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你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星星。
你见过炸了毛的红绿灯,隐隐约约人的轮廓,听得清楚却看不清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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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季星茶,我的生命中有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因为一些原因,她的日记本一直躺在我这里,我许久不敢翻开过,但我知道日记本里一定记载过她绚烂而又像烟花般短暂的一生。
直到今日,我要离开芜市了,收拾行李时,不小心掉落的日记本,那些不为人知的时光,偷偷地展开,命运的齿轮又再次扭转。
……
我叫苏暖暖,天生弱视,老师说,我来自月亮,眼睛是我来这个世界的通行证,也是我的独属标记,也因为弱视,我的听力也特别好。
但这不是好事……
父母总是吵架,穿透耳膜的声音让我感到害怕,幸好这没持续多久,在我读小学的那个年纪,父母就四处奔波赚钱,我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等待着他们回家,等待着夕阳落山,等待着黎明破晓。
芜城,我喜欢这座城市。
那里确实有我看不清的炸毛红绿灯,匆匆忙忙过着斑马线的人的隐约轮廓,嘈杂的汽车声,大人们时不时交谈的声音……可那里有我最喜欢的——宠物店。
每次站在宠物店橱窗前,我能隔着厚厚的玻璃,看见一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在动,可能是在喝水,也可能是在睡觉。
我看得不真切,隐隐约约,只觉得它们也同我一般被困在厚厚的玻璃里等待着一个可以救赎它们的人。
但也有一些,坐在那里好奇地打量着我,你们也被困在这里了吗我问。
蓝天布满白鳞,粉红的晚霞爬上苍穹,在我的世界里,有颜色,有光,唯独看不清,看不透。
我读的小学是一间特殊学校,那里有最纯粹的童真,没有世间的纷纷扰扰,可我这算是轻度残疾,老师也同父母说,这孩子可以换去正常学校读书,她听力很好,到时候等医术发达一些,再配个眼镜,就可以和正常人一起读书了。
时间匆匆地跑个不停,我也奋力地追着,我抓不住它那隐隐约约的身姿,只知道它如沙漏一般静静地在我为数不多的岁月里流淌着。
很快,就上了中学,那是一所正常的中学。
——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2
秋风凛凛,少了些肃杀的气氛,满树的火红,铺满了一地的枫叶,很巧,今日开学就碰到了校庆。
这所中学可不简单,往年的校庆都是欢歌载舞,压轴出场的一定是很出名的人。
你说这一次压轴出场的是谁呀不知道,听说是天才钢琴家啊,是不是那个不爱说话,四岁就可以弹奏自己写的钢琴曲……时语迟……
时语迟,这个名字是我第一次听见,我从不爱听广播,也不会去打开电视,外界就算发生了重大事故,我也丝毫不知。
校庆典礼上,我听见校长的致辞,听见优秀学生代表的讲话,听见同学们婉转的歌声,听见观众席嘈杂的声音……
有时,我很想逃离这个世界,很吵很吵,看不清,看不透,就像色彩缤纷的调色盘被用力地打在纯白的纸上,很模糊,没有人愿意去整理这些色彩,只是乱糟糟,乱糟糟。
我站起了身,准备要逃走,忽的不知怎么了,全场突然安静,一束白色柔和的光打在了一个少年精致的礼服上,少年坐在钢琴前,已然开始他的表演。
我慢慢地落座,闭上眼睛,听着一个个陌生的音符从他的指尖逃走,进入我的耳朵,没有过多的感慨,只是觉得很好听,很安静,身旁再也没有嘈杂的讨论声,这个世界好像属于我的了。
一曲结束,我睁开了双眼,我想努力看看少年的模样,是他带给了我一个属于我的世界,一个安静的、祥和的世界。
可是无论我怎么睁大着我的眼睛,我也看不清少年的模样,我第一次感到无助,再次站起身来,想要抓住那道光,抓住那个为我打造了一个属于我的世界的少年。
我的世界突然崩塌了,少年起身鞠了躬,就要往台下走,周围又开始嘈杂起来,我忽然想到少年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于是我穿越过这么多的掌声,大声的喊了一句——
时语迟
我猜他是听不到的吧,他的生活里一定充满着鲜花和掌声,也的确如此,我喊完这一句,大家只是诧异地回头,又继续给予鲜花和掌声。
可就在我低头的那一瞬间,少年的目光投了过来,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可少年在人群中看到了我。
‘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一句古诗是形容你们的吧这是后来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我低头的时候,哪有想过这么多,只知道这个少年是我的光。
