诉我,萧玦要是死了,这王府瞬间大乱,我这种小虾米很可能被灭口或死在乱局里!
又或许是……那短短十几日的相处,他那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疯批的疲惫,让我产生了一丝可笑的职业性的……同情
我猛地从柱子后面冲了出来,不是去挡刀(我没那么伟大),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个偷袭者的手臂!
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足以让他的动作偏斜了寸许!
噗——
但中的不是萧玦的后心,而是他侧身闪避时,被我撞偏了方向的刺客匕首,划过了他抬起格挡的手臂外侧!
同时,萧玦的回首,精准地划过了那名偷袭刺客的咽喉。
热血溅了我一脸,温热的,带着腥气。
我傻站在原地,看着那刺客不敢置信地捂着喉咙倒下,再看萧玦手臂上那道迅速变得乌黑的血痕,以及他猛然转向我的、复杂到极点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错愕,有审视,有一丝极淡的难以置信,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浓墨色。
王爷!侍卫们终于冲上来,控制住了残局。
剧毒让萧玦的身体晃了一下,但他很快站定。
柳依依尖叫着扑过来想要替他处理伤口。
他却一把挥开她,目光依旧死死锁着我,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脸上还带着血,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他蹲下身,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看他。
为什么他问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疼的——刚才撞那一下,我的肩膀恐怕已经青紫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松开手,撕下自己一片里衣的布料,动作甚至称得上有些粗暴地拉过我刚才同样因撞击而擦伤渗血的手臂,仔细地、一圈圈地包扎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弄疼了我。但我却僵住了,连哭都忘了。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7
瑞王萧玦,那个阴晴不定、视人命如草芥的疯批王爷,竟然在一个小丫鬟面前蹲下身,亲自为她包扎
柳依依的脸色煞白。
萧玦包扎好,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冷厉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只是我的错觉。
收拾干净。把她带回去。看好。
刺客事件之后,我在王府的地位变得十分奇特。我依旧是个哑巴丫鬟,但再也没有人敢轻易使唤我。萧玦似乎默认了我可以在他允许的范围内自由活动。
他手臂上的毒很快被解了,但那次我下意识的护主行为,他看我的次数变多了,有时甚至会看着我走神。
但我心中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果然,某天下午,当我正在小厨房盯着给萧玦炖的安神汤时,隐约听到两个嬷嬷在门外低声交谈。
……墨砚侍卫前几天好像出府办差了,像是去了西边……
西边那不是阿丑老家的方向吗
嘘!小声点!主子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我的手脚瞬间冰凉。
墨砚!萧玦那个贴身侍卫!他去了阿丑的老家
他查到了什么
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几天后,萧玦的心情似乎不错。晚膳后,他没有立刻处理公务,反而难得有闲情逸致地在庭院里散步,而我则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忽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淡淡地飘过来,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说起来,墨砚前几日去了趟你的老家。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来了!
他见到了一位你的旧邻。他语气平稳,那位老人家记性很好,她说……你小时候,声音很清脆,像黄鹂鸟,很爱唱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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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脸色一定是煞白如纸!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怎么办否认狡辩还是……
就在我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几乎要绝望时,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
我悄悄地抬眼,正好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我预想中的震怒和杀意,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秘密玩具。
他上前一步。
吓到了他的声音压低,看来本王的小哑巴……藏着不少秘密。
他的指尖滑过我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我抬起头,欣赏着我惊恐失措的表情。
很好。继续保持你的……‘安静’。
说完,他收回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转身继续散步。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终于起疑了!不,他几乎是确认了!
可他为什么不戳穿为什么不发作
墨砚的调查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萧玦的态度则更加微妙,他似乎很享受我这种惊弓之鸟的状态,让我如坐针毡。
我更加小心,几乎焚毁了所有可能露出马脚的笔记。但百密一疏。
9
那日,我正躲在王府花园最偏僻的假山石后,利用片刻独处的时光,用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几个英文单词和心理学符号——这是我排解巨大压力的唯一方式,也是我与过去世界微不足道的一点联系。
我刚迅速抹平痕迹起身离开,却没想到,假山另一侧,柳依依正巧经过,她瞥见了地上那未来得及完全毁掉的、奇形怪状的划痕。
虽然她看不懂,但让我心头猛地一沉。
坏了!
