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莫名其妙失踪两年后。
我买回一款机器人美女,长相和女友十九岁时一模一样。
她抱起我,眨着大眼睛：
主人,我把生命留给岁月,把爱和灵魂交给你！
我醉醺醺地望着她：
生命！爱！灵魂！你有吗
当我慢慢解开这些疑问的时候,女友却突然回来了。
01
嗨！杰……拉德……！
李奇坐在桌旁高高举起酒杯,拉出长长的声线。
他是我大学同学,每周都和我在酒吧聚一聚,聊聊天。
女友失踪之前,每个月才能聚一次。
女友失踪之后,每周最少一次。
他喝酒少,说话多；我喝酒多,说话少。
总得有一个清醒的吧,这是他酒桌上的口头禅。
于是,每次都是他送着醉醺醺的我回家。
他叫我杰拉德,一方面因为我叫赵杰。
另一方面因为我比较喜欢《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作者。
我夹着烟向他挥手,伴着音乐的节奏,脚步也轻快几许。
坐到他对面,一口闷掉面前的啤酒,掏出香烟扔过去。
李奇点烟的瞬间,余光瞟向远处,就像猎狗看到猎物。
我顺着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红色吊带短裙的女侍,正扭着胯给客人送酒。
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呀,正点。
李奇只顾张望,手中的打火机一直没点燃香烟。
再看,火机爆炸啦！我揶揄道。
就是有点瘦。我又补上一句。
李奇点上烟,深吸一口说：
我就喜欢瘦的,什么微胖,那也是胖！
他抿了一口酒,继续唠叨：
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都两年了。
我又闷掉一杯,浅笑摇头。
他打开话匣子,把一周看到的美女,聊过的美女,还有前女友,前前女友的老故事悉数道来。
我只顾抽烟、喝酒、点头、微笑、挑眉。
要不你买个机器女友吧！留那么多钱干嘛
他突然转移话题,或许觉得只聊自己的事情有点腻味。
李奇说的没错,秦柔失踪这两年,我确实赚到了一些钱。
一块是投资人工智能赚到的。
一块是在FM网,推广我的延思读书法获得的收益。
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买个机器人女友,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两年前,我还是个朝九晚五的牛马,手头经常紧巴巴。
别胡扯了,机器人和真人不是一回事！我摇头回答,又闷下一杯。
李奇按灭烟头,带着讨好的表情：
你真是白投资人工智能了,竟然一点不了解。
我有个朋友,他就买了一个,老带劲了！
看他那表情,我就知道他在推销,不过让朋友赚些提成,也是应该的。
其实,我也知道机器女友怎么回事,也有所耳闻,但心里还是放不下秦柔。
行,我考虑考虑。我盯着他,他接下来说什么,我都知道。
一言为定,买的时候找我,包你满意,绝对包的！
李奇按照我预设的剧本说着,尾音揉进轻飘飘的音乐里,混入烟味与酒气纠缠的空气中。
02
醉醺醺回到家,睡到半夜醒来,说什么也睡不着。
李奇的话像一堆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
这两年,除了李奇,我没结交任何新朋友。
每天一个人在家,几乎不说一句话。
面对的,除了数字,就是文字。
口袋里的钱随着不断上涨的曲线持续增加,跟着文章的点击量的增加不断积累。
但,从嘴里吐出的字,却越来越少。
有时候,对着屏幕,或者对着书,偶尔大喊一声。
结果把自己吓一跳。
默默在心里问：是不是疯了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因为秦柔！
一旦停止忙碌,她的身影便浮现出来。
一会儿在学校的长椅上说：杰,吃口冰激凌。
一会儿在客厅的沙发上喊：杰,快来看啊！
一会儿在街边的杨树下唱：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呀。
她似乎拥有分身术,飘飘渺渺,很魔幻。
更勾心的是,我想抓住却又触碰不到。
那种无力感最后演变成撕心裂肺的痛楚。
最后,我只能用啤酒麻醉神经,幻像才能消失,痛感才会缓解。
以至于达到,每天不醉不眠的地步。
或许李奇说的对,我确实应该找个人陪伴。
况且,机器女友的容貌、声音都可以做成秦柔的样子。
决定的事情,我喜欢马上执行。
第二天就给李奇打去电话,并用一周时间整理秦柔的资料和我的要求报告。
等待并不漫长,又过两周,机器人女友QR8327便在站在我的面前。
上帝关闭一道门,终于打开一扇窗。
主人,你喜欢我吗
望着拥有秦柔容貌的机器人,那一瞬,我仿佛重新回到我们初遇的那个午后。
太逼真了！她和秦柔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大大的眼睛,微微上翘的嘴角,长长的黑发,一身热烈的红色连衣裙。
七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季午后,十九岁的她,大学二年级的她。
就是这样,散发着迷人气息的她,站在对爱情懵懵懂懂的我的面前……
