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
我是金碧辉煌里公认的公主。
就在我得意时,一纸报告将快乐粉碎。
之后,我遇见了他……
1
波光粼粼下的暗影
薇薇!发什么呆呢小琪猛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吓得我差点把书扔了。
哎呀你轻点!我揉着肩膀瞪她,我算题算得头昏眼花的,差点被你吓死。
她凑过来挽住我胳膊:下午陪我去逛新开的那家店呗打三折!
我摇摇头:真不行,晚上得去家教。
有家教小琪撇撇嘴,你都瘦了……对了,你爸最近没烦你吧
我心里一紧,脸上还笑着:老样子呗。哎你这口红颜色真好看,新买的
对啊!番茄色!她立刻被带偏了,撅着嘴给我看,显白吧
手机在兜里震了,那种特有的长震动。我赶紧拉开她胳膊:差点忘了!得去图书馆抢位置,先走了啊!
躲进卫生间最里的隔间,我掏出手机。那个黑色头像发来消息:晚上游艇会,穿蓝裙子。
我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好的呀,需要我几点到
对方秒回:老时间,车等你。
一小时后,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老地方。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司机从后视镜看我一眼:林小姐今天挺准时。
李师傅好久不见呀。我笑着应酬,从包里掏出化妆包。
补妆的时候司机突然开口:今天王总也在,你机灵点。
我画眼线的手一顿:知道啦,谢谢提醒。
码头风大,我一下车就按住裙摆。远远看见甲板上有人招手:林妹妹!就等你了!
我小跑着踏上跳板,故意晃了一下。旁边立刻伸来一只手扶住我:小心点儿。
我抬头笑:张总您今天真帅。
他凑近我耳边:比不上林妹妹漂亮啊……
我轻巧地转个圈躲开:就会拿我开玩笑!李总在哪儿呢我得去打个招呼。
张总指着船舱:里面喝红酒呢,刚还问你来了没。
我走进船舱,果然看见李总坐在真皮沙发上。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薇薇来坐,给你留了位置。
我乖巧地坐下:李总最近是不是又瘦了看起来精神真好。
他笑着给我倒酒:就会哄我开心。尝尝这个,朋友酒庄刚空运来的。
我抿了一口:好香啊!不过我喝不懂这些,就觉得甜丝丝的。
王总突然从后面凑过来:甜就多喝点,我们林妹妹配得上最好的。
他手臂搭在我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几乎圈住我。我举起酒杯转向他:那王总得多带我见见世面呀,我连澳洲龙虾和波士顿龙虾都分不清呢。
众人大笑起来,王总得意地拍拍我肩膀:简单!下周带你去吃遍全球龙虾!
这时服务生走过来:林小姐,有位先生让我给您送杯莫吉托。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甲板尽头有个身影举杯示意。李总哼笑一声:老陈动作倒快。
我端起莫吉托轻笑:那我得去谢谢陈总呀,失陪一会儿
走到甲板时,陈总正靠着栏杆看海。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蓝色果然适合你。
陈总眼光好呀。我站到他身边,上次推荐的那款香水,我闺蜜都说好闻。
他微微倾身:那下次带你去挑新款
海风有点凉,我搓了搓手臂。他立刻脱下西装披在我肩上:小心着凉。
我捏着西装的衣领,闻到淡淡的雪松香。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我妈的消息。陈总挑眉:男朋友查岗
我笑着把屏幕按熄:是我妈啦,催我回家呢。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那得好好听妈妈的话。
王总在船舱里喊我:薇薇!来尝尝这个鱼子酱!
