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小我就知道,谢知澄是爸妈眼中别人家的孩子,而我是他永远的搭档。
我们拿一样的奖,考一样的分数,连笔记本都是同款。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包括他弟弟谢知翊。
直到谢知澄出国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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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知了有一声没一声的嘶鸣,掺和着电视里嘈杂的广告音效。
若初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数学练习册的边角,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解到一半,思路卡了壳。余光里,斜对面的谢知翊窝在沙发里,手指在游戏手柄上噼里啪啦按得飞快,屏幕上的小人上下翻飞,打斗音效不绝于耳。
而她的正对面,谢知澄坐姿端正,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面前摊开的物理竞赛真题集已经翻过了大半。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规律得让人心安。
额角沁出点细密的汗,若初烦躁地用笔尾戳了戳刘海。冷不丁,一杯冰镇酸梅汤递到了她眼皮子底下,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慢悠悠往下滑。
她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对上谢知澄平静无波的视线。
降降温。心静自然凉,效率才高。他声音清淡,像他手里那杯酸梅汤,解暑,但不甜腻。
若初刚要接过,旁边猛地杀过来一只爪子,精准地捞走了那杯酸梅汤。
渴死我了!哥你偏心眼啊,就记得若初!谢知翊咕咚灌下去一大口,冰得龇牙咧嘴,游戏角色死了也顾不上,屏幕瞬间灰暗。他满足地哈了口气,嘴角还沾着一点暗色的汁液,笑嘻嘻地凑到若初面前,分你一半
若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抢过杯子:谢知翊!口水都进去了,谁要喝你的!话是这么说,还是就着他没碰过的另一边杯口,小小抿了一下。冰凉的酸甜感瞬间驱散了那点燥热。
谢知澄看着他们,无奈地摇摇头,从旁边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递给弟弟:擦擦。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谢知翊胡乱抹了把嘴,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游戏上,嘴里嘟囔:本来就是你俩太闷了嘛,这么好的周末,居然窝在家里写作业,简直是反人类……
若初和谢知澄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低下头,一个继续沙沙地写,一个重新拿起笔戳向那颗顽固的三角函数。这样的场景,在这个三人家属院里,从小学到高中,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
若初和谢知澄,是远近闻名的别人家的孩子乘以二。
他们总是并肩出现在光荣榜的第一第二位,轮流坐着年级第一的宝座;竞赛奖杯拿得手软,一个是数学物理界的翘楚,另一个在化学生物领域所向披靡;甚至连笔记本的牌子和款式都一模一样——那是谢妈妈批发买回来的。
在所有人,包括老师、同学、邻居,甚至双方家长眼里,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长相般配,智商匹配,志趣相投。他们自己似乎也默认了这种捆绑,一种超越了普通朋友、近乎灵魂伴侣的默契与陪伴。若初从未深思过这种关系的终点在哪里,她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很好。
而谢知翊,则是那个永远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画风截然不同的存在。他活泼、闹腾,学习成绩不上不下,游戏打得飞起,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也是院子里孩子们的王。他哥和他口中的若初姐,是他最大的骄傲,也是他时常吐槽的非人类。
若初一直觉得,谢知翊看她和他哥的眼神,就跟看自家爹妈差不多,充满了理所当然的磕CP光芒。
2
高考放榜,毫无悬念,若初和谢知澄双双摘得理科状元榜眼,只不过调换了次位,被顶尖学府同一专业录取。谢家父母乐得合不拢嘴,若初家也是喜气洋洋。谢知翊考得不算差,但也够不上那两尊大佛的学校,憋着一股劲,填报了同城另一所重点大学。
谢家摆了盛大的庆功宴。宴席上,大人们推杯换盏,言谈间早已将若初和谢知澄的未来描摹成一幅锦绣蓝图。谢妈妈拉着若初的手,笑眯眯地说:以后去了大学,知澄你多照顾着点若初,她一个女孩子家……
谢知澄微笑着点头,给若初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清蒸鱼。
若初脸上有点发烫,低头默默吃鱼。她能感觉到旁边谢知翊投来的目光,那家伙正啃着一个鸡腿,冲她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哟~嫂子~
若初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谢知翊嗷一嗓子,引来全桌注目。他龇牙咧嘴:没事没事,咬到舌头了!说完,偷偷在桌子底下对若初比了个鄙视的手势。
若初瞪回去,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她习惯了,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这样。
大学四年,若初和谢知澄依旧是最佳拍档。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做项目,一起拿国奖。谢知翊则彻底放飞,打球、玩游戏、参加各种社团,偶尔跑来他们学校蹭饭,美其名曰感受学霸气息,实则多半是没钱了来找他哥救济,顺便搜刮若初囤积的零食。
他依旧是他们最忠实的CP粉头,时不时转发一些学霸情侣的日常之类肉麻兮兮的帖子到三人的小群里,附带一连串的坏笑表情。
若初和谢知澄都懒得理他。
日子像加了速,毕业季转眼就到。
3
谢知澄拿到了国外顶尖学府的全奖直博offer,这是计划中的事。若初则拿到了国内一家顶级研究院的入场券。
机场送行那天,气氛有点微妙的滞涩。谢家父母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儿子各种注意事项。若初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谢知澄清隽的侧脸,心里涌起一阵熟悉的、共同征战多年后即将短暂分别的怅然。
