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婚后就住回了娘家,帮着家里还父亲的赌债。
熬夜给厂里赶货,手都磨破了。
却听见我妈跟邻居炫耀:
还得是我那争气的小女儿,晓月嫁得好,不像她那个姐。
她姐是个离过婚的,晦气,就知道闷头挣死钱。
我妈一回头看到我,脸色瞬间拉下:
你妹妹从婆家拿来了菜,还不赶紧去做饭,有什么脸在这闲着
是啊,我拼尽全力,也只是个没有脸的。
我攥着磨出水泡的手,一声不吭地走进厨房。
水龙头的水流过伤口,刺得我一哆嗦。
身后传来我妈刘玉芬的脚步声,以及她毫不掩饰的嫌恶。
慢手慢脚的,等天黑了再开饭吗
晓月特地带回来的龙虾,你要是做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低头看着水池里那只张牙舞爪的龙虾。
心里一片麻木。
我一个月工资三千,要拿出两千五给家里还债。
剩下的五百,是我全部的生活费。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高档食材了。
饭菜上桌,妹妹林晓月亲热地挽住我妈的胳膊。
妈,你尝尝这个,王宇特地从国外空运回来的。
她夹起最大的一块虾肉,放进我妈碗里。
我爸林建国埋头扒饭,一句话不说。
我妈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我的晓月贴心。
她瞥了我一眼,嘴角撇了撇。
不像有些人,养了二十多年,连根葱都没往家里带过。
林晓月立刻接话,语气天真又无辜。
妈,你别这么说姐姐。
姐姐在厂里上班也辛苦,她挣的钱不都给家里了吗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我辩解。
却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我妈,我唯一的价值就是挣钱。
刘玉芬冷哼一声:她挣那点死工资,够干嘛的还不够你爸在外面输一把的。
要不是晓月嫁得好,我们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我默默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
嘴里很苦。
林晓月突然看向我,眼睛亮晶晶的。
对了姐姐,王宇公司下个月组织去马尔代夫团建,可以带家属呢。
我跟他说好了,带上爸妈一起去,就当散散心。
我妈的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地抓住她的手:真的晓月,你可太有出息了!
林晓月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就是名额有点紧张,只有一个家属位了,所以我只能带上妈……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
爸,要不下次吧或者……让姐姐出钱,给你也报个团
我爸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又黯淡下去,继续埋头吃饭。
我妈立刻瞪向我你赶紧想办法,给你爸凑钱,让他也跟着去见见世面。
我捏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
去马尔代夫的旅游团,最便宜的也要一万多。
我上哪去弄这一万多
我的沉默,在我妈看来就是拒绝。
她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
林晚,你什么意思哑巴了
你爸养你这么大,让他出去玩一趟你都不愿意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林晓月连忙拉住她:妈,你别生气,姐姐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她转向我,笑容温柔又残忍。
姐姐,你别为难,你要是实在没钱,就算了。
只是爸可能会有点失望吧,他总念叨着想坐一次飞机呢。
一顿饭,吃得我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疼。
晚上,我回到自己那个由储藏室改造的小房间。
拿出针,小心翼翼地挑破手上的水泡。
脓水混着血丝流出来,我疼得额头冒汗。
这批货是给一个顶级设计师品牌做的,要求特别高。
尤其是手工刺绣的部分,一针一线都不能错。
工钱也比平时高三倍。
为了这笔钱,我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厂长的消息。
【林晚,那边的客户对你做的这批样品质检非常满意,特别是刺绣工艺,说是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客户方想见见你,跟你当面沟通一下后续大货的工艺标准。】
【时间定在后天下午,地址我发你,你好好准备一下。】
我呆住了。
我只是一个计件工,从来没有资格直接跟客户见面。
这是第一次。
一丝微弱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升起,我妈就一脚踹开了我的房门。
林晚,你长本事了啊敢给我甩脸子了
她手里拿着一张旅游宣传单,狠狠地摔在我脸上。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月内,给我凑出两万块钱!
我要跟你爸去最好的那个团!
