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林薇的情书撕了。
就在人来人往的学校大门口。
粉红色的信纸,带着廉价香水的味道,被我一分为二,再撕成四片、八片……碎纸片像下雪一样,哗啦啦落在地上。
周围瞬间安静了。
刚放学的学生,接孩子的家长,路过的老师,全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目光齐刷刷钉在我身上。
也钉在我对面那张煞白的脸上。
林薇。
我的好朋友。
也是上辈子,害我高考落榜、毁了我前半生的罪魁祸首。
此刻,她那双总是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不敢置信,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旁边站着周浩。
我们班的学霸,也是全校女生公认的校草。
更是林薇暗恋了三年,费尽心思想要拿下的人。
周浩的脸色也变了。
从看到我撕信纸那一秒的错愕,迅速变成阴沉。
沈清漪！他声音压着火,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的质问,你发什么疯！
我弯腰,捡起脚边最大的一片碎纸。
上面还能看到一行娟秀的字：周浩,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把这片纸,用两根手指捏着,像捏着什么脏东西,递到林薇鼻子底下。
想递情书我扯了扯嘴角,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一圈人听清,林薇,你有空琢磨这些,不如多看看书省得高考的时候,又惦记着抄我的。
人群里嗡地一声。
窃窃私语像水波一样荡开。
抄
沈清漪说林薇抄她
不能吧林薇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谁知道呢……
林薇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又惊又怒,还带着一丝被戳穿的恐慌。
清漪！你……你胡说什么！她声音尖利,带着哭腔,伸手就想来抢我手里的碎纸片,把信还给我！你凭什么撕我的东西！凭什么污蔑我！
我手一扬,轻松躲开。
那点碎纸片被我随手一抛,正好一阵风吹过,卷着它们,打着旋儿飞远了。
污蔑我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林薇,别装了,我看着都累。
上辈子,就是高考前最后一个月。
林薇也是这样,哭哭啼啼地跑来,说暗恋周浩三年,再不表白就没机会了,求我帮她递情书。
我信了。
傻乎乎地当了传声筒。
结果呢
那封情书,成了压垮我的第一根稻草。
周浩转头就把情书内容添油加醋地宣扬出去,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流言蜚语像刀子一样扎过来,扰得我根本没法安心复习。
而林薇,我的好闺蜜,从头到尾缩在后面,一声不吭。
甚至在我被嘲笑得最狠的时候,她还不经意地跟别人说：唉,清漪也是太喜欢周浩了,我都劝过她别这样……
高考前三天,她更是好心地送我一杯奶茶。
我喝了。
结果上吐下泻,高烧不退,硬撑着走进考场,眼前都是重影。
成绩出来,惨不忍睹。
林薇呢她超常发挥,踩着线进了周浩那所重点大学的……隔壁一所二本。
后来我才知道,那杯奶茶里,被她加了料。
她怕我考太好,抢了她和周浩同城的机会。
更怕我戳穿她高中三年,那些漂亮的成绩单,有多少水分是抄我的、甚至是我让给她的。
沈清漪！你给我道歉！林薇的尖叫把我从回忆里扯出来。
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指着地上的碎纸屑,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你撕了我的信！还当众污蔑我！你必须道歉！不然……不然我告诉老师！
对,道歉！周浩立刻站到她身边,皱着眉,厌恶地看着我,沈清漪,你太过分了！嫉妒也不能这样！快给林薇道歉！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因为嫉妒林薇能给他写情书,才发疯。
毕竟在他眼里,林薇是温柔善良的小白花,而我,大概就是个沉默寡言、成绩还不错的背景板。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对着我指指点点。
这女生谁啊好凶。
好像是高三（七）班的沈清漪
平时看着挺文静的,怎么这样
估计是嫉妒人家林薇吧……
林薇听着周围的议论,哭得更凶了,肩膀一耸一耸,好像随时会晕过去。
周浩心疼地虚扶着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垃圾。
沈清漪,别逼我说更难听的。他语气满是威胁,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否则……
否则怎样我打断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大概有点瘆人。
周浩和林薇都愣了一下。
否则就去告诉老师还是告诉校长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们俩。
周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林薇也忘了哭,惊恐地看着我。
好啊。我点点头,声音清晰得可怕,那正好,让老师查查。
我目光转向林薇,像刀子一样刮过她惨白的脸。
查查高一期末考,你数学最后那道大题,解题步骤为什么跟我的草稿纸上一模一样,连错的辅助线都错在同一个地方。
林薇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睛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
查查高二上学期期中物理实验报告,为什么你的数据记录,跟我落在教室抽屉里的废稿,小数点后的位数都分毫不差
周浩皱起了眉,疑惑地看向林薇。
林薇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