此后几天,风平浪静,但我能感觉到柳依依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
果然,报复来得又快又狠。
这日黄昏,我奉命去书房给萧玦送新调的安神香。穿过连接前后院的那条狭长抄手游廊时,四周寂静无人。
突然!
嘭——!啪——!
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毫无预兆地在我身侧炸响!声音又急又猛,几乎是贴着我耳朵爆开!
我的身体猛地一个剧烈哆嗦,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啊——!**
那声尖叫几乎要冲破牙关!
就在声音即将脱口而出的零点零一秒,我的意志力发挥了作用!我猛地张开嘴,却不是发出声音,而是用牙齿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剧烈的疼痛强行压下了那几乎失控的惊叫。
哎呀!这不是阿丑姑娘吗柳依依从廊柱后面转出来,手里还拿着几截燃放过的爆竹芯子,真是对不住,我在帮太医署试验新制的药爆,没看到你过来。没吓着你吧
她没看到我出声!她不确定!
我拼命摇头,用手胡乱地比划着,表示自己没事,但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毫无说服力。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几个附近的仆役,纷纷好奇地张望。
柳依依见我没有当场失声,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被更深的狠厉取代。她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咦阿丑,你刚才是不是想叫出声我明明看到你喉咙动了!你根本不是天生的哑巴!你是装的!你欺瞒王爷,潜伏在王府,到底有什么企图!
10
这一声指控,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懵了所有围观的下人!
一道道震惊、怀疑、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只能疯狂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脸上写满了无助和委屈,嘴里发出啊啊的急切气音,试图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种绝望感几乎将我淹没。
怎么回事一个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萧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游廊入口,显然是被这里的喧哗引来的。他面色不愉,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咄咄逼人的柳依依,最后落在我泪流满面、浑身发抖的模样上。
王爷!柳依依立刻跪倒在地,抢先道。
臣女发现这阿丑极有可能是装哑!方才臣女不慎弄出巨响,她反应剧烈,喉头滚动,分明是想惊叫!且臣女前几日还发现她在后院书写怪异符号,行为鬼祟,绝非普通丫鬟!请王爷明察!
萧玦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他看向我:她说的是真的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抬起脸时,满是泪水和绝望,只能用口型一遍遍无声地重复:没有……冤枉……
萧玦沉默了。他的目光在我和柳依依之间来回扫视,最后,他冷冷地开口:够了。
王府之内,无凭无据,喧哗指控,成何体统。
他这话是对柳依依说的,带着警告意味。
柳依依脸色一白:王爷,臣女……
此事到此为止。萧玦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都散了。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柳依依站起身,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得意的笑,无声地用口型对我说:你等着。
8
虽然萧玦压下了事情,但暗地里的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越来越多。我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时刻监视着我,等着我露出更大的马脚。
柳依依更是变本加厉。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她需要确凿的证据和人证。
我的预感很快成了现实。
通过一些零碎的信息和小丫鬟的窃窃私语,我拼凑出一个让我心惊肉跳的消息
——柳依依似乎从阿丑的老家找来了一個老嬷嬷!据说是当年照顾过幼年阿丑的老人!
我明白了她的意图!这个老嬷嬷很可能知道阿丑的哑疾并非先天,甚至可能知道有治愈的希望!
一旦这个老嬷嬷被带到萧玦面前……我所有的伪装都将土崩瓦解!等待我的,绝对是比死更可怕的下场!
我试图打听老嬷嬷被安置在哪里,但柳依依显然早有防备,消息封锁得很死。我像只无头苍蝇,焦虑万分,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终于,在一个深夜,我无意中听到两个换班的侍卫低声交谈,提到了西角杂院、明日一早等零碎词语。
西角杂院!那是王府最偏僻、看守相对松懈的地方!
柳依依一定是把老嬷嬷暂时藏在那里!