宣传单的硬角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我看着上面的价格,一个人的费用是19999。
我没有钱。我低声说。
没有钱刘玉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不是在厂里上班吗你不是能挣钱吗
你跟你们厂长预支!去借!反正我不管!
要是耽误了我和你爸出去玩,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她叉着腰,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
养你有什么用离了婚的赔钱货!
要不是看你还能挣两个钱,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林晚,我最后说一次,两万块,少一分都不行!
不然,你就给我滚出去!
房门被砰的一声甩上。
我看着手里的宣传单,和上面刺眼的19999。
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拼死拼活,换来的就是这样理直气壮的索取和羞辱。
夜里,我疼得睡不着。
手上的伤口在发炎,一阵阵钻心的疼。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厂里。
厂长看到我手上的伤,皱了皱眉。
林晚,你这手……
没事厂长,小伤。我把手往身后缩了缩。
厂长叹了口气,递给我一个信封。
这是客户方提前预付的定金,指名给你的。
说是‘工艺师特殊津贴’,让你好好养手,别影响了后面的大货。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有些不敢相信。
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一万块现金。
厂长,这太多了……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厂长拍了拍我的肩,那个客户来头不小,是国内顶尖的设计师秦深,他的品牌‘SENSE’从不轻易和人合作。
这次他能看上我们厂,全靠你的手艺。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量。
秦深。
我在时尚杂志上见过这个名字。
年轻,神秘,才华横溢。
他的每一件作品,都被誉为艺术品。
我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会和那样云端之上的人物产生交集。
我握紧了手里的一万块钱。
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点底气。
回到家,我妈正坐在沙发上和我爸盘算着旅游要带的东西。
看到我回来,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钱凑得怎么样了
我把信封放到茶几上。
这里是一万,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刘玉芬立刻抓过信封,抽出钱来数了一遍,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
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把钱塞进自己口袋,语气又变得理所当然。
还差一万,你可抓紧点。
晓月他们下周就要出发了,别到时候掉了链子,让你妹夫家看笑话。
我看着她那副嘴脸,心里一阵反胃。
那一万,你自己想办法。
我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明确地反抗她。
刘玉芬的笑僵在脸上。
她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几秒后,猛地站了起来。
林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管不了。我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重复。
空气瞬间凝固。
我爸惊愕地抬起头,嘴巴张了张,没敢出声。
刘玉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这么说话了
我告诉你林晚,这个家,我说了算!
我说让你拿两万,你就得拿两万!
她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包,大概以为我还有钱。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她。
好啊你,还敢躲!
我看你是几天不挨骂,皮痒了!
她顺手抄起桌上的遥控器,就朝我砸了过来。
我没躲,遥控器砸在我额头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不是很疼。
但我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四分五裂。
妈!
林晓月尖叫着冲过来,抱住暴怒的刘玉芬。
你干什么呀!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责备。
姐姐,你快跟妈道个歉啊。
妈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想出去散散心,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吗
不就是一万块钱吗你再想想办法不就有了
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她的话,听起来句句在理,句句为我。
却像一把软刀子,将我所有的反抗都定义为不懂事和斤斤计较。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善良的脸,突然觉得无比恶心。
晓月,你这么体谅她,你为什么不出呢
我冷冷地问。
林晓月噎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哪有钱啊。她小声嘟囔,王宇的钱都投在公司里了,我手头也很紧的。
是吗我扯了扯嘴角,你手上那个五万块的镯子,不就挺有钱的吗
林晓月的脸色彻底变了。
林晚!你给我闭嘴!
刘玉芬挣开林晓月,冲我吼道。
你妹妹的金镯子是你能惦记的吗那是她的体面!
