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中心回家的路上。
车开进小区时,宋墨尘的手机突然响起消息提示音。
我习惯性看向中控屏,却发现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动连接车载蓝牙。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迅速按灭了屏幕。
我从后视镜盯着他的眼睛：怎么不连蓝牙了
他喉结动了动：之前系统升级了。
地下车库的灯光打在他侧脸,照出耳后一道浅浅的红痕。
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过。
1
目光在那抹红痕上多停留了两秒。
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心里一闪而过的那点异样,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漾开浅浅的涟漪。
可转念一想,许是自己多心了。
生产前,宋墨尘就给我在月子中心订了五万八的套餐。
见我出月子恢复得不错,他毫不犹豫又刷卡续了一个月。
相处这么多年,身边人谁不知道我皱一下眉,他头发就要愁白三根。
这么想着,我轻轻舒了口气,嘴角还牵起自嘲的笑。
把疑虑连同方才的怔忪一起,都压回心底。
睡前,宋墨尘和从前一样帮我吹头发。
他最喜欢的就是我长发,总说这是婚后财产,他也有责任养护。
我头发过腰,原本发质很好,大概是怀孕后换了洗发水,变得有些毛躁。
我随口抱怨。
他用梳子梳开打结的发尾,自然接话：明天带你去理发店做个蛋白矫正。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宋墨尘是理科生,标准直男,属于化妆品水乳都分不清的那种。
他怎么会知道蛋白矫正
我从镜子里跟他对视。
他手猛地一抖,吹风差点烫伤我的头皮。
刷视频看到的,想着你可能需要,就多看了两眼。
他解释,语气尽量自然。
视线却慌乱地在镜子里瞟,不敢碰我的眼睛。
热风依旧吹着,他手指穿过我发间,动作温柔得像往常。
可我却忽然觉得一阵心慌。
2
趁他去隔壁房间哄女儿睡觉,我快速打开他的手机。
微信、短信、通话记录,没有任何可疑。
购物软件、支付宝也毫无异常。
我原以为,是哺乳期激素的波动,才让自己变得这般敏感。
直到我注意到一条违章短信。
登录12123查看,发现最近的一次违章,主驾副驾都没系安全带。
副驾驶的女人,一头柔顺的长发垂腰。
两个人的手,越过中控,紧紧握在一起。
像是有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心尖。
不剧痛,却带着点酸胀的麻漫开来。
前一刻还清晰的思绪忽然乱了。
我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思绪才平稳下来。
我猜想他去接人家肯定要打电话联系。
迅速下载了最近半年的通话详单。
只有一个每天都会出现的可疑号码。
虽然删了通话记录,通讯录却存了全名。
凌晶晶。
看时间,宋墨尘大概快回来了。
我赶紧登录银行APP,下载年度账单,发到我邮箱。
微信和支付宝的支付记录能删除,年账单却删不掉任何记录。
来不及细看,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赶紧把手机复原放回原处,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身体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3
宋墨尘滑进被子里,从后面抱住我。
亲吻落在耳后。
老婆,辛苦你了。
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可爱的女儿。
以后女儿交给育儿阿姨和两位妈妈,我希望你永远都能做自己,做我的小女孩。
眼泪再也忍不住,潸然落下。
宋墨尘无措的将我拥在怀中,一下下吻干我脸上的水珠,宠溺的哄我：
怎么了宝宝我说甜言蜜语是想要你亲亲我,可不是要惹你哭的。
一切的一切都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连他眼里的爱意都和热恋时毫无二致。
我咽下酸楚,反思是不是这段时间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忽略了宋墨尘。
甚至决定将这一切当做一场误会。
可现实却结结实实的回敬我狠狠一耳光。
第二天下午,安顿好女儿,我精心化好妆,订了下午茶送到宋墨尘公司。
不巧,他并不在公司。
办公室只有一个女孩子,穿草绿色的裙子,长发及腰,妆容干净懵懂。
我不认识她,却对她并不陌生。
凌晶晶。
她正低头整理文件,抬头看清是我,睫毛微颤。
但只一瞬她便调整出标准的笑容,起身。
是嫂子吧我在宋工桌上看过你们的合照。
你来找宋工么他去现场了。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叫他回来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若不是知道她是谁,我甚至还会觉得这小姑娘得体又懂事。
