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镜中囚凰 > 第一章

悬镜塔的顶层永远只有两种声音:风穿过镂空窗棂的呼啸,以及水纹镜表面偶尔泛起的细碎涟漪。
凌玥坐在寒玉床上,十七年的光阴几乎都耗在这方不足十丈的空间里。她指尖划过镜缘冰凉的云纹雕刻,镜面如最澄澈的湖水,映出的却不是她自己的模样——那是南楚皇宫的御花园,紫藤花正开得泼泼洒洒,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正站在廊下,手里捏着一卷书,眉眼低垂,侧脸的线条温润得像被晨露洗过的玉石。
萧澈……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塔顶轻轻荡开,很快被风声吞没。
这是她第三百二十六次在镜中看到他。水纹镜是镜族圣女的专属器物,能映照出持有者心之所向的景象,而凌玥的心,不知从何时起,就系在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南楚太子身上。她看着他在朝堂上与权臣据理力争,看着他在深夜的书房里对着舆图皱眉,看着他在宫宴上被刁难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又很快敛成温和的笑意。
他像一株生长在荆棘丛中的兰草,看似柔弱,却自有风骨。
今日北朔的使者又在殿上挑衅了。凌玥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仿佛他能听见,他们说要南楚割让三座城池,否则就要挥师南下……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吗
镜中的萧澈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抬起头,目光穿过重重宫墙,竟像是直直看向了镜外的她。凌玥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收回手,脸颊微微发烫。
她知道这只是错觉。水纹镜的映照向来是单向的,他看不见她,就像族里的长老们说的,她是被囚禁在塔顶的圣女,使命是守护镜族的秘密,而非窥探外界的红尘。
圣女,该服汤药了。塔下传来侍女低低的声音,带着敬畏的距离感。
凌玥应了一声,将目光从镜上移开。铜镜里映出她自己的模样:一身素白的族服,长发如墨般垂落,唯有眉心一点朱砂记,是镜族圣女与生俱来的标记。长老说,这朱砂里藏着通镜之力,百年才得一见,能勘破虚妄,甚至……触及未来。
可对凌玥来说,这力量不如窗外的一只飞鸟。她接过侍女递来的药碗,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时,水纹镜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镜面的影像瞬间扭曲,紫藤花、宫廊、萧澈的身影都搅成了一团混沌的光斑。
怎么回事凌玥扶住镜台,指尖不小心被镜缘的毛刺划破,一滴血珠沁出,恰好落在镜面中央。
滋——
鲜血像滴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镜面上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红光。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镜中传来,凌玥只觉得意识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失重的漩涡。
她似乎听到了风声,却不是悬镜塔的风。那风声里混着丝竹和笑语,还有一个清朗的男声,带着一丝困惑:谁
是萧澈的声音!
凌玥想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感觉自己像一缕轻烟,穿过了层层屏障,眼前的混沌渐渐散去,竟清晰地看到了萧澈的脸——他就站在御花园的廊下,手里的书卷掉落在地,眼神里满是震惊,正茫然地环顾四周。
是谁在说话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玥的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她想告诉他是我,想告诉他我在看着你,可身体却轻飘飘的,完全不受控制。下一秒,那股吸力突然消失,她像被猛地拽回现实,重重地跌坐在寒玉床上,大口喘着气。
水纹镜已经恢复了平静,镜中的御花园里,萧澈正弯腰捡起书卷,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望着虚空,仿佛刚才的声音不是错觉。
凌玥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伤口已经凝结,那滴落在镜上的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刚才那短暂的连接,那清晰的触感,绝不是幻觉。
她伸出手,再次触碰镜面。这一次,镜中只有南楚皇宫的景象,再没有任何异样。
圣女侍女在塔下不安地轻唤。
我没事。凌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能肯定,萧澈听到了她的声音,甚至……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这是禁忌。长老们说过,圣女的力量绝不可外泄,更不能与外界产生实质性的连接,否则会引来灭顶之灾。
可凌玥看着镜中萧澈沉思的侧脸,心里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涌起一股隐秘的欢喜。就像在漆黑的囚笼里待了太久,终于看到了一丝透进来的光。
她不知道,此刻的南楚皇宫,萧澈正握着那卷掉落的书,指尖微微发凉。刚才那瞬间涌入脑海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在他的意识里。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声音响起时,他腰间佩戴的一枚古玉突然发烫——那是他母妃留下的遗物,据说来自一个早已消失的古老族群。
镜……萧澈低声念着,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难道真的有这样的存在
悬镜塔上,凌玥看着镜中若有所思的萧澈,轻轻将掌心贴在冰冷的镜面上。
风还在窗外呼啸,可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那道横跨在镜内与镜外的界限,似乎在刚才那滴血的催化下,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缝隙的两端,两颗原本毫无交集的心,正因为这道裂痕,开始不受控制地靠近。
金銮殿内,北朔使者将国书重重拍在案上,粗哑的嗓音像磨过砂石:三日内,若南楚不献上三座城池与百万粮草,我北朔铁骑便踏平你金陵城!