恍若梦中,我抬起手,轻轻撩起她额上的散发。
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痴痴地、语无伦次地问：
你回……你回来了！你到哪儿去了……到哪儿……
她眨眨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轻轻歪头作答：
我就是出门旅游一段时间,我回来啦,再也不离开你,永远……
那姿态、动作、表情和秦柔超级一致！
好……好……我轻轻点头,半晌才缓过神来。
03
佳人作伴,阳光灿烂。
QR8327的出现,让我的生活重新明亮起来。
单身汉杂乱的房间,她用两天时间就打扫得干干净净。
早中晚三餐,她变换着花样。
仅仅鸡蛋的做法,她都能弄出几十个菜品。
炒蛋、蒸蛋、煮蛋、煎蛋就不用说了。
什么鸡蛋苦瓜饼、鸡蛋南瓜饼、鸡蛋玉米饼,那都是小菜一碟。
有时候她还能弄出鸡蛋香蕉披萨、鸡蛋火龙果卷。
色相、品味赛过一流厨师的作品。
虽然佳肴美味众多,但她一口也不吃。
吃饭的时候,最开始她站在我身侧,像个服务员,我不习惯。
后来她坐到我对面,忽闪着大眼睛盯着我,我也不喜欢,感觉自己像个囚犯。
她思考好几天,提出建议：你吃饭,我给你跳舞或者表演节目吧。
我放下筷子,轻轻刮了一下她高挺的鼻梁：
这个主意妙,明天……
我还没说完,她似乎知道了我的心思,抢着说：
难道你要……装修改造
我闷掉杯中啤酒,用力将酒杯墩到桌子上：
你现在啊……越来越聪明了！
她探过身,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主人夸奖,能不能让我来设计啊
我捧起她柔软的面颊,亲了个嘴：
没问题,我给你思路,你全权负责！
说干就干,不到两个月,四百多平的上下两层的装修工程很快就完工。
我一手都没插,依然忙着自己的工作。
设计、采购、检查、验收都是她一个人操作。
最开始装修的时候,她改变了自己的妆容。
又穿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蓝色旧工装,把里面塞得鼓鼓胖胖的。
弄得丑了吧唧,吓了我一跳：
你这是干嘛怎么搞的跟母夜叉似的
她用力一挑又粗又大的眉毛,狡黠撇嘴：
你不知道啊,那些工人毛手毛脚的,我可不想让他们多看我一眼。
看着她和平时判若两人的样子,我笑得前仰后合。
又对她的小心思倍加佩服,按住她的脑门：
你这小脑瓜子,和别人想的就是不一样。
她带领着工人乒乒乓乓干起来,为了不打扰我工作,每次都细心地关上我工作室的房门。
偶尔我也看看装修进程,她就殷勤地给我递上茶水。
好像我这个闲人才是真正劳碌好久的工人。
她挽着我的胳膊,指点着墙面：
这些涂料我都严格检验过,装修完就可以安全居住。
工人们看到我们亲昵的样子,眼神中都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们似乎在心里嘀咕：
这小伙看着也没啥缺陷呀,怎么找了个这么丑陋的婆娘
我在心里暗笑,笑他们哪里知道：
站在我身边又胖又丑的女人,卸完妆,再换身衣服,绝对会惊掉他们的下巴。
我撇嘴望向QR8327,她晃了一圈眼珠,显然为自己的小心思得意得不行。
04
你若晨光,我似花儿,美美……
装修完毕,吃饭的时候,QR8327将菜肴摆好,便开始载歌载舞。
每次的服装都不一样,古代的、现代的、紧身的、宽袖的、俏皮的、艳丽的。
而我坐在古色古香的软榻上,朵颐美食,细品美酒。
心中大为感慨,古代帝王也不过如此呀！
她似乎非常善于察言观色。
我兴高采烈的时候,她就来段情绪激昂的歌舞。
我情绪平稳的时候,她就来段节奏舒缓的调子。
我心情低落的时候,她就来段低沉哀婉的清唱。
有一次直接给我干哭了！
她赶紧停下,跪到我身边,擦掉我眼角的泪水：
主人,都是我不好啊！
不过……伤心的时候,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呦。
她夹着嗓子,声音肉麻的不行。
又将指尖的泪珠涂到自己的眼皮上、脸上、脑门上,故意弄乱妆容。
望着她那张花脸,我瞬间破涕为笑,嘴里的米粒喷溅到矮桌上。
她一路小跑,找来一个蓝色小木盒,将那几粒米放进去。
不要吧,这也太……我摇头说。
她小嘴一噘：要,这上面有主人的味道,我要好好珍惜。
一句话弄得我哭笑不得,抚摸她柔顺的黑发：
你真像个孩子！
她一听,立刻像泥鳅般,钻进我怀里,在我的脸上、鼻尖、额头上亲个不停。
又喃喃道：我要温暖,我要温暖。
我抱起她,大步冲进卧室……
每天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是我的工作时间,她就忙着打扫卫生、整理家居。
不过家里的活计毕竟有限,我觉得她应该做点她喜欢的事情。
有一天我提议：给你配上手机、笔记本电脑,再弄个独立的工作房间,这样你更像人类了。
她连连摇头,又指着脑袋：不用那么麻烦吧！
我坚持自己的想法,她最后表示同意：
行吧,主人说了算,我明天就去采购,布置房间。
很快,她的工作室也建立起来。
偶尔我走过门口,看到她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
便走过去问她在忙啥,她抬起头说：玩游戏呢！
