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山沟里的回响 > 第一章

幽魂索命:山村孽债
李家窝藏在两座大山的褶皱里,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脚下,每当夜幕降临,只有零星几点灯火,与满天繁星相互映照。村子北头有间老屋,墙皮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黄泥和稻草混合的墙体。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每逢下雨,屋里便摆满了接水的盆盆罐罐,滴滴答答的声音能响上一整夜。
村里人都不太愿意靠近那老屋,倒不是因为闹鬼的传闻,而是住在里面的狗剩是村里出了名的无业游民。三十好几的人,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偷摸谁家几只鸡,就是顺走谁家晾晒的腊肉。村里人见了他都绕道走,生怕被他缠上借粮借钱。
狗剩自己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在他看来,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占便宜绝不吃亏,这是他的处世哲学。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竹椅上,盘算着今晚的去处。
天色渐暗,狗剩简单用水抹了把脸,换了件还算干净的衣服,悄悄溜出门。他没走大路,而是沿着屋后的小道,七拐八绕地来到村子西头一栋半新的砖房前。这房子比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气派,墙上还贴着白瓷砖,在月光下泛着冷清的光。
狗剩左右张望一下,轻车熟路地绕到屋后,在三扇窗户中的第二扇上轻轻敲了三下。不一会儿,窗户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女人的脸。这女人三十出头,眼角已有细纹,但皮肤依然白净,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有几分动人。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这周不见面了吗女人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埋怨,却还是让开身子让狗剩翻了进来。
想你了呗。狗剩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想要亲她,却被女人推开了。
强子可能这几天就要回来了,你小心点。女人名叫李娟,是这家的女主人。她丈夫强子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只回家两三次。
狗剩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怕什么他在城里挣大钱,早把你忘脑后了。再说,他回来肯定会提前打电话的。
李娟叹了口气,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她走到桌前,给狗剩倒了杯水:这次不一样,他上次打电话说工程快结束了,老板可能会提前放假。
狗剩接过水杯,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李娟的手背:那就等他回来再说。怎么,你还怕他不成
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李娟话没说完,突然听到前门传来响动。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不是说他不会突然回来吗李娟的声音抖得厉害。
狗剩也慌了神:我哪知道啊!现在怎么办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哼歌声。李娟慌忙推着狗剩:快,快从窗户出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光。来人开灯,明亮的灯光下,强子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像是要把两人钉在原地。
强子其实已经站在门外听了半晌。他原本想给妻子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先收到惊喜的是自己。工地提前半个月完工,老板多发了五百块钱奖金,他连夜坐车回来,心里盘算着用这钱给李娟买那件她看了好几次的羊毛大衣。可是现在,那五百块钱在他兜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生疼。
强子,你...你怎么回来了李娟的声音颤得几乎不成调。
强子没说话,他的目光在狗剩和李娟之间来回移动,最后落在狗剩身上。滚出去。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狗剩如蒙大赦,低着头就要往外走,却被强子一把拽住领子。没说你。强子盯着李娟,我说的是你,滚出去。
李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狗剩试图打圆场:强子哥,你别误会,我和娟子就是......
就是什么强子猛地转向狗剩,一拳砸在他脸上。狗剩猝不及防,踉跄着撞在墙上,鼻血顿时涌了出来。
李娟尖叫一声扑上来拉架,被强子一把推开。狗剩见势不妙,也来了火气,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强子常年干体力活,力气很大,但狗剩年轻几岁,身形灵活,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混乱中,强子掐住狗剩的脖子,眼睛通红: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挣钱,你就在家里搞我老婆啊
狗剩被掐得喘不过气,手脚乱蹬,突然摸到了墙角的铁锤——那是李娟用来砸核桃的小锤子。求生的本能让他抓起锤子,砸向了强子。
强子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混乱中,强子头部遭受重击,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李娟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丈夫,他头上的血正慢慢蔓延开来,在地板上形成一滩暗红色的污渍。
你...你杀了他李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狗剩手里的锤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动手的...他语无伦次地说,浑身发抖。
李娟慢慢蹲下身,颤抖着伸手去探强子的鼻息。下一秒,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没...没气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狗剩首先反应过来:得处理掉...不能让人知道...
处理怎么处理他是个人啊!李娟几乎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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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冷静点!要是被人知道,我们俩都得完蛋!你想想,是他先要杀我的,我这算是自卫!
李娟茫然地点点头,大脑一片空白。在狗剩的指挥下,他们用旧床单把强子裹起来,等到夜深人静时,偷偷抬出屋子。
那晚没有月亮,浓重的乌云遮住了星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山走,狗剩在前头扛着重物,李娟跟在后面,不停地四下张望,总觉得黑暗中有眼睛在盯着他们。
山沟离村子有三里多地,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据说早年那里是乱葬岗,村里没人愿意去那里,就连放羊的都会绕开那个地方。
到了沟边,狗剩喘着粗气把东西放下:就这儿吧,扔下去没人会发现。
李娟看着黑黢黢的山沟,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就说是不小心...