满朝文武哗然,几位老臣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北朔日益强盛的兵力,敢怒不敢言。皇帝面色苍白地咳嗽着,看向萧澈的眼神里满是依赖——这位南楚太子虽是储君,却因母妃早逝、根基薄弱,在朝中一直被权臣掣肘,从未真正掌过实权。
萧澈站在殿下,月白锦袍在肃杀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单薄。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指尖却悄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水纹镜——自那日御花园的异动后,这面凭空出现在他书案上的镜子,便成了他随身携带的秘密。
使者稍安勿躁。萧澈缓缓抬眼,声音平静无波,割地赔款关乎国本,容我等商议三日,定给北朔一个答复。
商议北朔使者嗤笑,我看你南楚是没胆量应战!也罢,三日后若见不到城池地图与粮草清单,便等着收尸吧!
说罢,使者甩袖而去,留下满殿难堪。退朝后,权臣李丞相立刻拦住萧澈,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子殿下,依老臣看,不如暂且答应北朔的要求,待日后再做打算
丞相是想让南楚沦为北朔的附庸萧澈冷冷反问。
可我南楚兵力远不及北朔……
兵力不足,便以智取胜。萧澈打断他,转身走向东宫,留下李丞相在原地脸色铁青。
回到书房,萧澈立刻关上门,将水纹镜放在案上。镜面里,凌玥正坐在悬镜塔的寒玉床上,眉头紧锁地望着他,眼底满是担忧。
他们很过分。凌玥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自上次意识连接后,他们竟能通过镜子进行无声的交谈,仿佛隔着镜面共用一双耳朵。
北朔王野心勃勃,就算给了城池,他也不会满足。萧澈指尖划过镜缘,李丞相是北朔安插在朝中的棋子,今日故意劝降,就是想搅乱人心。
凌玥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夜在镜中看到的景象:李丞相的书房里,一个黑衣人正将南楚布防图交给李丞相,那黑衣人腰间的令牌,赫然是北朔军徽。
我知道他们的阴谋!凌玥急切地说,昨夜李丞相与北朔密使会面,北朔军会在三日后深夜突袭西城门,而李丞相会打开城门接应!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趁机拿下皇宫,俘虏陛下!
萧澈瞳孔骤缩。他一直怀疑李丞相通敌,却苦于没有证据,没想到凌玥竟从镜中窥得如此关键的信息!
你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凌玥肯定地说,那密使还说,北朔王已经派了影阁的杀手,三日内会对你下手,让南楚群龙无首!
影阁!萧澈心头一凛。那是玄渊大陆最神秘的杀手组织,行事诡秘,从无失手。
多谢你,凌玥。萧澈握紧拳头,眼中闪过锐利的锋芒,他们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接下来的三日,萧澈表面上按兵不动,甚至故意在朝堂上表现得犹豫不决,让李丞相与北朔使者都以为他已无计可施。暗地里,他却借着商议对策的名义,调动了自己暗中培养的亲信兵力,悄悄加强了西城门的防御,并在李丞相府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第三日深夜,月黑风高。
北朔军果然如凌玥所说,悄悄摸到西城门下,而李丞相也如期带着家丁打开了城门。可就在北朔军涌入城门的瞬间,城楼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萧澈一身银甲,手持长剑立于城头,声音响彻夜空:李丞相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拿下!
埋伏在四周的士兵一拥而上,李丞相惊恐地尖叫:萧澈!你敢动我北朔大军不会放过你的!
放过我萧澈冷笑一声,长剑直指城外,那就问问他们,有没有命离开!
话音刚落,西城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萧澈早已让人绕到北朔军后方,此刻前后夹击,北朔军顿时大乱。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影阁杀手,刚靠近东宫,就被萧澈安排的弓箭手射成了筛子。
这场突袭,南楚以极小的代价大获全胜。李丞相被擒,北朔军死伤惨重,仓皇逃窜。
天亮时,捷报传入皇宫,满朝文武震惊不已,看向萧澈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皇帝更是激动得亲自下旨,让萧澈执掌兵权,主持朝政。
东宫书房里,萧澈卸下银甲,疲惫却难掩兴奋地看向水纹镜。镜中的凌玥正笑着看他,眉眼弯弯,像藏了整片星空。
你做到了。凌玥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就知道你可以。
萧澈拿起镜子,指尖轻轻触碰镜面,仿佛想透过冰冷的玻璃,握住那道在镜中默默支持他的身影。
是我们一起做到的。他低声说,没有你,我未必能识破他们的阴谋。
凌玥的脸颊微微发烫,刚想再说些什么,悬镜塔外突然传来凄厉的警报声!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数十架攻城弩正对准悬镜塔,塔下火光冲天,北朔王的军队竟杀到了镜族的领地!
不好!凌玥脸色煞白,他们找到这里了!
