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当天,我在五星级酒店订了位,却因为谈生意迟到了五分钟。
匆忙赶到时,妈妈脸色阴沉。
你整天在外头跑东跑西,这种日子还迟到,太不把家人放在眼里了吧
我耳根一热,脑子晕乎乎的。
我也是为了多赚点钱,让你们过得更好——
妈妈筷子一扔。
周昊,你认为自己赚钱多就了不起吗
钱钱钱！我看你真是掉到钱眼里了！多拿几个臭钱摆谱给谁看
要我看,你一点儿也比不上你弟弟,孝心孝心,重要的是心,不是你口袋里那几个子！
这饭我们吃不起,谁爱吃谁吃！
她拽着弟弟下到一楼大厅。
我知道她是想逼我道歉,就像过去多少年一样。
但这次,我只默默拿起手机,发了个帖子：
五星级酒店！拼一桌人吃团圆饭！名额有限,过期不候！
……
帖子迅速发酵,私信我的人不少。
失去儿子的阿姨,身患绝症的大叔……
我给七个人发去了联系方式和地址,不多不少,正好凑一桌。
到大门口迎接时,妈妈看了我一眼,又故意别过头去,一副气还没消的样子。
弟弟周霖过来打圆场：
哥,你也知道妈最讨厌人迟到了。好好一个中秋节别闹别扭,快去跟妈道个歉！
他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妈妈跟前拉。
妈妈白了我一眼,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你总是这个倔脾气,犯了错也不愿意好好承认,非要妈妈教训你！
算了算了,看在你弟弟的面子上原谅你这次,赶紧点菜吧。
她总是这样。
明明接受了我的孝敬,却横竖挑毛病不领情。
弄到最后我一身不是,反倒是弟弟成了好人。
就像当年我创业拿下第一桶金,给她买了件上万块的貂皮大衣。
她非说我选的灰色土,不吉利,存心讨她晦气。
直到弟弟提出这件给他,让我挤出钱来再给妈妈买一件大红色的,妈妈才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小霖会办事,情商比你哥哥高多了。要是你去做生意,准比你哥强！
弟弟笑着摇摇头,扶住妈妈的肩膀。
我才不天南海北乱跑呢,我要陪在妈妈身边照顾您啊。
后来我才知道。
喜欢红色的是弟弟女朋友,妈妈一直爱穿灰色的。
一番难堪的指责,只为了让我再掏一份钱买给弟弟,让他讨好女友而已。
服务员递来菜单,妈妈上来就要点烤全羊。
羊肉膻,我从来不吃的。
第一次,我明确拒绝妈妈。
她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
服务员微笑着询问：那烤全羊还要不要
要要要,你弟弟爱吃,再要一份羊肉丸子汤！
我微微欠身,抽出妈妈手里的菜单。
服务员,刚才那些都不要。我点避风塘帝王蟹,其他海鲜类的随便上,够一桌人吃就行。
服务员走开后,妈妈大发雷霆：
周昊你什么意思,你弟弟海鲜过敏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他海鲜过敏,所以一年四季我都吃不到喜欢的海鲜。
哪怕我自己买回来,只要弟弟闻到味道,妈妈就会骂我不懂事。
可去年年夜饭。
妈妈做了一桌全羊宴,就连饺子都是羊肉西葫馅的。
饿到半夜我实在受不了,泡了碗面。
妈妈却掀翻了我的碗。
我辛辛苦苦做的一桌菜你不吃,大过年在这儿吃泡面,是存心让年过不顺吗
我忍住眼泪解释：
我吃不惯羊肉,闻着味儿都想吐。
妈妈像是才知道,却没有一星半点歉意,只嘟囔了一句：
那也是你太挑食,饿死也活该。
忍了这么多年,像是一根紧紧绷着的弦瞬间断掉。
我笑着回答妈妈：
我请客当然要吃我爱吃的,弟弟挑食是他的事,想吃什么你们自己买。
当然,这里一道菜上千块,我是不会替你们付的！
气头上的妈妈掏出手机,往家族群里发了一段哭哭啼啼的语音：
周昊大中秋的,不给妈妈和弟弟吃饭,大伙儿评评理有这么欺负人的好大儿吗最先响应的是小姨。
【昊昊,你妈独自一人拉扯大你们兄弟俩不容易,中秋还跟妈妈闹有良心没有啊快道歉！】
我拍下酒店名字,点击发送。
二舅立刻坐不住了。