可细一想就不对劲,老公是我的,她以什么身份叫他回来
我不动声色：你是新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没听我老公提过
到底是年轻。
小姑娘脸上的笑撑不住了。
我来公司半年多了,宋工是我师父。
她指尖攥紧了文件夹边缘,指节泛白。
我这才注意到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条梵克雅宝五花手链。
和情人节宋墨尘送我的那条,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撑着体面把下午茶交到她手上。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出公司。
日头毒得晃眼,可寒意偏从骨头缝里往外钻,冻得我整个人发僵。
我坐进车里,抖着手把昨晚删掉的账单从最近删除里找了回来。
一笔一笔开始对他的账单。
越翻心越凉,手越抖。
查了半年的往来账,1314、5200、9999这样的数字有十几次,总计7万多。
不用聊天记录也能明白,这绝不是普通关系。
再看几笔奢侈品消费,和他在特殊节日、纪念日、生日送我的礼物都能对上。
可金额却是双倍的。
原来,每次他送我礼物,也会买同样的礼物送给另一个女人。
我翻遍了他的账单,都没有发现酒店的消费账单。
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他只是一时寂寞,思想开了小差,还没有身体上的背叛。
转念又觉得自己太天真。
一个老婆怀孕生产时在外面偷吃,三十岁生理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花了十几万只吃素呢。
突然,一个念头猛地窜出来。
我住在月子中心那两个月,家里空着,他会不会……
心一沉,我直接开车去了物业。
借口前段时间家里丢了东西调取了监控。
画面里,宋墨尘熟门熟路地开了门,侧身牵着凌晶晶的手,让她先进门。
那一刻,所有的侥幸都碎了。
原来,那些我为他流着虚汗的夜晚,他并未独守空房。
他把别的女人带进了属于我的领地,在我的床上缠绵。
胃里一阵翻搅,我死死咬着下唇才压下那股直冲喉咙的恶心。
指尖发颤,我点下手机录制键,逼着自己录下监控中的画面。
4
回到家,我打开宋墨尘的抖音,关注列表里除了游戏、篮球、汽车,只有一个可疑账号。
点开一看,果然是凌晶晶。
接下来,我开始是复盘他们半年来的行踪。
他说加班的日子,在陪她吃晚餐、看电影。
我保胎住在娘家,他和她夜游西湖,彻夜畅聊。
我在产房里九死一生,他在给她的vlog评论。
我住在月子中心那两个月,他一直都跟他在一起。
残存的念想彻底被碾碎。
我盯着茶几上摊开的证据,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炸开,嗡嗡作响。
怎么会是宋墨尘
那个总说有我在你只管幸福的人。
那个在我生病时衣不解带照顾的人。
那个我以为无论何时我永远可以依赖他的人……
我一遍遍回想过去的点滴。
那些温柔的眼神、体贴的动作,难道全是假的
心口像被生生剜去一块,空落落的疼。
我甚至还在卑微的想,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证据就摆在眼前,即使我想不通、不愿信,这一切也无法改变。
我抹了把脸,指尖冰凉。
不想再装下去了。
5
宋墨尘回家时,神色如常。
但说话时语气中还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怎么这么贴心给老公送下午茶。
我避开他黏上来的身体,平静开口：
说说吧。
你和她开始多久了
宋墨尘一怔,随即梗着脖子笑着看我：说什么呢,老婆
双手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裤缝。
你全部说实话,我可以原谅你。我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今天你去公司,有人乱嚼舌根都是些捕风追影的事,你别胡思乱想了老婆……
他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可嘴角的弧度僵得像被冻住。
喉结滚动,他想再说些什么圆过去,目光却扫到茶几上打印出来的厚厚一沓清单上。
宋墨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方才强撑的镇定碎得片甲不留。
眼神直勾勾盯着那些纸,像是第一次认识上面的字。
几秒钟后,他猛地垮下肩膀。
老婆……他声音发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我错了……
她——
我们离婚吧。我轻声打断他。
忽然一点都不想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又是如何爱上另一个女人。
宋墨尘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膝盖咚一声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老婆,别离婚！我错了！我不能没有你！