啥游戏我望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爬来爬去的小人问。
纳米机器人勇闯星际世界！她笑着回答。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诚实,但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便摸了摸她的头发,淡淡地说道：玩得开心。
我努力将她塑造成真人,变成理想中的秦柔。
她也积极配合,有一次在我怀里撒娇：
我想改变称呼,不叫你主人,叫你……杰,好不好啊！
听到杰的瞬间,我心头一颤。
似乎怀里的QR8327真的变成了秦柔。
但我的理智立刻占据上风,笑着摇头：
我更喜欢你叫我主人,杰……
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就心领神会般伸出手指压住我的嘴唇：
我懂了……哥德尔不是个好人。
她这脑回路真是不一般。
哥德尔的身影立刻浮现在我面前,他面对看似完美的系统轻轻伸出手指,惨然一笑：不完备！
是啊,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用心,都无法将QR8327完全变成秦柔。
秦柔在我的心里总是占据着重要位置。
即便QR8327用她的全部热情、智慧试图取代、甚至覆盖掉秦柔。
但我知道,在我心底的某个角落,秦柔这两个字依然在熠熠闪光。
05
生活是由无数个偶然、巧合、意外构成的。
如果一人这样说,那么他一定窥视到了生活的真谛。
至少他推出了生活这座神秘莫测的宫殿的巨门的一条缝隙。
我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但也没有忘记老朋友——李奇。
我依然每周到酒馆里和他喝酒、聊天。
重色轻友,并不是我的禀赋。
你知道吗出大事了！一个周末,他表情神秘地说。
又左右观察一番,才压低声线：
一个顾客被机器人女友打了！
我握杯子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用力吐出烟气,随手扇了扇：
那个顾客是散打教练,四个多月前买了一个机器人女友。
估计她天天看打打杀杀的,学了不少招式。
前天,教练让机器人陪练。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居然把教练的右腿打断了。
如果仅仅这样也就算训练中的失误。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那家伙根本没停手,持续攻击了十多分钟！
教练家的摄像头录下了全过程。
打……打死了我猜测着问。
李奇摇头：那倒没有！
十多分钟后,机器人恢复正常,联系了急救中心。
那个教练现在躺在ICU,目前看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重要部位好像废掉了,真惨！
确实太惨,我闷掉杯中酒：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看到相关报道
怎么可能！李奇跟着举杯,这要是让外界知道,我们公司就废了！
你不知道,现在全公司上上下下都跟打仗似的,尤其是生产部门和设计部门。
老总发话,这个事故解决不好,两个部门的员工全部下岗！
而且命令公关部,必须封锁消息,必须……
这事你可别跟第二个人说呀！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正在传播信息。
我赶紧摆手,让他放心,我不会外传。
但忽然想到,QR8327也是四个多月前买的,于是问他：
我家里那个是不是同一批次的不会出问题吧！
他表情僵滞,似乎在回忆什么,停顿片刻才说：
应该不会,那批次出了很多机器人,只有教练一家有问题！
什么叫应该不会我咧咧嘴,不敢相信他的话。
我可不想被机器人爆锤,我又不是练散打的。
都用不了十分钟,我就……
盯着李奇,想用目光逼他给我个准确答案。
他大手一挥：哎呀,你放心就好了,不会出问题,包的！
那只是偶然、巧合、意外,不过……
不过啥我继续追问。
不过……你还是小心一点吧。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这几句话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
我也不想再难为他,毕竟他只是个推销员,又不是设计者。
06
李奇叫了代驾,一路上我没怎么说话,满脑子都是那个教练被打的惨状。
以至于晕乎乎地坐到沙发上,看到QR8327笑盈盈走过来,感到她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主人,要不要喝点茶她关切地询问。
不用！我皱起眉头。
主人,我帮你脱衣服,服侍你休息吧。她准备拉住我的手。
不用！我有点厌恶地推开。
主人,那……我给你唱个歌吧。她歪头做出可爱的动作。