谢知翊今天格外安静,穿着件连帽衫,双手插在兜里,靠在栏杆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广播响起登机提示。
谢知澄一一拥抱家人,最后走到若初面前。
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温和,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点什么。他张开手臂,轻轻抱了抱她。
照顾好自己。他说。
你也是。若初拍拍他的背。
他松开她,却没有立刻后退,而是扶了扶眼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带着一种宣布既定事实的平静口吻:
若初,等我回来。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某个结论,然后清晰无误地补充道——
我们结婚。
……
……
空气死寂。
若初脸上的表情彻底冻住了。大脑嗡的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一片空白。结婚谁和谁谢知澄和她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们难道不是纯洁的、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吗
她几乎是僵硬地、一寸寸地,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的谢知翊。
谢知翊也正看着她。
他的脸,在机场明亮到刺眼的灯光下,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那双总是盛满了笑意、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她,里面的光碎掉了,只剩下全然的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坍塌。
他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连站直的姿态都变得勉强,手指在衣兜里攥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若初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钝痛蔓延开。
那一刻,电光石火间,某些被忽略的细节、某些被误解的瞬间、某些他插科打诨掩饰过去的情绪,疯狂地涌入脑海——他每次起哄嫂子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他看到她和他哥并肩时,偶尔的失神;他喝醉后抱着游戏手柄喃喃的胡话……
原来……不是玩笑。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他们,用那样的心情。
而她,竟然迟钝到今天,直到谢知澄这句石破天惊的求婚,直到看见谢知翊瞬间灰败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里不对,全都不对!
谢知澄似乎并没期待她的回应,只是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完成了一个仪式,然后转身,从容地走向安检口。
谢家父母脸上是欣慰又了然的笑意,仿佛等待多年终于落地的石头。
周围嘈杂的人声、广播声重新涌入耳朵,却显得格外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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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若初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谢知翊。他却像是再也无法承受她的目光,猛地低下头,哑声说:爸,妈,我……我去下洗手间。声音干涩得厉害。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人群里。
那天剩下的时间,若初过得浑浑噩噩。回到家,父母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机场那一幕,回放着谢知翊苍白的脸。
夜里,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胸口堵得发慌,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懊恼抓心挠肝。
就在她第N次翻身时,门被敲响了。
叩,叩叩。
声音很沉,带着点犹豫和拖沓,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么晚了,会是谁
若初疑惑地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谢知翊靠在墙边,低着头,身影被楼道昏暗的光线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寥落。他好像……喝酒了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
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
谢知翊抬起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是涣散的,焦距半天才对准她。他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碾磨出来:
嫂……嫂子……
祝……祝你和……我哥……幸、幸福……
真好……他喃喃着,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站不稳。
嫂子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若初的耳朵里,瞬间点燃了她积压了一整天的混乱、憋闷、委屈和一种被强行配对的愤怒!
谁是他嫂子!
去他的金童玉女!去他的天生一对!去他的祝你们幸福!
她连恋爱都没谈过!连初吻都还好好地留着!凭什么就被盖章定论要跟他哥结婚了凭什么他要摆出这副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样子他问过她了吗!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若初脑子一热,想也没想,抬脚就狠狠踹了过去,正中谢知翊的小腿骨!
谢知翊你个大傻子!胡叫什么!谁是你嫂子!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拔高,几乎破音,在这安静的楼道里显得异常尖锐:
我连初恋都没有过!!跟谁结婚!跟你哥那个只知道泡实验室的书呆子吗!你脑子里进的都是游戏币吗!