他双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掌心的汗濡湿了我的皮肤,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知道是我错了……是我混蛋,鬼迷心窍了！我已经决定跟她断干净了,我没想跟她怎么样,我根本不敢想失去你我会怎么样……
我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信任碎了,就拼不回去了。
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眼眶酸楚。
能拼回去的！我拼！我用一辈子给你拼回来！
宋墨尘使劲磕头,额角磕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
我保证,以后手机你随时查,我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你和这个家！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你想想我们女儿,她还那么小,她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他抬头时,额头上已经红了一片,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曾经的体面荡然无存。
我现在就把她的电话、微信全删除拉黑,你看——
他慌忙掏出手机,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忽然改了主意。
就这么离婚么成全么
凭什么
是我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有车有房有孩子,让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退出,让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我不甘心。
我把算好的清单扔在他面前。
连同他们一起用的避孕套都算在她身上。
这半年你一共给她花了十七万五千七百六十八,现在就打电话给她,一分不少的要回来。
拿过他电话,直接开免提拨通了凌晶晶的号码。
宋墨尘瞳孔震惊。
电话很快接通,女孩带着雀跃的声音甜蜜传出：
刚分开就想我了你不是说你老婆在家,不让我打电话么
宋墨尘的脸色更白了,头埋得越来越低,不敢看我的眼睛。
喂老公你在听么
在我眼神逼迫下,宋墨尘硬着头皮用最冷漠的声音说：
凌晶晶,我们结束吧,你把这半年我给你花的钱都还回来。
女孩愣住,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老公,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我没开玩笑。宋墨尘如坐针毡,眼神避开我的注视。
我们本来就不该开始,我不能再继续伤害我的家人和孩子了,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凌晶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是她发现了对么她逼你这么做的么
不是。他否认,声音干涩,没有任何人逼我。是我对你根本没有感情,我爱的自始至终只有我老婆,别再纠缠了。
宋墨尘你混蛋！凌晶晶的哭声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绝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以前说的爱我,都是骗我的么
宋墨尘握拳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说不出一个字。
他抢过想按挂断键,被我一把按住手。
夺过手机,对着听筒慢悠悠开口,语气里满是嘲讽：
凌小姐,听到了么他在我面前骂你贱,说寂寞难耐才找了你,没人告诉你,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信么
顾薇凌晶晶在那头哭得喘不过气,是你！都是你逼他的！
是又怎么样我笑得更冷,他根本不敢让我们的家散了。而你心心念念勾引别人的老公,又得到什么了
除了爽,什么都没得到。
你胡说！你撒谎！凌晶晶的声音嘶哑,奔溃的哭嚎：宋墨尘！她骗人！你爱的人明明是我！
凌晶晶,我给你两个小时,把你花的每一分钱还回来,不然我就把你破坏别人家庭的证据发出去。
说完,我直接按下了挂断键,将手机扔回给宋墨尘。
看着他苍白的脸,扯了扯嘴角：剩下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6
两个小时后,凌晶晶把钱还了回来,我直接把钱转到我卡里。
宋墨尘依然不肯离婚。
他赌咒发誓,凌晶晶已经调到分公司,以后他再也不会见她。
求我念在以前他对我一向很好,孩子又小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想了想,不离也行,先去办离婚手续,把车子房子孩子全协议到我名下,离婚不离家,没有后续就复婚。