萧澈心头一紧,镜中的景象让他睚眦欲裂——北朔士兵正疯狂地撞击悬镜塔的大门,塔下的镜族族人虽然奋力抵抗,却因常年与世隔绝、兵力薄弱,根本不是北朔铁骑的对手。
凌玥!萧澈握紧镜子,声音发颤,别怕,我这就想办法救你!
镜中的凌玥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长老们说过的话,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萧澈,记住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南楚。镜族的禁术……或许能让我暂时避开一劫。
话音未落,悬镜塔的大门轰地一声被撞开,北朔士兵的喊杀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塔顶。凌玥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萧澈,嘴角露出一抹决绝的笑,然后转身冲向塔中心的祭坛。
凌玥!萧澈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祭坛的光芒中,镜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影像瞬间破碎,化作一片混沌的白光。
当光芒散去,水纹镜恢复了平静,却再也映不出任何景象,只有镜面上,多了一滴鲜红的印记,像一滴凝固的血。
萧澈死死攥着镜子,指节泛白。他知道,凌玥一定是用了禁术,而那滴血,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印记。
北朔王以为拿下了镜族就能掌控圣女,却不知他们的举动,反而将镜中圣女的力量,彻底交到了南楚太子的手中。
萧澈抬头看向窗外,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金陵城的宫墙。他握紧水纹镜,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坚定。
北朔王,影阁,所有试图伤害凌玥、觊觎南楚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水纹镜沉寂了三日。
这三日里,萧澈如同变了个人。他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朝中所有北朔奸细,将李丞相的党羽连根拔起,原本松散的南楚朝堂,在他手中变得铁桶一般坚固。他甚至亲自披甲,在西城门操练士兵,银甲映着日光,眉眼间的温润被凛冽的锋芒取代。
将士们都说,太子殿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周身都带着股焚尽一切的气势。
只有萧澈自己知道,支撑他的,是镜面上那滴鲜红的印记。他坚信凌玥还活着,那印记就是证明。每日深夜,他都会独自坐在书房,指尖一遍遍抚过镜面,试图唤醒沉睡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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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夜,当他的指尖再次触碰到那滴血印时,镜面突然泛起一层温热的光晕。
萧澈……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
萧澈猛地攥紧镜子,心脏狂跳:凌玥是你吗
镜面的光晕越来越亮,渐渐浮现出模糊的影像——那是悬镜塔的废墟,凌玥的身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青烟。
我……我在镜域里……凌玥的声音断断续续,长老们用禁术把我的灵魂封进了水纹镜……北朔王没抓到我,但我的族人……
她的声音哽咽了。镜中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倒在血泊中的镜族长老,被烈火吞噬的族地,北朔士兵狞笑着搜刮镜族的遗物。
萧澈的眼神瞬间冷如寒冰。他指尖划过剑柄,骨节泛白:我知道了。北朔王欠你的,欠镜族的,我会让他百倍偿还。
不……凌玥急切地说,北朔王攻打卡镜族,是因为影阁告诉他,镜族有能窥探未来的‘通镜’之力……现在他们找不到我,一定会把目标转向南楚,你要小心影阁的阴谋!
影阁萧澈皱眉。这个神秘组织屡次三番针对他,如今看来,背后定然与北朔王有所勾结。
他们的阁主……能操控人心,凌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在镜中看到过他的影子,他好像……在寻找一枚能承载‘通镜’之力的‘玄晶’,据说那东西能让他获得永生……
话音未落,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动。萧澈眼神一凛,反手将水纹镜藏进袖中,厉声喝道:谁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飘了进来,脸上蒙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黑衣人声音嘶哑,像无数毒虫在嘶鸣,阁主有请。
影阁的人!萧澈心头一紧,暗中握住了藏在靴筒里的短刀。
若我不去呢
那就别怪属下不客气了。黑衣人抬手,指尖弹出三根淬着绿光的毒针,直取萧澈面门!
速度快得惊人!萧澈猛地侧身躲避,毒针擦着他的耳畔飞过,钉在身后的书架上,竟瞬间腐蚀出三个黑洞!
好强的毒性!
就在黑衣人准备再次出手时,萧澈袖中的水纹镜突然发烫,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体内。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凌玥的声音:他的弱点在左肩!我在镜中看到过他练剑时,左肩旧伤会隐隐作痛!
是凌玥!她竟能透过镜子,看穿对方的破绽!
萧澈眼中精光一闪,不退反进,短刀如闪电般刺向黑衣人的左肩!
不可能!黑衣人惊呼,显然没想到萧澈能识破他的旧伤,仓促间想要躲闪,却已来不及。短刀精准地刺入他左肩的旧伤处,黑衣人痛呼一声,面具下的脸瞬间扭曲。
你怎么会……
取你狗命的人!萧澈眼神冰冷,手腕翻转,短刀在对方伤口里狠狠一搅!