你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她
你弄丢了我们林家的脸,现在还想搅得家宅不宁吗
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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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上的伤口开始渗血,顺着脸颊滑下来。
我抬手抹了一把,看着指尖的红色。
这个家,我早就没有脸了。
钱,我只会给我爸出。你们要去,就自己想办法。
说完,我转身回了房间,反锁了房门。
门外传来刘玉芬的咒骂和林晓月的哭泣声。
我靠在门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不是害怕,是愤怒。
是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手机又震了一下。
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小姐,你好,我是秦深。】
【冒昧打扰,我看了你做的样品,非常惊艳。】
【不知道明天是否有空,想请你喝杯咖啡,聊一聊后续的合作。】
秦深。
那个高高在上的设计师。
他竟然亲自联系我了。
我看着这条短信,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您好,秦先生。我有时间的。】
我回了过去。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回了信息。
【太好了。那明天下午三点,市中心的云顶咖啡厅,可以吗】
【可以。】
放下手机,我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额头红肿,眼神黯淡。
像一个被生活反复捶打过的失败者。
我深吸一口气,用冷水洗了把脸。
林晚,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是你的机会。
你必须抓住。
第二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
从衣柜里翻出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连衣裙。
是我结婚前买的,现在穿着有些空荡。
我化了个淡妆,想遮住脸上的憔和额头的伤。
可粉底再厚,也盖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
出门前,我妈堵在门口。
她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比我还憔悴。
你要去哪她哑着嗓子问。
出去有点事。
钱呢她固执地伸出手,剩下的一万块,什么时候给我
我说了,我没有。
林晚!她嘶吼起来,你非要逼死我是不是!
林晓月从房间里跑出来,拉住我妈。
妈,你别这样,吓到姐姐了。
她红着眼睛看我,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姐姐,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真的没有钱。
王宇最近生意不顺,我们自己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帮妈这一次,行吗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演得真好。
要是以前,我或许会心软。
但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日子紧巴巴,还能想着去马尔代夫
我推开她们,径直走了出去。
身后,是我妈气急败坏的咒骂。
白眼狼!你给我滚!滚了就别再回来!
我没有回头。
云顶咖啡厅在市中心最高级的写字楼顶层。
我站在楼下,看着穿着精致的白领们进进出出,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我捏紧了包带,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秦深比杂志上看起来更清瘦,也更英俊。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气质干净又疏离。
看到我,他站起来,礼貌地笑了笑。
林小姐
你好,秦先生。我有些拘谨地坐下。
他替我叫了一杯拿铁,然后开门见山。
林小姐,你的手艺非常好。
那件样品的刺绣,针法很特别,有一种……生命力。
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专注而真诚。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能理解我设计灵魂的工艺师。
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夸奖过。
尤其对方还是秦深。
我的脸有些发烫,紧张地搅着手指。
谢谢,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不,你做的比我要求的还要好。
他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份合同。
我这次回国,是想筹备一个个人工作室,专门做高定。
我想正式邀请你,成为我的工艺师。
我彻底呆住了。
我一个服装厂的计件工
秦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没有学历,也没有经验,我……
我不需要学历和经验。他打断我,我只需要你的手
他把合同推到我面前。
你看一下待遇。年薪五十万,有独立的创作空间,年底有分红。
我只有一个要求,未来三年,你只为我工作。
五十万。
年薪五十万。
我看着合同上那个数字,感觉像在做梦。
这个数字,足以让我还清家里所有的债务。
足以让我彻底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我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用力眨了眨眼,把泪意逼了回去。
为什么……是我我哑声问。
秦深看着我,沉默了几秒。
因为,我从你的作品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
孤独。
他轻轻地说出这两个字。
我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看懂了。
他竟然看懂了我绣在那些花鸟鱼虫里的,无声的呐喊和挣扎。
我低下头,看着合同上林晚两个字。
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透过离异女、赔钱货、挣钱工具这些标签来看我。
而是看到了我本身。
我同意。
我说。
我愿意加入你的工作室。
秦深笑了,像是松了口气。
欢迎你,林晚。
他向我伸出手。
我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我那只布满针孔和伤疤的手。
他握住我的手,很用力。
掌心传来的温度,温暖得让我几乎想哭。
签完合同,秦深坚持要送我回家。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住的那个破旧的小区,就在路口下了车。
谢谢你,秦先生。
叫我秦深吧。他看着我额头上的伤,眉头微蹙,你的额头……
不小心磕的。我下意识地用刘海遮了遮。
他没再多问,只是递给我一张名片。
工作室还在装修,下周一你直接来这里找我。
另外,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任何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我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和一个烫金的名字。
好。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车流里,我才慢慢往家走。
手里捏着那份薄薄的合同,却觉得有千斤重。
这是我的新生。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我妈和林晓月站在单元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是我的前夫,周昂。
他看起来比离婚时更落魄了,头发油腻,眼窝深陷。
我妈一看到我,就跟见了救星一样冲过来。
林晚!你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她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周昂面前推。
周昂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林晚,你……有新男朋友了
是啊!我妈抢着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报复性的快感。
我们家林晚现在可不一样了,追她的人开的都是豪车!
