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结束了。
人群像退潮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散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易中海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那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梁,在今晚,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弯了。
他转身进屋,背影萧索。
贾东旭和贾张氏,像两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回了家。
隔着窗户,还能隐约听见贾张氏压抑着的咒骂声。
院子里,只剩下新晋的卫生代表阎埠贵,和几个看热闹还没散尽的邻居。
阎埠贵背着手,挺着胸,在院子中央来回踱步。
他感觉自己脚下踩的,不是泥地,而是云彩。
他赢了。
他,阎埠贵,在这院里,第一次压倒了易中海。
这种感觉,比过年吃了顿饺子还要舒坦。
林逸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没有多留,转身走向自己的小屋。
“林干事,您慢走!”
阎埠贵看见他要走,连忙高声喊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热络和恭敬。
林逸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门,轻轻关上。
将院子里的浮躁,隔绝在外。
阎埠贵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的身份,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算计的教书匠三大爷。
他是卫生代表。
是手握“红旗”与“黑榜”大权的人。
“咳咳。”
他学着领导的模样,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吸引了剩下几个邻居的注意。
“既然大家信得过我,选我当这个代表,那我阎埠贵,就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他的声音,比平时洪亮了三分。
“从今天起,咱们院的卫生工作,就要抓起来!要抓出成绩!争取下周,就把那面流动红旗,给咱们扛回来!”
许大茂在一旁抱着胳膊,笑着附和:“那可就全靠三大爷您了!”
“是阎代表!”
阎埠贵立刻纠正道,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许大茂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对对对,阎代表!说得对!”
阎埠贵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背着手,迈开步子,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巡视”。
他先是走到院子里的公共水龙头旁,皱起了眉头。
“这谁家的盆?用完了怎么不拿走?占着公共地方,像话吗?”
傻柱刚从厨房里出来,听见这话,不乐意了。
“我刚接的水,马上就端走,你嚷嚷什么?”
阎埠贵立刻把脸一板,官架子端得十足。
“何雨柱同志,请你注意你的态度!我现在不是三大爷,我是卫生代表!”
他指着地上的水渍,继续教训道:“你看看这地上,水洒得到处都是!这要是冬天结了冰,摔了人算谁的?”
傻柱被他这副嘴脸气笑了。
“嘿,我说阎老西,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不就是个扫地的头儿吗?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你!”
阎埠贵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这是藐视选举结果!你这是不尊重咱们全院人民的决定!”
他一顶大帽子就扣了上去。
傻柱最吃软不吃硬,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旁边的邻居连忙上来拉架。
“傻柱,不就一个盆吗,快端走吧。”
“三大爷,您也消消气,他就是这个臭脾气。”
阎埠贵见有人帮腔,气焰更盛了。
“不行!今天这事,必须给我说清楚!他必须向我这个卫生代表道歉!”
院子里,刚平息下去的喧嚣,又一次被点燃。
躲在屋里的易中海,透过窗户的缝隙,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
秦淮茹也站在自家门口,看着院里的闹剧,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
她忽然觉得,赶走了一头虎,好像又来了一只更烦人的狼。
而始作俑者,林逸的小屋里,却是一片安宁。
他正坐在桌前,就着灯光,在一张新的纸上,缓缓写下几个字。
【卫生代表工作守则(草案)】
第一条:只检查公共区域,不得擅入私人住宅。
第二条:只记录问题,不得当场处罚或训斥。
第三条:每周汇总问题,提交街道办备案。
他写得很慢,很认真。
窗外的吵闹,仿佛成了他笔下最生动的背景音。
他知道,他亲手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但他同样知道,他手里,还握着那把能锁上盒子的钥匙。
规矩,能放出野兽。
同样,也能套上缰绳。