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这几个字说得很轻,沈延舟叹了口气,垂眸看着自己的妹妹。
刚生完孩子不久,她身体很虚弱,脸色要比从前差很多,再加上她身形消瘦,平白生出一股冷月般的美。
一双柳叶眼里全是释然和疲倦。
沈延舟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算爸妈不支持,我也会支持的。”
“谢谢哥……”
除了谢谢,沈枝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家,对她最好的就是沈延舟了。
“先别跟叔叔婶婶说我要离婚这件事。”沈枝意想了想还是道,“我明天就去找房子,争取在他们回来之前搬走。”
“不打算回家住?”沈延舟拧眉。
沈枝意摇摇头,自从上大学后,她就从沈家搬了出来。
沈家看在沈老太太的面上好心收养她十几年,可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她现在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就想离婚,带着女儿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打算找个离京北乐团近的地方,这样也方便我上班。”沈枝意轻声道,“然然长大之前,我是不会出去巡演的,我就在乐团里带带新人,管理乐谱。”
沈延舟听得很不是滋味。
京北乐团是A国最好的乐团,千分之一的录取率,天才们挤破头也很难进那个地方。
而沈枝意作为京北乐团的第一小提琴首席,是乐团中地位最高的乐手,结婚后为了裴越,放弃了首席位置,就在京北接接演出。
怀孕后胎像不稳,只能辞职在家养胎。
要不是她实力过硬,京北乐团早就不要她了,怎么可能还会给她留一个图书馆员的位置?
他一向不干涉沈枝意的决定,但此刻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我在京北大剧院附近有一套房,你搬去那住吧。”
“哥……”沈枝意有些惊讶,“那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你是我妹妹,就这么决定了。”沈延舟口吻强硬,“保姆的钱,我来付,我就希望咱们家枝枝可以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
在沈父沈母从庙里祈福回来之前,沈枝意搬去了沈延舟的流金公寓。
这套房是开发商送给沈延舟的,他应酬的时候在这将就一晚,不过,一年也来不了几次。
房子挺大的,近二百平,装修齐全,只是没什么生活痕迹。
沈延舟动作快,第二天就把这套房过户给了她。
说结婚的时候她没有要沈家一分钱的嫁妆,这套房,是他这个做大哥的该给的。
沈枝意感动得不行,搬家当晚就想邀请沈延舟来吃晚饭。
可惜他工作忙,没时间。
说到底,其实她跟沈延舟的关系自他上大学后就疏远了。
两个人相差三岁,一个是七岁时被沈老夫人接到家里作陪的养女,一个是沈家唯一的大少爷,怎么样都玩不到一块去。
不过沈延舟性子温和,还算比较照顾她。
她初高中那会儿,跟沈延舟的关系变得很好,把他当亲哥一样,后来被有心之人说过一次后,就渐渐地开始注意分寸了。
保姆在厨房做饭,她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看着自己的乖女儿在那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
女儿笑起来实在是太可爱了,眼睛弯弯的,嘴巴还是爱心形状。
所有糟糕的事都融化在这个笑容里了。
保姆喊吃饭的时候,沈枝意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起来。
“沈小姐,我来抱,你忙了一天,先吃点东西。”保姆擦了擦手,连忙从她手里接过宝宝。
沈延舟找的这个保姆很靠谱,为人善良,做事麻利。
沈枝意道了声谢谢,刚洗手坐下来吃饭,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裴老太太的。
她抿了抿唇,还是接了电话:“奶奶,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枝枝啊,你怎么就从月子中心出来了?”裴老太太爽朗的声音传来,“你在坐月子,该是多休养的,你一个人带着然然回家那不是给家里添麻烦吗?”
原来这通电话也不过是问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回娘家。
在周家,就裴老太太和裴越的妹妹对她还算不错。
念着这些年的情分,沈枝意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只道:“我爸妈也想看看宝宝。”
“哦,这样啊。”裴老太太有些犹豫地开口,“枝枝啊,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裴越,你才回家的?”
精明如她。
沈枝意垂下眼眸,这会儿胃口全无。
“奶奶,我跟他的情况,您也知道的,他连……”沈枝意说到一半,没说下去。
在老太太这诉苦,裴越知道后八成又要说她心思重。
当初不知道含泪选的路有这么苦,只能独自咽下去。
“哎,你说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当初裴越取消了跟南家的婚约,还不就是为了跟你结婚吗?他现在有家不回,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疯。你们夫妻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得多沟通!我人老了,腿脚不好使,想去看看自己孙女都不方便。”
这话明着是在说裴越的不是,实际上是在点她。
说她这个裴太太没做到位,丈夫管不好,还只会带着孩子回娘家。
沈枝意放下筷子:“奶奶,很晚了,我还有事,您先休息吧,我改天带着然然去老宅看您。”
电话那头唉了一声,沈枝意头一次就这样掐断了老太太的来电。
保姆见她脸色不大好,轻轻哄着孩子问:“沈小姐,快先吃饭吧。”
“算了,我来带然然,你去吃吧。”沈枝意从她手中接过孩子,抱着回了卧室。
她身体弱,没有奶水,月子里养了两个月也还是不行。
还好能用钱解决这些困难。
不过,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也不剩多少了,得尽快回去工作。
沈枝意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逗得孩子咯咯地笑出声来。
……
六月份,芒种一过,气温就开始高起来。
身上的针织衫薄外套换成了长裙。
沈枝意跟乐团总监联系,约在今天见面。
总监姓郑名柏,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风情万种、为人爽朗。她之前也是小提琴手,后来手受伤,才退下来做乐团总监。
郑柏一直很瞧得起沈枝意。
一见面,郑柏先是数落她为了家庭孩子放弃事业,没出息。
后来叹了口气又说她个性坚强,人又还年轻,只要技术性的东西没落下,熬过带孩子的这两年,也能继续跑巡演。
沈枝意以前的梦想,就是能站在各个国家最好的舞台上演出。
后来,梦想变成泡沫,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聊了一会儿,郑柏说一切都帮她打点好了,让她周二回剧院上班。
沈枝意感激不尽。
从餐厅出来,路过四楼的奢牌店时突然听见一道甜美的声音:“妍妍!你都多久没有回京北了?今晚必须要去party上亮亮相!”
沈枝意寻着这道声音看去,说话的美女身边是一个更美的女人,瓜子脸、杏眼,一条蓝色长裙衬得她跟海水一样澄澈。
南妍妍。
那次车祸后,南妍妍去纽约做手术,两个人自此就没再见过。
对面两个人顾着看包,没注意几米以外的她。
“今晚就不去了,我要跟裴越哥哥一起吃饭。”
“裴越哥哥,这么多年了还叫得那么甜蜜,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钱子晴轻啧了一声。
南妍妍莞尔,随手拿过一个包,交给导购,轻飘飘说了一句:“刷卡。”
“哇塞,妍妍,这不是裴二公子的黑卡吗?”钱子晴一下抢过她手里的黑卡,一脸暧昧,“你还说裴二公子不喜欢你,这黑卡都给你了,还叫不喜欢你吗?男人钱在哪,心就在哪!”
南妍妍没答话,唇角甜蜜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