女儿的户籍跟着我,随我姓。
宋墨尘没办法,只能同意。
因为他内心是觉得我不可能真的舍得跟他分开的。
毕竟我们有十年的感情,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矛盾,哪怕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会忍心让孩子这么小就没有完整的家。
宋墨尘对我和女儿更好了,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一切都像是朝着好的方向往前走,只有我明白,小三固然可耻,自己的男人更贱。
夏天快要结束时,宋墨尘公司组织带家属团建。
凌晶晶也在。
迎面走过时,他紧张的握住我的手,目不斜视。
连余光都不曾分给她半分。
晚上,一阵惊呼刺破露营地的喧闹。
原本散落在各处的人全仰起头。
几百架无人机在夜空亮起,拼出我和宋墨尘的合照,又变作老婆,我爱你的字样。
太酷了吧！有同事举着手机往前挤,生怕错过一瞬。
无人机嗡鸣着悬停,小舱弹出的戒指精准坠落在宋墨尘掌心。
他转身,面朝着我单膝跪下,声音发颤：老婆,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不离不弃,我爱你！我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凌晶晶站在人群里,脸上的笑僵成惨白。
周围起哄声四起：宋工结婚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浪漫！这得多少钱啊
你懂什么！贵的不是无人机,是宋工十几年不忘初心。
这标准也太高了！你让这些未婚小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
我指尖捻过戒指,眼神扫过脸色发青的凌晶晶,嘴角勾着半分笑意,轻轻对宋墨尘伸出手：
帮我戴上吧。
宋墨尘兴奋的抱起我转圈,感动的泪流进我脖颈。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人猛地转身,哭着跑开。
背影在一片喧闹里透着狼狈。
宋墨尘还在我耳边说着一声声承诺。
我却始终望着凌晶晶消失的方向,笑意里裹着说不清的凉意。
团建第二晚,宋墨尘公司在度假村酒店举办周年庆晚宴。
公司高层、重要合作伙伴、全体员工及其家属都在场。
晚宴进行到高潮,主持人邀请宋墨尘和我作为模范夫妻上台接受祝福,并分享爱情保鲜秘诀。
聚光灯打在我们身上,宋墨尘深情款款,接过话筒与我对视。
老婆,与你同行这些年,谢谢你,让茶米油盐都有了诗意,让我知道,安稳就是最动人的风景。
我没有很多甜言蜜语,但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爱你,矢志不渝。
宋墨尘说到动情处,声音哽咽。
台下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在羡慕神仙爱情。
只有凌晶晶,站在台下,强颜欢笑。
当宋墨尘再次承诺今生今世,绝不负你时,我也拿起了话筒。
宋墨尘,我谢谢你的矢志不渝,绝不负我。
我轻笑一声,将手机里的画面投屏到大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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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工作人员还以为是惊喜,将宴会厅的主灯光暗下。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
薇薇……宋墨尘有些不安,手指收紧握得我手生疼。
原本播放公司宣传片的巨大LED屏幕此时切换了画面,不再是光鲜亮丽的公司形象,而是宋墨尘牵着凌晶晶回我家的监控录像片段。
屏幕上滚动播放着精心剪辑的片段,是宋墨尘出轨的全部证据、他手写签字的保证书和我们的离婚证。
整个宴会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屏幕幽幽的光映在台下众人震惊、鄙夷、难以置信的脸上。
所有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钉在舞台上的宋墨尘和台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发抖的凌晶晶身上。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缓缓走下台。
脸上没有任何被背叛的歇斯底里,只有一种冰冷的、洞穿一切的平静,和深深的厌恶。
我优雅抬手,看着无名指上熠熠生辉的钻戒。
在众目睽睽下,极缓地、带着仪式感将其褪下。
走下台,在凌晶晶面前站定。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然后,手指轻轻一松——
叮——
脆响回荡,戒指弹滚到她脚边。
我看着摇摇欲坠的凌晶晶,声音清晰得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这么喜欢别人用过的地上的,还热乎着,捡去吧。