这一脚力道不轻,谢知翊猝不及防,痛得嘶了一声,酒似乎都醒了两分,踉跄着扶住门框才没摔倒。
他懵了,呆呆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气得脸颊通红、眼睛瞪得滚圆的若初。
几秒钟的死寂。
他涣散的眼神一点点凝聚起来,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碎裂的光芒重新开始汇聚,越来越亮,越来越锐利,像骤然拨开了重重迷雾,死死地锁住她。
楼道声控灯因为刚才的动静亮着,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眼底,折射出一种近乎骇人的亮度和……不敢置信的希冀。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又带着一种绷紧到极致的、可怕的力量:
……真的
若初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我连初恋都没有过!!,像一道惊雷,直直劈进谢知翊被酒精糊住的脑海里。
世界安静了一瞬。
他扶住门框,小腿骨被踹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这疼痛奇异般地驱散了眼前的迷雾。他晃了晃脑袋,努力聚焦,视线牢牢锁在眼前气得跳脚的女孩脸上。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脸颊因为怒气染上鲜艳的红晕,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像只被彻底惹毛了小奶猫,张牙舞爪,却毫无威慑力,只让人想……揉一把。
……真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颤抖,仿佛声音大一点,眼前这个幻象就会破碎。
若初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吼了回去:废话!不然呢!你以为谁都像你哥那个木头一样,眼里只有公式和实验数据吗!谈恋爱他脑子里压根没这根弦!我们那是纯洁的、高尚的、可以写进教科书的革命友谊!懂不懂啊你!
她越说越气,简直想把眼前这个醉醺醺还乱叫嫂子的家伙的另一条腿也踹断。
然而,预想中谢知翊可能会有的沮丧、抱歉、或者继续发酒疯的样子,一样都没出现。
相反——
谢知翊那双原本因为醉酒而涣散的桃花眼,以惊人的速度亮了起来,像是有人瞬间往里面撒了一把碎星子,亮得惊人,亮得……近乎璀璨。那里面碎裂的光芒疯狂汇聚,重新燃烧起灼热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脸上的苍白和灰败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亢奋的红晕,嘴角控制不住地开始上扬,再上扬,最终咧开一个大大的、傻气到极点的笑容。
真的啊……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如梦初醒的恍惚和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原来……不是啊……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完全忘了腿上的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若初,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眼神滚烫。
若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点发毛,心里的火气被这诡异的注视浇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化为了莫名其妙的警惕:你……你干嘛喝傻了吗
谢知翊却像是没听见,忽然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确认这不是梦,指尖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嘶——疼!他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傻笑却更灿烂了,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哈哈哈!
他像个突然得到全世界最甜糖果的小孩,快乐得简直要手舞足蹈,在原地转了小半个圈,又猛地凑回若初面前,眼睛亮晶晶地追问:所以,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哥一点点都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一次都没有心动过
若初被他问得烦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没有!一次都没有!我们那是纯学术交流,顶多算战友情深!你再问一百遍也是没有!
太好了!谢知翊脱口而出,声音里的雀跃几乎要飞起来。但下一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灿烂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兴奋的光芒稍稍收敛,掺杂进些许犹豫和矛盾的阴影。
大哥……
他刚刚……才对若初说了结婚……
虽然若初没答应,但大哥显然是认真的。他此刻的狂喜,似乎……建立在某种对大哥的背叛之上。
这个念头像一小盆冷水,稍稍浇熄了他胸腔里那锅烧得滚沸的快乐,让他兴奋到发飘的脚步稍微落回了实地。
但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气鼓鼓的、宣称自己初恋都没有的若初,那点犹豫又迅速被巨大的庆幸和重新燃起的、压抑了太久的希望所淹没。
至少,他不是毫无机会。至少,他那些年的暗自神伤和小心翼翼隐藏的心事,并非注定是一场无望的徒劳。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一边是因若初单身而爆发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喜悦,另一边是对大哥可能受到的伤害的担忧和愧疚。这两种情绪在他心里打架,让他的表情一时间显得有些古怪,笑容傻气又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纠结。
那个……若初姐……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图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表白现在在她刚被他哥求婚,又被他醉酒骚扰的混乱时刻而且,大哥才刚走……
不行,太不是时候了。也……太对不起大哥了。
可让他就此打住,离她远点,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只是下意识地,凭借着内心最原始的渴望,又朝她靠近了一小步。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清爽的、刚刚出过一点汗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你……你还好吧他最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废话,眼睛却依旧黏在她脸上,舍不得移开分毫。
若初被他这反复无常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火气没了,只剩下满满的困惑和一点点的……不自在。尤其是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太亮了,太专注了,和以前那种插科打诨、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不同,让她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我好得很!她强装镇定,往门里缩了缩,你赶紧回去醒醒酒吧!耍什么酒疯!说着就要关门。
别!谢知翊下意识伸手抵住门,语气带上一丝急切,我……我错了,我不该乱叫……那什么。他别扭地道歉,耳朵尖悄悄红了,我……我就是……呃……他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自暴自弃般地挠了挠后脑勺,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街口那家生煎我……我去买。
若初更觉得他奇怪了:啊不用……
用的用的!谢知翊抢着说,眼神飘忽,不敢再看她,就当……就当给我刚才发酒疯赔罪!你一定要吃!我买好了给你送来!就这么说定了!