我借着夜色的掩护,心跳如鼓地溜向西角杂院。一路上躲躲藏藏,手心全是冷汗。
杂院的一间小屋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我悄悄靠近窗户,舔湿手指,捅破一点窗纸向内望去。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嬷嬷正坐在灯下,神情有些不安地搓着手。柳依依的一个心腹丫鬟正守在门口,打着哈欠。
就是她!
我绕到屋后,捡起一颗小石子,轻轻扔向另一侧的黑暗处,制造出一点轻微的响动。
谁那守门的丫鬟警觉地低喝一声,朝着声响处小心翼翼地走去查探。
9
我立刻闪身推开房门,蹿了进去!
那老嬷嬷被突然闯入的我吓了一跳,刚要开口,我立刻扑到她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将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和月例银子全都掏出来,塞到她手里,然后举起早已写好的纸条
【嬷嬷救我!有人要害我!求您什么都别说!这些全给您养老!】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绝望。
老嬷嬷看着纸条,又看看我,脸上露出惊疑不定和挣扎的神色:你……你是阿丑你……你能听懂我说话他们说你……
就在这时——
砰!房门被猛地踹开!
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小屋,晃得我睁不开眼。
柳依依带着一群婆子侍卫,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冰冷而得意的笑容。
果然是你!她厉声道,深夜潜入,贿赂人证,还想威胁嬷嬷替你隐瞒!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中计了!她早就布好了网,只等着我自投罗网!
那老嬷嬷吓得缩成一团,手里的银钱掉了一地。
带走!柳依依一声令下,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一左一右将我粗暴地架了起来。
我被拖出杂院,绝望地回头,看到萧玦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院外的阴影里,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一片冰寒。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失望,有怒意,还有一种……被我欺骗后的冰冷刺痛。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我被直接押回了住处,软禁起来,门外增加了数倍的人手看守。
我知道,我完了。
10.
被软禁的日子度日如年。外界的一切消息都被隔绝,我只能从看守骤然增加的严密程度和她们偶尔流露出的鄙夷眼神中,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压抑。
几天后,房门被打开。几个面无表情的嬷嬷捧着华丽的衣裙和首饰走了进来。
换上。为首的命令道,王爷吩咐,带你入宫赴宴。
入宫赴宴我愣住了。在这种时候萧玦想做什么
是觉得我还有最后一点玩具的价值,带出去彰显他的权威还是……这本身就是审判的一部分
由不得我反抗,我被她们粗暴地换上那身水绿色的、精致却如同枷锁般的宫装,略施粉黛,然后被请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驶向皇宫。车窗外的繁华街景如同浮光掠影,丝毫无法进入我一片混乱的大脑。
宫宴的气氛庄严而奢华。丝竹悠扬,歌舞升平,皇室宗亲、重臣及其家眷济济一堂,言笑晏晏,一派和谐景象。
我被安排在萧玦席位后方稍远的位置跪坐。我能感受到无数或好奇、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柳依依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萧玦坐在前方,与皇帝皇后说着话,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宴至中途,气氛正酣。
忽然,柳依依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盈盈拜倒:陛下,皇后娘娘,臣女有一事,关乎王府清誉,关乎王爷安危,不得不冒死禀报!
大殿内的乐声和谈笑声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柳依依身上。
皇帝微微蹙眉:哦何事如此严重
皇后的目光也带着询问看向萧玦,萧玦端着酒杯,面无表情。
柳依依抬起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丝悲愤:臣女要揭发王爷身边近侍阿丑!此女并非天生哑巴,而是伪装潜伏!其心叵测,欺瞒王爷,意图不轨!
11
哗——!
大殿内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利箭一样射向我!
