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最隆重的择徒大典上,少宗主凌霄却将凝魄珠赠给外门弟子云浅浅。
让我这个内定的首徒,成了宗门最大的笑话。
失神间,眼前浮起流转的仙篆。
【女主别难过!凌霄只是想看你委屈嫉妒的样子!】
【是啊少宗主道心未稳,在意谁就越要欺负谁!】
【快去把凝魄珠抢回来呀,他就喜欢你又争又抢的样子!】
哦,那他可真贱。
我带着笑意,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执礼躬身。
恭祝少宗主与云师妹灵犀长存。
他心知肚明,没有我的辅佐,他根本没资格争宗主的位子。
1.
话音落下,原本倨傲得意的凌霄骤然僵住。
云台之上的宗主夫人,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天衍宗不止一位少主。
凌霄虽为嫡传,却远不及瑶光长老门下的大弟子得宗主看重。
直至宗主钦点我为首徒。
命我辅佐凌霄,他的地位才逐渐稳固。
今日这场择徒大典,本只是走个过场。
只待凌霄将代表首徒身份的凝魄珠交予我手,便可刻入命牌。
谁想,他偏要在这时让我难堪。
场中一时寂静,灵风止息。
衬得我眼前那串仙篆格外吵闹。
【啊怎么回事!女主怎么能把凌霄让给别人!】
【仙主你没有心吗!凌霄为你挡过多少雷劫你不知道吗!】
【快看!他眼睛都红了!他要碎掉了!】
我并未抬头,只听到凌霄带着怒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白露,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年纪轻轻,就耳聋心盲了。
真是仙门不幸。
于是我运转灵力,轻声开口。
弟子白露,恭祝少宗主与云师妹大道共赴,灵犀长存!
说罢,我看向方才还对我得意一笑的云浅浅。
云师妹,还不快谢过少宗主与夫人恩典
我要将他们架起来。
云浅浅爱慕凌霄已久,平日没少借请教之名接近,可谓用尽心思。
可惜她出身寒微,灵根普通。
平时莫说首徒,可能修炼一辈子都做不了内门弟子。
云浅浅虽嫉恨我,却到底不傻。
立刻便握紧凝魄珠,径直跪拜。
弟子谢少宗主垂青!谢夫人恩典!
弟子必恪守首徒之责,尽心辅佐,至死不渝!
云浅浅每说一字,凌霄他脸色就青一分。
他未看云浅浅,只死死盯着我,声音发颤。
白露,你,你怎敢!
我故作不解地回望。
如何不敢
说几句贺词而已,又没触犯门规。
就算他是少宗主,宗主亲临也挑不出错。
你为何如此对我
凌霄眼尾泛红,周身灵压翻涌。
仿佛负心人是我一般。
凌霄,择徒大典岂容儿戏。
宗主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可她虽在训斥凌霄,目光却冷冷地落在我身上。
白露,你既为内定首徒,纵与少主先前有龃龉,也该私下化解,何必此时赌气添乱玉清门便是这样教徒弟的
她轻飘飘一句私下龃龉,便将凌霄折辱我的行径,变成了两人共同的过错。
即便宗主问起,我也难辞其咎。
可笑,我玉清门嫡传弟子,何时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夫人言重了,弟子微末,岂敢与少宗主有龃龉赌气添乱更是无从谈起,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真心为少宗主与云师妹欢喜。
我执礼更深。
寸步不让。
少宗主既将凝魄珠予了云师妹,她便是首徒。
夫人方才称弟子为内定首徒,弟子不敢当,传出去,天下修士岂不嗤笑我天衍宗出尔反尔,视门规如无物
观夫人理直气壮的模样,她早就知道凌霄会出尔反尔。
但她默许了。
无他。
只是想借此敲打我。
2
这几年凌霄地位渐稳,他们母子便觉得不再需要玉清门的支持。
反而认为是玉清门需借首徒之位维系仙盟关系。
今日之辱,不过是个开始。
若我忍了,后续立命魂、刻宗谱之时,还不知有多少刁难。
更何况,云浅浅接了凝魄珠,便不能再拜他人门下。
夫人必会以保全名节为由,逼我认她为次徒。
这委屈谁爱受谁受,我半点不沾!