……
——
人生有许多分岔路口,没想到下一个路口还是你,这也许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刻
3
校庆结束了,同学们也高高兴兴地回家,唯独我没有出演艺厅,我想要再次抚摸少年弹过的钢琴,我不确定是钢琴的琴声,还是因为那是少年弹奏的琴声带给我这个安静的世界。
我踉踉跄跄地扶着墙上了舞台,摸着钢琴的轮廓,手指轻轻的抚着白色的琴键,应该中间还夹着黑色吧,我不太确定,抚过的地方发出清脆的琴声,我仿佛又能看见那个模糊的少年轮廓。
正当我还在迈力地想象时,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他轻轻地说:同学,钢琴不能乱碰
我慌张地转过头,对视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许像人们所说的星辰大海一般吧,令人着迷,舞台的灯光还没换,还是那一束柔柔的白光,依旧打在他的礼服上,闪闪的,很好看。
我马上停止了动作,退开了几步,道了歉,少年没有多说一句话,拿着两张白色的纸走了（我猜那是琴谱）,我在后面小声地喊了一句:时语迟,你弹的很好,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独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我以为他听不见的,结果他脚步顿住,少年回过头,突然问了一句:你,还想听吗
我愣住,随即点头,我可以再听一次吗少年顿首:可以
于是他又重新坐到钢琴前,为我一个人,演奏了一首著名的钢琴曲——贝多芬的《月光》。
我闭上眼睛,听着那个音乐世界。
这首曲子描述的是海上的月光,可我听见的却是少年悲愤的情绪,我不理解,少年是一个正常人,他的人生是无人可以比拟的,他会弹钢琴,会有很多学校请他去演出,还会有很多很多人跟他作朋友,为什么还会悲愤呢
很快,7分07秒的曲子就这么落幕了,我也睁开了双眼,少年站起了身,对我说了一声谢谢,我本以为他又要走,结果他扭过头来问我:同学,方便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我吗,我第一次被人主动地问名字,倒显得有些惊喜,
我叫苏暖暖
很阳光的名字
我们的对话在我最后一声谢谢也落幕了,少年带着谱子,连带着我的三年青春走了。
是的,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度过了这平平无奇的三年,只是常常会想起少年的身姿,手机里常常会播放着那一天少年为我弹奏的钢琴曲,我还会时常地想去一趟大海,听听那里与少年弹奏的《月光》是否一样……
……
少年是第一次听见被人如此真诚地夸奖,她没有说音符如何如何的好,也没有说他演奏时如何如何地加入了自己的感情,更没有说在他这个年岁弹琴如何如何地招人喜欢……
她只是说——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世界。
应该是我谢谢你,苏——暖——暖。
……
——
她看不见吗刚好,我听不见。
4
枝繁叶茂的盛夏匆匆赶来,又是一年毕业季,我初三毕业了,考上了一所平平无奇的高中。
你说毕业典礼时语迟还会来吗真的假的,他已经三年没来耶求他来吧,他长得超级帅,而且他还会弹钢琴听说他这一次比赛又拿了第一什么比赛啊好像是国外的吧,可厉害了呢……
少年又在我平淡的岁月里添了一笔,只是他不知道曾经有人把他当做了光,从今往后,我的世界只允许有他这一束光。
我回家的路上,徐阿姨一直唠叨,他说我家隔壁来了一个新邻居,听说那邻居的儿子还挺帅,按我这岁数,他比我大一岁,应该要叫他一声哥哥。
徐阿姨是我家顾的一个佣人,说是佣人,其实也不算,她对我很好,我早就把她当成了我的家人,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做游戏,如同亲生母女一般
哦,我知道啦
暖暖啊,你要去打个招呼吗
晚上再说吧,徐阿姨
徐阿姨得到我一个肯定的回复,又自顾自地聊天,
我听她唠叨,忽的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很吵。
夏夜蝉鸣,萤火虫悄悄地飞进草丛里,我吃完晚饭,便出来散散步,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任务——去新邻居家打个招呼。
想着想着便走到了邻居家门口,进了院子,我轻轻地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少年,少年见到我,愣住了,
你是
你好,我叫苏暖暖,我是你的邻居
苏——暖——暖,很阳光的名字,哦,你是三年前的那个女孩少年慢吞吞地说,倒不是口吃,只是说话慢一些。
我也惊了,心里道,怎么会月光洒落下来,披在少年的肩膀上,像童话故事书里的骑士,威风凛凛,独属于少年的气息萦绕在我的鼻尖,