黑衣人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黑血。他惊恐地看着萧澈,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你身上……有镜族的力量……
萧澈没有废话,上前一步,短刀抵在他的咽喉:说!影阁阁主在哪里玄晶又在何处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突然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嘴角溢出黑血,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只有萧澈粗重的喘息声。他低头看向袖中的水纹镜,镜面的光晕已经褪去,但那股奇异的力量仿佛还残留在体内,让他浑身热血沸腾。
这是凌玥的力量,是她透过镜子传递给他的通镜之力——不仅能窥探虚实,更能直击要害!
萧澈,你没事吧凌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后怕。
我没事。萧澈松了口气,指尖轻轻抚摸着镜面,多亏了你。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凌玥虽然被困在镜中,却成了他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他们之间的连接,早已超越了镜内镜外的界限。
影阁不会善罢甘休的,凌玥担忧地说,那个黑衣人提到了玄晶,恐怕他们很快就会有大动作。
我知道。萧澈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残月,北朔王想借影阁的力量称霸,影阁想借玄晶和我的‘通镜’之力永生,他们本就是互相利用的豺狼。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算计:既然他们想凑在一起,那我就给他们搭个舞台。
接下来的几日,萧澈故意放出消息,称自己从古物中获得了能预知危险的能力,引得影阁和北朔王的眼线频频试探。他则借着凌玥的通镜之力,每次都能提前识破陷阱,甚至反设圈套,让影阁损失了数名高手,气得北朔王在军营里摔碎了三个酒杯。
最狠的一次,萧澈利用凌玥看到的影阁与北朔密使在城外破庙会面的景象,提前布下埋伏,不仅截获了他们勾结的密信,还让前来接应的北朔小队全军覆没。
当密信摆在南楚皇帝面前时,满朝文武再无一人质疑萧澈的决策。皇帝当场下旨,封萧澈为兵马大元帅,总领南楚所有军队,剑指北朔!
出征前夜,萧澈坐在军帐里,对着水纹镜轻声说:明日,我就要率军北上了。
镜中沉默了片刻,凌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万事小心。
等我击退北朔,就去找寻让你出来的方法。萧澈的语气无比坚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镜面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在回应他的承诺。凌玥没有再说什么,但萧澈能感觉到,那道困在镜中的灵魂,正与他一同期待着胜利的那天。
他不知道的是,随着他对通镜之力的运用越来越熟练,凌玥在镜中的力量也在悄然觉醒。她开始能模糊地操控镜域中的光影,甚至能将一些微小的镜中碎片,化作真实的利刃,从镜面中投射而出——那是她在为他,为他们共同的未来,积蓄着破镜而出的力量。
北朔王以为自己掌控着战争的走向,影阁以为自己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却没人料到,这场烽火连城的乱世里,真正的变数,藏在一面看似普通的水纹镜中。
当萧澈的大军开拔北上时,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照亮了他银甲上的寒光,也照亮了他袖中那面水纹镜——镜面上的血印,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北朔军营的帅帐里,烛火摇曳。
北朔王赵烈盯着案上的舆图,指节重重叩在雁门关三个字上。南楚军队的推进速度远超他的预料,萧澈那小子像开了天眼,总能精准避开他设下的埋伏,甚至几次反包围,吞了他三支先锋营。
废物!一群废物!赵烈一脚踹翻案几,青铜酒樽摔在地上,酒液溅湿了他的玄色龙纹靴,连个毛头小子都拿不下,还敢说影阁的情报万无一失
帐外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影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正是影阁阁主。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左眼是浑浊的白翳,右眼却亮得吓人。
王爷稍安勿躁。影阁阁主声音像蛇吐信,萧澈能屡战屡胜,不过是得了镜族圣女的‘通镜’之力。那丫头的灵魂被封在水纹镜里,与萧澈共生,自然能窥破我们的部署。
那又如何赵烈咬牙,难道就让南楚铁骑踏平我们北朔
自然不能。阁主从怀中摸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晶石,晶石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里面仿佛有无数星子在流转,玄晶已找到,只要用圣女的血激活它,别说萧澈的‘通镜’之力,就算是打破迷雾障、窥见未来,也不在话下。
赵烈眼睛一亮:玄晶真的有这么神
不然,你以为我影阁为何苦心寻找百年阁主抚摸着玄晶,眼中闪过贪婪,只要拿到圣女的血,再杀了萧澈,这玄渊大陆,便是你我囊中之物。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野心。他们不知道,这番对话,正通过水纹镜,清晰地传入萧澈耳中。
南楚军营的帅帐里,萧澈指尖抵着镜面,镜中映出北朔帅帐的景象。凌玥的声音带着急促:玄晶在影阁阁主手里!他要拿我的血激活它!