巨大的羞耻感让凌晶晶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妆容糊成一团,精心打扮的形象全毁。
她捂着脸,在众人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中,跌跌撞撞狼狈的逃离了宴会厅。
我回身看向台上另一个焦点。
宋墨尘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脸色死灰。
薇薇……
他本能想辩解,但喉咙像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汗绝望的流下,浸湿了他身上的衬衫。
我冷淡嗤笑一声：宋墨尘,深情好男人的人设立久了,连自己都骗过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前夫哥。
众人似乎这时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巨大的哗然和议论声瞬间淹没了会场。
看向宋墨尘的眼神充满不齿和唾弃。
公司高层脸色铁青。
这次周年庆典,除了公司员工,还有很多重要合作伙伴到场。
宋墨尘和凌晶晶这桩职场丑闻,无疑将成为公司乃至整个行业的爆炸性谈资。
说完我想说的,我甚至没有再看宋墨尘一眼。
便挺直背脊,从容不迫的转身向外走。
所到之处,人群下意识地为我让开了一条路。
而我无视所有目光,径直走出宴会厅。
将身后的一片狼藉和所有的耻辱背叛,彻底甩在身后。
8
闺蜜的车早就等在度假村酒店门口。
车窗外的树影飞速倒退,夜色被车灯撕开一道口子。
手机在不停的震动,是我和宋墨尘的共同好友发来的消息。
不用看也知道,都是劝和或谴责。
宋墨尘大概也没想到,我会为他准备好如此盛大的告别礼。
闺蜜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解气了
我看着窗外,没说话。
从确定宋墨尘在我孕期出轨那一刻开始,我就从未有过一丝原谅的念头。
这些日子每一次态度的松动,都是为了把那对男女连根拔起时,能给女儿的未来多攒下一分安稳。
原本我并没打算像这样赶尽杀绝。
毕竟再怎么说,宋墨尘都是女儿的爸爸,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而凌晶晶……
她年轻,初入职场,遇到英俊不凡的人生导师,情难自禁犯了错,我无法苟同,却也能理解。
但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知故犯。
昨天深夜,我们都在露营区露营。
睡前,宋墨尘从后面抱着我。
从那件事发生后,我便没有再与他同房。
而此刻,夜凉如水,他的呼吸轻轻落在我颈后。
头顶是静谧的星空,隐约能听见远处的虫鸣。
时间在这里走得很慢,慢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我心里那片被冻结的冰原,似乎都有了一丝融化。
然而宋墨尘的手机,在黑暗中悄悄亮起。
我不动声色,默默装作熟睡。
等宋墨尘蹑手蹑脚钻出帐篷后,跟在他身后,看见他和凌晶晶一前一后进了营地旁的小树林。
夜风卷着他们的对话,字字句句砸在我耳膜上。
晶晶,我们已经结束了,以前种种都算我的错,我求求你别再纠缠我了。
宋墨尘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硬,却掩不住一丝游移。
凌晶晶低头啜泣,断断续续。
我知道,你今天当众无人机表白就是为了让我死心……
你放心,这次我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真的,分公司项目主管在追我,我已经答应他的追求了,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是么……宋墨尘愣了一下,干涩道：那恭喜你了。
凌晶晶的哭腔里裹着不甘。
墨尘……你……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只要你说你还要我,我愿意为你……
我看见宋墨尘的背影僵了僵。
短暂的沉默,漫长得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接着,是衣料摩擦的轻响。
我甚至能想象出宋墨尘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是纠结又心软的模样。
下一秒,两道身影猛地交叠。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拥抱,情难自禁的亲吻。
姿态里的拉扯与不舍,像针一样扎进我早已干涸的心脏。
我没有继续窥探他们压抑许久后汹涌的耳鬓厮磨。
一个人悄悄原路返回,回到了帐篷。
不知过了多久,宋墨尘也回了帐篷,身上带着露水的潮气。
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我在帐篷外看日出时,他忽然从背后轻轻抱住我。
老婆,我爱你,我们以后好好过,行么
可我此时,却丝毫没有感动,满心厌恶充斥着我。
凭什么第三者就能全身而退,干干净净嫁人生子,仿佛从前那些龌龊事从不存在