你是时语迟吗,你真的是时语迟吗真的是那个会弹钢琴,到处表演的那个时语迟吗
少年有些失笑,说真的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光……我一兴奋全都喊出来了,突然发觉不对,连忙道歉,少年怔怔地看着我,脸上好像爬上了一坨晕红。
少年咳嗽了一声,问我,你要吃西瓜吗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又是熟悉的对话,好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少年进屋拿着他的西瓜出来了,一人一半,还递给了我一个勺子,我稳稳地接住,我们去那里坐着吧,少年指了指他房子前的台阶,哪里抱歉,我……我
看不见
突然而来的自卑把我的话吞了一半,我开始局促,心跳也渐渐加快,少年看出了我的窘迫,
或许我能借用你的衣角
粉红漫上我的脸颊,少女心事被戳破,我将它俸为月光的囫囵
我慢慢吞吞地跟着他,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让我看见了我与少年之间的距离,我们两个是不同一个世界的,就算他为我建造了一个世界,我也不应该奢侈地让他留下做我的光。
来到台阶上,少年缓缓地坐下,又缓缓地拍了拍他隔壁的位置,坐下吧,不脏少年缓缓开口,我也坐下,少年开始安静地吃起西瓜,月光再次眷顾他,这个柔和的少年。
你,怎么不说话少年突然抬起头问我,
我刚刚……
哦,我知道
哈
对的,我知道
……
早就在那凛冽的秋就知道了,少年知道在那所中学里有一个和她一样的女孩,所以他答应了校方的邀请,注定成为她的光。
……
我是真的看不见,天上的月亮是炸了毛的,这样的我,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问出这话时,我手心都在出汗,生怕他不答应,我几乎没有朋友,只要对我比较好的同学,我都会把他/她当做我的朋友。
愿意,但是,我听不见
啊什么听不见
没什么,反正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少年回答得非常快,与之前慢吞吞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
我们可以拥抱一下吗
在特殊学校里,老师第一个教的就是,如果交到了朋友,你们就可以互相拥抱,这样是表达友好的方式。
少年呆滞了一下,木讷地说:可以
我放下西瓜,向他伸出了手,我们抱在了一起,互相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我知道,那是可以印证友好的地方。
一道暖流流过,只是我不知道,那是独属于青春期的悸动,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我的脸颊突然传来独属于金属的冰凉,这是什么我很疑惑,冰凉的金属上面还有一个一闪一闪的点,少年好像也感受到了,他缓缓地挣脱出这个怀抱,认真地对我说
我愿意跟你做朋友,但是,你也感觉到了,这个是助听器,摘下它,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是少年说过最长的话,也是我最认真听的一次。
我的光,他听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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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来自月亮的少年
5
我知道哦
什么时候
现在
我肯定的答复,好像让少年松了一口气,我又继续说:你是月亮派来的吗
什么
月亮啊！老师曾经说过,每一个孩子都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些是星星,有些是本来就在地球上的,每个人来这里,都有自己的独属标记,我的是眼睛,那你的就是耳朵我看着少年的脸说。
夏夜的风很柔和,鼓动着少年身上单薄的白色T恤,那是青春,那是青春最早的模样。
少年怔住了,这是第一个人这么对他解释,从前大家都觉得他与旁人不一样,视他为怪物,这是他听过最温柔的解释了,眼前这个女孩是月亮派来的吧……
你到底说是不是嘛我问
是少年说,你怕吗
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因为你是我的光,无论你是什么模样,你都是我的世界里最温暖的一束光。
又过了很久,少年占据了我高中三年的一大半时间,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由于他考上的高中,与我的高中差了那么些距离,所以每到那个岔路口,就只剩徐阿姨陪着我了。
每天晚上,遇到不会的功课,都会找他来补习,如果当天的功课全都会的话,就让他弹钢琴给我听,还是那一首《月光》,还是吃着半个西瓜,还是有夏夜的蝉鸣,还是那一轮高挂的明月……