你疯了吗狗剩厉声打断她,警察会相信我们吗到时候咱俩都得坐牢,说不定还要枪毙!
李娟不再说话,帮着狗剩把那个包裹推下山沟。听着重物滚落时压倒灌木的哗啦声,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狗剩拉起她:快走,天快亮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言不发,各自沉浸在恐惧和悔恨中。李娟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但每次回头,都只有一片漆黑。
第二天,李娟假装强子还没回来,遇到邻居问起,就说强子工忙,可能得过阵子才回来。村里没人起疑,毕竟强子常年在外,大家早已习惯只见李娟不见强子的日子。
狗剩则躲在自己的老屋里,整天不敢出门。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强子倒下的样子。
第三天夜里,李娟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听到窗户被什么东西敲响。她吓得一激灵,屏住呼吸仔细听。
咚...咚...咚...
声音很轻,但有规律。李娟颤抖着问:谁...谁啊
外面没有回答,只有持续的敲击声。她慢慢走到窗前,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窗外空无一人。
李娟松了一口气,以为是风吹树枝的声音。可她刚回到床上,敲击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是从后门传来的。
狗剩是你吗她小声问道,心里既希望是狗剩,又害怕真的是他。自从那晚之后,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没有回应。敲门声停了。
李娟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门。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门外空荡荡的,只有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就在她准备关门时,手电筒的光照到了门槛上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沾满血迹的打火机。强子的打火机。
李娟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后退几步,打火机从颤抖的手中掉落。那是她去年送给强子的生日礼物,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缩写。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心脏狂跳不止。她明明亲眼看到强子断了气,那个包裹也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山沟,怎么可能会...
一阵冷风吹来,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吓得李娟尖叫起来。她连滚带爬地跑回卧室,锁上门,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那一夜,她几乎没合眼。每次快要睡着时,总会听到若有若无的敲门声,或者像是有人在她窗外叹息。
天刚蒙蒙亮,李娟就迫不及待地起床,想到邻居家躲躲。刚一开门,就看到狗剩站在门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你...你昨晚来找过我吗李娟紧张地问。
狗剩摇摇头,声音沙哑:我哪敢来找你生怕被人看见。怎么了
李娟把他拉进屋,拿出那个打火机:你看这个。
狗剩接过打火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这...这是从哪来的
昨晚有人敲门,我开门后就发现它在门槛上。李娟的声音带着哭腔,狗剩,你说会不会是...强子他没死
胡说!狗剩厉声喝道,但眼神闪烁,他肯定死了,我亲手...你亲眼看到的。肯定是哪个小孩捡到了,恶作剧呢。
李娟摇摇头:那山沟根本没人去,而且这打火机上还有血...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今晚我去你家睡吧,狗剩突然说,你一个人不安全,我也...有点害怕。
李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现在不敢一个人待着。
那天晚上,狗剩悄悄来到李娟家。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早早锁好门窗,躺在床上,却都睁着眼无法入睡。
午夜时分,屋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上面。两人同时一颤,屏住呼吸倾听。
接着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在屋顶上来回走动。狗剩壮着胆子喊道:谁在上面
脚步声停了。一片死寂。
狗剩和李娟对视一眼,都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强子的手机铃声!
声音来自卧室的衣柜。李娟吓得缩进狗剩怀里,浑身发抖:他...他的手机不是和...一起...
狗剩也吓得不轻,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跳下床,猛地打开衣柜门。铃声更加清晰了,果然是从强子的一件旧外套里传出来的。
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知号码。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接...接啊...李娟颤声说。
狗剩咽了口唾沫,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像是有人故意对着话筒喘气。
谁啊狗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
呼吸声停止了,一个嘶哑扭曲的声音缓缓说道:我...死...得...好...惨...啊...
狗剩吓得一把扔掉手机,像是被烫到一样。手机摔在地上,电池板都蹦出来了。
是...是他...李娟已经泪流满面,他回来了...
狗剩捡起手机,重新装好电池,开机后发现通话记录里根本没有刚才那通电话的记录。他后背一阵发凉,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我们得离开这里,狗剩突然说,明天一早就走,去外地躲躲。
李娟茫然地点点头,现在已经由不得她选择了。
那一夜余下的时间,两人再也没敢合眼。天刚亮,狗剩就回家收拾东西,约定中午在李娟家汇合,然后一起离开李家沟。
狗剩回到自己的老屋,胡乱往包里塞了几件衣服和所有现金。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间瞥见窗外——强子正站在对面树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狗剩吓得倒退几步,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树下空无一人。
幻觉,都是幻觉...他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背起包匆匆出门。
去李娟家的路上,狗剩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每次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路边的小树林里,似乎总有白影一闪而过。
快到李娟家时,狗剩看到门口围了一群人。他心里一沉,快步走上前去。
怎么回事他问一个看热闹的邻居。
哎呀狗剩,你可来了,邻居大妈一脸惊恐,李娟家不知道被谁砸了,窗户玻璃全碎了,屋里乱七八糟的...