陈总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吧,公主总是在召唤中的。
我转身时,他忽然往我手心里塞了张卡片。冰凉的金属质感,是张房卡。
明天晚上,他低声说,穿这件蓝裙子来。
2
沉溺的金色旋涡
想什么呢王总把高脚杯递到我手里,尝尝这个,比你刚才喝的那个甜。
我抿了一口,确实甜得发腻。真好喝,我眨眨眼,这是什么酒呀
滴金酒庄的贵妇,比你年纪都大。他得意地晃着杯子,喜欢的话,酒窖还有几箱,都送你。
我连忙摆手:别呀,给我喝都浪费了,我连啤酒和红酒都分不清呢。
其实我分得清。去年生日那天,我爸扔给我五百块钱说:自己买点吃的。我跑去超市买了最便宜的葡萄酒,在宿舍天台对着月亮喝完了整瓶。
张总凑过来插话:老王你就别显摆了,看把我们薇薇吓的。他自然地揽住我的腰,走,带你看个好东西。
他带我走到船头,指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怎么样,漂亮吧
海风把头发吹进我嘴里,我一边捋头发一边点头:像钻石撒在黑丝绒上。
他哈哈大笑:说得真好!我就喜欢你有文化!说着掏出手机,来,拍张照。
他搂着我自拍,手机镜头里我的笑容有点僵。拍完他低头打字:发给我老婆看看,就说遇到朋友女儿了。
我下意识抓住他手腕:别……
他奇怪地看我:怎么了
我……我没化妆,我急中生智,眼睛都是肿的,丑死了。
他这才收起手机:你们小姑娘就是讲究。
后来我喝多了,躲在洗手间吐。镜子里的人眼角飞红,嘴角还沾着口红印。我使劲擦掉那抹红色,听见外面李总在喊:薇薇呢又躲哪儿去了
我补好妆出去,他立刻迎上来:没事吧脸这么白。
有点晕船,我勉强笑笑,可能喝太急了。
他扶我到沙发坐下,递来温水:慢点喝。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会儿
我摇头:真不用,缓缓就好。
他叹口气:你呀,总是这么要强。说着突然摸摸我头发,跟我女儿真像。
我愣了下。他女儿去年出国读书了,朋友圈里全是骑马和滑雪的照片。
她上次还说,想要那个爱马仕的包,他像是自言自语,我说等你考上常春藤就买,结果真考上了……
我捏着杯子的手指发白。去年我爸说:考上一本就不错了,别想那些没用的。
李总真是好爸爸。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他摆摆手:好什么呀,忙得都没时间陪她。说着又给我倒酒,来,再喝点,这个不晕。
我又灌下一杯。这次尝不出甜味了,只有涩。
甲板那边突然传来吵闹声。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摔了杯子,酒洒了陈总一身。陈总脸色铁青地站起来:你发什么疯
女孩哭着喊:你说好只带我的!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张总凑到我耳边小声说:看见没,小程总上个月带来的,这就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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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地毯上蔓延的酒渍,像血一样。
后来女孩被保安带走了。陈总整理着衬衫袖子走过来,对我笑笑:见笑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头摆弄裙角。
他忽然弯腰看我眼睛:你不会也这样吧
我赶紧摇头:怎么会呢……
乖。他拍拍我脸颊,明天晚上记得来。
他走远后,我跑到栏杆边吹风。海水黑得看不见底,偶尔翻起一点白沫。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课文,说淹死的人会沉下去又浮上来。
冷吗有人给我披上外套,是王总。
我摇摇头,他突然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啊,就像这海上的烟花。砰一声飞上天,亮一会儿,然后就没了。
我猛地转头看他。
他咧嘴笑:开玩笑的,看你吓的。说着递来一张卡,明天去买几件厚衣服,别冻着了。
我捏着那张卡,塑料边缘硌得手心发疼。
3
镜中裂痕
薇薇最近状态不对啊,小琪咬着吸管打量我,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
我猛吸一口冰美式:连赶两个论文,快猝死了。
其实是低烧一直不退,脑袋昏沉得像塞了棉花。从游艇回来那晚就开始烧,喉咙痛得咽口水都难受。
李总第二天还约我吃饭,我哑着嗓子推了:感冒了,怕传染您。
他在电话那头笑:病美人更惹人疼啊……那好好休息,好了补偿我。
挂掉电话我就冲进卫生间干呕。镜子里的人脸色发青,脖子上隐约露出几点红疹。我慌乱地抠粉底液盖子,手抖得撒了一半。
哟,用上La
Prairie了室友探头进来,发财了啊
我砰地关上门:试用装而已!