周昂,我劝你识相点,赶紧给钱,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看着我妈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只觉得荒唐。
我绕开他们,想上楼。
周昂却突然拉住了我。
林晚,你别这样。
他红着眼睛,声音嘶哑。
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复婚好不好
我甩开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周昂,你觉得可能吗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我看着他,也看着我妈和林晓月。
从今天起,你们所有人的事,都和我林晚,再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
他们三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径直上了楼。
回到房间,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进行李箱。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几件旧衣服,几本书。
这个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家,属于我的东西,少得可怜。
我给厂长打了个电话,辞了职。
厂长很惊讶,但还是同意了。
林晚,想好了
想好了,厂长。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行吧。秦先生那边,好好做。
挂了电话,我拉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楼下,他们还在。
看到我拉着行李箱,我妈第一个反应过来。
林晚,你干什么你要去哪
我搬出去。
搬出去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搬出去住哪谁给你钱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拉着箱子,从她身边走过。
她疯了一样地扑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行李箱。
不准走!你不能走!
你走了,这个家的债谁来还
林晚,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很疼。
但我没有停下。
林晓月哭着。姐姐,妈也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我笑了,为我好,就是把我当丫鬟使唤,当提款机压榨吗
为我好,就是看着我被前夫家暴,还劝我忍气吞声吗
我这句话一出口,周昂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妈也慌了,眼神躲闪。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是当初他推我撞在桌角留下的。你们忘了吗
当时你们是怎么说的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让我多体谅他。
周围已经有邻居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了。
我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向隐忍的我,会把陈年旧事翻出来。
你……你这个不孝女!家丑不可外扬!你要把我们林家的脸都丢尽吗
我用力挣开她的手,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困了我二十多年的牢笼。
我在工作室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
虽然小,但是干净明亮。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
我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放好。
然后去超市,买了很多新鲜的食材,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着饭,我突然就哭了。
不是伤心,是释放。
好像要把这二十多年的委屈,都随着眼泪流出去。
周一,我正式去工作室报到。
工作室还在装修的最后阶段,但我的工作间已经准备好了。
很大,很明亮,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窗外,是繁华的都市。
秦深给我准备了最好的工具和材料,各种颜色的丝线,摆满了整整一个柜子。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天地。
他站在我身边,轻声说。
你可以在这里,创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我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丝线,感觉自己像掉进了米缸的老鼠。
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期待。
工作很快步入正轨。
秦深的设计稿,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而我,则负责用针线,将他的想象变为现实。
我们配合得非常默契。
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效果。
我的一处针法变化,他也能立刻领会我的意图。
我们经常一起加班,一起讨论方案到深夜。
他会给我带宵夜,在我累的时候给我冲一杯咖啡。
他从不干涉我的创作,反而给了我最大的自由和支持。
在他的鼓励下,我开始尝试在刺绣中加入自己的设计。
将那些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情感,都绣进了作品里。
我的作品,变得越来越有灵魂。
秦深看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林晚,你天生就该做这个。
他说。
我渐渐地,找回了自信。
也开始学着,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我会去逛街,买漂亮的衣服。
会去看电影,吃一直想吃但舍不得吃的甜品。
我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林晚。
我开始发光了。
期间,我妈给我打过无数次电话。
我一次都没有接。
她就换着花样给我发短信。
【林晚,你这个白眼狼!有钱了就忘了爹娘是不是】
【你爸病了,没钱看病,你管不管】
【你再不回来,我就去你上班的地方闹!让你丢尽脸面!】
我看着那些恶毒的文字,心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波动的。
我只是把每个月的赡养费,准时打到我爸的卡上。
不多不少,是我咨询过律师后,法律规定的最低标准。
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理。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林晓月的电话。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姐姐,你快回来吧!出事了!