【盛兴酒店,这可是五星级啊！合着你们母子俩跑这儿炫耀来了】
妈妈看情况不对,赶紧补充。
炫耀什么
定好七点,他迟到了整整五分钟连句对不起都不说,死犟死犟的！
这会儿又非要点海鲜,连小霖海鲜过敏都不管了,不就是存心不让我们吃饭吗
大舅为一切争端下了结论。
【迟到就该道歉,点菜也得注意家人的口味,这事是昊昊你做的不对。】
妈妈得意地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
想起这些亲戚,在我自己的服装品牌闯出名堂后,一个接一个找我借钱。
又站在我妈身边帮着打压我,生怕我飞得太高,再也没法让他们捞到好处。
冷笑一声。
我在群里打下最后一行字：
【大舅五万,二舅七万,小姨十万,一个月还清,不然我将提起诉讼。】
之后退群拉黑一条龙,耳根都清净了。
啪！
一个巴掌扇在我右脸上,妈妈还想再打,却被我架住手腕,只能扯着嗓子骂：
不就是借了你点钱,你至于跟长辈们翻脸吗
还敢打官司了,真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她要脸。
所以就拿我的钱到处做人情。
妈,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你知不知道为了刚才的生意,我足足求了人家半年！
她又摆出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嘟嘟囔囔：
那也是你自己愿意的,又没人逼你。
她是没有逼我。
只是三五天就找茬向我要钱,再带弟弟旅游。
美其名曰是弟弟给了她陪伴。
最近她看上一处楼盘,三室一厅,催着要我赚钱买给她。
到时候咱娘仨一人一间,再也不分开多好！
听了这句话,我的心一下子软了。
工作起来更加不要命。
如今,所有努力被她全盘否定。
我仍然想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却再也不想和她俩一起住了。
给接洽的业务员发去信息：
【产权人的资料更换一下,我把我的信息发你。】
【好的哥。】
放下手机,弟弟又凑到跟前,拽拽我的胳膊。
哥,别闹得太难看了,毕竟是中秋啊。
俩舅舅和小姨平时帮咱这么多,你一下都得罪了,让妈怎么办啊
他又在拿嘴做人情了。
我借了他们总共二十来万,催他们还个钱就得罪了,这亲戚也不值得交。
再说他们帮过什么你大学的学费我交的,生活费我一天打三份工给的！
也就是这两年我有钱了,他们才围上来捧着你们,要没了我真以为他们会理你俩吗
妈妈大步冲过来,狠狠推了我一把。
后背撞上大理石雕,疼得我忍不住蜷缩在地上。
服务员赶紧过来扶我,连连关心我好些没有。
妈妈却站在不远处,眼神冷得像个外人。
周昊,你真六亲不认了是吗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
就算我为这个家付出再多,也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
手机信息响个不停。
打开一看,临时拉的拼饭群叽叽喳喳,气氛热烈。
【我带酒了,咱们好好喝点！】
【我也快到了,终于有家人一起过中秋了！】
【谢谢群主攒局,咱们都是家人！】
我回复一个微笑的表情。
真好。
世界上总有人愿意承认我的价值。
妈妈走到我的身前,戳了戳我的脑门。
周昊,就算你真的六亲不认,他们也是我的兄弟姐妹。
我已经给他们说了,一会儿你请客,让他们都过来吃团圆饭,你好好道个歉,听到没有！
他们要来
我抢过弟弟的手机打开群聊,看到妈妈发的信息。
【都是周昊的错,我教训他了,年纪轻轻眼里只有钱,一点亲情也不讲！】
【大伙都来酒店吃饭,让周昊请客,咱聚聚吃顿团圆饭。】
【至于钱,就当周昊赔给你们的,不用还了！】
手抖得厉害。
那些钱是我一分一毫拼命挣来的,她凭什么替我做主
这帮亲戚住的都不远。
没几分钟,小姨就赶了过来。
脸上浓妆艳抹,身后是刚提的车。
她有钱,就是不愿意还我。
昊昊,你肯认错就什么都好说。拿菜单过来,我看看点什么。
服务员递上菜单。