再查查……我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就在上周的英语小测,你趁我交卷去厕所,偷偷翻我抽屉,拿走我答案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教室后门那个坏了的监控摄像头,其实上周就被教导处换新的了
轰——！
林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身体晃了晃,要不是周浩下意识扶了一把,她能直接瘫在地上。
你……你血口喷人！她尖叫,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没有！我没有！周浩,她污蔑我！她疯了！她嫉妒我！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了风向。
卧槽真的假的
抄作业抄答案常见,抄到连草稿纸都抄
还偷拿答案纸这性质不一样了吧
林薇平时看着挺乖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周浩扶着林薇的手,变得有些僵硬。他看着林薇惨白慌乱的脸,又看看我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不确定的神色。
林薇,她说的……他迟疑地问。
没有！她胡说！全是假的！林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周浩的胳膊,周浩你信我！她是嫉妒！嫉妒我能给你写情书！她自己喜欢你,又不敢说,就想毁了我！她心理变态！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掩盖心虚。
我懒得再跟这两个人多费口舌。
浪费时间。
距离高考,只有最后一个月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金贵。
上辈子被他们联手毁掉的人生,这辈子,我要一分不差地抢回来。
我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几片碎纸屑。
在林薇惊恐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把它们揉成一团。
然后,走到几步外的绿色大垃圾桶边。
手一松。
纸团精准地投了进去。
垃圾,我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转身,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林薇和脸色铁青的周浩,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穿过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
把那些震惊、鄙夷、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连同那对渣男贱女,彻底甩在身后。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撕掉那封情书,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高三（七）班的隐形人。
或者说,是别人眼里的怪人。
除了必要的上厕所和打水,我几乎焊死在自己的座位上。课间十分钟背单词。午休半小时刷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放学后别人撒丫子往家跑或者去小树林谈恋爱,我留在教室,把当天所有科目的错题重做一遍,直到保安大叔拿着手电筒来清楼。
桌子右上角,贴着我用红笔写的巨大倒计时数字。
每天撕掉一页。
像在撕扯上辈子那个愚蠢、懦弱的自己。
林薇和周浩,也彻底成了我视线里的空气。
林薇试图找过我几次。
第一次,是在撕情书事件的第二天课间。她红肿着眼睛,期期艾艾地蹭到我座位旁,带着哭腔：清漪……昨天……昨天是我太激动了,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我头都没抬,笔尖唰唰地在物理习题册上划着受力分析图。
朋友我笔下没停,声音平淡得像白开水,别侮辱这个词。
她噎住,脸涨得通红,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在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注视下,难堪地跑回了自己座位。
第二次,是在食堂。她端着餐盘,不小心撞到我,汤水洒了我半条袖子。她立刻手忙脚乱地拿纸巾要帮我擦,嘴里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清漪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
我挡开她的手,直接端着盘子换了个最远的角落。
沾着油污的袖子黏在手臂上,有点难受。但比起上辈子她灌进我喉咙里的那杯奶茶,这点难受,不值一提。
周浩也试图展示过他的存在感。
比如,故意在我收数学作业时,把卷子揉成一团扔过来。
或者,在老师点我回答问题后,阴阳怪气地跟同桌小声嘀咕：这么简单都不会装什么用功。
又或者,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故意把篮球砸向我这边,然后假惺惺地喊一句：不好意思啊,手滑。
幼稚。
无聊。
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数学卷子我面无表情地展开,抚平,工整地夹进作业本。
回答问题我站起来,清晰流畅地说出解题步骤和答案,坐下继续刷题。
飞来的篮球我侧身躲开,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场边那个等着看我出丑的人。
我的世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翻动书页的哗啦声,还有脑子里高速运转的知识点碰撞声。
时间在争分夺秒中飞速流逝。
倒计时的数字,从30变成20,再到10。
空气里的焦灼感越来越浓。
班主任老王找我谈过一次话。
办公室里,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我桌角那厚厚一摞写得密密麻麻的错题本和卷子,叹了口气。