来了……终于来了……
证据何在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
带人证!柳依依高声道。
很快,那个我从窗外见过的老嬷嬷被带了上来,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
嬷嬷,你将那日所见,以及阿丑幼年情况,如实禀告陛下和娘娘!柳依依催促道。
老嬷嬷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回、回陛下……老身……老身当年照顾过阿丑……她、她四岁时确实因高烧失语……但、但后来是有好转的……能发出些简单音节的……并非全哑……那晚、那晚她还来求老身,让老身别说……她的话虽然颠三倒四,但核心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
陛下!娘娘!王爷!柳依依再次叩首,声音悲切,此女处心积虑,伪装数年,其背后必定有巨大阴谋!留在王爷身边,实乃心腹大患!请陛下、娘娘、王爷明鉴,严惩此等欺君罔上、包藏祸心之徒!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我身上。皇帝皇后脸色严肃,看向萧玦。
萧玦终于放下了酒杯,缓缓转过头,看向我。他的眼神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墨色,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失望和绝对的威严。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阿丑,
你有何解释
12
宫宴上的那句你有何解释,如同最终的审判,将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没有等来任何宽恕或奇迹。侍卫上前,粗暴地将我拖离了那个令我窒息的大殿。没有直接押赴刑场,而是再次被扔进了熟悉又陌生的王府地牢。
我蜷缩在冰冷的稻草上。心想完了,这一次,真的完了。欺君之罪,当着那么多宗室重臣的面被揭穿,萧玦无论如何也保不住我,更何况,他未必想保。
我欺骗了他,践踏了他那点微薄的、古怪的信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地牢的门再次被打开。
是萧玦。
他挥手让狱卒退下,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他站在我面前。
本王给过你机会。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寂静的地牢里显得格外冰冷,无数次。
事到如今,再伪装已毫无意义,但坦白……坦白那离奇的真相,他会信吗
说话!
你不是能说吗嗯费尽心机潜伏在本王身边,现在你的真面目被揭穿了,连一句辩解都没有了吗!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反正都是死,不如死个明白!
我深吸一口气。
我…不是…阿丑。
五个字。
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了寂静的地牢里!
他脸上的冰冷表情出现了清晰的裂痕,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谁……从哪儿来……醒过来,就在地牢……快要死了……
13
我断断续续,选择性地坦白。我说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说我知道这里是话本的世界,我知道他的命运,我知道阿丑会死。我说我装哑只是为了活下去,我从未想过害他。
我的讲述光怪陆离,匪夷所思。
我说完了,地牢里陷入一片死寂。
萧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话本世界他重复着这几个词,像是在品味什么极其荒谬却又莫名合理的东西。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嘲弄,不知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或者是对这该死的命运。
所以,他一步步走近我,蹲下身,再次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你之前做的那些……药膳,那些小动作,那些……安慰
只是想……活下去。我艰难地回答,眼泪终于再次滑落,还有……看你……太疼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的手指猛地一颤,骤然松开了我。
他猛地站起身,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背脊和攥紧的拳头。
我不知道他信了多少,也不知道等待我的最终判决是什么。
但至少,我说出来了。
14
我被继续关在地牢里。
萧玦没有再出现。
外面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我知道柳依依和她家族的人兴奋异常,四处活动,试图将王府哑婢实为细作的案件做大,以此攻讦萧玦治家不严、识人不明,甚至意图不轨。
朝堂之上,弹劾瑞王的奏折据说不断。
每一次狱卒的脚步声都能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我以为那是来替我去赴死的。
然而,我等来的不是死刑的命令。
是墨砚。
王爷吩咐,带您出去。他言简意赅。
我愣住了。出去去哪里法场吗
他将我带回了之前居住的院落,甚至准备了热水和新衣。
王爷让您好好休息。墨砚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我完全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从伺候的丫鬟压抑着兴奋的窃窃私语中,拼凑出了真相。
就在今天早朝,面对汹汹攻势,萧玦一反常态,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而是直接抛出了大量确凿的证据——柳依依之父与外敌勾结的信件、贪墨军饷的账本、以及……构陷忠良、制造伪证(包括逼迫老嬷嬷做假证)的罪证!
雷霆手段,一击毙命!
皇帝震怒!柳家当场被抄家下狱!柳依依也在王府中被直接拿下!