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语速飞快地说完,然后像是怕听到她拒绝的话,猛地转身,几乎同手同脚地、脚步虚浮地朝自家门口跑去,速度快得像是后面有狗在追。
若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几乎是摔进家门的背影,砰的一声关上门,楼道里重新恢复寂静。
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关上门。
后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谢知翊那傻乎乎的笑声和那句太好了,以及他最后那亮得惊人的眼神。
心跳,后知后觉地,开始有些不稳。
谢知翊……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5
从那天起,谢知翊确实不一样了。
谢知澄出国后,原本三人行的格局被打破,变成了若初和谢知翊的二人世界。
谢知翊往若初家跑得比以前更勤快了,勤快得近乎……诡异。
理由五花八门:
阿姨,我妈炖了汤,非让我送过来给若初姐补补脑子!(若初妈:研究所工作很费脑子吗)
若初姐,我游戏卡带了,借你家的用用!(然后一待就是一下午。)
我们学校发了两张电影票,快过期了,不去浪费了,走吧走吧!
哥……咳,我哥寄了明信片回来,我给你拿过来了。(其实邮箱里就有。)
若初从最初的莫名其妙,到渐渐习惯,再到后来,甚至隐隐有点期待这家伙每天又会找什么蹩脚的借口过来。
谢知翊绝口不再提他哥,也不再开那些嫂子的玩笑。他只是围着她转,用一种近乎笨拙又无比真诚的方式对她好。
知道她研究忙起来忘了吃饭,他会准时提着热乎乎的饭菜出现在研究所楼下,嘴上嫌弃着你们这些学霸离了人照顾就是不行,手里却把筷子细心擦干净递给她。
看到她随口提了一句想要绝版的专业书,他会默默记下,翻遍各大网站和旧书市场,几天后像献宝一样塞给她。
下雨了,她没带伞,一抬头总能看见他撑着伞等在外面,身上淋湿了一半,却把伞严严实实地倾向她,嘴里嘟囔着就知道你记性差。
他们依旧会斗嘴,会为了游戏输赢争得面红耳赤,会为了最后一块炸鸡你抢我夺。但打闹间,气氛却悄然变质。
他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专注,越来越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和欢喜。偶尔的肢体接触,会让两人同时一愣,然后触电般分开,空气中弥漫开微妙的、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若初不是傻子。
她清晰地感觉到谢知翊的变化,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变化。
看到他会心跳加速,和他在一起会觉得轻松快乐,看不到他会有点莫名的想念。她开始注意打扮,会在他夸她新裙子好看时暗自开心。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从小到大跟在她和谢知澄身后、被她当做弟弟看待的谢知翊,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长大,成了一个会让她心动的、充满魅力的男人。
而谢知翊,在狂喜、矛盾、愧疚和越来越难以压抑的爱意中反复挣扎。
他无数次想要告白,话到嘴边,看到视频电话里大哥疲惫却依旧关心询问若初近况的样子,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像个卑鄙的小偷,趁大哥不在,觊觎着他原本的所有物。
可感情如何能抑制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看到她笑,每一次感受到她对自己或许也有那么一点不同,都像是在他心头火上浇油。
那份压抑多年的暗恋,在得到她并非属于大哥的确认后,如同破土的春笋,疯狂滋长,再也无法按捺。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夜晚。
若初研究所的项目遇到瓶颈,心情烦躁,一个人跑到河边散心。谢知翊找到她时,她正抱着膝盖坐在长椅上,看着漆黑的河面发呆。
他没多问,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罐温热的牛奶。
夜风微凉,远处城市的灯火温柔闪烁。
安静的氛围里,若初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谢知翊,你以前……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会和你哥在一起
谢知翊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老实回答: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你们……太配了。配得让他绝望。
可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若初转过头看他,眼睛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亮,我和知澄,更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战友,但……不是那种心动的感觉。你明白吗
谢知翊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紧紧握着手里那罐冰凉的啤酒,指尖微微发颤。
那……他喉咙发干,声音沙哑,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转过头,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里,你对什么样的人……才会心动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周围的虫鸣、远处的车声都消失了。
若初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映着的灯火,以及那灯火深处,毫不掩饰的、紧张又期待的深情。
她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明白了他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和宠溺,明白了他眼底时常闪烁的挣扎和矛盾。
也明白了自己心里那份日渐清晰的悸动,因何而起。
所有的犹豫和顾虑,在看到他此刻眼神的瞬间,忽然变得不再重要。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有些发烫,声音却很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大概……是会对那种明明怕得要死,还非要替我坐过山车;明明自己零花钱都不够,还省下来给我买绝版书;明明淋雨会感冒,还总是把伞倾向我的……傻子吧。
时间仿佛静止了。
谢知翊瞳孔猛地放大,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话。他呆呆地看着她,连呼吸都忘了。
几秒钟后,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狂喜像海啸一样席卷了他,冲垮了所有的犹豫、愧疚和不安!