狗剩挤进人群,看到李娟正坐在门槛上哭泣,几个妇女在旁边安慰她。屋里确实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碗碟碎了一地,墙上还用红色的液体写着几个大字:
血债血偿
这是谁干的狗剩怒喝道,既是真的愤怒,也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
村民们面面相觑,没人回答。最后是一个老汉开口:昨晚有人听见这边有动静,但没敢来看。早上李娟一开门就这样了。
狗剩拉起李娟:走,我们离开这里。
李娟却挣脱了他的手,眼神空洞:不,我不走了。他不想让我走。
你说什么胡话呢!狗剩急了,这肯定是哪个混蛋恶作剧,看我不...
不是恶作剧。李娟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平静,你看这个。她伸出手,掌心是一枚纽扣——从强子那晚穿的衣服上扯下来的纽扣。
狗剩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他开始相信,也许强子的鬼魂真的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愈演愈烈。狗剩的老屋半夜总会响起敲门声,但开门从来看不见人。李娟家更是不得安宁,家具自己移动位置,水龙头无故流出浑浊的液体,夜里总能听到男人的哭泣声。
村里开始流传闹鬼的传闻,大家都说是强子的冤魂回来了。没人敢再接近李娟和狗剩,仿佛他们身上带着晦气。
李娟日渐消瘦,眼窝深陷,常常自言自语。狗剩也好不到哪去,他开始酗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恐惧,但总是适得其反,醉后更容易产生幻觉。
一天深夜,狗剩醉醺醺地回到老屋,发现桌上摆着一盘饺子。他愣了一下,自从强子死后,就没人给他送过吃的了。
饥饿战胜了警惕,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饺子,味道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吃完后,他倒头就睡。
半夜,狗剩被一阵剧痛惊醒。他的胃像是被火烧一样,喉咙发紧,呼吸困难。他挣扎着想要起床,却浑身无力。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走近床边。狗剩努力睁大眼睛,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来人的脸——是李娟!
饺子里...你下了毒狗剩艰难地问道,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刀割般痛苦。
李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说必须这样...他说是你逼我的...
谁...强子狗剩的视线开始模糊,你疯了...李娟...没有鬼...都是...
他的话没说完,一阵更强烈的痉挛袭来,他蜷缩成一团,最终不再动弹。
李娟站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狗剩的尸体。良久,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你看,我按你说的做了,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现在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对吧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阵冷风吹过,吹得破旧的窗户吱呀作响。
第二天,邻居发现狗剩死在家中,连忙报警。警察调查后判断是食物中毒,但具体原因需要进一步化验。李娟作为重大嫌疑人被带走问话,但她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不正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口口声声说强子回来了。
由于证据不足,加上李娟精神失常,最终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村里人都说,这是强子的冤魂报仇,让这对男女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几个月后,强子意外地回来了。他向人们解释说,自己这些日子在外地打工,手机丢了,所以没跟家里联系。当他听说妻子疯了、狗剩死了的消息后,表现得震惊而悲痛。
村里人都同情强子的遭遇,帮他重新收拾了屋子,还张罗着给他再说门亲事。强子推脱不过,最终娶了一直喜欢他的村花文静。文静温柔贤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强子也不再外出打工,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只有强子自己知道那晚的真相。他被击倒后并未立即死亡,只是在剧痛中昏迷。雨水浇醒了他,他从深沟中艰难地爬出,躲在山洞中养伤。那些恐吓与报复,都是他精心设计的计划,让罪恶在恐惧中自我毁灭。
强子站在自家小卖部门口,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文静从屋里走出来,温柔地为他披上一件外衣:想什么呢
强子转身搂住妻子,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想,人生真是无常啊。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文静靠在他肩上,幸福地点点头。她永远不会知道丈夫经历过的那些黑暗往事。
山风拂过李家窝,带来一丝凉意。偶尔还有老人提起那年夏天的闹鬼事件,但大多数人都已经淡忘了。只有那间山村老屋,依然孤零零地立在村北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个夏天发生的恐怖故事。
而在精神病院里的李娟,每当月圆之夜,总会对着窗户喃喃自语:他来了...他又来了...
护士们摇摇头,认为那只是一个疯子的呓语。但有时候,她们也会注意到,李娟房间的窗户上,似乎真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或许最大的鬼魅,本就住在人的心里。当良知泯灭,罪恶滋生,内心的鬼魅便会苏醒,日夜不息地啃噬灵魂,直至毁灭。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