王宇的公司,破产了。
林晓月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他欠了一屁股债,房子车子都抵押了,现在债主天天上门。
我们没地方去了,只能先搬回了娘家。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姐姐,我知道以前是我的不对。
我不该那么对你,我跟你道歉。
你现在有本事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王宇说,只要有五十万,他就能东山再起。
你借给我好不好等我们翻身了,一定加倍还你!
五十万。
她倒是真敢开口。
我没有钱。我淡淡地说。
怎么可能!她尖叫起来,你不是在那个什么大设计师手下工作吗你年薪不是五十万吗
我皱了皱眉。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薪水
是妈!妈去你以前的厂里打听的!
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忘了小时候,我把我的零食分给你吃,把我的新衣服给你穿了吗
她开始打感情牌。
可我只觉得可笑。
她分给我的,是她挑剩下的。
她给我的,是她穿腻了不要的。
那些廉价的施舍,被她当成了可以用来道德绑架我的筹码。
林晓月,你记住。
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世界清静了。
但没过几天,新的麻烦就找上门了。
那天我和秦深正在讨论下一季新品的设计。
工作室的前台突然打来内线电话,说有人找我。
我走到门口,看到了我妈,林晓月,还有一脸颓丧的王宇。
我妈一看到我,就扑了上来。
林晚!你这个狠心的东西!你妹妹都快被逼死了,你还见死不救!
她一边哭喊,一边想动手打我。
秦深快步上前,挡在了我面前。
这位女士,请你自重。他冷冷地说。
我妈愣了一下,大概是被秦深的气场镇住了。
她上下打量着秦深,又看了看这间装修豪华的工作室,眼睛里迸发出贪婪的光。
你就是那个设计师
她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挤出笑容。
哎呀,你就是我们家林晚的老板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我是她妈。我们家林晚,从小就懂事,手也巧。
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她啊。
秦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事!我妈连忙把林晓月和王宇推到前面。
这是林晚的妹妹和妹夫。他们最近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想请你帮帮忙。
都是一家人,你帮了他们,就是帮了林晚,对不对
她理所当然地,把秦深也当成了可以利用的资源。
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妈!我忍无可忍,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她立刻把矛头对准我,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你妹妹好了,你不也脸上有光吗
你现在出息了,帮衬一下家里怎么了
再说了,你老板这么有钱,让他帮个忙怎么了
她的话,粗俗又刺耳。
工作室里已经有员工在探头探脑了。
我窘迫得无地自容。
请你们出去。我指着门口,这里不欢迎你们。
林晚!
滚!
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个字。
他们都被我镇住了。
连秦深都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我妈反应过来后,彻底撒起了泼。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哭。
没天理了啊!女儿不认妈了啊!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攀上高枝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女人是怎么逼死自己亲妈的!
她的表演,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手脚僵硬。
我以为我已经刀枪不入了。
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这样指着鼻子辱骂,我还是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羞耻。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秦深突然开口了。
保安。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
把他们请出去。
如果他们反抗,就直接报警,告他们寻衅滋事。
保安很快就来了。
我妈看着那两个高大的保安,傻眼了。
她没想到秦深会来真的。
你们干什么!你们敢碰我一下试试!
我是她妈!我找我女儿天经地义!
林晓月也哭着求情:别……别报警,我们自己走。
她拉着我妈,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但我妈不肯,死死地赖在地上。
我不走!今天她要是不拿钱,我就死在这里!
王宇站在一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像个透明人。
秦深看着这可笑的一幕,眼神冷得像冰。
他对保安说:报警。
保安立刻拿出了对讲机。
我妈终于怕了。
报警,留案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骂。
林晚,你行!你真行!
为了个野男人,连亲妈都不要了!