萧澈眼神一凛。这些日子,凌玥的通镜之力越来越强,不仅能窥探具体场景,甚至能捕捉到百里外的对话。而他,也渐渐能借由镜子,将一丝灵力传递给凌玥,让她在镜域中凝聚出更具象的力量——比如,一柄三寸长的镜刃,能透过镜面缝隙,伤敌于无形。
他在哪找到的玄晶萧澈问。
好像是……镜族禁地的地宫。凌玥的声音带着痛惜,那是我们镜族守护的上古遗物,据说与‘迷雾障’同源,一旦被激活,后果不堪设想。
萧澈握紧拳头。迷雾障是玄渊大陆的天然边界,传说后面藏着足以毁灭世界的禁忌力量。影阁阁主想打破它,其心可诛。
明日决战雁门关,他一定会亲自出手。萧澈眼中闪过锋芒,正好,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次日清晨,雁门关下,两军对垒。
北朔军阵前,赵烈身披金甲,手持长戟,身后跟着影阁阁主。南楚军阵中,萧澈银甲染霜,立马横枪,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对方。
萧澈,识相的就乖乖投降!赵烈狂笑,把水纹镜交出来,本王还能饶你南楚百姓不死!
萧澈懒得废话,长枪直指影阁阁主:藏头露尾的鼠辈,敢不敢与我一战
影阁阁主冷笑一声,身形一晃,竟化作一道黑烟,瞬间出现在萧澈面前!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骨刃,直刺萧澈心口,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小心!凌玥的声音在萧澈脑海中炸响。
萧澈早有准备,借着凌玥提前预警的时机,侧身避开骨刃,长枪横扫,逼得阁主后退三步。两人瞬间交手数十回合,影阁阁主的身法诡异莫测,招招狠辣,萧澈却总能提前预判,枪影如织,守得密不透风。
不可能!你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阁主惊怒交加,他没料到萧澈的反应竟比通镜之力预判的还要快。
他不知道,萧澈不仅有凌玥的预警,更将她凝聚的镜刃藏在袖中。就在阁主再次化作黑烟袭来时,萧澈猛地抬手,袖中镜刃破空而出——那是由无数镜面碎片凝聚的利刃,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看似美丽,却带着撕裂空间的锐芒。
噗嗤!
镜刃精准地刺穿了阁主的左肩,正是凌玥曾在镜中看到的旧伤处!阁主惨叫一声,黑烟散去,踉跄后退,左肩血流如注。
是你!镜中那个丫头!阁主又惊又怒,看向萧澈手中的水纹镜,你竟能借用她的力量
不止如此。萧澈眼神冰冷,你以为只有你能操控玄晶
他突然举起水纹镜,镜面对准阁主手中的玄晶。凌玥在镜中全力催动通镜之力,镜面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与玄晶的幽蓝光芒激烈碰撞!
啊——玄晶突然剧烈震动,仿佛要挣脱阁主的掌控。阁主死死抓住它,脸色狰狞,圣女的血……我需要圣女的血!
他突然转向赵烈:王爷,借你的血一用!
话音未落,骨刃突然反向刺向赵烈!赵烈猝不及防,被刺中咽喉,瞪大了眼睛,倒在马下。北朔军见状,顿时大乱。
你疯了!萧澈怒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阁主舔了舔骨刃上的血,竟想将赵烈的血抹在玄晶上,北朔王的血虽不及圣女纯净,却也能暂时激活玄晶!
就在血珠即将触碰到玄晶的瞬间,水纹镜中的凌玥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的声音带着决绝的力量,响彻天地:镜族禁术——镜域反转!
嗡——
水纹镜猛地扩大,化作一面巨大的光镜,将阁主与玄晶一同吸入其中!镜中世界瞬间扭曲,无数镜面碎片如利刃般切割着阁主的身体,他手中的玄晶在镜域中剧烈震荡,幽蓝光芒渐渐黯淡。
不!我的玄晶!阁主在镜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碎片撕扯成无数光影,最终彻底消散。
玄晶失去了宿主,在镜中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凌玥的身影中。水纹镜渐渐缩小,恢复原状,镜面却比以往更加清澈,甚至能隐约看到凌玥的轮廓——她的身影比之前凝实了许多,眉心的朱砂记熠熠生辉。
北朔军见主帅被杀,阁主陨落,早已无心恋战,纷纷扔下兵器投降。南楚将士欢呼雀跃,声震雁门关。
萧澈勒马立于关前,握紧水纹镜,眼中满是激动。凌玥在镜中轻轻抬手,指尖仿佛要穿过镜面,触碰他的脸颊。
萧澈,我们做到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充满了希望。