妈妈哄着小姨,把那几道带羊肉的菜都点上,挑衅地瞥了我一眼。
这个当口,大舅二舅也拍马赶到。
一看酒店装饰的金碧辉煌,二舅咧着的嘴就一直没合上。
大舅倒是内敛多了。
看了我点的海鲜宴十分满意,又默默加了只烤乳猪。
等服务员走远,妈妈拽着我的胳膊站在中间,按住我的脑袋。
快给亲戚们赔罪,听见没有！
我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弟弟绕到我身后,偷偷撞上我的腿窝。
我双膝一软,控制不住地半跪到地上。
骚动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妈妈扯着嗓子叫喊着：
大家给做个见证！
我这不孝的儿子,大中秋节不让我和弟弟吃饭,还连自己亲姨亲舅舅都不认了！
让他好好道个歉没毛病吧
不知内情的人们还以为我真是什么不孝子。
议论声里说什么的都有。
中秋节别跟亲戚闹别扭了！
快认个错,皆大欢喜。
我忍不住想起爸爸去世后,跟妈妈娘家人过的每一个新年。
他们顺着妈妈的意思,给弟弟买新衣新鞋,打扮得像个小王子。
然后奚落窝在角落干活的我,像是个傻小子。
我为什么要这样一群亲戚呢
妈妈正招呼大家上楼。
弟弟跟在后头,一口一句：
小姨,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大舅也年轻不少,二舅太潮了！
哄的他们连连点头。
还是小霖贴心,你妈有你这个儿子太幸运了。
见我迟迟不动,弟弟喊了我一句：
哥,怎么还不过来
我喊来服务员给我换个包厢,跟他们分开。
随即微微一笑：
不急,我请的人还没到呢。妈妈脚步一顿,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
你请的人你脾气这么古怪,连个朋友都没有,能请谁啊
蓦地,她想起什么似的,眉毛都倒竖起来。
你！你是不是把你爸那头的亲戚招来了早告诉过你他们都是吸血鬼,寄生虫！
当年爸爸去世,我被短暂寄送到奶奶家。
为着爸爸的丧葬款和赔偿金,妈妈跟爷爷奶奶还有叔叔姑姑们闹得不可开交。
她就着我胳膊磕破口子大闹特闹,非说奶奶虐待我。
妈,我和弟弟在这儿挺好的啊。
只是一句实话,我就被妈妈连掐带拧,赶到大街上骂我吃里扒外没良心。
也是从那以后,妈妈就不当我是儿子,只跟造谣自己被虐待的弟弟一条心。
后来爷爷奶奶自愿放弃,把赔偿款都给了妈妈。
妈妈买了现在的小房子,带我和弟弟搬进去。
跟他们就再也没有来往了。
原来,她始终记恨着。
说啊,你从小胳膊肘就往外拐！是不是又惦记你那不管事的爷爷奶奶了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当年的画面。
我是惦记。
至少奶奶会给我唱摇篮曲,爷爷会拿着蒲扇给我赶蚊子。
到了过年,叔叔姑姑买的新衣裳也能有我的份。
工作后我去看望过他们。没有一个人找我借钱,只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可不像你们！
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他们又羞又怒。
妈妈更像是被我戳中了痛处,顷刻暴跳如雷。
早知道你这副忘恩负义的死样子,我就不该把你养这么大！
咱们去吃团圆饭,不理他！
他们几个坐电梯上了楼,进到包厢。
好酒好菜流水一样端上来,吃得他们满嘴流油。
一边儿吃,一边儿骂上我两三句。
骂到兴头上,酒劲儿犯了的二舅还要拉路过的客人叨叨我的不是。
连着刚才的吵闹。
很快客人和服务人员都知道,我是个六亲不认的不孝子。
搞自媒体的小姨嗅到味道,架起手机直播。
一家人吃顿中秋团圆饭,我这外甥非要揪着过去一点不愉快,闹得天翻地覆！
瞧把他亲妈气得,饭都没吃下,他舅心脏病都快犯了！
留言都在指责。
再怎么也不能大中秋闹事啊！
这男的我看着眼熟,是不是文澜服装厂老板啊！
对家人都不好,谁敢穿他家衣服,抵制！
我调出公司账号,也打开直播。
默默记录下他们大吃大喝,颠倒黑白的嘴脸。
周昊,你大舅还得回去陪家里人,快给他打包几个菜！