临走时还要让我的丈夫为他彻夜难眠魂牵梦萦。
既然她不想成为宋墨尘生命中的过客,偏要做他心尖上的白月光、朱砂痣。
那我便去做那个恶人,成全他们。
9
宋墨尘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用一堆蛇皮袋把他的东西统统打包好堆在门外。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自己叫个货拉拉拖走吧。
房子、车子、女儿都转到我名下,我甚至连打包箱都吝啬买给他。
这就是背叛的代价,净身出户,一无所有。
宋墨尘愣愣的看了我半天。
他说：顾薇,你真狠。
哪有你狠,在我为你生下女儿时,选择用出轨回报我。
我嘴角扯了扯,眼角泛出点酸。
如果可以,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婚姻如此惨淡收场。
又有哪个妈妈希望自己的女儿才出生不到100天就没有完整的家。
宋墨尘整个人垮下来,哑着声音开口。
凌晶晶刚来公司那段时间,你怀孕没多久,整个人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她很像十年前的你,让我有了重拾青春的冲动……
可我发誓,我真的从未有一刻想过和你分开……我也很挣扎,一面觉得对不起你,一面又不甘心热情在柴米油盐中逐渐消磨……
薇薇,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我只做错了一件事,你为什么一定就一定要不依不饶呢
我看着宋墨尘眼底的涩意,早已洞悉一切。
宋墨尘,你不是爱我。你是觉得有了我,就有了安稳的大后方,所以就算我早就不能激发你的激情,你也不舍得放手。
而外面的女人,虽然给了你恋爱的激情,可以跟你谈情说爱,但你很清楚,她并不是过日子的良人,和她在一起,你就是抛妻弃女,你精心立的人设就会崩塌,你那么精明,怎么会做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
宋墨尘的脸色惨白一片,说不出一个字反驳。
门口这时响起拍门声,是宋墨尘的父母来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整个业内都传开了,他父母自然也知道了。
薇薇。宋母双眼通红,还在强撑着体面。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墨尘疼你爱你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他怎么可能……
我摇摇头：没有误会,他亲口承认婚内出轨,我们已经协议离婚了。
宋父脸色铁青,气得直跺脚。
胡闹！
你们把婚姻当什么了儿戏么离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父母商量！你们眼里到底有没有长辈！
薇薇,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好孩子,这次你怎么能这么不知分寸！把家务事闹得人尽皆知,你让墨尘以后怎么做人！
我简直啼笑皆非。
做错事的人明明是宋墨尘,受害者却要被指责。
我刚想反驳,宋墨尘已经赤红着眼制止住他爸。
爸你别说了！他痛苦抱头。
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薇薇,她怎么气我都是应该的……
宋母也赶紧拉住我的手,流着眼泪劝我：
薇薇,是墨尘犯浑！妈一定替你教训他,可你想想,你们十年的感情,就因为这一次开小差放弃,你舍得么
再说除了这一次,墨尘一向对你很好！有几个男人舍得一下子砸十几万给老婆住月子中心
我笑了一声。
您儿子给外面的女人花十几万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有,您要不要问问他,送我去住月子中心,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方便他带女人回家鬼混！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憋了太久,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崩溃的喊了出来。
宋墨尘脸色瞬间苍白,他扑过来抓住我的手。
薇薇,你听我解释！
我一时鬼迷心窍,被别的女人吸引,但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我求你别怀疑我对你好是别有用心。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愤怒的看着他：
宋墨尘,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从你在她的身上找我曾经的影子的时候,你的心就已经变了！我们也再也不可能了！
别！薇薇！宋墨尘卑微的再次攥住我的手,慌乱的摇头。
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怎么打我骂我惩罚我都可以,就是别让我离开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僵持不下时,我父母也赶到了。