嗯。萧澈点头,喉结滚动,玄晶融入了你体内,是不是……你就能出来了
凌玥沉默了片刻,轻声说:玄晶能稳固我的灵魂,但要想真正离开镜子,还需要……打破迷雾障的力量。
萧澈抬头看向远方,那里是大陆的边界,常年被浓雾笼罩。他知道,那是他们接下来的目标。
雁门关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大捷的消息传回南楚,举国欢腾。萧澈却没有立刻班师回朝,他带着水纹镜,在雁门关驻扎了下来。白日里,他处理军务,安抚降兵,将北朔的土地重新划分治理;夜晚,他便独自坐在帐中,与镜中的凌玥相对无言,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在镜面间交织。
玄晶融入凌玥的灵魂后,水纹镜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镜面不再局限于映照景象,偶尔会泛起涟漪,涌出一些细碎的光点——那是镜族失传的古籍残页,凌玥正借由玄晶的力量,一点点唤醒族中被遗忘的秘辛。
这是镜族先祖留下的《通镜秘录》。凌玥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一丝兴奋,上面说,迷雾障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上古时期,各族为了封印‘蚀灵渊’共同布下的结界。蚀灵渊里的怨气会吞噬灵力,一旦泄露,整个玄渊大陆都会沦为死地。
萧澈指尖划过镜面,光点在他掌心聚成一行古字:那打破迷雾障,岂不是等于释放蚀灵渊
不全是。凌玥的身影在镜中微微晃动,眉心朱砂记闪烁着红光,秘录上说,迷雾障有一道‘生门’,位于蚀灵渊的正上方。若能以‘通镜’之力为引,玄晶为匙,便可暂时打开生门,既能让我的灵魂脱离镜面,又不会惊动蚀灵渊的怨气。
萧澈心头一紧:有风险吗
镜中沉默了片刻,凌玥的声音轻了些:生门打开的瞬间,会有蚀灵渊的怨气外泄。若我的灵魂没能及时附着实体,就会被怨气吞噬……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萧澈握紧镜子,指腹摩挲着镜面上那滴鲜红的印记。他想起初见时镜中那个素衣少女,想起她在悬镜塔上为他祈祷的模样,想起她用禁术护他周全的决绝。这一次,该轮到他护她了。
我陪你去。他斩钉截铁地说,南楚有父皇和大臣坐镇,无妨。
三日后,萧澈将兵权交给副将,只带了一队亲信,向着玄渊大陆最北端的迷雾障出发。越往北走,空气越发阴冷,天地间仿佛被一层灰色的纱幔笼罩,连日光都变得黯淡。
抵达迷雾障边缘时,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无边无际的浓雾翻滚着,像活着的巨兽,不断吞噬着靠近的一切。雾气中隐约传来细碎的嘶吼,那是被怨气侵蚀的生灵在挣扎。
就是这里。凌玥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生门就在浓雾最浓的地方。
萧澈将水纹镜举到胸前,深吸一口气:我该怎么做
用你的灵力注入镜面,与我呼应。凌玥的身影在镜中变得清晰,她伸出手,掌心对着镜面,我数三声,我们同时发力。
一——
萧澈闭上眼睛,体内灵力顺着手臂涌入镜面,与镜中凌玥的力量交汇。水纹镜剧烈震颤,发出嗡鸣。
二——
浓雾开始翻涌,仿佛感受到了威胁,无数黑色的触手从雾中伸出,拍打着他们周围的空气。亲信们拔剑护在萧澈身前,神色紧张。
三!
萧澈猛地睁眼,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镜面!镜中的凌玥同时催动玄晶之力,眉心朱砂记爆发出耀眼的红光!
轰——
水纹镜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在浓雾中劈开一道缝隙。缝隙深处,隐约可见一扇古朴的石门,门上刻满了镜族的符文——那便是生门。
就是现在!凌玥的声音带着颤抖。
她的身影从镜中飘出,化作一道流光,向着生门飞去。可就在她即将穿过石门的瞬间,蚀灵渊的怨气突然暴涨,无数黑色触手缠绕而上,死死抓住了她的灵魂!
凌玥!萧澈目眦欲裂,想也没想便冲进了光柱!
他的身体穿过镜面的刹那,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这里没有天地,只有无尽的灰色雾气和刺耳的嘶吼。他看到凌玥的身影在雾气中挣扎,灵魂正在被怨气一点点侵蚀,原本凝实的轮廓渐渐变得透明。
萧澈,别过来!凌玥的声音带着哭腔,这里的怨气会吞噬你的灵力,你会死的!