大舅毫不客气,又点了几道精致名贵的佳肴。
拼饭群里,信息再次发来。
【到包间啦！】
【到齐了！帖主快来啊！】
我走出门去。
对面新开的包间里,七个年龄各异,却都和我一样孤独的人围坐圆桌,渴望亲人。
周昊,我们都要打包回家了,还不赶紧买单去,没点眼力价！
妈妈催促。
我两手一摊。
妈妈,刚才你好像说过不吃我请的饭
妈妈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还要强撑着家长的面子。
你——我现在让你买单,听到没有！
我是会买单,不过——
我推开对面包厢的大门,指指这些拼来的家人,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我请的,是我想要的家人。你们,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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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下这句话,我进到包厢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比照他们的规格,只多不少。
最先走进来的妈妈眼睛都看直了。
周昊！你脑子没病吧有钱没处花了是不是,请这堆不相干的外人吃饭
我笑着把手机镜头对准她。
至少他们会在中秋节陪伴我团圆,不会故意给我难堪！
失去儿子的郭阿姨走到我身后,拉住我的手。
我俩聊得最多。
刚才妈妈和我吵架,她就在手机那头安慰我。
妈妈白了她一眼。
我们自己家的事你们少管,哪来的回哪去！
她嗓门越来越大。
七个家人都陆陆续续站在我身边拉开阵仗。
这位大妈,我认周昊当哥了,谁也别想惹他！
周昊是我们家人,谁敢欺负他就揍谁,反正我得癌症不怕死,谁想来试试
有了他们。
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妈妈下意识后退一步,气得直喘大气,又不敢和我再闹,只能咬着牙：
不管怎样,你先买单,剩下的回家再说。
我走到弟弟跟前,抢过他的手机打开家族群,把聊天记录明晃晃对准小姨的镜头。
看清楚,是妈妈你叫他们来的,我可没答应过。
谁请的客谁买单,你不是嫌弃我的钱吗,那就别再用了！
评论区开始响起另一种声音。
【原来是当妈的拿孩子钱做人情啊,这事儿办的不漂亮。】
【博主也是蹭吃蹭喝,还想网暴外甥,不地道啊！】
小姨赶紧关掉直播。
我晃晃手机。
没关系,我们公司有自己的账号,整件事来龙去脉都会在上头澄清,让网友们评评理！
担心惹出麻烦,小姨匆匆跑了,连打包好的菜都没拿。
大舅二舅也借口有事落荒而逃。
小霖,你——
妈妈刚开口,弟弟头就摇的像只拨浪鼓。
妈,我可没钱。再说哥哥现在在气头上,他还能真不管咱啊。
干脆咱直接走,不信他不买单。
她俩偷偷溜到洗手间,又从大厅假装散客出了大门。
我只给前台提了个醒,就回到包间跟大家吃吃喝喝。
在他们面前,我不用小心翼翼讨好。
更不用担心他们随时暴怒,逼我道歉。
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我在直播间打出了标签。
天下一家亲,共吃团圆饭的标语被大量转发。
配上进酒店以来,我被刁难欺负的剪辑视频,迅速火爆全网。
【原来文澜服装的老板这么苦啊,这哪是亲妈啊】
【泥泞里也能开出坚强的花朵,不说了,买一件支持！】
【买！衣服品质没得说,绝对物超所值！】
相反,小姨的账号被定向爆破,骂声一片。
酒足饭饱后,大家想要跟我A钱。
郭阿姨掏出一张银行卡。
我儿子不在了,以后咱们多走动,当个亲人也好啊。
大叔也直念叨：
不能让你一个人花,那不像话！
我退回钱,一一表示感谢。
能有你们陪我,我已经知足了。何况这回,我的文澜服装也托你们的福,又火了一把呢！
互留联系方式后,我们离开包间。
我没有回家,只在酒店开了个房间过夜。
妈妈和弟弟电话打个不停,我屏蔽了她俩的号码。