粉底根本盖不住那些红点。我最后围了丝巾才敢出门上课。
教授在讲台上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清,只觉得椅子在晃。旁边男生碰碰我胳膊:你手机震半天了。
是陈总的消息:晚上来酒店,房号发你。
我盯着屏幕直到自动熄灭。窗外梧桐叶子黄了,一片片往下掉。
突然想起小红裙女孩被拖走时看我的眼神。她嘴唇破了,血沾在牙齿上。
我猛地站起来往外冲,教授在身后喊什么我也没听清。
洗手间隔间里,我抖着手搜低烧不退红疹。跳出来的词条一个比吓人。有个匿名论坛的帖子说:检查下大腿内侧,初期可能长在那里。
我死死按住手机,屏幕咔嚓一声。
晚上王总来接我时吓了一跳:怎么裹这么严实发烧了
他伸手要摸我额头,我下意识躲开。
哟,现在碰不得了他脸色沉下来。
我赶紧赔笑:怕传染您嘛……而且脸上长痘,丑死了。
他哼了一声,扔来个盒子:瑞士买的维生素,增强抵抗力。
我看着那个印着外文的盒子,突然问:王总,您认识好的皮肤科医生吗
他正在回微信,头也不抬:怎么要祛斑还是打针
就……过敏。我指甲掐进手心。
他终于抬头看我,眼神有点微妙:淮海路有家私立诊所,报我名字打八折。
那家诊所装修得像个咖啡馆。女医生检查我脖子时手套沙沙响。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周……也可能是这周。我盯着天花板上的射灯,就是痒,还有点烧。
她写病历的声音很响:有高风险行为吗
我嗓子发干:什么意思
她终于看向我:比方说,新的性伴侣。
候诊室的香薰味道太浓了。我抓着包站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有课……
她递来一张化验单:最好查个血。
我捏着那张纸在街上瞎走,最后蹲在巷子垃圾桶旁边吐了。有个外卖小哥停车看我:没事吧妹子
我摇头,他递来瓶矿泉水:喝点水缓缓。
瓶子太冰了,冻得我牙齿打颤。手机一直在震,是陈总:到哪了
我盯着那个闪烁的头像,突然把他拉黑了。
第二天我换了家社区医院。医生说抽血要实名,我手指在挂号机上停了半天,最后填了外婆的名字。
等报告那三天我像个游魂。游艇群里的消息跳个不停,他们在发新来的女孩照片。腿真长,皮肤白得反光。
第四天下午报告出来了。护士喊:张秀兰家属在吗
我走过去时腿软得差点跪在地上。
医生指着密密麻麻的指标说了很多术语。我只听懂最后一句:……阳性反应。
4
无尽黑夜与卑微祈盼
医生嘴还在动,但我只看见他牙缝里有一点绿。可能是中午吃的青菜。
能治吗我听见自己问,声音飘得像别人在说话。
他说了很多,什么疗程、耐药性、终身携带。诊室墙上的钟指着三点十分,秒针一跳一跳的。
会影响生孩子吗
他推推眼镜:先考虑控制病情。
我把报告折成小块塞进包最里层。地铁上有个小孩一直哭,他妈妈哄他说马上到家了。我盯着对面玻璃窗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得像鬼。
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澡。我把沐浴露倒了三遍,搓得皮肤发红刺痛。那些红点还在,像嵌在肉里似的。
半夜突然惊醒,摸黑打开药膏涂药。冰凉膏体碰到皮肤时我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王总的手也是这么凉。
第二天我给李总打电话:能借我点钱吗生病了……
他在打高尔夫,背景音有清脆的击球声。小事,他笑,晚上来酒店拿正好聊聊新项目。
我指甲掐进掌心:真去不了,在挂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那等你方便再说。嘟声响起时,我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支付宝还剩八千六。我在网上查药价,最便宜的疗程要三万。翻遍所有角落,从大衣口袋摸出张超市寄存柜小票。
游艇群里在发今晚派对照片。新来的女孩穿着银色亮片裙,正在喂陈总吃樱桃。我放大照片看她的手指——干干净净,没有红点。
小琪突然视频找我:快看新买的毛衣!你说配白裙子还是黑裙子
镜头里她举着两件裙子蹦跶,宿舍晾衣架上挂满衣服。我这边镜头对着白墙,桌上只有半瓶矿泉水和药盒。
黑的吧,我嗓子发哑,显瘦。
她凑近屏幕:你屋怎么空荡荡的真搬出去住了
药膏突然从桌上滚下去,我慌忙弯腰捡:租了个房方便复习……
挂掉视频后我盯着药盒看了很久。说明书上写可能引起头晕呕吐。我吞了两粒,喝着自来水咽下去。