萧澈没有停下。他拔出腰间长剑,用尽全力斩向那些黑色触手,剑身上附着着水纹镜的光芒,竟能暂时逼退怨气。他一步步靠近凌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灵力在飞速流失。
我说过,要陪你一起。他笑着,嘴角却溢出鲜血,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终于抓住了凌玥的手。那是一双冰凉的、虚无的手,却带着让他心安的温度。就在他们的指尖相触的瞬间,水纹镜突然飞到他们面前,玄晶的光芒与萧澈的灵力、凌玥的通镜之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金色的护罩,将他们包裹其中。
黑色触手撞在护罩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却无法靠近分毫。
这是……凌玥惊讶地看着护罩。
是玄晶在保护我们。萧澈喘息着说,它认你为主,也认我为……同伴。
护罩托着他们,缓缓穿过生门。当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迷雾障中时,那道缝隙渐渐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
南楚,金陵城。
三个月后,皇宫的御花园里,紫藤花再次盛开。
一个身着素白长裙的少女正坐在廊下,指尖拂过石桌上的水纹镜。镜面平静无波,映出她清晰的身影——长发如墨,眉心一点朱砂记,正是凌玥。
她不再是镜中的虚影,而是拥有了实体。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萧澈一身常服,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无奈地笑:又在看镜子太医说你刚凝聚实体,还需静养。
凌玥抬头看他,眼中满是笑意:我在看我们的故事呀。你看,这镜子里,还留着我们在蚀灵渊的影子呢。
萧澈凑过去,果然看到镜面深处,隐约有两道相拥的身影在金色护罩中闪烁。他放下汤药,握住凌玥的手,这一次,是真实的、温暖的触感。
生门关闭后,玄晶的力量耗尽,化作了你的肉身。萧澈轻声说,而蚀灵渊的怨气,也被玄晶最后的光芒彻底封印,迷雾障从此成了守护大陆的屏障。
凌玥靠在他肩上,听着他的心跳,觉得无比安稳。镜族的秘辛已成过往,北朔的烽火早已平息,影阁的阴谋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眼前的岁月静好。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样了她轻声问。
萧澈低头,在她眉心的朱砂记上轻轻一吻,声音温柔却坚定:嗯,一直这样。
夜色漫过雁门关的城楼,萧澈执起凌玥的手,指尖抚过她腕间那道淡粉色的印记——那是玄晶融入肉身时留下的痕迹,像一朵含苞的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明天,我们就回金陵。他轻声说,篝火在两人之间跳跃,将影子拉得很长,父皇已经让人整修好了你住的那座别院,院里的玉兰应该快开了。
凌玥点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我还想去看看悬镜塔。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前总觉得那是牢笼,现在倒想回去看看,那些透过窗棂看过的月亮,是不是和现在的一样圆。
萧澈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踏实得让人心安。自蚀灵渊归来后,凌玥的身体还在慢慢适应实体,偶尔会像此刻这样,突然陷入对过往的怅惘。他知道,那座高耸的塔,不仅锁着她的人,更锁着她十七年的光阴。
好,回去就带你去。他说,不过这次,我们从正门走进去,登到最高层,看看你以前没能看到的金陵全景。
凌玥笑了,眼里盛着月光,比初见时镜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亮了千万倍。
三日后,队伍行至金陵城外。远远望见熟悉的城墙,凌玥掀起车帘,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萧澈坐在她身边,察觉到她的紧张,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别怕,有我。
车驾穿过朱雀门,沿街百姓的欢呼声浪涌来,却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辆低调的马车。直到驶入皇宫别院,凌玥才松了口气。院中的玉兰果然打着花苞,青石板路干干净净,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先歇着,晚些我带你去见父皇。萧澈帮她取下披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颈侧,惹得她微微一颤。
凌玥红着脸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开,才走到院中的玉兰树下。风拂过枝头,花苞轻轻晃动,她抬手触碰,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原来真实的花,是这样的。
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回头,见一个身着宫装的侍女端着水盆走来,看到她时愣了愣,随即屈膝行礼:姑娘可是凌玥姑娘殿下吩咐过,您的起居由奴婢伺候。
凌玥点头,看着侍女熟练地收拾房间,心里生出些陌生的暖意。以前在悬镜塔,虽有侍女送水送饭,却从没人敢这样自在地在她面前走动,更没人会用这样平和的语气说话。
傍晚,萧澈来接她去见皇帝。穿过重重宫苑,凌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金陵皇宫的繁华,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比镜中见过的任何景象都要震撼。
养心殿内,皇帝正临窗看书,见他们进来,放下书卷,目光落在凌玥身上,带着审视,却无恶意。
你就是镜族的那个丫头皇帝开口,声音沉稳,澈儿说,是你帮他破了北朔的阴谋。
凌玥屈膝行礼,声音不卑不亢:臣女凌玥,见过陛下。能助殿下,是臣女的荣幸。
皇帝笑了,看向萧澈:果然是个伶俐的孩子。既然你已凝聚实体,又与澈儿共过生死,以后便安心住下吧。朕已下旨,封你为‘明慧郡主’,食邑三百户。
凌玥愣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萧澈在她身边低声道:谢父皇。
从养心殿出来,月色已浓。凌玥捏着那枚刻着明慧二字的玉牌,指尖发烫:这……会不会太突然了
是我求父皇的。萧澈坦诚道,这样,你在金陵便有了身份,没人敢轻视你。
凌玥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脸上,轮廓温润如玉。她忽然想起在蚀灵渊,他不顾一切冲向她的样子,心头一热,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萧澈僵在原地,手抚上被亲过的地方,眼里的惊讶慢慢化作笑意:这可是你主动的。
谁、谁让你总欺负我。凌玥转身就跑,裙摆在月光下划出好看的弧线,我回别院了!