夫人面色一沉再沉。
不待她开口,凌霄先朝我发难了。
白露,既如此休怪本少主之后对你不留情面!
情面
我的情面,早在他将凝魄珠递给云浅浅时便没了。
凌霄向夫人拱手。
母亲,我倾慕浅浅已久,早已认定她为首徒,请母亲成全!
此话一出,我几乎笑出声来。
太蠢了。
此前一切尚有回转余地。
即便我不做这首徒,在场多的是想攀附凌霄的女修。
虽不及玉清门,但他仍可得不小助力。
可此言既出,便再无更改可能。
他只能娶毫无根基的云浅浅为首徒。
否则天衍宗便是失信于天下。
仙篆再次翻涌。
【呜呜呜少主好可怜,女主为什么不懂他!他要气疯了!】
【女主你别误会啊!他根本不喜欢云浅浅!他现在后悔得想把她扔下洗剑池!】
【只要你示弱,他连本命元丹都能掏给你!】
元丹
这么蠢的人,元丹送我我都不要。
夫人也意识到不对了,给了凌霄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住口。
相比于她的好儿子。
她对胆敢当众顶撞她的我更加不满。
白露,你是与凌霄定过命契的人,若他今日不要你,整个修真界再无你立锥之地。
好笑。
我玉清门掌教首徒,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先天剑体,会无立锥之地
难怪凌霄如此自负,原是继承了夫人的脑子。
凌霄见我始终没有服软求饶之意。
恼羞成怒。
母亲,按宗门规制,少宗主需择一侍剑仙子。不若今日一并选定。
夫人不再看我,语气淡淡:理应如此,你且仔细挑选。
说罢示意执事弟子呈上一枚玄铁剑侍令。
凌霄径直取过令牌,走到我面前。
他甚至没有递交,只将剑侍令随手抛在我面前的青玉砖上。
姿态高高在上。
即日起,你便是本少主的侍剑仙子。往后谨守本分,侍奉首徒,伺候浅浅起居!
他刻意加重了侍剑二字。
打人不打脸。
凌霄此举,是将玉清门也踩到了泥里。
话音落下,周遭候选弟子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我。
有怜悯,有诧异,更多是幸灾乐祸。
有人甚至忍不住嗤笑出声。
毕竟,从未有哪派掌教亲传,会沦落到要在一个外门弟子手下为婢。
仙篆再次翻涌。
【少主绝对没想让你当剑侍!只要你接过令牌,他立马把云浅浅的凝魄珠拿给你!】
【修真界利益纷杂,少主只是缺乏安全感,只要你愿放下身份陪他,他最爱的一定是你!】
【这只是个小考验,过了这关就好了!】
为何总有些蠢货喜欢考验人性
殊不知,当他开始试探时,信任就已经崩塌了。
烂掉的东西,我不要。
3
心念电转间,我的眼泪滑落。
承蒙少主错爱,弟子愧不敢当,请收回成命。
凌霄心胸狭隘,此举是报我方才不肯低头之仇。
却没料到我直接拒绝。
他气得指尖灵光乱窜。
白露,你敢抗命!
我不卑不亢。
弟子福薄,担不起少主看重。
白露!你身为仙门嫡传,却桀骜不驯,毫无稳重之仪,连浅浅半分温婉都不及!本少主予你侍剑之位已是宽容!
心镜再次嘈杂起来。
【少主就是嘴硬!其实怕得要死,好怕女主真的不要他!】
【好仙主,别信他的气话!他后悔得想跳灭灵台了!】
【他就是太幼稚了,仙主哄哄他就好啦!】
他们七嘴八舌地为凌霄开脱。
我只觉得可笑。
还有一丝庆幸。
谢谢他在大典上发疯,若等到立下命契再现原形,那才叫万劫不复。
天衍宗立宗千年,还没有首徒解契的先例。
一旦缔契,生死同担,我跑都跑不掉。
两害相权,眼前这点难堪不值一提。
如少主所言,弟子才疏德浅,实不堪入天衍宗内门。
若本少主偏要你为剑侍呢你敢抗命还是说你玉清门早已不将天衍宗放在眼里
更何况你早与本少主双修过,谁还会要别人染指过的仙侣
唯恐羞辱不够,他还故意嗤笑几声。
在修真界,女修清誉关乎道心名节。
若我真被坐实婚前失贞,不仅道途尽毁,更会连累师门清誉。
歹毒至极!