沈清漪啊,最近状态……有点太拼了他语气带着关切,也有点担忧,老师知道你基础扎实,但最后冲刺阶段,心态也很重要。弦绷得太紧,容易断。
我点点头,没解释。
难道告诉他,我死过一次,知道这最后一个月松懈的代价有多惨重
另外……老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和林薇、周浩……你们之间的事,老师也听说了些。年轻人,有点摩擦很正常,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把精力用在正道上。同学之间,还是要团结……
老师,我打断他,语气平静,您放心,我很清楚高考对我意味着什么。至于其他人,我顿了顿,只要他们不来打扰我学习,我当他们不存在。
老王看着我异常冷静的眼睛,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地摆摆手：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去吧,抓紧时间。
走出办公室,夕阳把走廊染成一片暖金色。
我深吸一口气。
快了。
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
我的名字,赫然排在年级第一。
总分甩开第二名整整十五分。
而林薇的名字,掉到了年级五十开外。周浩虽然还在前十,但比我少了快四十分。
成绩榜贴在教室后面的墙上。
我走过去看时,周围瞬间安静。
各种复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惊讶,羡慕,嫉妒,探究。
林薇站在人群外围,死死盯着成绩榜上我那高高在上的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旁边的周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盯着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我无视所有目光,找到自己的名字,确认了分数和排名,转身就走。
刚坐下,后桌的凳子被猛地踹了一脚。
力道很大。
震得我桌子一晃。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得意什么周浩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次模拟考而已,真当自己是盘菜了高考见真章！
我拿起笔,翻开错题本。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高考见真章。
高考前一天。
学校放假,让学生回家休整。
我没回家。
那个所谓的家,除了一个整天醉醺醺、只会伸手要钱的赌鬼爹,和一个唯唯诺诺、把所有希望都压在我身上又无比懦弱的妈,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温暖。
回去,只会被那种压抑窒息的气氛影响状态。
我在学校附近一家干净的小旅馆开了个单人房。
安静。
没人打扰。
晚上八点,我检查完准考证、身份证和文具袋,准备再看一遍语文古诗词默写的重点篇目。
手机震了一下。
是林薇。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清漪,明天就要高考了,我好紧张。以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我们和好吧今晚能见一面吗我在学校后面那个时光奶茶店等你,请你喝奶茶,就当……为我们明天加油】
data-fanqie-type=pay_tag>
奶茶店
请我喝奶茶
我看着这条短信,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上辈子,那杯让我上吐下泻、毁了高考的奶茶！
时间,地点,借口,一模一样！
她竟然还敢用这一招！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滚。
我攥紧了手机,指节发白。
好啊。
我冷冷地勾起嘴角。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好。等我。】
时光奶茶店在学校后门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子里。
晚上九点多,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着影子。
我推开奶茶店的门。
风铃声清脆。
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角落一桌坐着几个打游戏的学生。
林薇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两杯一模一样的奶茶。
看到我进来,她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无比热情又带着点忐忑的笑容,朝我招手：清漪！这边！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桌上两杯奶茶,都是刚做好的,杯壁上还凝着水珠。粉红色的液体,里面加了珍珠和椰果,看起来平平无奇。
清漪,你肯来我真高兴！林薇把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声音甜得发腻,给你点的,你最喜欢的珍珠椰果奶茶,多加糖！快尝尝！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我低头看着那杯粉红色的液体。
上辈子,就是它。
毁了我的一切。
谢谢。我伸手,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
林薇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我们干一杯吧她举起自己那杯,凑过来,祝我们明天都超常发挥！考上理想的大学！
好啊。我也举起杯。
两个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薇迫不及待地含住吸管,大大地吸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嗯！真好喝！