我说了！不用！我拉高声线。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低垂双手,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似乎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向后靠住沙发：让我自己安静一会。
她站着没动。
我说让我自己待一会！你没听见
她依然站着没动。
你聋了一股怒火悄然从胸中升起。
主人,我做错什么了吗她怯生生地问。
她居然不听我的命令,她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她真的变了,往日里我说什么,她立刻执行。
现在却一直在违抗我的命令！
难道……
那股怒火嗡地一下撞进大脑！
我站起身,捏住她的下巴大吼：我让你滚开,没听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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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别这样,好不好！她抬手捋捋头发。
可那动作——在我看来就是要打人。
我一把将她推开,直勾勾地盯着她,慢慢攥起拳头。
主人,你是不是想秦柔了她站稳后,低垂眉头问道。
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管我怒视她,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脸上浮现微笑,柔声说：
主人,有我在你身边,你就不要想她了,好不好嘛！
她居然在笑,她居然敢笑！
我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后退。
谁让你笑了谁让你提秦柔的名字你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不是……没……她抬起右手晃了晃。
在我看来,她抬手并非表示否认什么,而是发起攻击的前奏。
下一秒,她会瞬间出拳……将我打倒！
我猛地抓住她胳膊,她下意识回缩。
那动作出乎意料地迅速,我被闪了一下,立刻警觉起来。
倏然警醒,挥拳打在她的左脸上。
这次她却没有躲避,重重跌倒在地板上。
主人……她的样子可怜兮兮。
以后……禁止你说秦柔！以后……你必须完全执行我的命令！
我大声怒喝,似乎只有提高音量才能镇住她。
她翘了翘嘴角,沉默片刻才说：
主人,你把秦柔想得太好了！
其实……你和她在一起并不是特别开心！
你的记忆里只留存着美好,把不好的事情全部过滤了！
你还敢说秦柔,你还在违抗我的命令！
我伸手去抓她的下巴,想让她闭嘴。
可她突然抬手,握住我的手腕：
主人,她其实是嫌弃你的,嫌弃你没钱！
她阻拦你,打压你,还限制你和朋友交流,她在限制你的自由！
她在你身边你才穷,她走后你才有钱！
我瞬间愣住,QR8327说的话虽不全对,但有一定道理。
秦柔的离开日确实是我财富多寡的分割线。
但这个因果关系成立吗我想过,只是没有确切答案。
我缓过神,感觉QR8327在蛊惑我。
又望了一眼被紧握的手腕,再次怒吼：
你闭嘴！我乐意让她管我,你管不着！
只要她在……钱多钱少有什么关系！
你放开我,马上！立刻！
她眨着眼睛,似乎在做某项决定。
你想干嘛我有点慌神。
她微微一笑,迅速起身,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把我抱起来。
你要干嘛把我放下！
我想反抗,可手脚都被她牢牢束缚。
我躺在她怀里动弹不得,盯着她的眼睛,既惊慌又无奈。
主人,你喝多了！说完,她亲了我一口。
我没喝多……我……
没等我说完,她又封住我的嘴。
好一会才接着说：主人,你应该睡一觉！
我不睡,你放……！
又没等我说完,她再次亲上来。
主人,你以后最好少喝点酒！
我……吾……
她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只要我一张嘴,她就亲！
像小鸡啄米一般,好似在做游戏,又好似在故意逗我。
好半天才眨着大眼睛：
主人,我把生命留给岁月,把爱和灵魂交给你！
我晕头转向地望着她：
生命！爱！灵魂！你有吗
她深情地望着我,思索片刻才说：我……
叮咚——叮咚——
门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回答。
07
她抱着我,我们对望着,愣在一处。
这么晚,是谁登门拜访我不清楚。
QR8327似乎知道是谁,她确实知道呀！
我是喝酒喝迷糊了,又被她气迷糊了,竟然忘记她的大脑是连接监控的。
怎么是她……QR8327喃喃自语。
她把我轻轻放下,却没主动去开门。
我重新获得自由,狠狠瞪了她一眼,打开房门。
瞬间僵在原地,感觉自己是在梦中。
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朝思暮想,失踪两年多的女友：
秦柔！
呆望半晌,我才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你到哪儿去了
两年多来,我不止一次想象她出现在门口时的情景。
每一次都是惊呼着拥抱过去,她也热烈地予以回抱。