又是一年盛夏,少年毕业了,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最知名的学府,他说他要去世界巡演,让他的房间贴满奖状,堆满奖杯,我没有他那么壮志凌云,我病了,我变成了两个人,只能燃烧着另一个灵魂,再默默地祝福他如偿所愿。
很快到了我的17岁,17岁的生日在夏末,坐在生日蛋糕前,我小心翼翼地许下一个愿望——去看海。
少年帮我吹熄了蜡烛,我还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年笑着说——
我和你一起实现愿望,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海
好
我忽然问他,你有什么愿望他脱口而出,还是去世界巡演。
少年提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声音莫名地变得激动,说巡演这两个字时神采奕奕,在月光下照得通明,我好像看见了,好像又没看见,那个模模糊糊少年的轮廓,像风一样,像长了毛的月亮一样,抓不住,但我又确实承认,那一刻风确实吹到了我的脸上,月光也确实照在我身上……
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17岁的生日,与平常真的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
——
等待好像是我最后的答案
6
少年18岁的梦总是如愿以偿,有一个世界顶级钢琴家通过互联网找到了他,并邀请他一起去钢琴世界巡演。
我等你回来,我说,等你回来我们就一起去看海。
少年欣喜地答应好,好,可是会不会太久,要不我们先去看海。
不会,不会太久。等你实现了你的愿望,我们再去看海。我回答。
少年答应了,我却失约了。
在少年走后的一个月,我总感觉身体在变化,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可后来总是会呼吸困难,有几次就觉得自己要死了,晚上身体还会抽抽地疼。
徐阿姨发现了这件事,立即带我去了医院,医生一检查我的状况,下了一个我无法接受的定论——癌症晚期。
能治吗
看天意。这是我总结出来的一句话,能熬多少时间说不准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自私,想要留住时间,多活几年,因为我知道有一个少年在等我,我也在等那个少年。
父母知道了我的病情,也匆匆地赶回来看了我一眼,但又以工作忙的原因,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只有徐阿姨前前后后地照顾我。
我清醒的时候,就拿出纸笔写信,其实除了徐阿姨,还有一个人也在陪着我,季星茶,如果我的手握不了笔,写不了字时,我跟她说我要写的内容,她就帮我写。
她是我高中最要好的同学,也是我交的第二个朋友,她教会我人间事理,要是让我说出她的好,那可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她也是我舍不下的朋友啊。
好景不长,病情再度恶化。我半夜会突然呕吐,又会突然掉眼泪,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知道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可以跟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少年去看海了……
在一天的早晨,我再次失禁,徐阿姨边哽咽边帮我整理残局,徐阿姨,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不要这么说,暖暖,你不是废人,你是正值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人生的路还很长,别说这种话,快呸呸呸
我也开始掉泪,因为癌细胞扩散,我已经完全看不到东西了,世界再度黑暗,我伸手触摸着阳光,贪恋着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暖,我叫苏暖暖啊,多么阳光的名字,又何曾甘心,活在一个黑暗的世界。
那束光啊,我看不见了。
我恍恍惚惚地又看到少年的轮廓,独属于有少年气息的背影,我好像又听见了钢琴声,也看清了坐在钢琴面前的少年,没错,我看清了,那是一个来长开的稚气脸庞,是我心心念念也等不到的少年。
在最平凡的夏夜里我的心脏停止了工作,我的一生也结束于17岁,我还没看海呢,
真的
很遗憾呢……
……
少年风尘仆仆地归来,迎接他的却只有一盒小小的骨灰,少年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默默地捧着骨灰盒,兑现他们的承诺,少年抱着骨灰盒上了去芜城最大的那片海的那趟火车。