四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其他女修纷纷投来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
竟有此事
夫人故作惊讶,眼中却闪过得意。
纵然是剑侍,也需身家清白。执事弟子,带白露去验明元阴。
若真被带走去验明元阴,他们只需在验贞珠上动些手脚,白的也能变成黑的!
到时我有口难辩!
绝不可!
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要擒我手腕。
电光石火间,我疾退一步。
我玉清门祖训有云:门中弟子宁战死道消,不屈节事人!更绝不会婚前失贞!少主为逼我为奴,竟信口污蔑,毁我清誉!弟子唯有自毁金丹,以证师门风骨!
言罢,我当即运转灵力,直冲丹田金丹所在。
众人没料到我会如此决绝,一时皆惊。
还是夫人最先回神,厉喝弟子阻拦。
他们只想逼我就范,并非真要逼死我。
凌霄临时换人已属背信,若再逼死我,便是与整个玉清门为敌。
届时凌霄前途尽毁。
我灵力暴涨,震开了前来阻拦的弟子。
我悲声高呼:让我兵解,以死明志!
仙界从非铁板一块,大典上的事,立马就会传遍各派。
我要的就是将事闹大。
凌霄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事态越严重,他的名声就越臭,在仙盟中就越发不得人心。
今日他能背信弃义侮辱首徒,来日就能过河拆桥对付盟友。
谁还敢扶持这等寡恩之主
夫人眼神一冷,示意执法弟子强行将我拖入侧殿。
可若真被拖进去,我的清白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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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准备做最后挣扎时,一道慵懒带笑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恭喜少宗主觅得良徒,真是羡煞旁人。
能在宗主夫人和凌霄面前如此放肆的。
整个天衍宗唯有一个人。
瑶光长老座下大弟子。
宗主最宠爱的师侄。
谢无妄。
瑶光长老与宗主乃同门师兄妹。
谢无妄更是年少成名,剑道天赋惊才绝艳,地位超然。
夫人面色本就不佳。
见到谢无妄时,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夫人不能斥责谢无妄。
但我眼前的心镜却已炸开了锅。
【嗷!大反派来了!专挑这时候来看少主笑话!】
【他爱慕女主很久了。】
【呸!他哪是爱慕,他就是喜欢抢少主的东西!】
【女主宝宝千万别被他骗了!原著里他死得可惨了!】
心镜文字飞速流转。
信息量颇大,一时难以尽数消化。
谢无妄,心仪于我
呸!谁是你家少主的东西!
凌霄对谢无妄的厌憎,比夫人更甚。
且远不如夫人能忍。
又或是他自觉少宗主之位稳固,无须再忍。
当即冷声道。
本少主的择徒大典,谢师兄不请自来,可是不将宗门规矩放在眼里
一顶不敬门规的大帽子立马扣了下来。
我抬眸,不经意般瞥向谢无妄。
谢无妄并未被凌霄的质问震慑,反而笑得越发恣意。
少宗主此言差矣。同门之间,岂止规矩,更应有同门之谊才是。莫非在少宗主心中,竟半点不顾念同门情分
此话诛心。
修真界虽弱肉强食,但明面上最重尊师重道,同门友爱。
尤其是未来宗主,若表现得冷酷无情,难免让门下弟子离心。
更会让宗主对其心性产生疑虑。
凌霄反被将了一军,脸色更加难看。
自然不是!正因看重谢师兄,才更应恪守规矩,以免落人口实!
少宗主教训的是。
谢无妄从善如流,目光转向一旁紧握凝魄珠的云浅浅。
故而师弟特来恭贺少宗主与云师妹佳徒天成,缔结良缘!