我看着她,没动。
只是把杯子凑到唇边,做了个喝的动作。
林薇的眼神一直死死盯着我的吸管。
看到我喉头似乎动了一下（其实只是假装吞咽的动作）,她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丝如释重负和……恶毒的得意。
那得意,几乎掩饰不住。
清漪,快喝呀！她催促着,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放下杯子。
林薇,我看着她,声音很平静,这杯奶茶,味道怎么样
林薇愣了一下：啊挺……挺好的啊。
是吗我点点头,那我的这杯,你也尝尝
我把自己那杯奶茶,推到她面前。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这不太好吧她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喝自己的就行了……
别客气。我语气不容置疑,你请我的,分你一半尝尝味道,应该的。
我拿起她面前那杯她喝过的奶茶,也推到她面前。
两杯一模一样的奶茶,并排放在她面前。
林薇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从错愕,到惊慌,再到……恐惧。
不……不用了清漪……她声音开始发抖,伸手想把那杯我推过去的奶茶拿回来,我……我喝不下了……
我猛地按住她的手！
冰凉。
还在发抖。
喝不下我盯着她慌乱的眼睛,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是喝不下,还是……不敢喝
林薇猛地抬头,撞进我冰冷彻骨的眼神里。
她瞳孔骤缩！
你……你什么意思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把手抽回去,却被我死死按住。
我什么意思我笑了,凑近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林薇,告诉我,我的这杯奶茶里,你加了什么好东西巴豆粉还是……泻药
轰——！
林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你……你胡说什么！她终于找回一点声音,尖利又虚弱,沈清漪！你疯了！你污蔑我！我要告诉老师！你……
告诉老师我松开她的手,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朝向她。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录音中。
红色的录音标识,一闪一闪。
像索命的红灯。
林薇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脸上的表情从恐惧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你……你录音……她喃喃着,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不然呢我晃了晃手机,按下了停止键,保存录音文件,等着你再毁我一次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瘫在椅子上,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面无人色,眼神涣散。
林薇,我拿起桌上那杯她推给我的、加了料的奶茶,这杯‘好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我拿起吸管,猛地戳破封口！
然后手腕一转！
粉红色的、冰凉的液体,带着珍珠和椰果,劈头盖脸,全泼在了林薇头上！
啊——！林薇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黏腻的奶茶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淌,弄脏了她特意换上的新裙子。
珍珠黏在她额头上,椰果挂在她睫毛上。
狼狈不堪。
店里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齐刷刷看过来。
那几个打游戏的学生也忘了操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我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把空杯子哐当一声扔回桌上。
祝你,我看着她惊恐扭曲的脸,声音清晰冰冷,明天高考,‘顺利’。
说完,我转身就走。
推开奶茶店的门,风铃声再次响起。
身后,传来林薇崩溃的哭嚎和周围人嗡嗡的议论声。
夜风拂面。
带着夏夜特有的燥热,却吹得我心头一片冰凉的畅快。
第一步复仇,完成。
两天高考。
波澜不惊。
考场里,我屏蔽了外界所有干扰。笔尖划过答题卡的声音,是我唯一专注的旋律。每一道题,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上辈子错失的血泪和这一个月拼死的努力。
没有腹泻。
没有高烧。
没有干扰。
走出最后一科考场的那一刻,刺目的阳光洒下来。
我眯起眼,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身后,是如释重负的喧哗和哭笑声。
我穿过人群,没有停留。
高考结束,只是另一场战役的开始。
成绩公布还需要时间。
这宝贵的暑假空窗期,就是我的原始资本积累期。
上辈子浑浑噩噩,错过了太多风口。
这辈子,时间就是金钱。
我去了省城最大的电脑城。
用省吃俭用加上偶尔帮人抄笔记、整理复习资料攒下的几千块钱,淘了一台配置勉强够用的二手笔记本电脑。
又咬牙买了一个最便宜的手机号码,办了最低档的流量套餐。
我的创业基地,就在那家小旅馆的单人房里。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电脑。
开始了。
我注册了一个新的邮箱。
然后,打开本地最大的生活服务类网站和几个新兴的电商平台。
目标：家教。
精准定位：小学、初中数理化。
我的优势太明显了：刚刚结束高考的顶级名校准大学生（虽然通知书还没到,但信心十足）,新鲜出炉的全市模考第一光环,对本地中高考考点了如指掌。
我精心编辑了几份家教信息。
标题醒目：
