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转学到镇南中学的那天,整个世界都是吵嚷的。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琥珀,黏腻地裹着尘土和青草的味道。母亲开着那辆破旧的银色轿车,驶过最后一个颠簸的土坡,镇南中学锈迹斑斑的铁门和低矮的围墙便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与身后远处天际线上繁华都市的剪影割裂开来。
手续办得很快。母亲的眼圈还是红的,握了握他的手,语气急促地交代着生活费和学习,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的,小默,便钻进车里,几乎有些仓皇地驶离了。陈默站在原地,看着车尾卷起的尘土慢慢落下,感觉心里某个地方也像被这尘土掩埋了,闷得发慌。
他拎着沉重的书包,被班主任老李领着,走向高二(七)班。老李是个嗓门洪亮的中年男人,试图用热情化解他的沉默:咱们镇南别看地方小,环境好,安静!适合读书!同学也都实在……
安静陈默只听到无数嘈杂的声音——操场打球的呼喊、教室里拖沓的朗读、树枝间歇斯底里的蝉鸣,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尖锐地刮着他的耳膜。他皱了皱眉。
教室门推开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骤然一停。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盯在他身上,好奇的、打量的、漠然的。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与教室里弥漫着的汗味、劣质零食味和书本的陈旧气味格格不入。他微微垂下眼,避开那些目光。
同学们,这是新来的转校生,陈默。大家欢迎!老李带头鼓掌,下面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敷衍的掌声。
陈默,你就坐……老李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喏,那边,林骁旁边有个空位。
陈默看过去。那个叫林骁的男生趴在桌子上,似乎从头到尾都没被这场小骚动打扰。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篮球服,露出晒成小麦色的胳膊,头发有点乱,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他旁边的空桌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陈默没说什么,走过去,拉开椅子。吱呀一声刺响。旁边的脑袋动了一下,抬起半张脸,眼睛因为困倦眯着,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像是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然后又埋了下去。
陈默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尽量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他能感觉到前排和侧面仍有目光偷偷瞟过来,但他只是盯着黑板,仿佛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下课铃响,身边的林骁像被上了发条,瞬间弹起来,抓起桌子里的篮球,风一样卷出了后门。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跟着他吆喝着冲了出去。
陈默被孤立在热闹之外。没人主动过来跟他搭话。他像一滴油,滴进了一盆水里,泾渭分明。他乐得清净,拿出下节课的书本,却听到前面两个女生压低声音的交谈。
哎,就是他啊从大城市来的
听说他爸妈……
嘘!别说了,他好像听到了。
声音戛然而止。陈默握笔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那些窃窃私语和躲闪的目光,像针一样,细密地扎在他背上。他知道了,在这个闭塞的小地方,他的事,恐怕早已不是秘密。
果然,不到一天,那个爸妈刚离婚、从省城重点转来的闷葫芦就成了他在镇南中学的标签。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男生们一窝蜂地去抢篮球场。陈默对打球没兴趣,也不想回教室,就在操场边缘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坐着。树上的蝉鸣得正欢,一声比一声嘹亮,吵得他心烦意乱。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百无聊赖地在地上划着道道。
一个篮球滚到他脚边。
喂,新来的!帮捡下球!是林骁的声音。他跑了过来,额上带着汗珠,胸口微微起伏。
陈默没动,只是抬头看着他。
林骁等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应,自己弯腰把球捞起来,掂了掂,忽然咧开一个算不上友善的笑容:听说你学习挺好省城来的高材生,会不会打球啊
几个跟着跑过来的男生发出意味不明的哄笑。
陈默垂下眼睛,继续划他的地:不会。
啧,没劲。林骁撇撇嘴,转身运球跑开,跑出两步,却又停下,回头扔下一句,喂,蝉吵死了,你坐那儿不嫌闹心啊
陈默没理他。林骁自讨没趣,嘁了一声,冲回了球场。
陈默看着地上被自己划出的杂乱无章的线条,觉得林骁没说错。这里的蝉,确实吵得让人无法忍受。和他心里的嘈杂,一模一样。