师弟早已听闻,少宗主对云师妹另眼相看,几番感叹若非祖训在先,必以她为首徒。原以为是戏言,不料竟成真了!
心镜顿时又是一阵翻腾。
【胡说八道!少主何时对那小白莲另眼相看了!】
【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女主吃醋!少主压根没正眼瞧过她!】
谢无妄自是不知心镜所言,更不知自己在天命中是个炮灰。
他抬手,从身后道童捧着的玉盘中取出一对流光溢彩的阴阳同心环,递向云浅浅。
少宗主破除门第之见,唯才是举,实乃我辈楷模。宗主知晓后特命师弟送来这阴阳同心环,以贺少宗主得此佳徒。
话音落下,凌霄脸上血色尽褪。
他与我的首徒之约,宗主是点头默许的。
如今宗主非但未加斥责,反而赐下象征师徒同心、传承有序的阴阳环。
这意味着无论宗主是何态度,此事都已盖棺定论,再无转圜!
他这次,真的玩脱了!
凌霄面黑如墨,殿内气氛诡异至极。
暗自得意的云浅浅,也察觉不妙,一时竟不敢去接。
谢无妄好心提醒:云师妹,还不快谢宗主恩赐莫非是赏赐有何不满
云浅浅岂敢担此罪名,慌忙跪地,颤声接过。
弟子谢宗主恩典!谢师兄!
你!
凌霄目眦欲裂,瞪着谢无妄。
我心里乐开了花,蠢人的报应来了。
5
谢无妄仿佛才注意到我的狼狈,故作惊讶地挑眉。
何人如此大胆,竟在天衍宗内欺辱掌教亲传,莫非当宗主不存在了吗!
这话明着问我,实则字字指向凌霄与夫人。
我瞬间就挤出眼泪,一副宁为玉碎的模样。
无论心镜所言谢无妄心仪于我是真是假,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
正当殿内再度混乱之际,一道威严的声音伴随着磅礴灵压降临。
何事喧哗!
宗主玄宸真人步入大殿,周身道韵流转,不怒自威。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谢无妄却浑不在意,悠然走到宗主身侧。
师伯您可算来了,再晚一步,白露师妹怕是真要兵解于此了!
他三言两语将方才情形道来。
不偏不倚,却巧妙地将少宗主与夫人如何折辱我,害我险些自毁道基说得绘声绘色。
宗主目光扫过凌霄与夫人,隐含怒意。
但他并未立刻发作。
只对谢无妄笑骂一句:就你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
我方才一番挣扎,云鬓微散,灵息紊乱,看起来确实狼狈凄惨。
我时常随师尊拜见宗主,他也算看着我长大,略一抬手示意我上前。
露儿,此事委屈你了。是凌霄之过,本座自会为你做主。
言下之意,只要我愿意,这首徒之位仍可属于我。
宗主言重了。少宗主与云师妹两情相悦,弟子真心为他们欢喜。无论今日或是将来,绝不再涉足其中平添烦扰,恳请宗主成全。
当真
千真万确!弟子叩谢宗主!
我立刻应声,绝不给他反悔之机。
既如此,你与凌霄的首徒之约就此作废。凌霄信口开河,毁你清誉,罚其面壁思过三月,扣除三年灵石供奉,以儆效尤!
父亲!
凌霄彻底愣住,慌忙想辩解,却被宗主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
如此惩戒已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若再闹大,损及宗门颜面,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夫人亦被责令于瑶台静思己过一月,期间宗门内务暂由瑶光长老代管。
瑶光长老与夫人素来理念不合,此番失权,日后恐难再与瑶光一脉抗衡。
这于我,于谢无妄而言,皆是好事。
师伯英明!
谢无妄立即笑道,故作叹息,少宗主都已觅得佳徒,师弟我的道侣却还渺无踪影,师伯莫非是想让弟子孤寡一生,大道独行
你这滑头。
宗主因未能将宗主之位传于瑶光一脉,对这个师侄向来偏爱,笑骂道,你看中哪派仙子,但说无妨,本座为你做主便是。
谢无妄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弟子心仪白露师妹已久。少宗主不识珍宝,令师妹受此大辱,我天衍宗岂能再负她恳请师伯将师妹指予弟子为道侣。
凌霄万万没料到谢无妄竟会直言求娶,几乎气炸肺腑:你休想!露儿岂会应你!