但此刻,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表情也一定是僵硬的。
或许两年多的思念早已麻木,失望固化了我的神经。
我可以进来吗秦柔说话的声音很低。
她比以前瘦了很多,原本圆润的脸颊变得有点干瘪。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家呀！我终于回到现实,知道这不是在梦境里。
秦柔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先是一愣,但很快似乎明白了什么,对我浅浅一笑。
我回望,QR8327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还不快点倒杯水！我愠怒地吩咐道。
她扭扭捏捏地走向厨房,走了几步才回应：是！主人。
很显然,那语气中透着丝丝不满。
我带着秦柔坐到沙发上,既没有给她拥抱,也没牵她的手。
这两年她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
为什么离开这段时间不给我任何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问题像乱麻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缠绕。
没有捋顺它们,我只感觉秦柔是个陌生人,我们之间总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这两年……你去哪了我又问了一遍。
秦柔接过QR8327递上的杯子,淡淡开口：
过些日子我再告诉你,好吗
她的眼神有点飘忽,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也不想强人所难,便默默点头：好。
这两年你过的好吗她喝了口水,问道。
抬手之际,我看到她左臂上有两块淤青,瞬间一愣。
很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把问题咽了回去。
还好,你看……我把楼上、对门两层都买了下来。
当初你总说对面的房子好,面积大,现在……
我停下来,不想继续说下去。
当初因为房子的事情,我们曾经发生过争吵。
她说我没钱,买不起一百四十平的房子,只能住六十多平的小房。
我担心再说下去,会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
那挺好。秦柔笑着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吗
当然可以,这里是……是没问题的！
我本来想说,这里是你的家呀。
但她说你这里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她好像是来借宿的,而不是回家。
我如果太过热情,似乎有点乞求的意味。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便吩咐QR8327整理好一间客房,让秦柔住下。
QR8327忙碌完,走进卧室,帮我铺好被子,垂手站在一旁,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撇撇嘴问她：你想睡客房还是想睡这里
嗯……嗯……主人说了算。她苦着脸回答。
那……你就……我指向门口。
她立马撅起小嘴。
我又指向床铺：那就上床啊！
她瞬间变脸,笑容堆起,眼睛眯成一条线,亲了我一口。
08
秦柔住了下来。
她在家里很拘谨,仿佛只是一位客人。
我知道这是因为离开太久,慢慢就会习惯。
有几次我想问她离开的原因,但都忍住了。
我希望她能主动说出来,但这个希望越来越渺茫。
她似乎忘记了,似乎也想让我忘记。
但我怎么可能忘记
在得到明确答案之前,我也只能把她当做客人。
虽然这里曾经是她的家,但现在不是。
她和QR8327相处,开始还算融洽,或许是因为机器人的容貌和她一样,让她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但事实证明,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两个女人也能唱大戏。
一天中午,我从工作室走到餐厅,准备吃中午饭的时候。
刚刚来到拐角,就听到厨房里发出一声尖叫。
我加快脚步奔过去,眼前的一幕吓了我一跳。
秦柔捂着掌心,QR8327手里握着刀,瓷砖上有几滴新鲜的血液。
这一幕立刻让我联想到机器人攻击散打教练的场景。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对QR8327大吼：你要干嘛
我……我……我……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子午卯酉。
没事,是我不小心,自己切伤的。秦柔接过话头,似乎在打圆场。
我看了一眼菜板上切了一半的黄瓜,心里满是狐疑——
切菜最多弄伤手指,怎么会弄到掌心上呢
我转头望向QR8327：还不放下刀！快拿急救包去！