日子就像镇南河浑浊的河水,缓慢而粘稠地流淌着。陈默保持着他的沉默,上课,下课,去食堂,回那个临时租住的、家徒四壁的小房子。他唯一做得格外认真的事,就是学习。书本是他唯一的堡垒,题目有唯一的解,这让他感到些许的安全。
他和林骁,依旧是两条平行线。林骁是班级乃至年级的风云人物,成绩吊车尾,但打球帅,性格张扬,身边总围着人。而陈默是彻底的黑洞,吸收一切好奇和试探,然后回报以更深的沉默。他们同桌,却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唯一的交集是林骁偶尔忘带课本或作业,会极其自然地把手伸过来,毫不客气地抽走陈默桌上的那一份。陈默从不阻止,也从不吭声。
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陈默毫无悬念地拿了年级第一。林骁则是稳稳的倒数。老李在讲台上大力表扬陈默,恨铁不成钢地点了林骁几句。
下课,林骁一脚踹在桌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他盯着陈默试卷上鲜红的、接近满分的数字,眼神复杂,哼了一声:书呆子。
陈默默默把试卷折好,收进文件夹。他听到旁边传来极轻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有什么了不起。
陈默的动作顿了一下。
放学时,天色忽然阴沉下来,闷雷滚过,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走廊里唉声叹气。陈默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屋檐下汇成的雨帘。母亲早上匆匆塞给他的伞,他忘在了租住屋的门口。
人渐渐少了。林骁和几个哥们勾肩搭背地冲进雨里,嗷嗷叫着跑远。陈默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雨幕中。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把书包顶在头上冲出去,一把黑色的、湿漉漉的伞却突兀地塞到了他手里。
他愕然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林骁。男生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表情却极其不耐烦,甚至有点凶巴巴的。
愣着干嘛接着啊!林骁粗声粗气地说,把伞柄硬塞进他手里,我妈非让我拿来的,烦死了!我用不着!
陈默握着那还带着对方体温和雨水的伞柄,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什么看明天记得还我!林骁说完,不等他回应,转身就又冲进了大雨里,很快不见了踪影。
陈默站在原地,握着那把沉甸甸的伞,听着震耳欲聋的雨声,第一次,觉得心里的嘈杂似乎被掩盖掉了一点。
第二天,陈默把晾干的伞仔细折好,放在林骁桌上。林骁来的时候,看也没看,随手塞进桌肚,仿佛昨天的事从未发生。
但有些事情,还是不一样了。
下午自习课,老李抱着一摞竞赛报名表进来,强调着省里数学竞赛的重要性,目光殷切地看向陈默:陈默,你代表我们班去,为学校争光!
陈默点了点头。他余光瞥见旁边的林骁,正对着那张报名表撇撇嘴,随手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
放学后,陈默被老李叫去办公室详细交代竞赛事宜,回来取书包时,教室里已经空了。他看到林骁的桌肚里,露出一角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是那张竞赛报名表。鬼使神差地,陈默把它抽了出来,展开。背面,用铅笔潦草地画着一个篮球,线条有力,旁边写着一个大大的、被涂改了好几次的L.X.。
他默默把纸抚平,折好,放回了那个乱糟糟的桌子。
周末,陈默去镇上的旧书店买参考书。书店窄小阴暗,充斥着旧纸和灰尘的味道。他在最里面的书架角落,竟然看到了林骁。
林骁背对着门口,正踮着脚,极其专注地试图抽出一本高高放在顶层、落满灰的《高等数学奥赛精讲》。他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完全不像球场上那个驰骋飞扬的少年。
陈默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骁终于把书抽了出来,如获至宝地拍了拍灰,快速翻看着,眼神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亮。
那一刻,陈默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没有上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店。
周一,数学课上,老师出了一道极难的拓展题,满教室鸦雀无声。老师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陈默身上:陈默,你来试试
陈默站起来,流畅地说出解题思路和答案。老师满意地点头,让大家鼓掌。
坐下时,他无意中看到,林骁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推算过程,几乎就要接近正确答案。在他坐下那一刻,林骁迅速用手掌盖住了草稿纸,耳根却微微泛红。
期中考试前一周,晚自习。教室里的气氛格外沉闷,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风扇搅动空气的声音。陈默正在演算一道物理题,忽然,一张小纸条从旁边扔了过来,砸在他的本子上。