我妈流着眼泪,拼命捶打着宋墨尘。
宋墨尘！你一无所有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你现在发达了,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在外面找年轻女人的时候想过她么
想过她刚刚给你生下孩子么！
宋墨尘无地自容,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任由我妈打骂。
我妈又心疼的抱住我。
你这傻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说,就这么一个人扛着！
宋墨尘这个混蛋！他怎么能背着你做出这种事……都是妈妈的错,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让你跟他结婚。
我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妈,我没事,都过去了。
向来冷静自持我爸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的指着宋墨尘：
你给我滚出去！既然已经办好离婚手续了,以后就不要出现在我们薇薇和孩子面前,你不配做孩子的爸爸！
一听到这宋母不干了。
亲家,墨尘他是做错事了,可你们当父母的怎么能由着孩子劝分呢！
再说这房子的首付当初是我们付的,孩子也是我们老宋家的,你们凭什么赶我们走还霸占孩子呢。
妈！宋墨尘面红耳赤,本来就是我对不起薇薇。
房车已经过户到薇薇名下了,孩子……孩子也随的薇薇姓。
什么宋母气急攻心,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
家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宋墨尘顾不上其他,赶紧打120送他妈去了医院。
10
宋家人走后,我妈叹了口气,这才想起孩子。
暖暖呢
我怕宋家人抢孩子,让表姐来把她和育儿阿姨接走了,明早我把她接回来。
提起孩子,我妈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薇薇,你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今后的人生可怎么过啊！
我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你今天确实冲动了,闹得他们身败名裂,你是解气痛快了,可你想过以后怎么办么
宋墨尘是出轨了,可这个年龄的成功男人,有几个不开小差的他既然已经知道悔改了,财产你又已经攥在手里,不如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再给他一次机会。你怎么就能保证下一个男人就比宋墨尘更好
是啊,薇薇。我妈也握住我的手,想想孩子,谁会比孩子亲爸对她更好
我理解爸妈的想法,却无法认同。
爸妈,你们从小教我自立自强,我现在有稳定的工作,殷实的经济条件,我完全可以一个人把暖暖带大。
至于再婚,我绝对不会让我女儿受一丁点委屈,如果不能遇到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男人,我不会再结婚的。
可你以前那么爱宋墨尘,怎么就……我妈还是难以置信我会如此绝情。
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汹涌落下。
我抬手擦了擦眼睛。
正是因为我曾经那样爱他,所以更加接受不了,他在我以为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背叛我。
你们别劝我了,就算是孤独终老,我都不会跟再原谅他。
事已至此,爸妈见我心意已决,便不再劝我。
爸妈不放心女儿,即使已经很晚,还是决定去表姐家把女儿接回去。
等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蜷进沙发里,怀里的抱枕是结婚那年我们一起买的。
洗得有些发白的布料蹭过脸颊,似乎还带着过去的余温,却暖不透指尖的凉。
我忽然想起十八岁的夏天,他把冰镇可乐塞进我书包,红着脸站在我对面不敢看我。
后来是大学宿舍楼下的路灯,惹我生气后他抱着吉他故意唱跑调的情歌。
是领证那天民政局门口,他紧张的抓着我的手,说这辈子一定让我幸福。
这间屋子到处都是他的痕迹,空气里好像还飘着他惯用的须后水味道。
眼泪就是在这时掉下来的。
没有预兆,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抱枕上海,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我没去擦,就任由它们往下淌,流过嘴角,带着咸涩的味道。
把一切都沉进了心底。
11
一周后的傍晚,我在家逗女儿时,接到了宋墨尘的电话。
薇薇,我们能见一面么我在小区门口。
我已经叫物业删除了宋墨尘的门禁权限,他现在连小区都进不来。
你等我一下。
我没放他上来,自己下了楼。
宋墨尘神情憔悴,衬衫上都是褶皱,整个人再也看不出往日的意气风发。