萧澈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追上去。晚风穿过宫道,带来玉兰的清香,两人的笑声在寂静的宫苑里回荡,惊起几只夜鸟,扑棱棱飞向星空。
几日后,萧澈果然带凌玥去了悬镜塔。
登至顶层,凌玥走到当年常坐的窗棂边,俯瞰金陵城。万家灯火如星子洒落,比镜中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萧澈站在她身后,从怀里取出一面小巧的铜镜,递到她面前:你看。
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并肩站在窗前,背景是璀璨的夜色。凌玥摸着镜面,突然明白,原来最好的镜子,从不是悬镜塔那面冰冷的水纹镜,而是眼前这个人——他让她看清了真实的世界,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萧澈,她转身,撞进他含笑的眼眸,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萧澈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再也不分开。
金陵城的春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凌玥住的别院里,玉兰花开得泼泼洒洒,白瓣如雪,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玉。
她正坐在廊下临摹字帖,萧澈从身后走来,手里拿着个精致的木盒。看看这个。他把盒子递到她面前,语气里藏着点得意。
凌玥放下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面小巧的菱花镜,镜柄上雕着缠枝莲纹,打磨得光滑温润。这是……
前几日让工匠做的。萧澈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拿起镜子,你总说水纹镜太大,不方便带在身上。这面菱花镜虽没有‘通镜’之力,却能让你随时看到自己的样子。
凌玥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少女眉眼弯弯,眉心朱砂记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她以前总在水纹镜中看别人,如今对着菱花镜,才真正看清自己褪去圣女光环后的模样——原来挣脱束缚的灵魂,是这样生动鲜活。
好看吗她抬头问萧澈,眼里带着点孩子气的期待。
萧澈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人好看,镜也好看。
凌玥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把菱花镜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袖中。
这些日子,她渐渐习惯了金陵的生活。跟着宫中女官学女红,随萧澈去市井看杂耍,甚至会在他处理政务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那些关于镜族的沉重过往,关于悬镜塔的孤寂岁月,仿佛都被这寻常日子里的烟火气慢慢冲淡了。
唯有每月初一,她会独自拿出水纹镜。镜面早已失去灵力,却依旧能映出模糊的光影——那是镜族故地的景象,废墟上长出了新的青草,夕阳落在断壁残垣上,有种苍凉的安宁。
在想什么萧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从朝堂回来,身上还带着些微的朝露气息。
凌玥合上镜子,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萧澈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因练字微微泛着红,掌心却很暖。以后都会这样。他说,等过些时日,我便奏请父皇,为我们举行大婚。
凌玥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看着交握的手,轻声问:你不怕朝臣们议论吗我毕竟是镜族圣女,来历……
你的来历,是我的幸运。萧澈打断她,语气坚定,若没有镜中的你,便没有今日的南楚,更没有今日的我。那些议论,由他们去说便是。
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上面刻着澈字。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遗物,据说能安神定魂。他把玉佩系在凌玥颈间,冰凉的玉贴着肌肤,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以后,它护着你。
凌玥摸着颈间的玉佩,突然想起影阁阁主说过的玄晶能让人永生。可比起虚无缥缈的永生,她更贪恋此刻的温暖——他掌心的温度,玉佩的凉意,廊下玉兰的清香,皆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几日后,宫中设宴。凌玥以明慧郡主的身份陪在萧澈身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席间,有老臣隐晦地提及她的异族身份,语气里带着担忧。
萧澈没等凌玥开口,先举起酒杯:诸位大人可知,若非凌玥姑娘,雁门关一战,我南楚早已沦为北朔的阶下囚他目光扫过众人,她是镜族圣女,更是我南楚的恩人。本王与她共过生死,这份情谊,绝非流言能撼动。
话音刚落,赵宇——如今已是禁军统领——立刻起身附和:殿下说得是!末将亲眼见凌玥姑娘以镜力破敌,这般胆识,巾帼不让须眉!
朝臣们见状,纷纷收起疑虑,举杯向两人道贺。凌玥看着萧澈挺直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宴席散后,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依偎的影子。
其实,我以前总觉得,‘圣女’的身份是枷锁。凌玥轻声说,可现在才明白,是这身份让我遇见你,让我懂得什么是牵挂,什么是守护。
萧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那我该谢谢镜族,谢谢悬镜塔,把你送到我身边。
他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晚风拂过,吹落几片玉兰花瓣,落在两人发间。没有镜域的虚幻,没有烽火的急迫,只有唇齿间的温热,和彼此清晰的心跳。
凌玥闭上眼,袖中的菱花镜轻轻硌着掌心。她忽然明白,所谓自由,从不是挣脱镜子的束缚,而是找到了愿意与你共守一方天地的人。所谓永恒,也并非玄晶赋予的永生,而是寻常日子里,彼此眼中映出的、岁岁年年的模样。
水纹镜被凌玥收进了妆奁最深处,不再用来窥探未来,只当作一份纪念。而那面菱花镜,却日日被她带在身边,镜中映着她的笑靥,也映着萧澈为她描眉时的专注,映着别院玉兰花开了又谢,映着金陵城的烟火,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