他转头,林骁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手指却焦躁地敲着桌面。
陈默打开纸条,上面是龙飞凤舞、甚至有点歪扭的字迹:喂,第三大题,辅助线怎么做
他愣了一下。这是林骁第一次,以这种形式,向他求助。他看向林骁,对方依旧梗着脖子看窗外,但紧绷的侧脸线条暴露了他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窘。
陈默拿起笔,在纸条背面简单画了两笔,标出关键点,然后折好,扔了回去。
林骁迅速抓过纸条,打开,只看了一眼,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抓过笔唰唰地开始写。过了一会儿,又一张纸条扔过来:谢了。还有,上次雨伞,我妈非让拿的,你别多想。
陈默看着那句别扭的别多想,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回了两个字:知道。
一条沉默的、秘密的通道,在两张课桌之间,通过飞来飞去的小纸条,悄然建立了。他们讨论题目,偶尔也夹带一点私货。林骁画过一个哭着脸的小人,旁边写着老李杀我;陈默则在某次林骁抱怨食堂土豆永远不削皮时,画了一个极其写实的、带泥的土豆,旁边打了个巨大的叉。
他们依旧很少说话。但在无声的纸条往来中,某种坚冰正在缓慢消融。
期中考试,陈默稳坐第一。林骁的成绩破天荒地前进了一百多名,尤其是数学,差点及格。老李在班上大力表扬了他,林骁表面上一副这有什么的拽样,但坐下时,陈默看到他偷偷捏紧了拳头,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放学后,人都走光了。陈默还在收拾书包,林骁磨磨蹭蹭地最后才站起来,忽然塞给他一个东西。
是一个崭新的、印着篮球明星的钥匙扣。
呐,买多了,便宜你了。林骁语气还是那么硬,眼睛却不看他,总不能白问你那么多题。
陈默看着手心里那个有点幼稚的钥匙扣,顿了顿,低声说:谢谢。
走了!林骁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松了口气,抓起书包甩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出了教室。
陈默把那个钥匙扣握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着皮肤,有一点轻微的刺痛感,却很真实。
夏天真正到来,蝉鸣愈发嚣张,无休无止地包裹着整个校园。体育课上,男生们打篮球打得热火朝天。陈默依旧坐在老槐树下看书,但这一次,他偶尔会抬头,看向球场。
林骁一个漂亮的抢断,快速突破,起跳上篮——落地时,却猛地踩在了别人的脚背上,只听一声脆响,他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抱着脚踝,脸色瞬间惨白。
人群哗地围了上去。体育老师冲过来,查看情况,脸色凝重:可能是骨折!得赶紧送医院!谁来帮个忙
陈默合上书,站起身,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他冷静地对体育老师说:老师,我帮你扶他。
林骁疼得满头冷汗,嘴唇发抖,看到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陈默和体育老师一左一右架起林骁。林骁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陈默身上,陈默咬紧牙关,撑着他,一步一步往校门口挪。林骁的汗水浸湿了他的肩头,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颤抖。
去医院的路上,林骁靠在后座,疼得直抽气,却咬着牙不肯哼出声。陈默坐在旁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开口,声音很平静:喂,吵死了。
林骁愣了一下,没明白。
蝉。陈默补充道。
林骁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虚弱地骂了一句:……靠。是啊,吵死了。
检查结果,脚踝骨折,打了厚厚的石膏。林骁暂时成了伤残人士。
第二天课间,陈默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林骁桌旁,让他受伤的腿能搭上去舒服点。他去食堂打饭,会顺手把林骁的那份带回教室。他去接水,会自然地问林骁:杯子给我。
林骁从最开始的别扭:不用,我自己能行!到后来的坦然接受,甚至开始指使:喂,默子,帮我买瓶冰可乐呗,馋死了。
陈默会瞪他一眼,但还是会去。回来把可乐递给他时,会硬邦邦地加一句:少喝点,影响恢复。
放学后,陈默会留下来,帮林骁把当天的笔记补全,顺便给他讲没听懂的题。夕阳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课桌上。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笔尖的沙沙声和陈默平稳的讲解声。
喂,陈默,有一次,林骁忽然打断他,看着他,你其实……没那么闷嘛。
陈默握笔的手停了一下,没抬头,淡淡回道:是你太吵了。
林骁嘿嘿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蝉鸣不知疲倦地响着,但陈默发现,自己好像渐渐习惯了这种噪音。甚至觉得,如果没有了它们,这个夏天,会显得过于寂静。
林骁的脚伤好了大半,拆了石膏,但行动仍有些不便。期末考试临近,气氛变得紧张。
一个午休,教室里没什么人。陈默正对着一道复杂的物理电磁综合题凝神思考,步骤繁琐,他尝试了几种方法都卡住了。
林骁拄着单拐溜达过来,凑到他旁边看了一眼:这题啊
嗯。陈默没抬头,笔尖点着图纸。