没过几天,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对面是弟弟焦急的喊声：
哥,快来派出所,咱妈给抓起来了！刚到派出所,妈妈就从椅子上窜起来,一把拽住我的手。
周昊,你快点把昨天的账结了！
人家酒店竟然报警说我逃单,笑死人了,我儿子是开服装厂的,一万多的饭钱还能不给吗
弟弟拽拽我袖子。
哥,昨天你说好请我们吃中秋团圆饭,怎么账不结就走了
我瞪了他一眼。
他竟然还敢把错都推到我的头上！
我是说过请你们,妈也说过不吃我的饭。
再说昨天那群亲戚都是妈喊来的,饭菜我一口没吃,钱自然也一分钱不会给！
话撂下我就想走。
妈妈却拉住我,闹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警察同志,你评评理！
我儿子昨天说好请我吃饭,现在故意不结账,害她妈妈被抓到警察局里,哪有这种儿子
我也不多话。
一边把剪辑好前因后果的视频给警察和老板看,一边打电话喊大舅二舅和小姨过来。
看完视频,人人对我都饱含同情。
几个亲戚一来,我直接把账单甩给他们。
昨天一共五个人,饭钱一万二,平均下来每个人两千四,掏钱！
这时候妈妈还玩命拦住我,直嚷嚷着：
哪有让人家掏钱的,你这个不孝的儿子,我——
不等她说完,我一个眼刀扔给她：
要么你全出,要么你被抓去关,一万二至少拘留十五天还得赔款,你自己选！
她不敢说话了。
亲戚们反应过来,一个一个就急得跳脚。
小姨指着我妈就闹开了：
姐,本来昨天直播的事,我就被害得损失了不少粉丝,不让你赔钱就不错了。
昨天明明你说请客我们才来的,让我付钱凭什么
二舅也是一副社会混子的做派,躺在椅子上一拍胸脯：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只有大舅还要几分脸面。
昨天我没吃多少,打包的菜也没拿,大不了改天我也请你一顿,这会儿实在没那么多钱。
你——你们昨天吃得那么欢,怎么能不认账啊！
妈妈大概想不到,她平时一个劲儿讨好的亲戚,眼看她要被关也根本不在乎。
哼。
人家只把她当冤大头,她却为了这帮人压榨亲儿子,真是糊涂透了！
小姨亮出妈妈请客的信息,扭头要走。
大舅二舅跟在后头,警察也没理由拦。
妈妈狠狠心,看看自己的账户。
正要扭头再问问弟弟。
才发现周霖不知什么时候也跑路了。
这就是你平时挂在嘴上的贴心小儿子,小皮夹克
妈妈还是不服气。
你弟弟给我发信息说是临时有事,再说我有钱,用不着你在这儿挑拨我们！
妈妈当场刷了银行卡。
我知道她没多少钱。
虽然我每月五千供着她,但那些钱大头都给了弟弟,零零星星也让亲戚蹭了便宜。
这一万二花出去,要不了多久她就只能吃一月五百的退休金了。
走出派出所。
妈妈打了辆车直奔新房：
新房一间都不留给你！
以后就当我没你这个儿子,爱去哪住去哪住！我也叫车跟在后头。
妈妈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
她大概忘了,买房的人是我,有权决定房子写谁名字的也是我。
路上处理了几件紧急公务。
经过上次一块儿吃饭的郭阿姨家,我又停车问候了几句。
她一个劲儿往我手里塞巧克力,让我注意照顾身体,别再为了工作熬夜低血糖了。
我笑着收下。
低血糖的事我在账号里提过。
郭阿姨一定是翻了我好多条动态,记住了我那天随口的一条记录。
还特意准备好我最喜欢的黑巧,等着能送给我。
心里暖暖的。
来到售楼处时,妈妈正对着售楼部营业员大吵大闹。
我是业主,凭什么不能进小区！
说好这两天交房的,我进去参观参观怎么了
售楼小哥不断重复：
对不起女士,我查过小区业主并没有你的名字,要不你看看是不是搞错了
妈妈的声音再次提高一个八度。
怎么会搞错,我信息都交给儿子了,他说过给我买这套房子的！
我走到她身边,装作没看见她,朝售楼小哥伸出手。
今天交房,我来领钥匙,周昊。
售楼小哥查了一遍客户名单,查验了我的身份证,双手恭恭敬敬把钥匙递过来。
欢迎尊贵的业主入住我们高端小区,物业也是咱家的,会提供最一流的服务。
妈妈惊讶地张开嘴：