第二天专业课小测验,我写了名字就发呆。教授走过来敲我桌子:不舒服就去医务室。
走廊阳光太好了,照得人无所遁形。两个女生在讨论毕业旅行,一个说想去潜水,另一个笑她会不会被鲨鱼咬。
我躲进卫生间最里的隔间。手机震动,是妈妈:钱够用吗你爸说让你省着点花。
我慢慢蹲下去,额头抵着隔间门板。油漆味混着消毒水味,闻得我想吐。
晚上吃药时发现手在抖,药片撒了一地。我跪在地板上摸索,摸到昨天掉的眼药水。瓶身上写着缓解疲劳。
我对着镜子滴药水。
药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苦得舌根发麻。镜子里的人眼睛通红,像哭过一样。
但其实我一滴眼泪都没有。
第四章:无尽黑夜与卑微祈盼
我从医院出来时,手里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化验单。医生最后说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嗡嗡响:这个病……以后可能会反复发作。
地铁口的风特别大,吹得单子哗啦响。我把它塞进背包最里面的夹层,拉链卡了好几下才拉上。
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是陈总:晚上游艇趴,穿那条蓝裙子来。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自动熄屏。黑屏里映出我的脸,嘴角新冒了颗痘。
回家路上买了份粥。老板娘问:不要辣对吧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上次和李总吃川菜,他笑我连微辣都受不了。
粥喝到一半就反胃。冲进卫生间吐的时候,发现大腿内侧又冒出几颗新的红点。水龙头有点漏水,嘀嗒嘀嗒响得人心慌。
夜里痒得睡不着。爬起来涂药膏时,隔壁情侣在吵架。女的说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男的摔门走了。药膏凉得刺皮肤,我在黑暗里数着秒等它生效。
第二天给王总发消息:最近身体不太好,能借点钱看病吗
他隔了很久才回:哪个医院我让助理送果篮去。
我盯着果篮两个字看了半天。最后回复:不用了,已经出院了。
支付宝余额还剩五千多。查了查药价,最便宜的疗程也要三千八。游艇群又在发新照片,这次是张总带着新女伴出海,她笑得眼睛弯成两道缝。
小琪约我去逛街,我推说论文没写完。她发来试衣间自拍:这件毛衣你说配什么裤子好
照片里她身后镜子上贴着价签:899。我放大看了会儿:配牛仔裤吧。
半夜又被痒醒。摸黑涂药时打翻了水杯,药膏管口糊满了水和灰尘。我蹲在地上擦,擦着擦着就把脸埋进了膝盖。
手机亮了一下。是妈妈:睡了吗你爸说想要个按摩椅。
第五章:微光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刺眼。妈妈又发来两条语音:你爸看中那款按摩椅正在做活动你说玫瑰金好还是铂金好。
5
微光
我把脸埋进枕头,药膏的薄荷味呛得鼻子发酸。最后回复:铂金吧,耐脏。发送成功后盯着转账界面看了很久,数字从四位数变成三位数。
去图书馆的路上拐进药店。穿白大褂的阿姨一边扫码一边说:这个药膏要少吃辣。我点点头,塑料袋窸窣的声音特别响。
常坐的角落空调正对头顶。我把毛衣领子竖起来,药膏管在口袋里硌着大腿。摊开书半天没翻页,只盯着同一行字反复看:我就像一朵云,孤独地漫游。
手机在桌面震得发麻。陈总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时,我下意识按了静音。屏幕暗下去又亮起,弹出条新消息:同学,你钢笔帽掉了。
回头看见个穿灰色毛衣的男生站在两排书架间,手里举着熟悉的蓝色笔帽。阳光从他肩头漏过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谢谢。我接过笔帽时碰到他指尖,凉得像刚握过冰咖啡。
他指指我摊开的书:伍尔夫啊……上周看你也在看这本。
空调忽然加大风力,吹得书页哗啦啦响。我按住纸张时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新涂的药膏。他目光扫过又迅速移开。
三楼咖啡厅的热可可,他转身时毛衣擦过书架,比药好吃。
我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走远,只有那包纸巾还留在桌角,印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