而关于我,萧玦只轻描淡写地对皇帝说:此女身世奇特,臣弟早已知晓,留她在府,另有用意。所谓欺君之罪,纯属柳家构陷,欲加之罪。
他竟然……信了我那套光怪陆离的说辞甚至不惜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在我身上打下了瑞王所有物的标签,强行保下了我
15
我重新回到了萧玦的身边。但不再是那个低贱的的哑婢。
我能说话了,却让我和萧玦之间陷入了一种更加古怪和尴尬的境地。
过去的相处模式被彻底打破。他不再需要一个只会递纸条的哑巴,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知晓了我最大秘密的、心思难测的王爷。
我们之间隔着欺骗的裂痕和巨大的身份鸿沟。大多数时候,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有时会看着我走神,眼神复杂,仿佛透过我在看什么别的的东西。他不再轻易发怒,但那种刻骨的疲惫和失眠,似乎并没有因为柳家的倒台而好转。
这天夜里,值夜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跑来求我,说王爷又彻夜难眠,烦躁不堪,砸了东西,谁也不让近身。
我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殿内一片狼藉。萧玦只穿着中衣,墨发披散,坐在榻边,手撑着额头,浑身散发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躁郁气息。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神猩红骇人:滚出去!
我停住脚步,看着他苍白脸色和眼底的痛苦,那点职业本能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是让我留了下来。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只是默默地跪坐在他不远处的一个蒲团上,开始极轻极轻地,有节奏地拍着自己的膝盖,发出细微的、安抚性的声响。
然后,我下意识地,哼起了一段旋律。没有歌词,甚至没有发出大的声音,只是气流通过声带时,带出的一段极其轻柔舒缓的调子——那是一首我过去常用来做催眠引导的现代安神曲。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目光再次射向我。
16
我吓得立刻噤声,屏住了呼吸,以为自己又要遭殃。
然而,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降临。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胸膛起伏,眼神里的疯狂和躁郁,在那不成调的、沙哑的哼唱声中,一点点被奇异般地抚平。
忽然,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
我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跌入一个冰冷而坚硬的怀抱!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勒断。我的脸颊被迫贴在他的身体,能听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呼吸粗重。
我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良久在我耳边低低地命令道:
以后……
只准唱给本王听。
那夜之后,他对我,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占有和……依赖
他失眠时,会直接让我待在寝殿外间,只要他知道我在那里,似乎就能获得些许安宁。
我能说话了,但大多数时候,我依然选择沉默。
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感激他救了我,但我也渴望真正的自由。
不是离开王府,而是至少,摆脱那个奴籍的身份。
终于,我鼓足勇气,向他提出了请求。
王爷,我跪在他面前,求您……恩典,允奴婢脱去奴籍。
萧玦原本略带慵懒的神色骤然冷却下来。
脱去奴籍他重复了一遍。
然后呢离开王府
我心头一紧,连忙摇头:不……不是离开。只是……只是想……我想说想要一点尊严,想要一点自主,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17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边,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张纸。
然后,他走到我面前,将两张纸,并排放在了我面前的地上。
一张,是那张泛黄的、写着阿丑名字的卖身契。
另一张,竟是一份早已拟好的、字迹遒劲的婚书!上面甚至已经盖上了他的瑞王大印!而女方的那一栏,是空白的!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份代表着我截然不同未来的文书。
选一个。
拿着卖身契,你可以走。出了这个门,是生是死,都与本王无关。
或者,
拿起婚书,写下你的名字。
留下,就是瑞王妃。
我的心跳狂乱。我看着那两张纸,仿佛看到了两条岔路。
一条是未知的自由,却可能意味着永别和漂泊。
一条是极致的束缚,却也是……他给出的、唯一的、将他与自己捆绑在一起的承诺。
我缓缓地伸出手。
最终,我的手指,落在了那张卖身契上。
萧玦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然而,我却拿起那张卖身契,看也没看,直接凑近一旁的烛火。
火焰舔舐着纸张,迅速将其吞噬,化为灰烬。
然后,我拿起了那支蘸饱了墨的笔,在那份空白的婚书上,郑重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我的名字——
沈忘忧。
写完后,我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对他露出了无比真实的笑容。
殿下,
以后,请多指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