周昊！原来你背着我把名字改成自己的了你好大胆子啊你！
我平静地看向她。
徐女士,没记错房子是我全款买的,写我的名有问题吗
我转头交代售楼小哥。
既然物业也是咱家的,那么我不希望在小区里看到闲杂人等出现。
售楼小哥早就对她不耐烦了,忙不迭点头。
放心,我已经把徐女士的照片发给保安了,一定做好拦截,保障业主隐私。
我拿着钥匙正要进小区,弟弟周霖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气喘吁吁。
哥,我刚想起来今天交房！
快带我进去看看房子里头什么样,我要主卧,妈妈答应让我住最大那一间！
我刷卡进了小区门,隔着栏杆对他和妈妈一笑。
我买的房子,凭什么只能住最小的屋
还有周霖,刚才要付一万二餐费的时候你跑哪去了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跟你弟弟说话呢！你审犯人啊
妈妈又下意识帮弟弟说话。
从小到大,每一次我管弟弟,妈妈都拦着。
结果他高中都没读完,找不到工作蹲在家里。
妈妈也不当回事,反而高兴弟弟陪她。
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我回自己家了,你们也回去吧。
手心是融化的巧克力。
改天我也多买点水果去看王姨,陪她聊聊天吧。
我有自己的家人,不需要你们了。
妈妈气呼呼带着弟弟离开,还放话再也不会找我。
可也就过了一个月,妈妈就借了别人电话打给我,语带恳求：
昊昊,管管你弟弟吧！再次回到原来的小房子里。
屋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像是遭了贼。
妈妈坐在床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昊昊,这些天你不往家里拿钱,你弟成天往外跑,动不动就要我给钱。
可一万二餐费我都动了老本了,哪还有钱啊他一听没钱,简直换了个人似的,带了个黄毛混混进家到处找！
你瞧瞧,把我装钱的箱子抢走,头也不回地就跟人家跑了！
看来,弟弟的真面目暴露的很快,连一个月都伪装不下去。
这不就是你挂在嘴上的贴心儿子吗
妈妈急得满屋乱转。
小霖他——他本性不坏,肯定是被那群混混带坏了！你赶紧找找人,咱把她带回来啊！
打听消息并不难。
跟周霖成天玩在一起的,就是邻居家不成器的黄毛小子。
带妈妈去附近网吧一转悠,就看见周霖跟几个男的坐在一排,疯狂敲击键盘和鼠标。
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以前在家绝不会说的脏话。
妈妈难以置信地靠近,拍拍周霖的肩膀。
他摘下耳机,骂了一句：
哪个缺德的,没看见老子在打排位,再碰老子弄死你！
他猛地抬头,发现是妈妈和我。
先是有几分心虚地低下头,后又冲着妈妈高高昂起下巴。
怎么你都没钱了还敢来管我
以前为了钱我不得不忍着,现在总算不用成天伺候你这老东西了！
还有哥,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等我们发达了,连服装厂都给你收购了！
他那群哥们大概喝了酒,围在我们身边不停起哄。
一片乌烟瘴气。
妈妈还要再说。
周霖干脆一把把她推倒在地,跟弟兄勾肩搭背扬长而去。
妈妈拉着我嚎啕大哭：
昊昊！我手头一分钱都没有了！以前你每个月都给我五千,这次能不能……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忘的不是我,是她。
短短几天,她就忘了中秋的闹剧,忘了她是如何对待我的。
要钱可以。
妈妈眼睛一亮。
我从她手里拿过手机,打开家族群聊界面。
把他们欠我的钱给我要回来,我可以分你一些,反正他们也不把你当亲人。
妈妈接过手机,犹犹豫豫地发了语音。
她一向享受在亲戚那儿充面子,这会儿没了底气,连话都说不顺了。
大哥二哥,还有小妹,这个,你们欠的钱什么时候能还啊,我这儿急用钱呢。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再发消息,才发现她已经被踢了出来。