【省重点准大学生！全市模考TOP1！亲授高效学习方法,专攻小学/初中数理化提分！】
内容直击痛点：
还在为孩子数学偏科发愁物理公式记不住化学方程式总混淆本人刚经历本市最严苛高考洗礼,深谙考点难点,独创高效解题技巧与记忆方法,助您孩子短期内快速提升成绩,建立学科自信！名额有限,试课一节,无效退款！
信息发布出去。
我盯着屏幕。
第一天,石沉大海。
第二天,只有两个咨询电话,一听是学生,价格还不低,立刻挂了。
第三天下午,就在我开始怀疑策略时,手机响了。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试探和疲惫：喂请问是沈老师吗我看到你发的家教信息……
成了！
第一个客户！
试课地点在对方家里,一个小学五年级的男孩,数学基础薄弱,尤其是应用题。
我提前备了课,针对他几次单元测试的错题,总结出几个核心薄弱点。
试讲一小时。
没有花哨的技巧,就是最基础也最实用的解题思路拆解,把复杂问题一步步分解成他能理解的小步骤,再反复练习巩固。
结束时,那男孩的妈妈眼睛都亮了。
沈老师！你这方法太好了！比他们学校老师讲得清楚多了！孩子刚才说都听懂了！她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当场拍板,就定你了！每周三次,一次两小时！按你说的价！
第一单,拿下！
有了成功案例,后续就顺利多了。
口碑开始发酵。
一个妈妈介绍给小区里的另一个妈妈,同学群里有人问起家教,也有人推荐我。
我的课程排得越来越满。
从一天一单,到一天两三单。
背着书包,顶着烈日,穿梭在城市的不同小区。
汗水浸湿了后背。
嗓子讲得发干。
但银行卡里的数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
我正在给一个初二女生讲化学方程式配平。
手机疯狂震动。
是班主任老王的电话。
沈清漪！查分了！快查分！老王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太好了！太好了！你太争气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了预感。
送走学生,我立刻打开查分网站。
输入准考证号。
页面缓冲的几秒钟,心跳如擂鼓。
成绩页面跳出来。
总分：718。
全省排名：第9。
我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有点疼。
不是梦。
悬着的心,重重落回实处。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上辈子遥不可及的清北梦,这辈子,触手可及。
手机开始疯狂地响。
老王的祝贺,亲戚（平时几乎不联系）的惊叹,还有一些陌生号码的采访请求。
我一一平静地回应,感谢。
最后,手机安静下来。
我翻到那个熟悉的家庭号码。
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我妈。
声音小心翼翼的,带着惯有的怯懦和疲惫：喂
妈,是我。
清漪啊……她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你……你爸他……
电话那头传来醉醺醺的咆哮和摔东西的声音：……赔钱货！考个狗屁！老子的钱呢！让她打钱回来！听见没！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片清明。
妈,我打断她,声音清晰而冷静,我考了718分,全省第9。清华北大的招生老师,应该很快会联系我。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背景里醉鬼模糊的叫骂。
几秒后。
真……真的我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718第……第9清漪……我的女儿……你……
妈,我再次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听着。第一,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我会申请助学贷款,学费生活费不用你们操心。第二,我暑假在省城打工,不回去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停顿了一下,确保每个字都敲进她耳朵里。
看好我爸。告诉他,我的奖学金,我的未来,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要是敢打着我的旗号去外面借钱、惹事,或者去学校闹……
我声音冷了下去。
我就立刻报警,把他以前那些烂账全抖出来。我说到做到。
电话那头,只剩下我妈压抑的抽泣声。
听清楚了吗我问。
……清……清楚了……她哽咽着。
嗯。
我挂了电话。
世界清净了。
顶级名校的光环,加上全省前十的排名,成了我暑期家教事业最耀眼的金字招牌。
咨询电话被打爆了。
价格水涨船高。
我依旧只接小学和初中的数理化。
高中不接。
太耗精力,性价比反而不如夯实基础阶段的孩子。
时间排得更满。
从早到晚,不是在学生家里,就是在去学生家的路上。
笔记本上记满了学生的进度、弱点、下次课重点。
银行卡里的数字,突破了六位数。
我知道这远远不够。
学费只是小头。
真正改变命运的第一桶金,需要更大的杠杆。
八月初的一天。
给一个富家小少爷上完数学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孩子的妈妈,一位打扮精致、气质干练的女士,递给我一瓶水。
沈老师,辛苦了。她笑着,目光带着欣赏和一丝探究,听小凯说,你讲课特别清楚,他进步很大。
应该的。我礼貌接过水。
听说你是今年的省前十报了清华她闲聊般问。
嗯。
真厉害。她感叹,话锋一转,沈老师这么优秀,有没有考虑过……做点别的
我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别的
是这样,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我先生公司下面有个新项目,是跟高校合作的,给一些家庭条件好、想冲刺名校的高中生做‘精英培优’,主要是学科竞赛和自主招生这块。师资要求很高,待遇当然也更好。
她看着我,眼神很真诚。
我觉得沈老师你,无论是实力还是那股子拼劲,都特别合适。怎么样有兴趣聊聊吗时间灵活,报酬绝对让你满意,比你这样跑单帮,轻松多了,也赚得多。