旅途中曾有几位旅客问他们的故事,少年温柔地讲述这段故事,故事的结尾都是我的爱人长眠了……
——
一封封读不完的信,是她对他的世界最后的温存
7
她写给他的信只有风读过
她说过她最想去看海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海最安静
她最喜欢了。
那里的列车很长很长
一节一节的
通过了她最向往的海边
她趴在列车窗边
玻璃上印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眸
前面还有一座雪山
与蝉鸣出的盛夏格格不入
风也没有懊恼
只是轻柔的吹
后来——
吹出了漫天的星子
她明明那么想去
可是
她从未去过
她告诉我一定要去……
她每天都写着信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写
她说
这样
就不枉来这个世界了
她努力地想证明
大海有多么宽
他有多么喜欢……
她还喜欢海鸥……
她说她想学海鸥飞
鸟儿的天空特别大
她说她想学海里的鱼儿游
鱼儿的海洋也特别大
但,
她的世界却很小
很小……
小到只有宠物店橱窗的玻璃反射出的阳光暖暖的,小到只能装下一个充满阳光却来自月亮的少年。
……
时语迟去完海归来,已是一月有余,我把这本日记,还有她在医院亲笔写过的信交给了时语迟。
我是有跟他吵过架的,我大声地数落着他,问他为什么不能早点来看暖暖,问他为什么这么自私,让暖暖在回忆中度过最后的时光……
他也只是默默地接受,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忽然发疯地拽着他的衣领,你最好是看着一封一封信一个一个字读完,这是暖暖用尽最后的力气努力地证明她来过这个世界……
最后是徐阿姨拽开了我,让时语迟带走了暖暖的日记和信。
少年默默地摘下助听器,慢慢吞吞地走过医院长廊,他的世界不再喧嚣,很安静,很安静。
后来,他每天清晨就坐着那趟火车去到海边,在海边散步,一直到夜晚降临,皎月高挂,他才赶上最后一趟火车回到家,他重复地做着两份饭,重复地走过他们两个一起上下学的路。
街边邻里都说他疯了,可他又没疯,他可以安静地弹奏《月光》,一遍又一遍,直到深夜很晚很晚,他还可以读她写给他的信,安静地感受着那些颤抖的字符,那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人间信物……
他读到最后一封信时,已经过了一年了,又到了他回忆中的那个盛夏,
还是夏夜,少年还是穿着白色T恤,只是耳朵那里少了冷冷的金属仪器。
少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旁边放着半边西瓜,双手摩挲着那封微微泛黄的信,他看着最后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突然就哭出了声,
信的最后一行是——我知道你从月亮来,不懂人间事。所以,我曾化作人间一缕风,吻过你的脸颊,这样也算不留遗憾了吧……
我好喜欢你呢,这个结论直到我生命的结束,我才幡然醒悟。
——
她要回家了,他也要回家了
8
她是他人间的月亮,她回家了,他也该回了。
第二日新闻报道,天才钢琴家殉情自杀,他们的故事也永远停留在那个有风,月亮,蝉鸣的夏夜……
……
我深爱的少年也爱着我呢
你从月亮来吗
是,我是
——
9
日记本兜兜转转又到了我这里,芜城,一座没有暖暖的城市,今天啊,我就要离开了。
只是,在每个夜里,抬头望向皎月的那一刻,我会时常想起,曾经有一个带着光的少年和一个充满阳光的少女也曾如我一般,抬头看着他们的故乡——
皎皎明月,寸寸相思
——
10
宿主,你已成功挽救苏暖暖,当前任务进度为100%
……
天黑了,我又是一个人了
17岁那年,苏暖暖死了,
我是谁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看到了日记本,[晴,时语迟我喜欢你……]
烟花绽放,低声呢喃:我就是苏暖暖啊
恭喜你,浴火重生了
我的视线依旧模糊,可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是暖暖的
黑暗中的人不再惧怕阳光,从此以后,我就是我,我是季星茶。
翌日,芜城研究所发布新闻称——
仿生人时语迟通过‘安愈’计划,成功将
精分
主人格与次人格安抚并分离,让我们庆祝季小姐的成功回归！
所有研究人员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庆贺派对上,时语迟被装进玻璃展柜,推出亮相,在纸醉金迷的酒会中,无数知名企业代表争夺他的专利权、归属权,记者们的闪光灯照亮了夜空……
而我,
季星茶,
被标记为‘愈001号’
在玻璃柜外静静地看着那个月光下的少年
你不欠我的了
——
注：本文的
特殊学校
是指芜城研究所里的建筑,并非生活日常中以教育为目的的特殊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