看着因愤怒而面容扭曲的凌霄,再对比一旁光风霁月的谢无妄。
我淡笑开口:回宗主,承蒙谢师兄垂青,弟子愿意。
玉清门乃仙道大派,势必与天衍宗联系紧密。
我既无法成为首徒,与谢无妄结为道侣便是最佳选择。
他若真有情意,自是更好。
若无,只要给予我应有的尊重,我也能凭借此身份安稳修行,总好过在凌霄身边受辱。
宗主自然乐见其成,不顾凌霄与夫人的反对,当即拍板。
甚好!本座便亲自为你们两对弟子主持缔结道侣之契!
我暗自松了口气,与谢无妄一同谢恩。
6
宗门规矩森严,我既已是谢无妄未来的道侣,便需谨守仪轨。
执事堂派来了符合身份的云舟仪驾,并有掌事师姐与数名内门弟子相随,风风光光送我回玉清门暂歇。
途中凌霄数次想靠近,皆被谢无妄的人拦下。
倒是同为事件中心的云浅浅,得以近我身前。
她眉梢微挑,得意之色难掩:白露师姐汲汲营营多年,首徒之位最终落于我手,实在可惜。谁让少宗主偏偏只属意于我一人呢!
看着她那副模样,我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云浅浅,你这首徒之位如何得来,旁人不清,你自己也不明白吗
她岂会不知自己能拿到凝魄珠,全因凌霄与我赌气
可她偏不愿承认,甚至执意在我面前炫耀这份虚无的偏爱,可怜又可笑。
你!云浅浅果然与凌霄一脉相承,连句真话都听不得。
我懒得再多言,转身踏上云舟。
只有云浅浅那色厉内荏的传音追来:
白露!我们走着瞧!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笑到最后
是了,只要凌霄将来继承宗主之位,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宗主夫人,自然压过我这长老道侣一头。
可惜,我绝不会让凌霄这等背信弃义之辈坐上那至尊之位。
无论成败,必争上一争!
师尊得知大典上的变故,震怒不已。
此前玉清门对凌霄的支持有多不遗余力,如今的反弹便有多猛烈。
不过数日,修真界中关于凌霄行事狂悖、不堪大任的传言便已纷纷扬扬,更有与玉清门交好的门派递交玉简,直指其多项不合规之举。
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宗主大怒,接连惩处凌霄,甚至当众严词训诫。
此前支持立嫡的一派,见凌霄如此不堪造就,也纷纷偃旗息鼓。
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意味着凌霄的少宗主之位,已岌岌可危。
半月时光,如白驹过隙。
为免再沾染凌霄那晦气渣滓,我以筹备结契大典、静心修炼为由,于玉清门洞府中闭门不出。
谢无妄却时常以添置聘礼为名,遣人送来各式奇珍。
罕见的灵草丹药、上古玉简、灵脉地契,甚至还有他私库的禁止令牌,几乎将家底掏空,看得我既好笑又无奈。
人心情松快,戒备便易松懈。
这一松懈,竟让凌霄寻到可乘之机,不知用何手段潜入了我的洞府禁制。
露儿!这么多年,我心中唯有你!从未变过!