我这几天一直守在医院,我妈住院了,心梗,做了个搭桥手术。宋墨尘说。
我点点头,也没客套的关心。
毕竟我和宋墨尘离婚了,他父母今后对我来说,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受伤,顿了顿才问我：我能上去看看女儿么我很想她。
我心里无法控制的有一丝酸楚。
女儿虽然是我生的,可一直是宋墨尘带的更多些,即便还小不认人,依然对他很依赖。
可我还是摇头拒绝了。
不太方便,暖暖睡着了。
宋墨尘神情一滞,半晌才慢慢点头。
我辞职了。
那件事……影响太差,公司实在待不下去了。大学同系的同学在海市,邀请我过去一起创业,我已经答应了。
今天我来,是想跟你道别的。
嗯,一路顺风。我脸上波澜不惊,淡淡道。
他辞职的事,我自然知道。
京市这一行,圈子就这么大,本来这几年宋墨尘风头正盛就挡了不少人的路,这次出了这档子难看的事,无数人出来想趁机踩他几脚。
他留在这,日后也升迁无望。
我了解他的个性,自尊心极强且不甘平庸,自然不可能继续在原公司苟且。
凌晶晶本来就卡在实习期,公司直接没有跟她签劳动合同。
那个追求她的分公司男同事,那天也在现场,两人自然也没了下文。
听说她还给我那十几万,都是她一时赌气借的,为的就是跟宋墨尘证明,她和他是真爱,不图他的钱。
她实习工资本来就不高,这段时间一直拆东墙补西墙还钱,这下子更青黄不接了。
宋墨尘这一次没有再求我原谅,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薇薇,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女儿。
他眼神里,翻涌着愧疚,无声却汹涌。
我没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冲过来一个人,扑在宋墨尘身上,用力抱住他。
墨尘,你不能不要我！是你让我一无所有,被人唾弃,你凭什么对我始乱终弃！
是凌晶晶。
如今的她一头长发蓬乱,身上再也看不到二十多岁女孩身上的青春和明媚。
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狼狈的像个弃妇、怨妇。
凌晶晶,露营那天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就算顾薇一辈子不原谅我,我也绝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死心吧！
宋墨尘如今看她的眼神,只剩下无奈和厌恶。
真遗憾,白月光朱砂痣最终还是变成了黏在衣服上甩不掉的白米饭粒和蚊子血。
不再看这对怨偶,我直接拐进停车场,开车出去上普拉提课。
12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
当然我愿意相信,那一刻宋墨尘是真心实意心疼我。
我还是感谢他给我高价定了私立医院最贵的生产套餐,又让我再高档月子中心足足做了两个月的月子。
如今,孩子100天,我身上看不见任何生育过的痕迹,整个人甚至比少女时身材还要好。
产假结束后,我回公司上班。
新客户也是个单亲妈妈,她不知从哪里听说我的遭遇,赞叹又佩服。
就这样,我第一个月就拿下了大项目。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升职、加薪。
事业混的风生水起。
孩子有育儿阿姨和我父母帮忙,活泼可爱。
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宋墨尘每个月都会从海市飞回来看女儿一次。
他创业后事业发展的应该还不错,发了疯似的补偿女儿。
女儿动辄几万块的早教课,大牌衣服玩具,都是他出的钱。
甚至连当初约定好每月的抚养费,他都按照十倍的金额一个月不差的转到我卡上。
我也拒绝过,但他说,他这辈子不会再婚有其他孩子,他的一切都是女儿的,早给晚给没什么分别。
女儿还小,不太明白大人的事。
但她很喜欢这个每月出现一次,对她有求必应无比宠溺的爸爸。
女儿五岁时,我遇到了不错的恋爱对象。
他和女儿见了几面,两个人相处不错。
宋墨尘大概是从人小鬼大的女儿那里听说我又谈了恋爱,以为我要结婚。
那天送孩子回家时,他小心翼翼叫住我。
薇薇,既然你准备结婚了,能不能把女儿的抚养权交给我
他眼神里有些藏得极深的惶恐,是这些年他事业越来越成功,越来越志得意满后,我很久不曾看到的。
可我心里,早已不会为他的情绪有丝毫波动了。
宋墨尘,你知道我不可能放弃女儿,也不可能和一个有可能苛待女儿的男人再组成家庭。
如果你还有这种想法,我可以不要抚养费,跟法院收回你的探视权。
见我神色冷漠,宋墨尘赶紧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人比你更爱暖暖。
薇薇,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没再说什么。
因为我知道,自己绝不会再一次走进婚姻。
爱很好,我依然相信爱情。
我可以坦然牵起他的手,在晚风里分享一支冰淇淋。
但我不会再相信未来和承诺。
我怕那份厚重,会压碎现在的自在。
所以,结婚,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