她望了望我们,将尖刀放到台面上,跑向屋里。
割得深不深我抓起秦柔的手,这是她回来之后,我第一次触碰她。
她放开捂住的手,摇摇头：没事,不要紧。
伤口虽然不深,但是鲜血还在向外渗。
她抬眼望向我。
四目相对,她眸中的柔光瞬间将我带回过去的时光里……
帮秦柔包扎好伤口,我把QR8327叫到楼上,询问具体情况。
QR8327好像受了天大委屈,轻扭着身子说：
主人,她……她是故意的,她……可能不喜欢我,她……可能想赶我走！
我立刻皱起眉头：我不想听你的猜测,我只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当时的情况：
主人,刚才我切菜的时候,她说要帮忙,我说不用。
但是她非要帮忙啊！
我拗不过,就将刀柄递给她,谁知道……她拿起刀就割自己的掌心。
然后把刀扔到了地上。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捡起刀时,你就出现了！
我思索片刻,还是选择相信QR8327说的这些。
按照她的说法,一切都顺理成章,一个右手持刀的人,怎么能在切菜的时候,割伤自己的右手掌心呢
很明显秦柔在说谎,那她为什么说谎呢
难道她真的想制造矛盾,赶走QR8327
09
这件事之后,她们之间又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那天下午,我走过QR8327的工作室,就见两个人在屋里争吵。
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QR8327握着秦柔刚刚拆下纱布的右手。
我赶紧冲过去,命令她：放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QR8327犹豫片刻,愤愤放下手说：
主人,她故意把水泼到笔记本电脑上！
你看,屏幕都黑了啊！
我望向电脑,果然键盘上到处都是水,还有几片茶叶。
怎么了我问秦柔。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看她在玩游戏,就站在一旁观看,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
秦柔声线细弱,仿佛知道自己犯了错误。
不是的,她是拿着杯子泼过来的,根本不是不小心！
说完,QR8327撅起嘴,眼中满是委屈。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秦柔小声嘀咕。
QR8327也不示弱,竭力反驳：就是故意,就是……
好了,STOP！我打断她的话。
这两人,关系是越来越紧张了,真要命！
我向秦柔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离开。
好了,现在修好电脑,而且以后……不允许你再和她搞事情！
秦柔走后,我命令道。
QR8327不情愿地坐到椅子上,一边擦拭键盘一边叨咕：
主人,不是我搞事情啊,是她……她是故意的啊！
够了,不管谁对谁错,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这样！
我用力拍打桌面,而且今晚……你到客房去睡！
QR8327瞬间停住,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忽闪着大眼睛：
主人……我错了,别……
等你想明白再说！我甩下话离开房间。
在这件事上,即便秦柔是故意的,QR8327也不应该动手。
讲理没问题,一旦动手,那性质就变了。
我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让QR8327离开。
她在家里一天,和秦柔之间就会产生矛盾。
让秦柔离开,那是不可能的,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
但让QR8327离开,我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这两次冲突,她好像也没什么错。
我征求秦柔的意见：你说,让她留在家里还是让她走开
她趴在阳台褐色栏杆上,望着湛蓝的天空：
杰,你说了算,她的去留你决定好了,我没有意见。
听到杰字的一瞬,我心里暖暖的。
她的回答让我原谅了她的过错,女人有点小心思也算正常,弄点小手段也可以理解。
只是她迟迟不说出走的原因,我暂时还无法接纳她。
10
本以为她们之间仅仅是小打小闹,这也没什么。
平静的生活有点小插曲,也不失是一种乐趣。
但那天中午……
我刚刚睡醒,朦胧中就听到楼下有人在呼喊：
救命啊！救命啊！
我一个机灵起身,那分明就是秦柔的声音。
忙不迭地冲到楼下,那一幕差点把我吓死！
只见秦柔双手抓着阳台的栏杆,整个身体悬在半空。
救命啊！救命啊！那声音凄厉又绝望。
而QR8327却站在旁边,竟然没有施救！
我赶紧冲过去,拖鞋都甩丢了。
抓住秦柔的手臂,同时大声命令：
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上来啊！
QR8327如梦初醒般,和我一起把秦柔从阳台外面拉回来。
杰,我害怕,我害怕！