机会！
送上门的机会！
精英培优接触更高端的客户群体,积累更优质的人脉资源！
我压下心头的激动,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认真：谢谢王姐赏识！我很感兴趣！具体需要我做什么什么时候方便聊
就现在吧！王姐雷厉风行,拿起手机,我给我先生助理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个地方,我们过去细谈！
和王姐丈夫公司的合作谈得非常顺利。
对方看中我的高考成绩和名校背景（虽然还没入学,但板上钉钉）,以及清晰的思路和沉稳的气场。
我主要负责理科竞赛（数学、物理）的初级辅导和自主招生笔试的应试技巧梳理。
课时费是之前家教的三倍不止。
而且时间集中,不用再满城奔波。
我把之前零散的学生做了梳理,只保留了几个基础特别差、进步空间巨大的长期客户,其余的都婉拒了,把精力集中到这份回报更高的新工作上。
银行卡里的数字,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日子在充实的忙碌中滑向八月末。
清华的录取通知书,毫无悬念地到了。
大红的信封,沉甸甸的。
我没有回家。
拍了个照,发给了我妈。
附带一条短信：【助学贷款已申请。生活费我会自己赚。勿念。】
她回了一长串语音。
点开,是她压抑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叮嘱。
我没听完。
删掉。
有些伤痕,时间也无法抚平。
我们能做的,只是带着它,努力向前走。
开学前一周。
我退掉了小旅馆的房间。
银行卡里的存款,足够我在大学附近租一个舒适的小单间,甚至还能剩下一笔启动资金。
打包好简单的行李,主要是书和笔记。
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我重生后最初拼搏和第一桶金的小房间。
关上门。
下楼。
刚走到旅馆门口,就被两个人堵住了。
周浩。
还有……形容憔悴、眼袋深重、完全没了之前小白花模样的林薇。
周浩脸色阴沉,眼神复杂地盯着我,带着不甘和愤懑。
林薇则死死地盯着我背上的背包,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
沈清漪！周浩先开口,语气硬邦邦的,你要走了
嗯。我脚步没停,绕开他们。
等等！周浩一把抓住我的行李箱拉杆。
我停下,冷冷看向他抓着我箱子的手。
他像是被烫到,猛地松开。
有事我问。
周浩憋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你考得挺好。
还行。我语气平淡。
林薇她……周浩看了一眼旁边怨毒地盯着我的林薇,语气有些艰难,她……没考好。
林薇的高考成绩,我后来听人提过一嘴。
惨不忍睹。
勉强够上一个最末流的专科线。
据说高考那两天,她一直跑厕所,脸色苍白,状态极差。
原因
大概是我泼回去的那杯加料奶茶,效果拔群
哦。我点点头,所以
周浩被我这冷淡的态度噎得够呛,脸涨红了。
沈清漪！你别装傻！林薇终于忍不住了,尖声叫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都是你！是你害我！要不是你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我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请你喝奶茶那天晚上吗
林薇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脸瞬间煞白。
林薇,我往前逼近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奶茶是你点的,地方是你挑的,短信是你发的。我泼你,是因为你先想害我。因果报应,懂吗
你……你胡说！你有证据吗！林薇色厉内荏地尖叫。
证据我笑了,拿出手机,点开屏幕,在她面前晃了晃。
屏幕上,是那段在奶茶店录下的音频文件。
文件名清晰可见：【林薇下药录音备份】。
林薇的瞳孔瞬间放大！
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后退一步,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
不……不可能……你骗人……她语无伦次。
你可以试试。我收起手机,眼神冰冷,看我敢不敢把它交给警察,或者……发到我们高中的校友群里。
林薇彻底瘫软下去,要不是周浩扶着她,她能直接坐到地上。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刻骨的恐惧。
沈清漪！你够狠！周浩扶住林薇,抬头瞪着我,眼神里除了愤怒,竟也多了几分忌惮。
狠我看着他,又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林薇,扯了扯嘴角。
比起你们上辈子对我做的,这算什么
上辈子周浩一脸错愕。
我没解释。
让开。我拉起行李箱,语气不容置疑,好狗不挡道。
周浩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狠话,但触及我冰冷无波的眼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扶着瑟瑟发抖的林薇,不甘地让开了路。
我拉着行李箱,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阳光正好。
洒在前方的路上,一片光明坦荡。
身后,是阴影和泥泞。
与我再无瓜葛。
清华园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我主修计算机。
这是未来二十年,改变世界最快也最彻底的领域。
也是我上辈子,连门槛都摸不到的领域。
课程压力巨大。
但我甘之如饴。
每一行代码,每一个算法,都像一块块砖石,在为我构建通往未来的阶梯。
课余时间,我依旧没闲着。
家教工作因为距离远了,基本停了。
但精英培优那边的线上课程还在继续,收入稳定。
更重要的是,我开始了新的布局。
银行卡里躺着的六位数存款,是我的底气。
我拿出其中一部分。
在宿舍里,对着那台二手笔记本电脑,注册了证券账户。
开户,入金。
然后,开始了旁人眼中极其枯燥的操作。
我不盯盘。
不看K线图。
不听任何股评。