短短半月,凌霄形销骨立,原本合身的云纹道袍空落落地挂着。
他急切想来抓我的手,被我迅疾避开后,眼中痛楚更甚,声音沙哑哽咽。
露儿,我错了!大典那日,我并非真愿将凝魄珠予她!我只是想试探你的心意!无论你服软相求或是恼怒争执,我都会收回成命!可你竟毫不在意,还笑着贺我!我实在……
你实在气不过,便继续试探,逼我屈居次徒,永生永世仰云浅浅鼻息
不是的!那都是气糊涂的浑话!我怎会真让你为奴为婢。
你会。
迎着凌霄愈发慌乱的眼神,我嗤笑出声。
你盼我温顺服帖,如灵宠般对你摇尾乞怜。让我屈居人下,便能狠狠挫我锋芒,直至将我打磨成你称心如意的模样,是也不是
7
凌霄自信地以为我永困棋局,甘心被他拿捏。
未料我直接掀了这棋盘。
这些时日,在我若有若无的推波助澜下,凌霄在大典上的所作所为,早已在修真界传得沸沸扬扬。
玉清门与瑶光一脉联姻,更是数次将凌霄的赔罪拒之门外,态度鲜明。
更何况,毁人清誉,无异于断人道途。
玉清门与天衍宗少宗主一脉,已势同水火。
眼见大好前程即将付诸东流,凌霄自然悔不当初。
他这般绞尽脑汁来认错,与其说是情深似海,不如说是为保他的地位权势。
后悔有何用
我现在只愿他道基尽毁!
白露!你这般尖牙利齿的模样,当真令人厌恶!
凌霄并非好性之人,见我始终无动于衷,再次原形毕露。
你若能有浅浅半分柔顺,我何至于此!
你以为谢无妄真心待你他不过将你视为对付我的棋子!
谢无妄区区一个长老弟子,岂是我的对手!我再予你最后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否则,休怪我无情,让你与他一同身死道消!
宗主向来最重同门之谊,少宗主对同门师兄这般喊打喊杀,若传入宗主耳中,怕是不妥。
留下这轻飘飘一句,我转身欲走,却被凌霄猛地拽住。
他将我掼在云床之上,粗暴地欲撕扯我的法衣,面目狰狞如心魔缠身: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他灵力澎湃,我一时难以挣脱,正欲孤注一掷催动本命剑心给他致命一击,却见凌霄身形一僵,直挺挺倒了下去。
凌霄倒下,露出他身后那张冷峻漠然的脸。
那人单膝跪地,声音无波无澜:
属下乃谢师兄座下护法。师兄命属下此后追随白露仙子,护您周全。自此,您便是属下唯一之主。
说着,他不待我反应,继续道:此獠欲对主子行不轨之事,该如何处置,请主子示下。
此獠。
倒也贴切。
宗门护法皆经严苛筛选与秘法淬炼,心中唯有一主。
他既被谢无妄赠予我,那在他眼中,除我之外,众生皆无别,纵是宗主亲临亦如是。
更何况区区一个少宗主。
宗门护法实力强横,通常只效忠于各峰长老或宗主极看重之人,等闲弟子根本无权配备。
可见谢无妄及其师瑶光长老在宗内地位之超然。
那他……前世是如何陨落的
此念一闪而过,旋即压下。未发生之事,不必纠结。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既奉您为主,自当由主子赐名。
如此,便唤你白刹吧。我干脆利落赐下名号,随即吩咐:将凌霄扔回他的洞府。若他再来纠缠,便废了他丹田紫府。
宗门之内耳目众多,凌霄潜入我洞府之事瞒不住。
如今尚未到彻底清算之时,暂且记下,待他大势已去,再一并了结。
是!名唤白刹的护法躬身领命,如拖死狗般将昏厥的凌霄拖了出去。
许是见不得她们的亲亲男主受此折辱,沉寂的心镜再次翻腾:
【仙主也太狠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少主!】
【仙主千万别信谢无妄!他不是真心的!只是利用你打击少主!】
【是啊!反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只是想夺少主所爱!仙主清醒点!】
是吗
都说谢无妄并非真心,可自结契之意定下,他便将自身资源乃至护法皆与我共享。
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做不得假。
感受远比言语真实。
若一人言爱,你却丝毫感受不到,那便是虚无。
凌霄这等以折辱打压为乐的所谓天命之子,谁爱要谁要去,我白露不伺候。