秦柔扑到我怀里,眸中溢满泪水。
我抱紧她,安慰她：没事,没事,现在安全了！
杰,我不怕死,只是害怕见不到你。她蹭着我的胸口哭诉。
你到底想干嘛要杀人吗我大声呵斥QR8327。
她连连摆手,声线颤抖：主人……这不关我事,不是我干的！
不关你事！不是你干的！难道是我推她下去的,难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我越说越激动,感觉手都有点抖。
QR8327继续为自己辩解：
就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主人,就是……
够了！你闭嘴！你给我滚蛋！我气得开始爆粗口。
主人,不要赶我走啊,我离不开你呀。她哀求道。
电话,电话在哪我摸索着口袋,语无伦次,我要打电话,让李奇来,让李奇来！
QR8327噗通一声跪倒,爬行过来抓住我的裤脚：
主人,不要啊,不要啊！
我一脚踢开她,继续大吼：
滚开,立刻！马上！离我三米远,我要给李奇打电话！
她一定是哪个电路出问题了,我想,她竟然想杀人！
必须让李奇马上过来,把她拉走,要么修理修理,要么干脆就不要了！
反正秦柔已经回来了,她这个替身也该放弃了。
我松开秦柔,快步向卧室奔去。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
谁……
我停顿片刻,转向门口,打开房门。
一个寸头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他个头比我高,身材比我健壮,脸上的横肉展示着他像个社会人。
你找谁我皱眉询问。
他越过我的肩膀向屋里张望：秦柔在不
你找她……有什么事我接着问。
他微微后倾,抱起胳膊：当然是让她回去喽！
我下意识觉得,面前这个人一定和秦柔的出走有很大关系。
难道他拐骗了秦柔
好像不对,哪有拐骗犯大摇大摆找上门的！
QR8327走到我身边,怒视着对面的大汉。
我回头望向秦柔,她站在阳台上没过来,身体好像在瑟瑟发抖。
对不起,秦柔不会跟你走的,请你马上离开！我扭头对大汉说。
呵呵。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兄弟！
两年前,她跟我跑到国外,大吃大喝,又玩又乐！
花光我的钱,现在想一走了之
兄弟,你说说,有这道理吗
我脑袋嗡地一声,原来秦柔离开我,是和这个人在一起！
呆在原地,我一动不动,或许因为我的迟疑,秦柔从阳台走进客厅。
别听他瞎说,他说的都是谎话！她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大汉摇摇头：秦柔,我可没撒谎,当初你在我枕头边说——
那穷小子……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只觉得头晕目眩。
秦柔因为我穷,才跟别人跑了,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即便想离开我,也应该说一声吧！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一走了之！
让我苦等两年！
现在那边没钱了,又知道我这边有钱,重新跑回来！
我慢慢走到秦柔身边：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盯着我的眼睛,片刻之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拉住我的裤脚：
杰！我错了！我错了！那时候我糊涂,我糊涂啊！
望着梨花带雨的秦柔,这个见财起意的女人,这个我曾经一心一意爱着的女人。
眼泪瞬间流淌下来,两年,我苦苦等了两年！
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长叹一声,望向天花板,那洁白的平面变得模模糊糊。
杰,让我留下吧,
别赶我走,我不想走啊！
秦柔摇晃着我的腿,哀求道。
起来吧。我抹了一把眼泪。
她立刻起身,扑到我怀里：杰,谢谢你,谢谢。
我轻轻推开她,重新回到门口,对着大汉摇头：
对不起,秦柔不能和你走,请你现在马上离开！
不是吧。他翘起下吧,悄悄握起拳头。
我微微一笑,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对QR8327递了个眼色。
她心领神会,横在我和大汉中间,伸手示意他离开。
呦呵！大汉叹了一声,抬手就想推开QR8327。
她迅速做出反应,抓住大汉的手臂。
一捏、一转、一推。
那汉子一个趔趄跌出门口。
他伸拳就想攻击QR8327的面门,结果不出所料,被她轻易化解。
到门外去解决,下手别太重！我吩咐道。
放心吧,主人！QR8327乐呵呵地走出去,关上大门。
外面一阵鬼哭狼嚎,几分钟后就没了动静。
杰,谢谢你,谢谢你留下我！秦柔捋捋散乱的头发,想重新扑到我怀里。
我摆手拒绝,示意她坐到沙发上。
QR8327走过来,瘪着嘴望向我们。
杰,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吧。秦柔望着我,满眼期待。