啧,你用能量守恒和动量定理联立试试再构建个模型,别光受力分析。林骁随口说了一句,指了指图纸上的一个点,这里,临界条件你没考虑清楚。
陈默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林骁说的思路,正是他苦苦思索而不得的关窍!而且极其精准。
林骁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干嘛我蒙的。走了,买水去。说着,拄着拐杖有些不自然地走开了。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那道题,按照林骁提示的思路,豁然开朗,很快解了出来。他心里升起一个巨大的疑团:林骁的数学物理天赋,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强得多。他为什么要刻意隐藏
放学后,陈默拦住了正准备去球场的林骁(虽然医生不建议,但他已经忍不住开始轻微活动了)。
那道题,你不是蒙的。陈默看着他,语气肯定。
林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变得满不在乎:就是蒙的,运气好呗。
我看了旧书店那本奥赛书,陈默平静地说,还有你草稿纸上的推算。
林骁不笑了。他沉默下来,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人影,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有什么意义。
我爸……以前是修车的。林骁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他觉得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没用,不如早点出来赚钱。我妈……听他的。他踢了一下墙角,打球多好,混个毕业,招人喜欢,就行了。搞学习算了,没意思。
陈默看着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同样只剩下没意思的家。他第一次在这个总是张扬热烈的同桌身上,看到了一种深刻的孤独和妥协。
挺好的。陈默忽然说。
林骁诧异地看他。
你打球的时候,陈默顿了顿,补充道,没那么吵。
林骁愣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用力捶了一下陈默的肩膀:靠!陈默你他妈会不会夸人!
期末考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夏天仿佛才真正开始了它喧嚣的乐章。蝉鸣达到了鼎盛,阳光炽烈,晒得塑胶跑道散发出一股特有的味道。
班级组织最后一次集体活动,去镇子附近的河边野炊。河水不算清澈,但哗啦啦地流着,带着凉意。大家吵吵嚷嚷地烧烤、玩水、打闹。
陈默和林骁坐在稍远一点的树荫下,看着热闹的人群。没人来打扰他们,他们似乎自成一个小世界。
喂,默子,林骁咬着一根草茎,忽然问,你下学期……还走吗
他问的是会不会转回省城的学校。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触及这个话题。
陈默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摇了摇头:不知道。
母亲提过,等他情绪好点,成绩稳定了,或许可以想办法回去。但此刻,他看着旁边这个晒得黝黑、眼神里藏着不甘和热切的少年,忽然觉得,回去与否,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林骁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指着河边一棵大树:听!
陈默侧耳倾听。除了水流声、风声、远处的笑闹声,就是那铺天盖地的蝉鸣。
第十一次了。林骁忽然说。
什么
那棵树上的蝉,林骁歪着头,很认真地说,从我们坐下到现在,叫了十一次了。每次叫声长短都不一样,你发现没
陈默惊讶地看着他。他从未留意过这些细节。在他听来,所有蝉鸣都是相同的、令人烦躁的噪音。
林骁闭上眼睛,模仿着蝉的叫声,长短不一地学了几声,竟然惟妙惟肖。他睁开眼,看着陈默惊讶的表情,得意地笑了:厉害吧它们不是在瞎叫唤,是在说话呢。
陈默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也笑了。这是转学以来,他第一次真正地、放松地笑出来。
嗯,他说,没那么吵了。
远处的同学们在喊他们的名字,招呼他们过去拍照。林骁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向陈默伸出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手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陈默看着那只手,犹豫了一秒,然后抓住了它。
林骁用力一拉,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着那片喧嚣热闹的人群走去。
震耳欲聋的、第十一次蝉鸣,恰好在此刻响起,淹没了整个夏天,也淹没了那些曾经无法言说的孤独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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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陈默觉得,这蝉鸣声,似乎真的,不再那么刺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