他猛地扔开啤酒罐,冰凉的液体溅出来也毫不在意,一把抓住若初的手,因为太激动,力道大得甚至有些弄疼了她。
若初!我……我喜……欢你。后面两个字还没出口,他忽然又顿住,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可是……我哥他……
到了这一刻,他首先想到的,仍是可能会受到的伤害。
若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酸又软。这个傻子。
她反手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指尖温暖而坚定。
谢知翊,她叫他的名字,目光清澈而坦然,知澄是知澄,我们是我们。感情没有办法勉强,也没有先后顺序。我们应该告诉他,而不是隐瞒和愧疚。这不是背叛。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却带着无比确定的力量:而且……我喜欢的人,是你。
最后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谢知翊心中最后的那道枷锁。
所有的顾虑土崩瓦解。
巨大的幸福感和勇气充盈了四肢百骸。他眼睛猛地一亮,再也控制不住,手臂用力,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气息和微微的颤抖。
若初……若初……他把脸埋在她颈窝,一遍遍低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重和难以言喻的激动,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
若初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擂鼓般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脸上终于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心里却像是被蜜糖填满了,甜得发胀。
她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了他。
夜空下,两颗心紧紧依偎,终于找到了属于彼此的频率。
6
确定关系后,两人甜蜜又忐忑。最终,他们决定一起给远在地球另一端的谢知澄打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屏幕那头的谢知澄似乎刚结束实验,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看到他们,还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怎么了一起找我,有事他推了推眼镜,有些疑惑。
若初和谢知翊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谢知翊深吸一口气,紧紧握着若初的手,鼓起勇气开口:哥……有件事,想跟你说。
谢知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眼神微微顿了一下。
谢知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初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屏幕里,谢知澄沉默了几秒钟。他的表情有瞬间的愕然和难以置信,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仔细地看了看神色紧张的弟弟,又看了看脸颊泛红却目光坚定的若初。
预想中的质问或者不悦并没有出现。
他只是沉默着,像是在消化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良久,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是他特有的平静温和,却多了一丝复杂的了然和……释然
所以,他看向若初,语气甚至带着点难得的调侃,原来我那次‘求婚’,真的是在自作多情
若初尴尬得脚趾抠地,脸更红了:知澄,对不起,我……
谢知澄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目光转向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的弟弟。
知翊,他叫他的名字,语气郑重了些,好好对若初。
谢知翊猛地抬头,眼睛因为惊讶和惊喜而睁大:哥……你……你不生气
谢知澄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弟弟终于长大的欣慰和包容:我生气什么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强求。只是没想到……他顿了顿,摇摇头,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你们两个……倒是瞒得紧。
他看着屏幕里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弟弟眼中是藏不住的幸福和光彩,若初脸上也有着不同于以往的、属于恋爱中的娇羞。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释然地笑了笑,语气温和而真诚:行了,我知道了。祝你们幸福。
视频电话挂断后,谢知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盈得快要飞起来。他转身一把抱住若初,兴奋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太好了!若初!哥他同意了!他祝福我们!他把脸埋在她发间,声音里是巨大的、毫无阴霾的快乐,我现在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若初搂着他的脖子,被他转得头晕,心里却也是满满的、踏实而甜蜜的幸福。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