我只做一件事：定投。
选择几只未来十几年被证明是穿越牛熊、行业龙头的蓝筹股。
设置好固定的金额。
每周。
雷打不动。
买入。
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剩下的钱,我也没有让它们闲着。
通过王姐的关系,我接触到一家刚成立不久、规模还很小的风投公司实习。
职位是最底层的行业研究员助理。
工作琐碎：搜集数据,整理报告,翻译资料,端茶倒水。
工资微薄。
但我看中的不是钱。
是平台,是视野,是能接触到最前沿的行业动态和……人脉。
我像一块海绵,拼命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信息。
互联网,移动通讯,生物医药,新能源……
我知道未来十年,哪些领域会爆发。
哪些公司会崛起为巨头。
实习期间,我低调,勤快,话不多,但交上来的报告,数据详实,逻辑清晰,偶尔提出的观点,角度刁钻却往往能切中要害。
渐渐引起了部门主管的注意。
一次关于社交网络未来发展趋势的内部研讨会上。
几个资深分析师在争论,未来的风口是PC端还是移动端,是熟人社交还是陌生人社交。
主管忽然点名一直默默记录的我。
小沈,你也听了半天了,说说你的看法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目光聚焦到我这个实习生身上。
有好奇,有不屑。
我放下笔,站起身。
没有看PPT,没有引用任何高大上的理论。
我认为,我开口,声音清晰平稳,未来五年,移动互联网会彻底爆发。手机将成为人体器官的延伸。
基于地理位置（LBS）和即时通讯的陌生人社交,会颠覆现有的社交模式,创造出全新的、巨大的市场。
图片和短视频,将取代文字,成为社交内容的主流载体。
谁能抓住移动端、即时通讯、图片/短视频分享这三点,谁就能抓住下一个社交巨头的位置。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几个分析师面面相觑,有人皱眉,有人若有所思。
主管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
依据呢他问。
依据是智能手机出货量的指数级增长,3G/4G网络的快速普及,以及……我顿了顿,看向窗外,年轻人对更便捷、更直观、更碎片化社交方式的渴求。这是人性,也是技术发展的必然。
又是一阵沉默。
年轻人……主管低声重复了一句,忽然笑了,带头鼓起掌,好！说得好！角度新颖！有洞察力！
会议结束后,主管单独把我叫到办公室。
小沈,他递给我一份文件,有个新项目,初创团队,做手机即时通讯应用的,有点意思。你跟进一下,写份详细的尽调报告给我。
好的,总监。我接过文件。
心脏,却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
文件封面,印着那个我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微讯科技】。
来了。
改变移动社交格局的巨兽,此刻,还只是一只蹒跚学步的幼崽。
大学四年。
我像一颗高速旋转的陀螺。
学业。
实习。
投资。
三线并行。
学分绩点稳居年级前列。
实习从风投公司底层助理,一步步做到核心项目组成员,接触到的项目层级越来越高。
而定投账户里的数字,在经历了最初几年的缓慢爬升后,随着几轮大牛市的到来,开始爆发式增长。
银行卡里的存款,早已突破了七位数。
但我依旧住在学校四人宿舍。
穿着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
背着洗得发白的双肩包。
吃着食堂。
没有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行色匆匆的计算机系女生沈清漪,账户里躺着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
大四上学期。
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放弃保研。
放弃几家顶尖互联网公司抛来的高薪Offer。
选择创业。
创业方向：移动端短视频社区。
我的合伙人,是我在风投实习时认识的两位学长。
一个技术大牛,姓陈,沉默寡言,但对移动端开发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和天赋。
另一个是市场营销鬼才,姓赵,八面玲珑,有着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口才。
我们三个,在清华科技园一个不到五十平的孵化器小办公室里,开始了没日没夜的鏖战。
启动资金,大部分来自我的定投收益。
陈学长负责带技术团队,死磕产品流畅度和算法推荐。
赵学长负责拉投资、搞宣传、谈合作。
我负责产品整体架构、核心功能设计,以及……最重要的,方向把控。
我知道未来短视频的形态。
我知道用户想要什么。
我知道如何避开那些注定失败的坑。
我们的产品,叫【闪动】。
定位清晰：记录和分享你眼中15秒的世界。
操作极简：打开App,按下拍摄键,就能创作。
算法核心：基于兴趣的精准分发,让每一个普通人的作品都有被看见的机会。
上线初期,用户增长缓慢。
团队气氛有些低迷。
赵学长每天愁眉苦脸地跑投资,碰了一鼻子灰。
陈学长带着技术团队日夜优化,黑眼圈浓得像熊猫。
我盯着后台数据,一遍遍调整策略。
我知道,缺一个爆点。
一个能点燃流行、病毒式传播的爆点。
机会,在我研二那年的冬天来了。
一场罕见的、覆盖大半个中国的大雪。
交通瘫痪。
无数人滞留在车站、机场、路上。
我用【闪动】官方账号,发起了第一个话题挑战：
【我的15秒雪世界】
号召用户用15秒,记录下眼前这场大雪带来的或狼狈、或温馨、或壮观的瞬间。
话题一出,像是点燃了引线。
无数滞留在路上的普通人,拿起手机。
拍摄火车站里人山人海的拥挤。
拍摄高速公路上排成长龙的车队。
拍摄被大雪压弯的树枝。
拍摄邻里互助铲雪的暖心画面。
拍摄孩子们在雪地里打滚的欢笑……
无数个真实的、鲜活的、带着呼吸感的15秒。
通过【闪动】的算法,精准地推送给了可能感兴趣的人。
瞬间引爆！
用户量指数级暴涨！
服务器几度濒临崩溃。
陈学长带着技术团队,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是扛住了。
赵学长抓住机会,联系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跟进。