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她拉着林晓月和王宇,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围观的员工也渐渐散去。
工作室里恢复了安静。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对不起。我低着头,对秦深说。
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是你的错。
他走到我面前,抬手,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
他的指尖很凉,动作却很温柔。
想哭就哭出来吧。
他说。
我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那些被我强行压下去的委屈、愤怒、羞耻,在这一刻,全部决堤。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
直到嗓子都哑了,眼泪都流干了。
秦深一直安静地陪在我身边,递给我纸巾,给我倒了温水。
等我情绪平复下来,他才开口。
林晚,如果你信得过我。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秦深看着我,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你父亲当年借的那笔高利贷,并不是十八万八。
而是三十万。
多出来的十一万二,被你母亲拿去,给你妹妹林晓月,买了她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的首付。
这件事,你父亲并不知情。
我感觉自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还有一件事。
秦深的声音,将我从巨大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你妹妹的老公王宇,他的公司并不是破产。
而是他自己掏空了公司,把资产转移到了国外。
他正准备和你妹妹离婚,然后一个人出国。
所以,他现在才这么着急,想从你这里,骗走最后一笔钱。
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秦深。我抬起头,看着他。
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这一切。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我抬起头,看着秦深。
眼底的泪痕还在,眼神却已锋利如刀。
我要告他们。
秦深没有意外,只是轻轻点头。
需要我帮你联系律师吗
好。
我没有拒绝。
秦深很快就帮我联系了一位业内顶尖的律师,李律师。
从那天起,我下班后不再回家。
而是和李律师、私家侦探一起,开始秘密搜集证据。
我联系了当年给我爸放高利贷的人。
他们一开始不肯说,但在李律师的威慑下,终于松了口。
我拿到了我爸当年借款的真实金额,以及我妈经手还款的记录。
我还找到了林晓月买房时的购房合同和银行流水。
果然,首付的来源,和我爸的借款金额,有着微妙的关联。
我甚至还找到了周昂在网上赌博的记录,以及他给我妈转账的截图。
我将所有的证据整理成册,厚厚一叠。
我妈和林晓月并没有放弃。
她们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打来电话。
从最初的咒骂,到后来的哀求,再到最后的威胁。
【林晚,你再不回来,我就去你公司闹!】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那些破事,都抖搂出去!】
【让你在那个什么设计师面前,彻底抬不起头!】
我只是冷眼看着,一概不理。
直到有一天,我妈直接带着林晓月和王宇,堵在我工作室楼下。
这次,他们没有大吵大闹。
而是坐在门口,可怜兮兮地拉着横幅。
上面写着:【林晚不孝女,抛弃父母,见死不救!】
路过的行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看到他们,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林晚,你终于肯出来了!
我妈一看到我,立刻扑上来,抱住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看看你妹妹,都瘦成什么样了!
她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忍心啊!
林晓月也红着眼睛,虚弱地靠在王宇身上。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就帮帮我们吧,王宇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王宇也跟着点头哈腰,一脸谄媚。
林晚,之前是我不好,我错了。
你看在晓月的份上,帮我一把吧,就五十万,我保证东山再起!
我看着他们三张丑陋的嘴脸。
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们以为,只要装可怜,我就会心软吗
五十万我扯了扯嘴角,你们倒是真敢开口。
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我替我爸还了二十万的债。
你却给我妹妹付了房子的首付。
我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他们头上。
你……你都知道了林晓月声音颤抖地看着我。
是啊。我看着她,眼神冰冷,我还知道,王宇的公司根本没破产。
他只是把资产转移了,准备和你离婚,一个人跑到国外逍遥自在。
而你们,还想从我这里骗钱。
林晓月猛地转头,看向王宇。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王宇,她说什么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王宇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王宇看着林晓月,眼神阴鸷。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你享受着你姐的牺牲,还装无辜,你比我更恶心!
他撕破了伪装,露出了他最真实,也最丑陋的一面。
林晓月呆住了,她没想到王宇会当众揭她的短。
警察很快就来了。
王宇因为涉嫌经济诈骗和转移资产,被当场带走。
林晓月哭着想跟上去,却被警察拦住。
林小姐,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你的银行账户,我们也需要进行冻结。
林晓月彻底崩溃了。
我妈也被工作人员带走了。
我爸林建国,全程都站在人群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