与之前千篇一律为凌霄辩白的心镜不同,此次竟零星出现了反驳之声:
【你们三观呢凌霄刚才想用强啊!一个意图不轨之徒有什么好可怜的换我直接碎他金丹!】
【就是!这年头谁还流行强取豪夺男主滚远点!】
【还是谢师兄好,诚意十足!我单方面宣布他是新男主!】
原来这心镜之中,亦有明理之人。
8
无论原因为何,凌霄终究未敢再来纠缠。
宗主法旨已下,无论他如何悔恨,局面何等狼狈,都需与云浅浅缔结道侣之契。
虽说凌霄势力大不如前,但少宗主的身份犹在,典礼依旧办得盛大隆重。
云浅浅的嫁妆浩浩荡荡,由飞行法器装载,绵延数里,极尽浮华。
然而明眼人都知晓,以云浅浅的寒微出身及其师门那点底蕴,绝无可能备下如此厚礼,其中大半恐是凌霄为其撑场面所为。
听闻观礼者言,凌霄少主全程面沉如水,不见半分喜色,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结了仇家。
我闻之,不过一笑置之。
路是他自己选的,跪着也需走完。
凌霄在我这碰得头破血流,终让夫人意识到我绝无回头之意。
夫人无奈,只得另寻其他宗门颇有势力的女修入天衍宗为次徒,以期稳固凌霄地位。
虽说凌霄不嫌云浅浅出身低微,执意立为首徒,引得些许赞叹其情深义重,但也仅止于几句虚言罢了。
修真界各大宗门皆是千年的人精,岂会看不出凌霄任性妄为、目光短浅,难当宗主大任,被宗主厌弃不过是时间问题。
谁又肯让自家精心培养、天赋卓绝的嫡传弟子,屈居于云浅浅这等无根基、无实力的外门弟子之下
倒是有几个宗门想将女弟子送入瑶光长老一脉,与谢无妄结为道侣,却被他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提及此事,谢无妄还颇为不满:
这些人可真会见风使舵,刚回绝了夫人,便来寻我。若让夫人知晓,怕是要气煞。
见我神色淡然,他语气竟带上一丝委屈:
旁人都明目张胆往我身边塞人了,你怎的半点也不气恼
契约定下你便不在乎我了,负心人!
这恶毒反派,心思未免过于活络了些。
还能如何
自己选的道侣,只得耐心哄着。
我与谢无妄的结契大典办得极为风光,远胜凌霄当日,连宗主都偕同瑶光长老亲临主持。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凌霄似乎大受刺激,于宗门事务中手段愈发激进狠绝,大有不弄垮谢无妄誓不罢休之势。
谢无妄也不再退避,强势反击。
凌霄如今势孤力薄,很快败下阵来。先前保举弟子、收受供奉等诸多错处,被一一呈送至宗主面前。
更有甚者,他竟数次派遣死士暗杀谢无妄,若非谢无妄修为高深、应对得当,早已道消身殒。
宗主震怒,当即下令废去凌霄少宗主之位,贬为普通内门弟子,禁足于思过崖,非召不得出。
夫人前往宗主殿请罪,却趁宗主不备,骤然发难,欲行刺同归于尽。
宗主虽只受轻伤,但夫人所用法器淬有奇毒,两人皆身中剧毒,气息奄奄。
弥留之际,宗主留下遗诏,传宗主之位予谢无妄。
最终,我成了这天衍宗的宗主夫人。
继位大典庄严肃穆,万众瞩目。
大典方毕,有执事弟子来报,称被废的凌霄于思过崖求见一面。
我思忖片刻,终究应允。
思过崖距主峰不远,御剑不过片刻即至。
不知是否我身上宗主夫人的华贵礼服与威严气度过于耀眼,凌霄怔怔望了我许久。
我并未催促,自行择一青石坐下。
凌霄虽占嫡传名分,却远不及谢无妄得宗主与瑶光长老喜爱。
至于云浅浅,早在凌霄被废时便自行请离,不知所终。
良久,凌霄终于回神,面上尽是苦涩:
我输了,一败涂地,这道途……怕是也到头了。
宗主仁厚,不愿担同门相残之名,自会遵先宗主遗命,许你在此思过崖了此残生。我平静道,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我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刚出思过崖结界,抬眸便见谢无妄候在外面。
我唇角不自觉漾开一丝暖意:
宗门事务繁忙,怎的此时过来了
谢无妄回以同样温润的笑容。
片刻不见,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