【闪动】,一战成名！
从默默无闻,一跃成为现象级爆款App。
融资接踵而至。
估值打着滚往上翻。
我们搬出了狭小的孵化器办公室。
入驻了科技园最核心的写字楼。
团队规模从最初的三人,迅速扩张到上百人。
毕业季。
清华大礼堂。
隆重的毕业典礼。
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
校领导,老师,同学,家长。
闪光灯不停闪烁。
我穿着租来的学士服,站在话筒前。
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看到了前排就坐的校领导们赞许的目光。
看到了同窗们羡慕或钦佩的眼神。
也看到了……角落里,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周浩。
还有挽着他手臂,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疲惫和市侩的林薇。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不重要。
我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发言稿是我自己写的。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感恩。
只有冷静的复盘和理性的展望。
……这四年,我学到最重要的一课是：选择比努力更重要,但努力是做出正确选择的前提。永远保持对世界的好奇,对技术的敬畏,以及对自身欲望的清醒认知……
……未来已来,它属于那些敢于拥抱变化、勇于打破边界的人。愿我们都能在时代的浪潮中,找到自己的坐标,并为之奋斗不息……
掌声雷动。
我鞠躬。
走下台。
毕业典礼结束。
人群涌出礼堂,在草坪上拍照留念。
我婉拒了几个同学的合影邀请,只想快点离开。
刚走出礼堂侧门,就被拦住了。
沈清漪！
是周浩。
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努力想摆出成功人士的派头,眼神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局促和复杂。
林薇站在他旁边,一身名牌,但明显是过季的款式,拎着的包也是高仿。她看着我,眼神里交织着嫉妒、怨恨,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
有事我停下脚步,语气疏离。
清漪,恭喜你啊！周浩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显得熟络,优秀毕业生！太厉害了！还有你那个公司……【闪动】对吧现在可火了！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我淡淡地问。
周浩噎了一下。
林薇抢着开口,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股子酸气：是啊,沈总！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身价过亿了吧老同学想见你一面可真难！
她故意把沈总两个字咬得很重。
有事说事。我看了一眼手表,我还有会。
周浩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搓着手说：清漪……你看,咱们都是老同学,又都是清华的（他指了指自己,他上了一个普通211）,现在你发达了……能不能……拉老同学一把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谄媚。
我听说你们【闪动】最近在招市场推广你看我怎么样我这几年在广告公司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还有林薇,她做行政可是一把好手！咱们老同学知根知底,用着也放心不是
林薇也赶紧帮腔,脸上堆起假笑：是啊清漪！以前……以前是我不懂事,得罪过你,我给你道歉！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们个机会呗工资你看着给,能进【闪动】就行！
我看着眼前这对夫妻。
上辈子,他们是压垮我的巨石。
这辈子,他们成了我脚边不起眼的尘埃。
市场推广行政我重复了一遍,轻轻笑了。
不好意思。
我们公司招人,有严格的标准。
技术岗,看硬实力。非技术岗,看软素质和潜力。
我的目光扫过周浩明显被酒色掏空的脸,扫过林薇眼神里藏不住的算计和市侩。
你们,我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连给我们公司扫厕所的资格,都没有。
周浩和林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
血色褪尽。
变得无比难看。
周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捏紧,似乎想发作。
林薇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涂着厚厚粉底的脸扭曲着,想骂人,但触及我冰冷的目光,又想起什么似的,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只剩下怨毒的眼神。
我不再看他们。
转身。
走向停在路边等候的黑色轿车。
助理拉开车门。
沈总,回公司
嗯。
车门关上。
将那张因极度羞辱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彻底隔绝在外。
车子平稳启动。
窗外,清华园熟悉的景色飞速倒退。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闭上眼。
重生回高考前,撕掉那封情书的那一天。
仿佛就在昨天。
又仿佛隔了一世。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睁开眼。
是银行发来的短信。
【您尾号XXXX的账户收到【微讯科技】股权分红款,人民币
82,467,319.50
元……】
我平静地按熄屏幕。
看向前方。
车水马龙。
高楼林立。
属于我的时代。
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