他们——怎么能这样！多少年我对家里的事尽心尽力,他们竟然！
看妈妈这副模样,我只觉可笑。
陪我去法院,起诉！
起初妈妈还怕真把事情做绝了。
可弟弟惹出了事。
他跟着混混入室偷盗被抓,要赔屋主一大笔钱人家才不追究。
开价二十万。
要么陪我起诉,要么就让弟弟进局子住几天,正好让他清醒清醒。
妈妈没法子,还是陪我递了诉状。
法院开庭那天,几个亲戚一见面,就指着妈妈破口大骂：
把亲兄弟告上法庭,有你这么做妹妹的吗
欠那点钱至于吗不要脸！
妈妈直抹眼泪。
我请的律师也不含糊,把借钱的证据一提交,不久法院就判他们还钱,连本带利。
怎么还有利息
吃人不吐骨头啊！我回老家就给你到处宣传去！
不用他们动手。
判决书我早就派人贴满老家大街小巷,给邻居看个清楚明白。
至于钱,在他们拒不付账后,我果断申请强制执行。
账户收到汇款后,我给了妈妈一笔去赎弟弟出来。
昊昊,你以后……还回来吗
我摇摇头。
我很忙,可能没多少时间了。以后……少联络吧。我的确很忙。
全身心投入工作,不必再照顾家里后,我又开辟了几条生产线和合作商,收入直线上涨。
每逢节日,我们拼饭群都会搞活动团聚。
在那里,我才像真正回到了家。
我还抽出时间去爷爷奶奶家探望了一次。
他们白发苍苍,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后把我揽进怀里,泪就掉了下来。
昊昊啊,你又是好几年没回来,真让人惦记啊。
他们也问了妈妈和弟弟的情况。
我没有回答,他们也就默契地终止了话题。
不一会儿叔叔姑姑都来了,摆了一桌子我爱吃的海鲜,鲜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临走,我拿出一个五万块的大红包塞在枕头下。
没想到刚开车出了村,就被叔叔堵在村口。
你一个人在外头赚钱不容易,我们都是长辈,哪能要你的钱
他把红包从车窗扔进来,挥挥手跟我告别。
回到家,我才发现红包里是六万,封皮还有一句话。
昊昊,累了就回来看看,别委屈了自己——爷爷奶奶。
我捧着红包捂在胸口。
真好。
现在我有两个家。
爷爷奶奶家,还有拼饭群的家,我再也不会孤单了。
妈妈来小区门口找过我几次。
保安按照我的意思拦住她,没让她进过门,她就戳在那儿等。
遇见我,话里话外都是要钱。
一会儿弟弟要创业,一会儿她身体不舒服,理由多得很,独独没有关心过我一句。
幸好,我早就接受她不爱我的事实。
心情也不会有半点波动。
碰几次壁后,她竟然去法院起诉我付赡养费。
可她才五十岁,远没有到法定需要赡养的年纪。
放心,等到了那一天法院怎么判,我会照着付钱。
可惜,妈妈没能等到拿赡养费的那天。
跟混混创业没拿到启动资金,让弟弟恨透了这个无能的妈妈。
她俩大吵一架。
据邻居回忆,妈妈曾大骂过他：
从小到大我什么好东西都供着你,你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就知道逼我！
妈妈以后还指着你养呢,你一分钱都赚不来,有什么脸天天在家啃老
弟弟彻底卸下面具,摆出凶恶的姿态,拎着把刀在手上。
还不是你说你自己需要陪伴陪了你好几年我事业都耽误了,你就是欠我的！
一句话,给不给！
俩人由吵架发展到动手。
最后一个不小心,弟弟手里的刀扎进妈妈胸膛。
她再也没有起来。
临终前,她喊了我的名字,流了一滴眼泪。
我操持了她的后事。
大舅不让妈妈进自家墓地,我更不可能把她往奶奶那边送。
最后找了个墓园寄放。
弟弟传出话要见我,求我给他办取保候审。
我只转告他：
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你早该学会了。
判他过失杀人十年那天,我坐飞机去了巴黎。
最新的服装款式入选了时装周,我忙着把自己的品牌推向世界。
拼饭群传来贺电。
奶奶也打电话祝贺。
而我的路还很长,想必沿途风景,也会比以前美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