第二次遇见是在楼梯间。我正对着窗户吞药片,他抱着摞书从后面冒出来:需要水吗
保温杯里的水还烫着,白雾扑在脸上像温柔的叹息。他看着窗外说:桂花开了。
后来他总出现在那个角落。有时放杯热牛奶,有时是张字条:《追忆似水年华》的注释本在407架。有次我故意躲到古籍区,他居然举着本《本草纲目》找来:听说这个版本治失眠。
今天桌上又多了块芋泥蛋糕,包装盒上钢笔字工工整整:糖能促进多巴胺分泌。ps:空调太冷可以换到靠窗位置。
蛋糕勺挖到底层时碰到什么硬物。是个迷你暖手宝,做成桂花形状,正好能握进掌心。
6
坦白与接受
暖手宝在口袋里慢慢变凉。我盯着聊天框里妈妈发来的按摩椅照片,铂金色的皮质在灯光下亮得晃眼。
陈阳的消息弹出来:窗边位置给你留好了,今天有栗子蛋糕。
我走到图书馆窗边时,他正低头做笔记。阳光把他睫毛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摊开的《法国文学史》上。栗子蛋糕包装盒边放着个小纸袋,露出半截药膏盒——是我常买的那种。
路过药店顺便带的。他声音很轻,笔尖在纸上点了点,墨迹晕开个小圆点。
我捏着纸袋边缘,塑料膜哗啦一响。远处有同学在笑,声音像隔着重重的雾。
其实我……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咳嗽。他立即推过来杯热水,杯壁上凝着水珠。
我们走到图书馆后门的银杏树下。落叶堆得厚厚的,踩上去咔嚓咔嚓响。我盯着他毛衣袖口磨起的毛球,听见自己说:我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他弯腰捡起片完整的银杏叶,叶梗在指间转着:上次你说在看《情感教育》,其实我更喜欢《圣安东尼的诱惑》。
我生病了。这三个字像石子砸进水面,那种……很麻烦的病。
叶子从他指间飘落。远处有自行车铃叮铃铃响过,特别刺耳。
从秋天开始的,我盯着自己鞋尖,因为……一些不得已的事。
他突然蹲下去系鞋带,手指在鞋带上缠了好几圈。疼吗声音闷闷的从底下传上来。
药膏管在口袋里硌得生疼。我听见自己像报菜名一样说药名和剂量,说医生那句可能会反复发作,说夜里痒醒时数窗外路灯能数到多少盏。
他系好鞋带站起来,睫毛湿漉漉的:为什么不早说
有片银杏叶落在他肩头,金灿灿的像枚勋章。我伸手想拂掉,他却握住我手腕。掌心很暖,暖得让人想哭。
治得好吗他问得特别轻,像怕惊扰什么。
我低头看我们交叠的衣袖,他的灰色毛衣和我的蓝裙子,像天空遇见海洋。
不知道。终于说出这句话时,树梢恰好落下阵金色的雨。
7
终局——迟来的代价
陈阳的灰色毛衣还搭在我椅背上,沾着淡淡的桂花香。我们把药盒贴上可爱贴纸,他笑着说像给苦药穿小花裙。预约了下周的专家号,他说要带《百年孤独》陪我去排队。
听说新开的粥店不错,他低头查手机时睫毛颤啊颤,老板说能定制病号餐。
复查那天阳光特别好。医生眉头皱得比上次浅:指标降了些。陈阳立刻握紧我的手,掌心潮潮的都是汗。
我们真的去了那家粥店。他仔细挑出姜丝,吹凉了才推过来。墙上的电视在放海洋纪录片,蓝色水波晃满整面墙。
等你好起来,他舀着碗里的粥,我们去青岛看海。
我笑着点头,勺子碰在碗沿叮叮响。桌下却偷偷用手机查青岛医疗资源,搜索结果弹出来时锁屏突然亮了——医院来电。
医生白大褂比上次更刺眼。出现耐药性这几个字像冰锥扎进耳朵。后面的话都模糊了,只看见他嘴型在说更贵的方案终身服药。
候诊厅的塑料椅凉得透骨。陈阳蹲在我面前擦眼泪,纸巾很快湿成团。我们换最好的医生,他声音发颤,我实习工资快发了……
我看着他T恤领口磨起的毛边,想起按摩椅的铂金光泽。窗外枫叶红得像火,有片叶子粘在玻璃上不肯掉。
深夜我摸黑查银行卡余额。屏幕光映着陈阳的睡脸,他梦里还皱着眉。计算器数字跳到第六位时,他忽然嘟囔:粥里要加百合……
第二天我把他毛衣叠好放进纸袋。连同一盒没拆的桂花糕,悄悄塞进他书包夹层。最后一条消息写了又删,只剩三个字:别来了。
现在医院长椅的塑料膜吱呀作响。新药说明书摊在膝头,副作用那栏长得拖到地上。窗外那棵枫树秃了,枝桠像冰冷的血管。
摸出手机时指纹总验证失败。妈妈发来按摩椅照片,铂金色在客厅灯下亮得晃眼。我慢慢敲字:这个颜色配茶几刚好。
发送成功后,把诊断书折成纸飞机。它飞过垃圾桶边缘,栽进消毒水水洼里。纸翅慢慢塌下去,墨迹晕成一片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