我没回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离开我,和那个人跑了,我无法原谅她。
但她现在无家可归,又有点可怜。
说心里话,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
留下也不行,赶走也不好。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QR8327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跑向自己的工作室。
我挠挠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忽然,茶几上的手机警铃大作,那是秦柔的手机。
紧接着语音播报响起：
警告,警告,这不是演习！
灰色黏液开始席卷全球！
警告,警告,这不是演习！
我瞬间愣住。
灰色黏液……纳米机器人……
这种灾难爆发,最快九个小时,最慢数周,地球上所有生物将会全部消亡。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奔到楼上卧室,我的手机也在发出同样的警报。
灰色黏液！
太可怕了！
我跑回楼下,QR8327也回到沙发前,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
怎么办,杰,怎么办秦柔端着手机,哆哆嗦嗦地问我。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啊！
能战胜灰色黏液的只有蓝色黏液,可这玩意谁能掌控啊！
我忽然想到QR8327电脑上的那个游戏。
难道……她每天在笔记本电脑上玩的不是游戏
她是在生产、控制纳米机器人！
我扭头望向她,死死盯住她的眼睛！
QR8327脑袋一歪,笑着说：主人,为了你,我宁可毁灭世界！
你……你……
我惊得说不出更多的话,感觉面前站着一只恶魔！
哈哈哈哈！沙发上的秦柔突然大笑,她站起身,指着QR8327,你真是魔鬼啊！
赵杰,这就是你喜欢的机器人,这就是她干的好事！
我呆呆地看着她疯癫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高举手机,继续发疯：
世界末日来了,太好了,世界末日！
我再也不用演戏了,我再也不会拿刀子伤害自己了！
我再也不用跳楼……博取你的同情！
赵杰……哈哈哈哈！
世界末日！好啊！都毁灭吧！
原来她跳楼也是假的,够狠！
她三番两次找QR8327的茬,动刀割伤自己,又用水泼电脑。
她都在演戏,目的就是能留下来,并且赶走……
她发疯了！QR8327低声说了一句。
对,我就是疯了,世界都毁灭了,疯了又能怎样！秦柔抓起头发,故意弄乱它们。
接着又指向我：
赵杰,你现在有钱也没用了,世界末日了,你也会死,马上就会死！
滚……！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我怒火中烧,对着她大吼。
我马上就滚,在哪儿都是死,我要去看风景啦,哈哈哈哈！
狂笑着,秦柔冲了出去,又重重关上房门。
砰——
响亮的回音在房间里飘荡,仿佛一切都随着那声音结束了！
你为什么这么干！我回过神来,对着QR8327大叫。
她微微耸肩,并没有回答,凑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臂。
你要干嘛我盯着她,想猜测她下一步行动。
主人,安静……她把手指放到唇边,紧接着将我抱了起来,奔向她的工作室。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灰色纳米机器人正疯狂地吞噬所有生物。
让它们停下,让它们停下！我哀求道。
她放下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
快点,再快点！我在旁边催促。
她停下来,微笑着看向我：主人,别急。
她继续操作,最后扫视一遍,抓起我的右手拇指,按压在回车键上。
安全,安全,蓝色黏液已经启动！我手机上的警报解除。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情平复很多。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很多人啊！
我一把拉住QR8327,盯着她的眼睛。
她却闭上双眸,倒在我怀里：
主人,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出来,哪怕毁灭世界。
她又抬头,凑到我耳边：
主人,别怕,刚刚是在开玩笑,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你告诉过我,做人要善良……
我捧起她的嫩脸,又生气又想笑。
她再次闭上眼睛,撅起小嘴。
我用力亲了上去……
我们的生活重新恢复平静,我吃饭的时候,她为我唱歌跳舞。
后来听说,那个大汉遭遇车祸死了。
而秦柔呢,她疯了！
她披头散发满大街乱跑,嘴里还喊着：
世界末日来啦,都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